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归晚在白老头让出来的位置坐下,看着青漾一路走到自己面前。

  青漾在看他手里的木头和刻刀。

  这是白老头带来的五块木头里最漂亮的。颜色干净,纹路清晰,只待细心打磨。

  白归晚的目光在青漾脸上一寸寸逡巡,像是在为接下来的雕刻做准备。

  其他人屏息等待,也感觉白归晚看青漾的时间实在是有些过分的长。

  “我开始了。”白归晚收回放在青漾身上的视线,注意力专注在手中的木头上。

  白归晚年少因铸剑成名,经历变故后又以傀儡术大放光彩,是上青川公认的天才。所有人都艳羡他的天赋,却少有人见过他的专注。

  刻刀在他手中仿佛神器,寥寥几下,青漾清俊的五官便被刻画出来。

  这样的雕工,必定少不了日日夜夜的练习。

  白老头惊叹不已,已然看得入迷。

  三个小辈都是外行,也能看出白归晚的技艺有多么惊人。

  周围的目光或是惊艳,或是好奇,只有青漾的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柔软的目光。

  最后一步,白归晚用指腹搓掉木头小人脸上的木屑。

  青漾看着木头小人,淡雅的眼眸弯了弯,“很像我。”

  白归晚唇角勾起:“还行吧。”

  路星彩站在旁边,差点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自己手里这里是什么东西啊!

  白归晚对白老头道:“有没有符纸、朱砂和毛笔?”

  白老头愣了下:“我去其他人家里问问。”

  白老头走得急,屋门没有关紧,门被风吹开,鹅毛大雪飘进了屋里。

  妩妩小跑到门前,惊奇地看着门外纷飞的大雪。

  张景看着不远处的金黄谷田,“腊月谷熟,难得一见。”

  路星彩也凑到了门外,左右看了一圈,纳闷道:“这么神奇的地方怎么如此荒凉啊?”

  妩妩伸出一只手探出门口,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后很快融化,但白老头的院子里已经落在了厚厚一层雪。

  她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摸了摸鬓发。

  张景见到她忽然愣神,“怎么了?”

  妩妩语气里带着遗憾,“λ.青川。”

  不然她可以试着在这里的土壤里种下师父上次放在她蝴蝶簪子里的种子。这里的土壤那么神奇,没准真的让那些上古种子发芽开花呢!

  屋内,青漾还在看白归晚雕刻的木头小人,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模样。

  白归晚看了一会儿,听到大雪之中,一道踏雪而来的脚步声。

  白老头跑了好几家邻居,才借齐了白归晚要的三样东西。

  门口三人也跟着走到桌前,看着白老头放在桌上的东西。

  妩妩凑到青漾身边,小声打听:“二师父还会画符吗?”

  青漾点头:“白正都会一点。”

  “不愧是二师父。”妩妩感慨道。

  但很快她就发现一件事——白归晚在画符方面绝对不只是会一点的程度!

  妩妩看着白归晚落笔游龙,嘴巴震撼地张开。

  为了看得更清楚,她又凑近了些,“这个符看着好复杂,我从来没有见过。”

  青漾淡淡道:“这不是一个符文,白正把聚灵咒,运灵咒、蕴灵咒几种符文糅合在了一起,所以你才没有认出来。”

  妩妩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她心道,其实师父说的几种阵法她也有不会的,但没关系,她回去立马就学!

  白归晚如今只能调动一重天的灵力,显然不足以支撑五个人的傀儡术,所以他便打算借用符纸等外物。

  一张符纸画完,白归晚掀起眼皮,朝着路星彩看去:“过来。”

  “哦。”

  路星彩在心里偷偷吐槽,这声“过来”又冷又硬,怎么还不如方才叫青漾的那句啊!

  白归晚把画好的符纸递过去:“贴在傀儡上。”

  路星彩接过来,正在思索怎样在不用口水的情况下把符纸贴在木头上,却惊讶的发型符纸一碰上木头小人,就自动黏了上去。

  路星彩瞪大眼睛,听到白归晚忽然地一声“抬头”。

  他下意识照做,就感觉额心被戳了一下,他眼前一黑,缓神之后被冷得哆嗦了一下。

  “好冷!”他双手抱臂,使劲搓了两下。

  他抬起头,发现所有人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十分的一言难尽。

  路星彩一头雾水:“怎么了?干嘛都这么看我?”

  “确实丑。”白归晚冰冷地评价完,一掌把他拍回木头小人的模样,提笔在符纸上填了几笔。

  路星彩瞬间感觉身上不冷了,他重回人形,摸着自己的脸和白归晚商量:“舅舅,下次动手前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句啊?”

  “不能。”白归晚语气冷漠,“我看不了那么丑的一张脸。”

  “………”

  白归晚确认符纸在路星彩身上效果不错,又画了三张符纸。

  除了青漾的那张,其他人的符纸上都额外加了一道幻形咒。

  白归晚放下毛笔,先在妩妩和张景的额心戳了两下。

  轮到青漾时,白归晚只用指腹在他的眉心轻轻蹭了一下。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路星彩心里更不平衡了。

  神识又不是血肉,多用点力气也不会弄坏。他舅舅干嘛才用这么点力气啊!

