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房间,乐师已经退了出去,房间里的几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妩妩对房间里多出来的三个人毫不在意,刚才白归晚和青漾走得太急,她不免有些担忧,不停去盯着门口的动静。

  夏若家三人站在房间里的角落里似乎是在思索事情。倒是一向话多的薛云萝看着也有些心不在焉。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妩妩抬头看去,猛地站了起来。在只见到白归晚一个人进来时,她愣了下,“二师父,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吗?”

  “青漾留在客栈休息。”白归晚怀里抱着一团灰色,从外面走进来。

  夏若三人似乎在方才的时间里做了某个决定,看到白归晚后目光变得坚定。

  红裙少女开口:“白前辈——”

  白归晚抬手打断:“待会儿再说。”

  妩妩注意到他怀里的灰兔,“二师父,这是?”

  白归晚垂眸看着怀里昏死的一团,“是路星彩。”

  妩妩只讶异了一瞬,很快注意到灰兔绽开的皮肉中露出的一截白骨,忍不住皱眉道:“他身上的伤竟比狐妖的还要严重许多。”

  “我知道楼里哪里有伤药。”一旁的夏若文竹忽然开口,他神识不清醒的时候,曾跟着乐师去过一趟药房,依稀记得房间里也有医治外伤的药。

  张景站出来:“我去拿药。”

  妩妩想到这人如今只有一重天的修为,打量他一眼,说道:“还是我去吧。”

  张景闻言一怔,妩妩已经往外走了。

  薛云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还是大师兄第一次遭人嫌弃,真是难得一见!

  朱风玉回过神,看着大师兄和小师妹截然不同的反应,一双死鱼眼中满是茫然。

  白归晚回头看向夏若三人,“你们想说什么?”

  夏若海棠站出来,道:“前辈,我们想与您做一个交易。”

  “交易?”白归晚哂笑了下,倒想听听这三人能拿出什么来和自己做交易。

  夏若三人对视一眼,即便秘密暴露,她们也要取得白归晚的助力。

  这次灵降他们有必须完成之事,如果没有白归晚的助力,夏若家或许会失去最后的机会。

  夏若海棠安抚地看了看略显不安的胞弟和胞妹,上前一步道:“我们愿意将知道的所有线索告知给您。”

  白归晚有些无趣:“什么线索?”

  夏若海棠道:“穿灵宗并非无人灵降,宋以凌暗中也来了下青川。”

  白归晚眉梢微挑,繁自柔能知道此事,他怀疑是因为穿灵宗内部也有不怕事大的乐子人,但春水宫的弟子能知道这事,显然不可能是春水宫在穿灵宗安插了眼线那么简单了。

  白归晚视线扫过三人:“这个消息你们怎么知道的?”

  夏若海棠道:“乐修本质是音修,修为低的乐修必须借助乐器才能施展术法,但真正厉害的乐修能利用操纵一切无主之音,甚至就连有主之音也能借用。胞妹红袖……”

  夏若红袖听到自己的名字,怯怯的抬头飞快看了白归晚一眼又把头埋了下去。

  夏若海棠继续道:“她如今虽然修为还不够,但却要比同境界的乐修对声音更加敏锐,也能借用一些有主之音,所以偶然间听到了穿灵宗内的一些消息。”

  白归晚若有所思:“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春水宫虽说是离穿灵宗最近的宗门,但两宗之间也隔了数座灵山。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夏若红袖还能听到穿灵宗之内发生的谈话,说明她在声音上的天赋就绝不只是简单的敏锐而已。

  白归晚问:“你们想要什么?”

  夏若海棠闻言在心中松了口气,夏若文竹和夏若红袖的脸上也露出些笑意。

  “家父曾是此城城主,为东凌守护一方领地从无二心,却忽然被圣上定以叛乱之罪,全族上下几百人除我三人,一夜之间被尽数杀死,无一幸免!”

  提起当年亲眼目睹的惨状,夏若三人同时红了眼眶。

  夏若文竹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我们三人想要查清当年此案的真相,为夏若家洗脱冤屈!”

  “可以。”白归晚同意了这笔交易,繁自柔与他提起此事时,他就觉得这事处理的诡异,他也怀疑夏若一族的死,是为了掩盖什么秘密。既然夏若三人愿意来查,他不介意推一把。

  白归晚对夏若三人道:“不如先查清楚,到底是谁在供奉你们。”

  在下青川供奉夏若三人的人必定与夏若家有关。当年夏若家的所有亲眷都被一夜之间处死,夏若海棠三人也是因为恰好达到一重天境界飞升到了上青川才躲过死罪,按理说不能有人再为夏若家供奉才对。

  夏若三人也在思考这个供奉者的身份,但目前毫无头绪。

  “你们三个——”白归晚目光朝着皓阳宗的三个弟子身上一扫,朱风玉本来还没反应,被薛云萝从背后推了一步,满头雾水地走了出来。

  白归晚满意点头:“那采买的事就你去办吧。”

  朱风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往外走的时候路过大师兄和小师妹,脸上难免带了些委屈。

  张景和薛云萝仿佛没有看见,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

  妩妩带着伤药刚回来,朱风玉也从集市上买回来了白归晚要的几样东西。

  白归晚给了夏若三人能自由活动的身躯,就打算带着上好伤药的路星彩去找青漾。

  至于妩妩和皓阳宗的三个人,白归晚不想他们去打扰青漾休息,索性让他们去和夏若家一起配合行动。

  最终经过商讨之后,妩妩和张景留在花楼,和夏若海棠调查供奉者的身份,薛云萝和朱风玉则跟着夏若文竹和夏若红袖去一趟老城主府。

  白归晚给了妩妩和薛云萝两只草编小狗,避免再次出现类似路星彩的情况。

  白归晚带着灰兔回到客栈,青漾原本阖上的双眼缓缓睁开,目光中一片清明。

  看到他怀里的灰兔后,青漾抬头看向白归晚。

  “想玩吗?”白归晚见他看着自己,便把暖烘烘的灰兔子递了过去。

  青漾愣了下,轻轻接过来在灰兔的背上抚了几下。

  感受到灰兔如今的状态,青漾不动声色往灰兔的体内输入了一些灵力。

  那道声音大概是知道自己无法左右青漾的决定,只能哀求道:“求你了青漾,你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好吗?”

