街边一皮肤黝黑的大汉猛喝了一口酒,鼓着腮帮子,又对着火把喷了出来,熊熊火焰便像是自他口中喷出一般。引得众人连连叫好。
一路上还有顶壶的,跳丸的、倒立的、走索的、舞狮的。每一处都挤满了人,好生热闹。
“阿昭?”
声音倍熟,顾夕昭回头,是顾长禹。
“真是你。”顾长禹笑着,正想打招呼才看清旁边的人是萧晏,他神色一紧,走上前,拱手道:“陛……”
“萧千羽。”萧晏抬手打断。
“萧姑娘。”顾长禹心领神会,他四处看了看,不见有人跟随,问道:“只有你们二人?”
顾夕昭点了点头应他。
顾长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定睛看着她们,二人的手还牵在一起,腰间的玉佩是一对龙凤佩,穿着衣裳也似一对。
不对,她们本不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吗,为何自己心中竟会觉得怪异。
顾夕昭别扭的抽了抽手,萧晏看了她一眼,见她面露窘色,便放开了。
“哥,你一个人来的?”顾夕昭干干笑了一声
“嗯,我还能和谁?”顾长禹短叹一声。
顾夕昭看了一眼萧晏,怯怯问道:“那,不如,你与我们结伴吧。”
毕竟是中秋,他生在异乡为异客,只有她这么一个亲人。顾夕昭于心不忍。
顾长禹看了萧晏一眼,笑道:“不了,我自己随便看看便该回去了。”
顾夕昭抿唇:“哥……”
“好了,你陪陛……萧姑娘好好逛逛。哥先走了。”顾长禹佯装洒脱的笑了笑。
顾夕昭缓缓点头,不再多问。
顾长禹拱手道:“萧姑娘,告辞。”
萧晏淡淡点头致意。
辞别顾长禹,萧晏与顾夕昭并行,一路无言。
不知为何顾夕昭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不远处又迎面碰上明谭和明玉,明谭本不打算做声。明玉却故意高声喊道:“夕昭姐。”
明玉看了一眼萧晏,略带玩味的语气道:“陛下?”
她今日穿着本就与平日不同,平日在朝臣面前,穿着也多为深色厚重宽袍,沉稳内敛,处处透着威严。
但今日这一身红衣,高高的马尾辫只一根红飘带束着,玉树临风,潇洒俊逸,还有些行走江湖的洒脱意味,判若两人。
“萧千羽。”萧晏面若冷霜。
明谭只得跟上前,拱手道:“萧姑娘。”
萧晏点头致意。
明谭打量了一下二人,目光落在他们腰间的龙凤玉佩上。他挤出一个微笑:“萧姑娘与顾姑娘,也来赏灯吗?”
顾夕昭觉得萧晏似乎一直在不高兴些什么,遂先开口道:“我们……”
萧晏却截然打断她道:“我与夫人闲来无事,出来看看。”
明谭愣了一下,看了顾夕昭一眼。
顾夕昭只得不自然的笑了笑。
“原来如此。”明谭苦涩笑道。
“我与夫人还有些事,先行一步。”萧晏冷淡道。
明谭无声一礼让出路来。
萧晏点了一下头,牵着顾夕昭离开。走远一些,又自觉松开。
她松开的一刻顾夕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真的生气了。
一路无言,萧晏走在前面,顾夕昭走在后面一些,暗暗看她。萧晏沉沉呼出一口气,顾夕昭心头便是一凛。
人海喧嚣与她们无关,众人的欢喜,与她们无意。
萧晏突然驻足,转身看着她,拧着眉道:“顾夕昭,罚你抄一遍上林赋给我。”
顾夕昭险些撞上她,傻傻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萧晏转身依旧自顾自的走着。顾夕昭快一步追上,踌躇良久,轻轻牵起她的手。
顷刻间冰山融成了春水,激荡在萧晏心田。她紧紧攥住了顾夕昭的手。
萧晏牵着她穿过熙攘的街道,到了河边,一艘船停在岸边。
比小舟略大一些,不过比起皇帝出游的龙船又小太多。
赵谦在这里候着。
萧晏先上了船伸出手接她:“来。”
顾夕昭将手递上去,被她稳稳扶着上了船。
萧晏牵着顾夕昭进船舱后,便看到当中放着一个方桌,桌上备好了酒菜。
河岸两边张灯结彩,行船游于其中,有置身花海仙境之感。岸边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观赏夜景。
“听说上面下了铁令,此次中秋节护城河戒严,不许任何人乘船夜游,那江上那船是何来头?”一穿着灰色长褂的男子煞有介事的说道。
“方才那两个女子,一看身份就不一般。”他旁边蓝色大褂男子笑道。
明谭站在河边看着她们,长叹一声。
“哥,你还对她念念不忘?只怕她心里早已没有你了。”明玉义愤填膺的质问他。
明谭没有答她,低低道了声:“走吧”。
顾夕昭正惊叹于河岸的景,河中便又飘来无数盏水灯。
“喜欢吗?”萧晏眉目含情的看着她。
“喜欢。”顾夕昭羞赧一笑。“陛下准备的?”
