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楚先看到了何叔和林助理，对于他们会和厉承风一起过来并没有什么惊讶，可紧接着身后并排走在一起的人出现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指尖微颤
身后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面容，声线浑厚，“到车上等吧，天气冷别冻到了”
季楚回头，看着这张和厉承风有着七分相似的侧脸，有些怔神，好一会儿才小声回道“没事，他们已经出来了”
厉承风远远地就看到了车里坐着的人，脸色一变，快走两步追上何叔，然后将安许年推向他们，“你们先走，找最近的酒店安顿下来，我过几天联系你们”
何叔和林助理皆是恍然，但还是答应了，少爷会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何叔没有追问理由，于是拽着安许年往另一边方向走
安许年推开何叔，小跑上前拉住了厉承风的手“我和你一起”双手直接抱住他小臂，咬牙道“你别想甩开我，我今天必须要跟你回去”，最后整个人都要挂在厉承风身上了
机场外人来人往，安许年又是下了死劲缠着他，厉承风拿他没办法，只能轻声哄他先松开手，然后给何叔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走
走得近了，安许年才认出来站在车前的人是谁，季楚一双圆润的大眼溢满了愤怒，眼刀子射向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经过了这两个月的跌宕起伏，安许年的胆量已经磨练出来了，面对季楚时丝毫没有了初见的畏惧，面不改色的回望了回去
季楚目光从安许年身上移开，渴求地看向那个他思念了许久的男人
可是全程，厉承风都没有看季楚一眼，仿佛当他是空气一般
他鼻子一酸，眼中泛起了晶莹的闪光，平复了下呼吸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自然“叔叔说你今天回来，所以特意过来接你，我也……”
“我没让你们过来”
话还没说完，厉承风就截断了他的话，季楚心中一阵酸痛，他有好多话想说，他想告诉厉承风，我也很想你
几天前他无意中听到爸爸和厉爷爷的谈话才知道厉承风要回首都，他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磨了他爷爷好久才同意让他跟着厉承风父亲一起过来接他
虽然外人不说，可厉家和季家自己人都是知道他们两人当年那段过往的，季爷爷自然是不愿意让自己孙子再和厉承风沾染上，不过知道厉少川亲自去接后，也就放下心来，有他在，他不怕这两人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在衣帽间磨蹭了好久才出门，脑中不断联想着两人见面会是什么场景，他会和自己说什么
从看见厉承风和安许年站在一起时，他激动澎湃的心仿佛兜头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厉承风越过他，眼睛没有在季楚身上多停留一秒，径直走到车窗前坐着的男人面前，厉少川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轻蔑道“你爷爷让我亲自来接你，你架子够大的，到了就快点上车，别再这里给我丢人”
厉承风闻言一顿，扶在车门上的手也停了下来，反手摔上车门退后两步，眼底戾气一闪而过
厉少川见厉承风迟迟没有动作，脸当即就阴沉了下来，扭头看着窗外的人，这才发现他身边还有一个陌生人，有些意外，但也没多看，重新看向厉承风
厉承风身边有没有情人他无所谓，只要他不去招惹季楚惹老爷子不开心，他爱和谁睡都和自己没关系
“我要先去见一个人，结束了我自己会回去”
厉承风说完就把僵在原地的安许年拖向了最后面的一辆车，不一会儿车里下来一个黑衣男人恭敬地跑到厉少川身边，小声汇报着
厉少川眼神中是和厉承风如出一辙的布满寒霜，“既然有人比你回家还重要，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厉承风帮安许年开了车门，把人安顿好，才转身向前两步，挑衅地看着厉少川，冷笑道“西郊墓园，祭拜我妈妈，你去吗”
音量不大，但厉少川却仿佛被人击中了内心最隐秘的丑恶一般，五官扭曲在一起，厉承风不愿意再看他那张令他作呕的脸，快步转身回了车上
季楚敏感地察觉到了厉少川的情绪变化，刚想关心两句，厉少川先一步开口“走吧，那混蛋他爱去哪去哪”
厉承风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和厉少川对峙了一番，他的心也难得的乱了，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安许年的反常，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安许年侧过身子，将车窗打开一些，山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混沌的大脑才有了一丝清明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见到了厉少川，所有的设想都被打破，时隔十多年，那人的长相似乎并没有变化，身上更多了一分意气风发和冷傲，时间带给他的仿佛不是消磨，而是积淀和馈赠
