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殿,顾长越被金甲卫士死死按在地上。叫嚷着:“我是雍州二公子,你们这般对我,雍州绝不会坐视不理。”
林墨看着他疯狗般的狂吠,冷冷道:“顾长越,这里是京都,不是雍州,你若再这般口不择言,冒犯陛下,便无人能保证你能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顾长禹上前拱手一礼:“林大人,陛下当真要将他逐出京去?”
林墨也回一礼:“世子,陛下方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等只能遵旨行事。”
“可是……”顾长禹看向顾夕昭的方向,有些担忧雍王会否因此恼了皇帝,顾夕昭刚入宫,若是如此,只怕她处境艰难。
“世子,陛下已经开恩了,否则他早已是死人了。”林墨朝他拱手,转身走到顾长越面前,冷眼看着他。
“总有一日,我必将今日之耻加倍奉还。”顾长越口中还在叫嚣。
林墨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你该庆幸你还有嘴说话。”她转身冷冷道:“堵上他的嘴。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拔刀砍了他。”
“是。”禁卫立刻掏出抹布塞到他嘴里。
顾夕昭想上前去同顾长禹说两句话,江禄海上前小声道:“娘娘,不可,殿中如今都是外臣,娘娘不可上前。还是随奴才回宫去吧。”
顾长禹看到顾夕昭担忧的目光,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
顾夕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她一路上都在担忧,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娘娘今日吓到了吧?”江禄海见她心神不宁,温声问道。
顾夕昭沉默,确实有些吓到了,她才入宫第一日便碰上龙颜大怒,还是对着自己的母家大怒。
“其实陛下虽说不好相与,却也极少像今日这般发怒的。”江禄海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第一天进宫就遇上龙颜大怒,还是对着自己的母家,换做谁都不免胆惊。
“嗯。”顾夕昭听出江禄海是想安慰她。
江禄海见她也不大想说话,便不再多言,安静的头前掌灯引路。他心里也打鼓,今夜陛下想必是不宿在昭和宫了,她头一人入宫就遭此冷落,往后的处境只怕不会太好。
回到昭和宫,顾夕昭坐在窗前,呆呆望着天上的明月,这一刻她才真正的体会到离别的苦楚。
琉璃领着宫人端着洗漱用具入内,小心翼翼到她跟前福了福:“娘娘,奴婢伺候您洗漱吧。”
陛下想必不会来了,琉璃心疼的看着她。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起身跟着琉璃去洗漱。
其实顾夕昭完全没有想过这些,只是今日的事太多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兴许又是学规矩又是胆战心惊了一个晚上太累了,躺下不多久便沉沉睡去了。第二日还是琉璃在门外唤她,她才醒。
她还得去给太后请安。第一次请安,万不能失了礼数。于是她强撑自己坐起来,唤宫人进来为她梳洗更衣。
她想起昨日的事,有些担忧,但如今身在宫中,想知道宫外的消息,也有些难。
她走到前殿时,江禄海正在候着她。见她出来给她行了个礼,笑着道:“娘娘,奴才领着您去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嗯。”顾夕昭点了点头。
“娘娘,奴才一早就去打听了,听说昨夜,林大人已将二公子逐出了宫,侍卫在驿馆亲自看着,子时之前二公子就被逐出了长安。”江禄海小声的同她说着。
“为何如此快?”顾夕昭脚下一顿转头问她。
昨晚才发生的事,今日就已逐出长安了?