“本就有这习俗,我不过借花献佛。”
啪!
空中倏然又炸满了烟花,顿时整个京城如同白昼。
顾夕昭呆呆的看着,又惊又喜:“如此多的烟花,也是借花献佛?”
“不是,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萧晏顿了顿又问她:“喜欢吗?”
顾夕昭满眼欢喜点头:“喜欢。”
“那便好。”二人昂首看着天。烟花映射的光闪耀在她们脸上,熠熠生辉。
那一朵朵绚烂烟花在顾夕昭清亮的眸子中炸开。
萧晏缓缓转头缱绻的看着顾夕昭。
顾夕昭感受她在看自己,也缓缓转过头。羞赧道:“陛下看着我做什么?”
“你好看。”萧晏温声道。
顾夕昭羞赧转过脸,不再看她,内心的欢喜却比烟花绽放的更加绚烂。
萧晏转过头看着烟花,一个个炸开,占满整个天空,她却有些伤感道:“若是能一直如此,该多好。”
顾夕昭看了她一眼,心中也泛起些许酸涩。
怎会一直如此。如今肯为她做这些,日后,有了更喜欢的人,也会为别人做这些。回到宫中也再不是什么夫君与妻子。
本也不是。不过是隐匿身份的一个称呼罢了,她也不该奢求什么。
“姐,嫂子?”
顾夕昭寻着声音望去,是林墨和萧奕。萧奕正冲着她们摆手高呼。
“不必理会她们。”萧晏淡淡道。
“可是……”顾夕昭觉得不妥。
“无碍。由她们喊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如同空中弥漫的烟雾般,在绚烂绽放后一片宁静。
“顾夕昭。”萧晏轻声唤她。
“嗯。”顾夕昭抬眼看着她。
“我……”萧晏沉吟。
“姐,嫂子。赵谦。”萧奕还在沿着河边追着她们的船。
“要不……”顾夕昭试探的问。
萧晏长叹一声道:“罢了,靠边让她们上来吧。”
“是。”赵谦渡船缓缓靠岸。
赵谦刚要去扶萧奕,她已自己跳上船,林墨紧随其后。
“姐,嫂子。我喊你们许多声,你们为何不理我?”萧奕上船后埋怨道。“若不是我看到船头之人像是赵谦,就错过了。”
林墨躬身一礼道:“主子,夫人。”
萧晏虚抬了抬手:“此在宫外,不必多礼,先坐吧。”
“是。”
“姐,你还没回答我呢。”萧奕不依不饶。
“为何理你?”萧晏也不抬一下。
“嘁,你以为我想上你的船……”萧奕小声嘟囔。
“我还没问你,你为何会同林墨在此?”萧晏神情不悦问她。
林墨不解:“不是主子让我保护小姐外出的吗?”
“嗯哼哼……”萧奕用力清嗓子,疯狂同萧晏使眼色:“是啊,姐你不是说我自己出门不安全,答应让林墨陪着我,护我周全的吗,我直接同她说了,就把她带出来了。”
林墨狐疑的看着萧晏。
萧晏淡淡道:“我一时忘了。”
林墨却是不信的,起了疑心。
她也觉得奇怪,自从回了京,萧奕便三天两头的去找她,起先若说是因为她生病多探望了几次也说得过去,但之后开始要她陪着做这做那。她身为臣子,殿下有命自是不能拒绝。
只是,她身上本就许多的事务,京中防卫之责是她,萧晏那里还有许多的吩咐……
她有时候实在无暇顾及她……
但萧奕全然不顾,会问她何时有空,一旦她闲下来,她就立刻出现在她眼前,看她的眼神也透着些少女怀春。但林墨也不愿多想,只把她当主子,当妹妹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