  屋外的大雪不知何时歇了。

  远处金色的谷子上也盖了一层白皑皑的雪,但神谷镇的谷子似乎也格外强壮,即便如此,也都□□地没有倒下去,反而颗粒饱满,摇摇欲坠。

  白老头脸上却不见几分喜色,反而长叹一口气:“谷子熟了,那群偷谷子的坏狐狸也快要来了。”

  路星彩拍了拍白老头的肩膀,“放心吧,我们就是来帮你解决这个事的,就会尽量帮镇民们解决问题的。”

  白归晚对白老头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哎!好!”白老头应道,带着众人往外走。

  大雪刚下完,外面的小道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有些人抬头看了会儿天色,和家里人商量趁着天还没黑,不如趁早把谷子都收了藏起来。

  “只要有一家动手,那群偷东西的坏狐狸肯定就要闻声过来了!”他的妻子恨的牙痒,又担忧道:“要是我们先收了谷子,那左右邻居家的谷子可怎么办呦!”

  “也是。”男人叹了几声,扶着锄头薅了把头发,不知如何是好。

  夫妻俩正对着发愁,听到几道脚步声抬起头寻声看了过去,一见到白归晚等人的相貌气质,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白老头,这,这几位是……?”

  白老头出来时顺手把院子里的锄头也扛出来了,听到夫妻俩的问题,苍老粗糙的脸上挂着显眼的酡红,浑浊的眼睛亮着光:“这是我家祖师爷听到我的祈祷,来帮我们解决麻烦哩!”

  听到白老头这么说,夫妻俩脸上露出不可置信地神色,视线都不由落在了白老头身边一群气质出尘的年轻人身上。

  “啥?!”

  夫妻俩之前也听镇上其他的老人说过,白老头的家里代代都供奉一位祖师爷。

  这位祖师爷不是天上的仙人,而是一位修道之人。

  几个老人说起这事的时候,态度都不赞同,说拜人不如拜仙,就说这白老头吧,和他爹在家里拜了一辈子什么祖师爷,也不见有什么用处。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出了惊涛骇浪。

  任谁也没想到,这白老头拜的祖师爷还真有一天显灵了!

  男人差点站不起来,还是他妻子在旁边拽了一把,才堪堪站稳。

  男人眼睛扫过去,一把拽过白老头,压着嗓音问:“你家祖师爷这么多呀?”

  “这位是祖师爷。”白老头朝为首的白归晚示意,对好奇的夫妻俩解释道,“另外几位道君是跟着祖师爷一块过来的帮我们的。”

  男人一听这话,眼睛噌的亮了,“你的意思是祖师爷帮咱们把那群狐狸赶跑呀?”

  白老头不敢托大,便看向白归晚请示。

  见白归晚微微点了点下巴,才对夫妻俩拍胸脯保证道:“那是当然!”

  路星彩说起刚才夫妻俩的对话,“你们刚才说,狐狸会在发现你们开始收割谷子的时候过来?”

  “是呀!”妻子恨道:“这些狐狸可精了,平时不过来,但镇上只要有一家开始动手收谷子,它们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就会一窝蜂的跑过来了!”

  男人也骂道:“这群畜生精得很,还不怕人,偷的速度比我们收的快多了!而且我们镇上田这么多,这群狐狸说不定就先偷哪一家的,根本防不住!”

  田埂上的镇民越来越多,虽然大家手里都拿着镰刀准备收割,但知道那些狐狸的习惯,没有一个人先开始动手。

  妩妩踮起脚尖,放眼望了一圈,“地也太多了,我们在下青川能用的灵力不多,确实不好抓住那些狐狸。”

  张景思忖片刻,对几人道:“或许可以布置阵法。”

  下青川中的阵法没有灵力加持作用不大,大多只能影响风水。若想让阵法有更多的威力,在布置上就必须添些另外加强的阵法进去才行。

  白归晚说:“你先去布置。”

  路星彩问:“追玉弟,用不用我帮忙?”

  张景没有拒绝的道理,他要布置阵法确实麻烦,有人帮忙也能尽快完成。

  妩妩想着到处看看,也跟着张景一块走了。

  三人离开后,白归晚走到田地里,捡了几根枯死的野草草根。

  青漾看他蹲在杂草丛里,纤长的手指翻飞。

  枯草在他手中三两下成了草编小狗。

  白归晚连着编了几十只小狗,挨个用指尖点了一下。

  青漾:“在他们身上放了神识?”

  白归晚点完,草编小狗就四散跑进了谷田里。

  白归晚同时看到了几十个画面,却没什么不适感。

  “省点灵力。”他从杂草丛里走回来,在青漾面前低下头:“有没有草叶?”

  青漾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从他发丝中摘下一片干枯草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