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伤?”人群里传来关切声。
与围观者们脸上的惊骇相比,陆景显得有些太平静了。
但很快他便在众目之下苦笑了一声,说道“抱歉让诸位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样子了。”
听到他这样自讽,人群里有几个人的脸上立刻露出几分对他的可怜。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友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陆景眼神一暗:“是在百花谷里伤的,除了我,还有很多人。”
他一句话又让人群躁动起来。
“什么!竟然还有其他受害者?”
“到底是谁动的手!手段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们必须尽快将这个凶手绳之以法!”
说着说着,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回到了陆景的身上。
上一个可能的知情者已经死了,眼下在找到其他的受害者之前,大概只有陆景是唯一一个知道行凶者身份的人了。
有人迫不及待问出来:“凶手到底是谁?”
陆景描述那人的相貌时眼睛渐渐放空,像是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那个人身材窈窕,要比那位姑娘高一些。”
他说这话时眼睛看向薛云萝。
薛云萝的身高在女子中已经算得上高挑,比她还要高一些,那身高应该在女子中时相当令人瞩目的。
这显然是一个有用的线索。
陆景继续说:“她的眼睛长得很美,笑起来妩媚,但不笑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有人听着听着在心里犯起了嘀咕,忍不住打断他说道:“听你说的,我脑子里倒是忽然想到了百花谷的一个人——”
人群里有几个人前段时间也来参加的百花宴,闻言也纷纷说道:“我也想到了一个人!”
相阳子受不了这种关子,捺着性子追问答案:“是谁?”
方才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觑,仿佛是那个答案有多荒谬,以至于他们一时竟然不敢开口说出那个名字。
几人又沉默了片刻,忽地听到白归晚冷哼了一声。
“……”
白归晚常年凶名在外,他这一嗓子着实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当即就有人开了口:
“是,是百花谷的谷主,天憙!”
哪知陆景听到了这个名字反应相当强烈,立刻反驳:“不是天憙!”
-
迷阵中白雾罩在头顶上窥不见半分天光。
浓郁的花香幽幽袭来,几人的衣料上都沾染了花香。
周围一片白蒙蔽了迷阵中所有的眼睛,在这这样的情况下,连耳力也似乎被凝滞的雾气影响了一般。
三人在迷阵中走了一会儿,λ.的小金铃叮铃响了一路。
“溪流声近了。”张景仔细辨别着周围的声响,忽然开口说道。
果不其然,三人很快走到了一条溪流前。
白归晚蹲在溪水前,沿着溪流向上游看去。
片刻后,他起身调整了行进的方向,“沿着溪流走。”
溪流两岸散落了许多的鹅卵石,三人的身体晃动的幅度免不了变大,金铃声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好像有脚步声。”张景开口时,走在他前面的白归晚和青漾已经停下了脚步,显然要比他更早发现了这件事。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人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一道窈窕高挑的身影从雾气中渐渐显现出来。
下一刻,一张妩媚动人的面容闯入了三人的视野范围中。
见到三人时,女子一双满含慌乱的潋滟桃花眼亮了起来,映衬着她右眼下的那颗绯红小痣带了几分惑人的味道。
“各位道君请留步!”女子急急呼唤道。
张景似乎觉得右手边的潺潺溪水声似乎在女子出现的那一瞬间在耳中更清晰了些,仿佛是有溪水直接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女子快到白归晚面前时,脚下忽然一滑,整个人的身子都朝着旁边的小溪歪了过去。
即便是在这样的狼狈时刻,女子也是极为美丽的。
仿佛是一只在风中翩跹的蝴蝶,耳边的发丝零散落下,让那张美丽的面容显出几分动人的破碎感。
“道君救我!”女子嗓子如莺啼,慌乱的呼救声也仿佛在吟唱。
若是其他的男子,看到这样一副美人呼救的场景,早该上前去帮扶一把。
偏偏她今天遇上了是白归晚几人。
张景看到这幅场景时,受在皓阳宗多年教习的影响,下意识动了动足尖。
还是神识中妩妩忽然开口冷声说了句“不许动”,才让他没有迈出去步子。
于是女子就成了落水的蝴蝶。
好在溪水不深,女子狼狈地跌坐在溪水之中,抬头朝三人戚戚看过来时脸上沾了一层水光。
仿佛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她一把。
她身上薄纱的裙子被水浸湿,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曼妙的身体线条。
直到白归晚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她才后知后觉抬起两条胳膊捂在了自己的胸前。
她做出这一系列动作,从头到尾白归晚的眼神都是一种眼神。
总之不像是在看一个美丽的女人,而是像一个死物。
女子打了个哆嗦,委屈的模样看上去更加令人垂怜。
“你是什么人?”白归晚问她。
女子张了张嘴,当着他的面打了个喷嚏。
“道君,你先扶我起来好不好?”
