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事,整整一下午,温安宁都在那啃指甲,五点钟下班走人的时候,他的指甲都快啃秃了,食指上的指甲缺了一块,坑坑洼洼的特别丑。

  “今天提前下班了?”温安宁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还没黑。”

  司寒拎着两个人的外套,过来后把温安宁的羽绒服给他套上身上,套完顺手揽着温安宁的肩膀,同时把他的指甲从嘴里解放出来。

  “跨年,大家晚上都约了人,早点下班不好?”

  “好,只是很少有老板这么干。”

  司寒毫无羞耻心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我们集团的福利业内第一。”

  今天提前下班,办公楼基本上都空了,俩人坐电梯到了一楼后,只看到保洁阿姨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前台小姐姐也拎着包准备走了。

  温安宁走在司寒身侧,他的手本来插在兜里,但这会儿突然想到了小杨的话。

  “要多制造一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观察对方的感受,进而判断他对同性的态度。”

  温安宁的手一点点从兜里拿出来,瞅准司寒的手,蠢蠢欲动。

  “晚上我们去福元路?那边有……”司寒边说边扭头,然后猝不及防掌心被人握住。

  不同于两个人以前的牵手腕,这次温安宁和司寒十指相扣,两个人的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温安宁右半边脸几乎全红,他也没看司寒,干咳两声:“行,行啊,过去呗。”

  “听说那边新开了一家烤肉店,我们晚上可以吃,吃完还能去街边看倒计时。”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司寒,只是手却迟迟没有松开。

  司寒喉结滚动,他薄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就这么牵着温安宁往大厦的出口走去。

  今晚上他们没让司机跟着,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布加迪,司寒按了两下遥控后,车灯闪了闪。

  温安宁被拖着上车,等司寒也上来后,他下意识的再次抓住了对方的手。

  “宁宁,你这是不想我开车?”司寒挑眉眼眸含笑,“所以今晚上不该让司机回去。”

  “没想到我们宁宁如此离不开我。”

  温安宁赶紧松开,他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整个人就差跳起来了,“哪,哪有。”

  “快开车,不要占位置。”

  语气凶巴巴的,但是很可爱,司寒轻笑一声,发动车子离开。

  这个点路上人挺多的,哪怕是布加迪也得老老实实开30迈。

  司寒在一旁开车,温安宁缩在座椅上,眼睛不自觉的往左手上瞄,心里两个小人正在打架。

  其中一个说:承认吧,你们牵手他都没感觉,他对你就是兄弟情。

  另一个在说:不可能,没哟一对好兄弟能天天睡在一起,还见过对方的裸|体。

  两个人打架温安宁的脑子都快爆炸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福元路了。

  前面人多且没有停车位,司寒就在临近的街道找了个位置挺好,然后带着温安宁俩人一路溜达过去。

  下车后,司寒站在车前,左手插兜右手朝着温安宁伸过来,“过来,现在给你牵。”

  刚还在纠结的温安宁,这会儿屁颠屁颠的过来,美滋滋的跟他十指相握。

  “走。”

  转身后,司寒握紧了身边人的手,唇角扬起一抹笑容。

  南城允许放烟花的地方很少,烟花表演要提前打申请,而福元路今晚上有烟花还有无人机表演,远处的地标建筑外还有跨年倒计时,所以今晚这边的人尤其多。

  他们还没到路口呢,就已经前后都是人了,起初温安宁和司寒十指相握,再后面他被司寒整个人揽在怀中,俩人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λ.样。

  温安宁已经看到了,他们隔壁的一对情侣,男生始终搂着女主的腰,而司寒也这样,所以司寒不是没感觉的吧。

  “小心点,这边人太多了,”司寒又带着温安宁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冷气不要命一样的往外散。

  周围全是人,各种味道窜进鼻尖,甚至还有陌生人撞到他,对于司寒来说活了28年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