他没有认出来自己，换句话说他甚至都没想过要认出来他，因为从头到脚都是自己在紧盯着他，厉少川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分给自己，他很难把现在的厉少川和十多年前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叔叔联系在一起
车子在一座墓园前停下，安许年推门下车，环顾四周，有些疑惑
入口处立着一块看不出原来形状的石碑，隐约能分辨出后面两个字是墓园，一道长长的鹅卵石走道延伸到树林深处
安许年突然想起他们没有买花，刚想提醒厉承风一句，才发现他已经走出很远了，就小跑着跟上他
起先两个人还能并排走，可是越往上路就越窄，阶梯也更加陡，他只能放慢脚步，没一会儿就落下厉承风好远
为什么会有傻子把墓地修在山上，折磨自己的同时也折磨了故去的人，安许年忍不住吐槽道，说完才募的想起这里还躺着上百个灵魂，心脏怦怦跳，连忙双手合十卑微的道歉，接着闷头往上爬了
安许年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喘着粗气时，终于看见了那个蹲在墓碑前的人，休息了片刻才拖着微颤的双腿挪过去
厉承风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还在征征望着墓碑上那张照片出神，安许年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照片上的女人
眉眼和厉承风很像，穿着舒适的开衫毛衣，温柔的笑着
过了一会儿，厉承风开始徒手拔周围的杂草，这里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杂草肆意生长，有些不耐寒的已经枯黄耷拉着叶片
他想上前帮忙，厉承风制止了他，安许年就退开几步远远地看着
直到天色有些昏黄，厉承风才带着安许年从墓园中出来
回去的路上依旧没人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只透着刺骨的寒冷
车灯，路灯，霓虹灯的灯光互相交织映衬着黑夜，天上的星光都有些失色
安许年被这憋闷的氛围压抑地快喘不过气来，斟酌着措辞想要安慰他，可话到嘴边却骤然一转“你要不要喝酒”
厉承风把车停在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公园门口，毫无愧疚地看着安许年跑前跑后的忙活，安许年提议喝酒，他也觉得自己现在需要酒精的刺激，本想找一家酒吧，安许年不愿意说是不喜欢那里吵嚷的环境，刚才经过环线，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就闹着要他把车停在附近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人还没回来，这家伙不会迷路了吧
“厉承风，我回来了，快来帮我”
他回头，安许年一手拎着一个大塑料袋，里面凹凸不平的显出圆柱的凸起，他大步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大袋子，低头一看，满满两大袋子全是罐装的啤酒，安许年还在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因为跑了很久，脸红扑扑的
厉承风突然就乐了，一天的阴霾瞬间被眼前的人驱散地一干二净，挑眉逗他“你这是花了多少巨款买的”
安许年立即横了他一眼，一本正经解释道“又不是只有你喝，喝的少怎么解愁”
“我和你说，你，你，你那个爸，他真不是个东西”
“对，他是人渣”
“看吧，连你都这么说，他，他就应该******”
安许年搂着一堆空的易拉罐，大着舌头还不忘骂人，厉承风眼中尽是笑意，也附和他一起骂厉少川
从开了第六听啤酒时，安许年就已经开始迷糊了，一开始还和他逗笑安慰他，慢慢地嘴里的话就有些不受控制
脏话与哭声齐飞
老实说，安许年的反应着实有些吓到他了，不过仔细想想，他和厉少川并没有交集，之所以这么愤怒难道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吗
光是想想，他都忍不住要在心里放烟花了，眼里的笑意越发藏不住了
耳边突然没了声响，他回头看，安许年已经趴在长椅上枕着手臂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易拉罐被他整齐的排成了一列
厉承风无奈地摇摇头，捻灭了手中的烟，随手扔进身侧的垃圾桶，把地上的一堆空罐子捡起放在袋子里装好
两人都喝了酒，车是没法开了，只能明天让人来开回去
他弯下腰，将安许年背了起来往公园外走，不知道这家伙是梦见什么了，抱着他的脖子胡乱蹭，嘴巴哼哼唧唧地也听不清说什么
厉承风心里突然莫名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想如果两人就这样能一直走下去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