  白归晚听到这道声音后立刻伸手拿起了青漾抚摸兔背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试了试温度。

  青漾被他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愣,眼睫眨了几下,“怎么了?”

  “这么冰。”白归晚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顺便将灰兔从他怀里拎出来,起身往外走,“你躺着,我去让人端几盆热炭进来。”

  白归晚出去要了取暖的东西,回来时走到桌边开始画符。

  修真界中中没有专门用来取暖的符文,这倒是难不倒白归晚,他改了几个现成的符文,简单的取暖符就完成了。

  因为只有发热的作用,每次画符用到的灵力不多,白归晚手提毛笔,站在桌前一口气画了上百张。

  小二送了火盆上来,他才放下手里快要炸毛的毛笔。

  屋里有了火盆,青漾很快感觉到一股热意在房间里散开。

  白归晚拿着厚厚一沓放到床头的小几上,让青漾贴在身上。

  青漾看了眼符纸的厚度,沉默片刻,还是问了出来“这么多?”

  白归晚盯着他不满道:“你身上太冰了。”

  其实根源还是青漾的神识出了问题,就算用了这些符纸,也只能起到微不足道的作用。

  青漾不想让白归晚想太多,拿了几张符纸贴在自己的手背和胳膊上。

  白归晚盯着他的动作,刚要开口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被他随意放在桌上的灰兔团子悠悠转醒,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惊恐地大叫起来。

  白归晚第一次听到兔子打出这么大的怪叫声,被吵得眉心微皱:“你在叫什么?”

  灰兔听到令人心安的嫌弃声,猛地扭过兔头看向床边。

  然后在白归晚不悦的注视下,灰兔扬起小巧的脑袋,愤怒地吱呀乱叫起来。

  啊啊啊舅舅你要帮我报仇!把那个该死的灰袍千刀万剐!!!

  白归晚捂了捂青漾的耳朵,感觉还是不行,起身走到桌边,捏住了灰兔的三瓣嘴,“你现在是一只兔子。”

  路星彩一腔骂人的词汇难以发泄,忍不住张嘴咬了白归晚一口。

  白归晚目光危险地盯着食指前浅淡的牙印,λ.有些拿这个变成兔子之后失去理智的外甥没有办法。

  低声喃喃:“应该把妩妩带过来的。”

  白归晚看着扭动三瓣嘴狠狠咀嚼空气的灰兔,伸手去揉了几下兔耳朵。

  挑剔道:“你能不能化形?”

  忽然被摸到敏感部位的路星彩:“……”

  青漾揉了揉额角的穴位,让白归晚把灰兔带过来。

  白归晚拎着兔子走到床边,“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青漾让他把兔子放在床上,白归晚立即挑眉:“你让我把他送到你的床上?”

  灰兔仗着白归晚看不到,使劲翻了个白眼。

  拿执拗的白归晚没办法,青漾只能让他抱着兔子坐在床边。

  青漾指尖在灰兔的额心轻点,低声道:“可以说话了。”

  “可以说话了?”灰兔的三瓣嘴里吐出人语,随即欣喜若狂:“我能说话啦!舅舅我能说话啦!”

  白归晚无动于衷,再次上手捏上了三瓣嘴,“你太吵了,闭嘴。”

  在路星彩表示自己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之后,白归晚才松开了钳制他的手指。

  路星彩迫不及待讲了一遍自己的精力,咬牙切齿道:“舅舅,我一定要报复回去!”

  白归晚平直地审视他:“以你现在的实力?”

  路星彩蔫了一瞬,然后期待的看向白归晚,“舅舅!”

  白归晚最受不了他这种眼神,伸出一根手指强行把兔头摁了下去,“我已经把他那个躯体杀了。”

  路星彩先是一喜,又反应过来白归晚的用词有些奇怪。

  为什么是杀了那个躯体?

  白归晚淡淡道:“灰袍不是人,是被林不逊练成灵魁的白逸心。”

  听到白归晚提到的那个名字,青漾脸上也出现了一瞬的变化。

  “白逸心?”

  白归晚道:“等回了上青川,我会亲手杀了他。”

  自从查到白逸心背叛之事后,他对此人的同门之情也彻底没了。

  白濯门下三个亲传弟子虽然都姓白,但其实白千机和白逸心都是拜入师门后改了原本的姓氏,而白琉彩是本来就姓白。

  白千机离开铸剑阁后有了新的名字裢寒,若是青漾没有对白逸心动手,往后的事情继续发展,或许白逸心也会在离开了铸剑阁后抛弃白这个姓氏。

  对于铸剑阁的覆灭,白归晚心中并没有太多情绪。

  同样,白归晚也不在乎白逸心背叛的原因是什么,他只是要让此人在自己手中彻底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