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云一紧张就喜欢胡言乱语,说完看到慕婵的脸色,直想扇自己大嘴巴子: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表白的话说归说,她对慕婵的怀疑还是没打消。
那探海妖,只能根据现有的引子来搭建幻境,这个她后来查到了,原主如今才十九,不可能知道之后的事情,所以,只有同样身穿幻境的慕婵,有可能是真正的引子。
只是,她若贸然追问,岂不显得她知道些什么?
须得找机会巧妙迂回,慕婵鬼精鬼精的,她可不能把自己暴露了。
其实她后来会承认自己的心意,也是因为发现慕婵早就知道之后的事,不管她是通过什么办法知道的,总归是明白,她如今,早跟曾经的原主不一样了。
这半年,虽说后期有些懈怠,但是长街一战二人携手时爆发出的战斗力,还是让她有些意外,她竟然接住了慕婵的修为,并且和她做出了旗鼓相当的呼应。
看来厚积才能薄发,也算没落下大多。
加上前几个月一直勤勤恳恳强身健体,又身心健康吃嘛嘛香,修为流失的也没有太快,基本都存住了。
哪像原主当年,别人是炉鼎,她是漏勺,学什么都白费。
只是强行合剑,到底还是有些勉强,昨日鬼迷心窍、桃花上头,没觉出强撑,今日才后知后觉内里亏空,才张嘴说了句话就呛了风,东倒西歪地咳了起来。
慕婵放下怀中的四方盒子,随手拿过一瓶丹药递过来:“吃一颗吧!天生地长的灵石制成的佩剑,除了吸取天地精华,自然也需要人气温养,剑修修剑,灵修剑灵,可别没等你的小剑灵出世,你就被吸干了。”
魏若云不客气地接过,一开瓶塞,一股难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魏若云骂了句植物,屏着呼吸将龙眼大小的丹药闷了,这才顺过气来,然后咂摸了一遍慕婵的话,觉得她那句“小剑灵”,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像在骂她的宝贝灵剑一样。
慕婵见魏若云都有功夫腹诽她了,知道这是好了,便撤回了身子,准备去琢磨一下魏若明送的东西,临转身时,看到梳妆台上摆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浑身被黑绳缠着,也不知是什么,旁边开了口的锦囊十分眼熟,想起这是收在第二层抽屉的那个,当时还被重重术法封印着,怎么如今大咧咧地就放着了?
便将其拿起,故作随意地问道:“你这又是上哪儿淘来的?”
魏若云一口气刚顺,又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赶紧劈手夺过,眼神闪躲:“没什么……”又急中生智补了句,“……是给阿兄准备的新年惊喜!提前被人看到就不吉利了。”
争夺间绳子散了,露出青色一角,魏若云赶紧背过身缠好,但还是被慕婵看到了。
再一回头,半块青色玉珏凭空落在她面前,一晃一晃的,好像在嘲笑她的无所遁形。
“你给魏若明准备的惊喜是这个吗?”慕婵还故意研究了一下玉珏,“哦,藏宝室的钥匙确实不太吉利。”
魏若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半块玉珏,并顺着那挂绳向上,看向那张稚气未脱的容颜,出神良久。
她总是很庆幸来到这里,她所遇见的慕婵比游走在字里行间的白月光鲜活,又比定格在大结局的美强惨幸福。
她就这么看着慕婵,缓缓举起自己的玉珏,轻轻合在了另外半块之上。
“啪嗒”一声,玉珏合二为一,停止了晃动。
“你为何,也还留着?”
藏宝室早就换了结界,每对新弟子只有一次挑选法器的机会,是以玉珏钥匙在出了藏宝室之后,就会自动失效,所以很多人都会直接丢掉,毕竟世家名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谁会留着这破石头,又不是什么稀世古玉,还只有半块,但是如果与另一半玉珏之主交好,也会互相约定,留下玉珏作为纪念,毕竟是携手拿到法器见证,也算意义非凡。
只是不打招呼,各怀鬼胎地留下,还藏着掖着的,也就她跟慕婵这俩了。
慕婵见她如此直视自己,毫不客气地俯身下来,在二人鼻尖堪堪要触到时猛然停住。
四目相对。
魏若云的心跳都差点停止。
“呵,”眼前之人还毫无所觉,轻扬嘴角,半是发问半是回答,“你认为呢?”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眉眼之间,是淡淡的草木清香,这是常年浸染在草药之中导致的,熏再多香也盖不住,但她却很贪恋着气味,让人觉得莫名安心。
因为刚从外回来,慕婵的发丝有些凌乱,几缕青丝若有若无地扫过她鼻尖,甚是闹人。
“我认为,你和我一样,想留作纪念。”这一次,魏若云不再退缩,依旧直直回视慕婵,墨如鸦羽般的睫毛忽闪忽闪,好像轻扫过谁的心尖。
慕婵猝不及防红了脸,竟微微后退了半步。
魏若云看得稀奇,还不知死活地歪着脑袋多看两眼。
慕婵被气得要往回走,结果玉珏应声分开,中间一些本就残缺的粉末顺势落下,二人都是一愣。
魏若云怔怔看着手里半块玉珏的缺口,情绪瞬间溃堤。
不管她如果忽视麻痹,命运总会以各种方式提醒她,有些事情越是故意视而不见,就越显得刺眼。
或许她跟慕婵,就像这对被自己一刀劈开的玉珏,即便再怎么靠近,也终有裂痕。
轻抚着那齐整的缺口,魏若云忽然笑了,鬼使神差地道:“毕竟,这玉珏会时刻提醒着我,身份悬殊的人,注定不是同类。”
慕婵怔住:“你……你说什么?”