  他紧紧的抱着温安宁的腰,宽阔的胸膛勉强撑起一块空间,只是仍然避免不了被撞到,身体的碰撞没有带来多少暧昧,只有对于无尽人群的厌烦。

  “算了,我们不去了,”温安宁也感觉人有点过于多了,他抓着司寒的衣服,示意他往回走。

  “我们去大马路上,往回走吧,这边人太多了,还不如回家看节目有意思。”

  司寒比他还要高上那么几公分,勉强能看到前方的情况,这才只是个路口,正前方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嗯,我们走。”

  这里本来是两条路,一条来的一条回去的,因为来的人太多了,所以回去的那条路上也有人逆行,最后他们俩没办法,只能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贴着路边行走,勉强从人群中穿过。

  只是人实在是太多了,刚走没几步温安宁就听到后面有动静传来,好像是有人在尖叫,接着他们旁边的人开始骚动,大家有向前的也有转身向后走的,还有女孩子的哭声传来,乱糟糟的各种动静刺激着他的耳膜。

  “小心,”司寒惊呼一声,揽着温安宁的腰,突然把人抱起来,接着他单手抱着温安宁,长腿一迈直接越过跨栏,就这么带着温安宁去了大马路上。

  身体悬空的瞬间温安宁人都懵了:!!!

  “别过去了,快点离开这,这么多人怕是要出事,”司寒眉头紧锁,往人群里扫了一眼。

  这时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前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让走了,那么多人聚在一起乌泱泱的,他也没兴趣知道。

  “走吧,”说着他带着温安宁转身,沿着大马路开始往回走。

  温安宁人还懵懵的,只是被动的点了点头:“哦,好。”

  他以前见过了很多系统,也做过数据统计,知道一个国家有多少人,但那只是冰凉的数字,这一次温安宁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人挤人。

  他心有余悸脸色发白:“以后再也不要来这种地方了,真的,过节的时候我们在家就行,看看电视吃点零食挺好的。”

  司寒脸色好看了点,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俩人虽然远离了人群,但是大马路上的车流一点也不少,大部分的车正在以20迈不到的速度移动,身后的喇叭声不停的传来,晃眼的车灯一起照过来,温安宁被刺激的眯了眯眼睛。

  “滴——”

  也不知道是谁按了一声喇叭,接着一声又一声的喇叭声响起,然后是砰砰砰的声音。

  温安宁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时,人已经被司寒推开了。

  车流量巨大的情况下,这边发生了连环车祸,所幸速度并不快,只是普通的剐蹭,只是司寒刚刚被车撞了一下,他又下意识的想要推开温安宁,所以人很不幸的被撞到了路旁的栏杆上,头磕了上去当场就流血了。

  温安宁的瞳孔什么都看不到了,周围的车流,还有晃动的人群,远处闪烁的灯光,都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他的瞳孔死死的看着司寒,他倒在那里身下一摊血。

  那红,很刺眼,让温安宁的眼泪都下来了。

  附近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来,然后地上就只剩下那一滩血迹。

  大过节的,医院内忙碌依旧,温安宁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急诊室,路上司寒有片刻的清醒,他朝着温安宁挤出一抹笑意,唇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让温安宁放心,但他什么都没说出来。

  “让让,都让一让,”医生急吼吼的喊道,车轮被推的冒烟,接着手术室的大门就在温安宁面前重重的关上,他被推到了外面。

  “家属请在外面等待。”

  “让让,别挡门,”里面出来了一个护士,对方跑出来拿了东西后又回去了,温安宁被她一把推开。

  随着门关上,走廊上重新归于安静,温安宁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盯着自己掌心的血发呆。

