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你别这样……”沈星尧看着这样的时浅然有些手足无措。
他宁愿时浅然崩溃大哭,也不愿见到这副毫无求生欲的模样。
宣泄永远比压制好。
时浅然这样更容易出事。
沈星尧完全唤不醒时浅然,焦急万分之际,他大喊一句。
“魏熠!”
听到沈星尧的声音,魏熠抬头看去,在看到少年身影时飞速冲了过去。
“阿然!”
魏熠快步上前却被沈星尧抓住,“魏熠你等等!”
魏熠眼神一直放在时浅然身上。
少年站在墓碑前,身后的火烧云燃烧殆尽,漆黑的夜狂压而下,少年眼神空洞着宛如朽木于黑暗里孤独矗立,好似灵魂已经破碎,肉体已经死去,躯壳颤于暗夜。
看着这样的少年,魏熠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阿然?”他声音轻唤,带着万千疑问与不确定。
这是他的阿然?
前一刻还在跟他斗嘴的阿然,如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眼见魏熠情绪激动起来,沈星尧只能将他抓紧了些,“魏熠,你听我说!”
“小然现在情况很不对,他对外界的反应几乎没有,我推测是因为刺激太大导致大脑的一些功能缺失……”
魏熠以及现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什么意思?!”魏熠身上霎时间涌现的怒火与压迫叫沈星尧身形一僵。
暴怒是狮子不是谁都能压制的。
沈星尧只能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完,“我推测,小然是陷入了木僵症。”
“木僵症主要症状是意识清醒,生命运行正常,但表现出主动性脑力和体力活动所需能量传输基本停止。”
老袁双腿一软,跌倒之际被府医撑住。
“公…公子他……”
府医眉头紧蹙。
他没想到公子以前的精神状态就不对,这一次居然直接陷入了木僵症。
沈星尧死死盯着魏熠,“相当于植物人,仅限于活着,没有任何思维能力……”
魏熠的表情倏地苍白。
天地在瞬间失色,魏熠眼前一黑,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却被沈星尧再一次按住肩头,“这种情况,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全看你了。”
魏熠闭了闭眼,死死压下涌起的那股悲意,“好……”
少年站在黑夜里,白皙的面容与单薄的衬衫像风一吹就散的白色山茶花……
“阿然……”魏熠走近,他抬手点在时浅然眼角浅痣,声音破裂着溢出满心的苦涩。
“乖阿然,过来,先生抱。”
时浅然眼睫轻颤,四五秒后眼球才动了动。
看着这一幕,沈星尧全身紧绷。
果然,只有魏熠才能让时浅然做出回应……
魏熠没有催促,他只是抬着手,等待着时浅然做出回应。
可时浅然只是望着他,眼中毫无波澜。
魏熠呼吸变得困难,他拉起时浅然的手,少年的手苍白冰冷,寒意滑进心头针扎般的疼。
“阿然,你理理我……”魏熠声音低哑几近哀求。
“你理理我阿然。”
有风吹过少年,像风中烛火摇摇欲坠。
魏熠心脏太疼了,疼的他弯了腰,疼的他俯身抱住少年才不至于摔倒。
魏熠眼眶绯红,属于四爷的傲骨在这一瞬间全部破碎。
他抱紧少年,声音埋进少年脖颈。
“阿然,你醒醒……”
有泪从颈间滑落,时浅然大脑终于缓慢且艰难的运转起来,许久后,他动了动唇,声音漠然嘶哑,“你……是谁?”
你是谁?
是魏熠,还是羽哥哥?
时浅然眼眶开始发红,如白色山茶花泣血。
看到这里,沈星尧转身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留给他们,我们不要打扰。”
众人离开。
魏熠身形一顿。
时浅然有反应了。
他很高兴,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望着时浅然。
他是谁?
是十几年前护着小阿然的羽哥哥,还是十几年后被时浅然戏耍的魏熠?
又或是忘了小阿然将他独自留在实验室的羽哥哥,还是为了时浅然抛弃一切的魏熠?
他该是谁呢?
胸口有刀搅动,鲜血印在少年眼中,他指尖轻轻摩挲过少年殷红眼角,魏熠声音如烈火灼冰,撕裂着心脏。
“我谁也不是,我只是时浅然的先生。”他如是说,“我来接我的爱人回家。”
魏熠喉间滚动,“阿然,跟我回家吧……”
少年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与难过,很快平静又恢复成一片空荡荡。
可那一片空荡荡的湖中却有泪珠滚落。
“啪嗒!”
眼泪砸在魏熠的手上,一瞬间像是有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疼的魏熠身形一晃。
时浅然又愣住了像是卡顿的机器,半响后才好似意识到自己哭了,他缓缓摇头,声音一字一顿,“我先生要死了…是我害的…”
“不是!”魏熠连忙打断他,“不是你…”
可少年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好似一瞬间崩塌的山洪,所有压制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
眼泪砸乱呼吸,时浅然在一瞬间恢复清明。
“啪嗒!”
泪滴砸在资料上晕染出一大片灰白。
时浅然低头,满地的真相陡然钻入脑海,呼吸在瞬间一滞。
魏熠就是羽哥哥。
他计划那么久潜进魏家,舍了一条命要毁了魏家,就为了给羽哥哥和自己报仇。
可到头来,救他护他的羽哥哥却是被自己害死的……
老天爷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呜……”
时浅然身子陡然失去力气跪在了地上,巨大的痛苦将他淹没。
心脏疼到窒息如同狂风肆虐的枯叶,片片破碎。
“呜……”小兽般的痛苦低吟,溢了出来。
魏熠跪地死死拥着他,声音慌乱,“阿然,阿然别怕,我没事的,我没事的……”
时浅然捏住他的衣角,张大了嘴却哭不出声,只有眼泪与脖颈处的青筋揭露着他的崩溃。
“你是羽哥哥。”时浅然死死捏住魏熠的手臂,压抑痛苦的声音讽刺又绝望。
“你是羽哥哥……”
这是他的先生,是魏熠,是羽哥哥。
时浅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消瘦,沧桑,孱弱,从前的意气风发全部湮灭,余下的只有病弱憔悴,还有即将来临的死亡……
都是他害的……
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先生,害死了羽哥哥。
“呜……”时浅然抬手抚上魏熠消瘦的脸,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时浅然摇头,声音支离破碎,“我做了什么?”
“我都做了什么啊!!”
时浅然抱着魏熠声嘶力竭,“怎么办?”
“这要怎么办才好!?”
时浅然这一生从未好过。
他拼尽全力为羽哥哥复了仇,转头却发现,他挥出去的每一刀都落在了羽哥哥身上,落在了魏熠身上……
他将他们撕的鲜血淋漓,也把自己弄得血肉模糊。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厚重的夜色吞噬着少年身形,时浅然绝望的声音割裂着魏熠。
他死死抱住时浅然,少年崩溃的身子颤抖着脆弱不堪。
他说,“乖阿然,这不是你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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