白归晚没有伸手,反而问她:“你受伤了?”
女子抿唇:“没受伤,但有些受惊,所以没力气站起来了。”
“哦,”白归晚视线往她出现的方向看去,“那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就往前走了两步,身后的女子连忙出声:“三位道君就这样把我扔在这里吗?”
她语气听上去十分痛心,还夹杂着不可置信。
走在白归晚身边的青漾略微分神,就被脚下一块大鹅卵石绊了一下。
他身形刚晃了一下,就被白归晚伸手揽住腰拉了回来。
青漾回神,抬头看了眼敛眉盯着自己的白归晚。
“小心些。”白归晚说着,又让他和自己换了位置,还伸出长腿把青漾脚边比较大的石子全都踢远了。
张景默默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余光一扫,溪水里的女子粉腮发力,牙都快要咬碎了。
眼见三人又要走,女子再次出声把人叫住。
“几位道君如此着急,是要去谷里做什么事?”
她说:“我刚从谷里出来,或许能为三位帮上些忙。”
这次白归晚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拿正眼看她。
女子见他似乎是心动了,主动自我介绍道:“我叫椒颂,是百花谷的花灵。”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白归晚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休息好了?”
椒颂心中一喜,抬手抚了下鬓边乱了的碎发,微微笑道:“多谢道君关心。”
白归晚有些纳闷:“关心?”
椒颂笑容倏然僵住,就听这个好看的男人再一次吐出丝毫不解风情的话语来:
“你想太多了。”
椒颂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好女色的男人。
她最终还是自己从溪水里出来了。
上了岸,椒颂仍是抱着肩膀,在三人的注视下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只不过这个她把惹人可怜的目光转移到了白归晚身边的青漾身上。
青漾温和的看着她,说:“姑娘的衣服都湿了,想必身上会觉得冷。”
椒颂的唇角翘起来,欣喜地点了点头,“是,道君真是体贴。”
站在青漾身边的白归晚突然轻嗤了一声。
椒颂早就放弃了对他的攻略,自然也不会分出目光去注意他的表情。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青漾,期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若是按照她预想的发展走势,青漾就该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了。
青漾抬起手时,她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放大。
果然——
她脸上笑容再次僵住。
因为青漾仍站在那里,只是掐了个吸收水汽的法诀隔空扔到了她的身上。
椒颂的身体不冷了。
但她的心有些冷。
-
陆景方才的情绪起伏太大,反驳完之后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薛云萝见他嘴角又流下来血,抬手朝朱风玉伸过去。
朱风玉熟练往她手里塞了块手帕,薛云萝把手帕再一次递到陆景面前:“擦擦吧。”
“你为何肯定那人不是天憙?”
“你难道知道那人的是谁?”
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也顾不上陆景的情况了,人群步步紧逼,势必要从他的嘴里撬出来有用的东西。
陆景这次顾不上去擦嘴角的血,冷声开口:“那个人的右眼下有一颗红色的痣。”
方才说出天憙名字的人愣住了。
天憙的脸上没有陆景嘴里的那颗红痣。
凶手另有其人?
白归晚冷不丁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只有七重天的修为,怎么从里面出来?”
陆景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我在阵法里遇到一位女剑修,阵法被她破开了一个一瞬间的口子,我手里正好还有另一位符师塞给我的符纸,所以才能幸运的跑出来。”
白归晚居高临下注视着他,判断他这话里的真伪性。
若是他说的是真的,那他在阵法里遇到的剑修大概是长微一笛,而那个符师,很有可能是在百花宴之后失踪的宋微吟。
陆景又昏了过去。
白归晚一行人回到原来的地方。
“怎么样?”白归晚问碧玉蟾。
碧玉蟾的腮一鼓一鼓:“他身上确实有一股气味,还挺重的难怪那个小丫头闻出来了。”
青漾问:“什么气味?”
“妖族的味道。”碧玉蟾说。
这个答案出乎白归晚的预料,“嗯?”
碧玉蟾被他“嗯”的全身难受,但在白归晚无形的威逼之下,又不情不愿地补充了一句:“其实说的更准确一点,他应该是中了妖毒。”
“妖毒?”白归晚还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若是人族生食妖族肉,生喝妖族血,就会中妖毒。这是上古时期大妖们对人族的诅咒,只不过如今也没什么人会丧心病狂食妖,所以知晓此事的人也不多了。”
“另外提醒你们一句,其实你们不能这么刺激他的。”
碧玉蟾说:“他的精神不太对,可能是受了百花谷里迷障的影响。”
他说完立刻闭上了嘴,显然是对陆景精神状态不对的真正原因并不太确定。
碧玉蟾的话提醒了白归晚一件事。
想到自己方才在陆景身上发现的东西,白归晚想到了另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