一声脆响,刺耳异常,慕婵那半块玉珏应声而落,拦腰断了。
魏若云没想到会如此,但又下定决心不再纠缠,于是并不多看一眼。
“魏若云,你究竟在怕什么?”见玉珏断了,慕婵更是气急,少有地动了真火,“为何你总是如此反复?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但是为何你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难道你还在乎那些庸人的异样眼光不成?”
见魏若云不语,她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为了魏氏一族吧!我这类妖之身,只怕会污了你们皇室尊贵的血统,罢了罢了,终究是我肖想罢了。”
“既如此,又何必还留着这双剑!”灵剑就在剑架上,慕婵双手一捞,双剑同时在手,举起月华就要砍向如水。
“不要!”魏若云不曾想慕婵竟会如此伤心,直接扔下玉珏,自书案前飞身过去,徒手接住了即将落下的如水剑。
一滴、两滴……
宿主之血落在灵剑上,不过泛起一丝纯正的术光,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魏若云你究竟是为哪般?”慕婵红着一双眼,愤怒又不解,可恨她重活一世,还是没修好猜心之术。
“双剑……不能毁……”魏若云双手紧紧握住锋利的剑身,如水不比月华温和,一开了荤就刹不住,越咬越深,血也越流越多,魏若云双手火辣辣地疼,还是强迫自己不松手,同时艰难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绝不能!”
慕婵轻叹一声,放弃继续纠缠,非要个答案了,或许,这本就是她欠下的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魏若云举着一对裹成馒头的手,毫无同情心地使唤慕婵忙前忙后,再一次退化成了半个废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书穿的也挺值。
等魏若云伤快好全的时候,也差不多要过年。
年三十那天,魏若云使唤习惯了,举着包子手,依旧老大爷似的看着慕婵进进出出贴对联,魏若明字写的中规中矩,保护知识产权的意识却非常高,每张福字下面都还记得落了款,魏若云站在下面歪着脑袋琢磨半天,也没搞明白这究竟合不合规矩。
不过红纸一贴,身在异界时空的魏若云,竟然感受到了几分久远的年味,差点感动得老泪纵横,只是一想到年三十不能掉银珠子,兆头不好,便及时止住了。
慕婵一大早爬上爬下,此刻日头才出来,就已经满头大汗了。
看着魏若云这副悠闲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想随口说她两句,又发现她似乎对这些东西十分有感情,以为是触动她思乡之情了,便又不再多言,搬着凳子进去了。
魏若云看着慕婵的背影,回过神来,这些日子,二人的关系不尴不尬,说开了但没完全说开,慕婵只说愿意给她时间,在这段日子里,就怎么自在怎么相处,谁也不提这事。
魏若云明白,这是慕婵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或许,她也害怕横冲直撞下去,会遇到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吧!
但魏若云心里清楚,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多久,就像寻常人家过年都会修整一样,她俩这粉饰太平绝对见不到明年的阳春二月。
正想着,慕婵从屋内拿了魏若云的黑兔大氅和手炉出来。
“走吧!别让凌烟儿她们等急了。”慕婵先将手炉递给了她,然后在魏若云的配合下替她穿好大氅。
魏若云整张脸埋在兔毛里,乖顺地点点头,用大氅将手炉一拢,跟慕婵并肩而出。
站在院门处,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灵犀院,多好啊,稍稍装点一下,都有了几分喜气。
不过这是为了晚上回来放焰.火好看的,进山后的第一个年三十,还是要全凌云阁一起过的,地点就设在广场,还会放花灯,猜灯谜,师兄师姐、师弟师妹齐聚一堂,说说笑笑,别提多热闹了。
魏若云向来不爱凑热闹,却对凌云阁的年会格外期待,不过在灵犀院门口驻足片刻,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慕婵上了来接的仙鹤背上。
仙鹤清鸣一声,乘风而起,带着二人毫不犹豫地驶向天际。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