  他看了半晌后,鬼使神差的,把手递到唇边,然后伸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

  血液的味道难闻也难吃。

  刚刚那辆车要撞的应该是他,是司寒把自己推开了,其实车速并不快,但是好巧不巧的,司寒倒下的时候,刚好撞到了护栏,所以才导致脑出血人昏迷。

  温安宁感觉自己哪哪都不对劲,他从未经历过这种感觉,明明自己没受伤,但却比受伤了更难受,心里更像是被人挖了一块。

  “家属呢?家属在哪?病人要做开颅手术,需要家属签字,”护士突然跑出来,拿着一张单子递到温安宁面前。

  温安宁僵硬的拿起笔就要签字,却被阻止了。

  “请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朋友。”

  “那不行,签字需要亲属,朋友不能签。”护士夺回了他的笔,催促道,“能联系到他的亲人吗?现在需要对方赶过来签字。”

  温安宁一时忘了反应,他只是凭着本能问了一句:“朋友不能给对方签字吗?”

  护士:“不能,请尽快通知家属。”

  一句话,就像是一瓢凉水从他头顶上浇下来。

  温安宁机械性的摸出手机,找到温言青的电话,这个电话还是那天吃饭的时候,他执意要留的,他事后准备删了,后面跟司寒看电影去了,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给温言青打了一个电话,打完后就这么站在原地,脑子快要爆炸。

  原来,出事时朋友没有给对方签字的权利。原来他和司寒的关系再好,再遇到大事的时候,能帮司寒做决定的,也只有那些很讨厌的亲人。

  温安宁很厌恶这种感觉,明明他和司寒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为什么他们不能互相给对方签字呢?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就不纠结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试探不试探的,他只知道这样的场景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要和司寒成为夫夫关系,让法律认可他们,他们会是彼此的唯一,将来他重病的时候,他希望那个能帮他做决定的人是司寒,而不是其他陌生人。

  温言青急匆匆的赶过来签了个字,还来不及问情况,护士就拿着单子走了,过了一会儿又甩给他们一张新的单子,“请去一楼缴费,谢谢。”

  大外甥在里面抢救,温言青比他有点良心,没抛下对方不管,任劳任怨的拿着单子准备去交钱。

  只是单子被人抢走了。

  温安宁红着一双眼看他:“我去。”

  “你不准去。”

  温言青被对方这个表情弄的有点懵:“好好好,你去,我不跟你抢。”

  “安宁,他会没事的,你别太担心,真的,医生说了没什么危险,就是需要清理。”

  温安宁没说话,他红着眼圈走了,手上还抓着那张缴费单子,走了两步后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温言青一眼,看样子活像是护食的小兽。

  好像温言青会跟他抢缴费单一样。

  温言青:不是有病吧,谁上赶着去交钱啊,那是他亲外甥也不例外。

  交完钱回来,俩人也没有其他能做的了,就这么站在手术室的外面等着。

  等待的时候,温安宁什么也不干,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面的红灯,像是要把灯盯出个窟窿来。

  温言青叹了口气,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行了,放宽心。”

  “不过,我挺好奇的,司寒到底给了你什么,能让你这么惦记他,朋友关系能好到这份上,我不太信。”

  温言青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他还递给了温安宁,温安宁没接继续盯着红灯看。

  没有人回答,温言青也不尴尬,就这么一个人在那说话,“说实话,上头刚同意你退休的时候,我挺惋惜的,你天生就是吃技术这碗饭。”

  “再后面你失去了联系,你的性子很单纯,又长期没跟人接触过,我生怕你出事,那会儿我就更惋惜了,好好的人才……”

  “后面看到你人没事,甚至技术比以前更强了,我就起了重新喊你回去的心。”

  “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我外甥搅在一起,甚至关系匪浅。”

  “他把人给我了,”温安宁仰头突然说了一句。

  温言青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温安宁:“你不是问我司寒给了我什么吗?”

  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他把自己给我了,我们俩恋爱了。”舅舅。

  “舅舅,”温安宁喊了一声。

  喊完后旁边人迟迟没动静,保持着撕糖纸的动作,半晌后温言青嘴里吐出来一个脏字: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