“陛下昨日说的是明日之前,那也就是子时之前,陛下的话那是圣旨,谁敢违抗,所以据说二公子回了驿馆东西都没及收拾完,就被押到城门赶了出去。”江禄海将所闻一一说来。
顾夕昭唇线紧抿,平复片刻,又抬步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便已到了永寿宫门口。她来得早,太后还没起床梳洗更衣。她需得在外候着等传召。
等了约半个时辰,里面才传诏她进去。
“太后万安。”顾夕昭恭敬跪下一拜。
“起来吧。”太后和颜悦色道,声音很温柔。 “坐吧,不必拘着。”
顾夕昭起身颔首道:“谢太后。”
“听说你很早便来候着了?你刚进宫有些拘礼也属正常。只是日后不必如此紧张,早些晚些,哀家不会怪罪。”太后笑着说。
顾夕昭顺着她温和可亲的声音看过去,她穿着紫色凤袍,头戴两支金步摇,雍容华贵但却是慈眉善目,眉眼带笑,让人觉得亲近。
太后宫中的内监总管郑富自门外带着几名宫人捧着漆盘走了进来。
“哀家头回见你,没什么好送你的,差人去库房取了这些来。算哀家的见面礼。”太后指着漆盘上的首饰温声道。
顾夕昭福了福道:“谢太后。”
“来,你过来。”太后面带笑意朝她招了招手。
她到太后跟前跪下,太后抬手取了一只玉镯。
“将手给我。”太后温声道。
她手心朝下将手递给太后,太后将玉镯套到她的手腕上,拍了拍她的手背,十分慈爱的笑了笑。
“快起来,去坐着吧。”太后扶着她胳膊示意她起身。
“谢太后。”
“昨日宴上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你怕是吓坏了吧。”太后突然有些担忧的问道。
她抿了抿唇,微微垂首,算是默认。
太后叹了口气道:“陛下其实不是个易怒的人,她不过是性子冷了点,你不必太过怕她。相处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郑富站在她身旁闻言眨了眨眼睛,咽了口唾沫,心想,母亲看孩子,哪哪都好,明明是个叫人怕极了的主子……
“陛下其实是个面冷心善的人,别看陛下说话冷冷的其实人不坏的……”太后怕说的不够,还不忘找补几句。
“母后在说朕什么?”萧晏大步从门外走来,问道。
顾夕昭呼吸一滞,寻着声音缓缓抬头望去。
她一身玄宽袍,一顶极简单的玉冠将头发高高束起,发尾散落在后背。背着光走了进来,越近面容逐渐清晰。清冷的面容,明眸皓齿,剑眉星目间隐隐带着些阴柔,生的极好看。
顾夕昭第一次见她。与她想象中极为不同。不过还是可以想象这张脸皱着眉发怒的样子。
宫人行礼,她才回神忙起身行礼道:“陛下万安。”
“朕安。”萧晏声音冷冷的没有温度。
“你看看你,哀家方才还说你面冷心善,你这副冷脸,连哀家看了都不由觉得胆颤,何况她们。”太后佯装斥责。
萧晏微微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只清了清嗓子。
“你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哀家。这月余,才来了第二回 。”太后嗔怪道。
“是朕的不是,母后恕罪,以后定常来请安。”她走到太后身旁自顾自坐了下来,明明是讨好人撒娇的话,愣是被她冰冷生硬的说了出来,像极了敷衍应付。
其实平常没有旁人的时候,她也是可以朝着太后说上一两句体己话。这事自然也只有太后知道。
“好了,你前朝事忙哀家也不怪你。有雪儿陪着我,如今又有了昭妃。哀家更加不会闷了。”太后弯了弯眉眼,笑道。
“雪儿她人呢,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请安?”萧晏打量了一下四周。
“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她贪玩,爱睡懒觉,总是会来得迟些。”太后宠溺的说。
“母后果然是偏心的,朕每次来你都拿话堵朕,对雪儿就百般宠溺纵容。”萧晏佯装吃醋。
她略带嗔怪的语气倒让顾夕昭侧目,她好像也不是那么冰冷的人。
“她是你妹妹,她的醋你也吃?”太后无奈的抿唇一笑。
萧晏勾唇笑了笑。
她转头看向顾夕昭,恰好顾夕昭也在看着她。对上她目光的一刻像是被惊到,又像是怕被抓到一般忙撇开眼,垂下头紧紧抿唇。
萧晏看到她如此惧怕自己,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可偏偏顾夕昭听见了,她心中便是一番七上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