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饿了, 肚子里又揣了个崽,整盒白米饭和半个披萨下肚,陆盐还是觉得有些饿, 想吃米线, 然而刚闻到味道犯起了恶心险些吐出来。

  他苍白着脸色放下筷子, 难受的喝了一大口温水。

  他的反应让司善羿也停了筷子:“是不是太膻了?”

  陆盐摇摇头又点点头, 太久没吃过羊肉, 本以为过了最严重的孕反阶段不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光是闻到味道就难以忍受:“嗯,大概要浪费了。”

  意外的是,司善羿端过了那盒米线:“没关系。”

  陆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搞什么…没看错吧, 司善羿竟然一点不介意的吃起了他动过一筷子的米线?

  饭后陆盐问司善羿拿了支漱口水,两人一起收拾完残局去了地下车库。

  司善羿坚持要送陆盐回家,陆盐拒绝无效,也就懒得再和他周旋浪费时间,既然他要当个热心肠,那就遂了他的愿。

  陆盐以为会开回来时的那辆车,直到陆庭坚带着他来到了一辆很酷的越野车旁, 人和车的气质相差十万八千里。

  夜晚,雨势比下午小了许多。

  一路上两人都没什么交流, 直到即将抵达目的地时,等红灯的档口,司善羿突然开口问了句:“前几天我在医院遇到了你。”

  闭目养神中的陆盐缓缓睁开眼:“什么时候?”

  是做孕检那天还是陪陆庭坚包扎那天?

  司善羿淡淡的看着前方的红绿灯, 脑子里浮现出陆盐从不该去的科室走出来的画面。

  “很巧, 遇到了两次。”

  没有明说,似乎是想让他自己去猜。

  陆盐静了半晌才说:“是挺巧的, 你去看病?”

  “亲戚病了,去看看。”司善羿回答的漫不经心,“你去妇产科做什么?”

  一瞬间,车厢鸦雀无声。

  “这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虽然迟早会知道,但是陆盐现在并不想说。

  司善羿睨着他,无声勾唇:“你在紧张?”

  “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妇产科,好像是从B超室出来的?陪谁去做检查?”

  陆盐舔舔唇:“我紧张什么,这是我的私事,我想没必要告诉你吧。”

  绿灯亮起,司善羿把着方向盘启动了车:“抱歉了,是我唐突了。”

  “知道就好。”

  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司善羿说,其实陆盐心里也有些没底,想要将孩子给他养是自己单方面的决定,万一司善羿不同意怎么办?总不能硬塞吧?

  可是不给的话,完不成任务。

  如果不是为了任务,陆盐打从心底觉得孩子给陆庭坚养是最好的选择,那个男人对原主的感情近乎痴狂,从他对孩子的安排来看,就算这孩子不是他的,也一定会爱屋及乌。

  司善羿呢?他会好好对这个孩子吗?

  大概是孕激素的影响,想到会和孕育这么长时间的孩子分开,难过的情绪如潮水般难以控制。

  陆盐垂下眼,手掌抚上肚子。

  这一幕正好落进了司善羿的眼里。

  过了一个路口就是陆盐所住的小区,他指着大门口的路边对司善羿道:“就在这里吧,谢了。”

  “你的谢谢听起来很没诚意。”顺着手指的方向,司善羿把车停下了大门口。

  陆盐耸耸肩:“那要不,下次请你吃饭?”

  司善羿沉吟片刻,眉眼含笑:“吃饭之前还可以做点什么,比如看个电影。”

  看电影?他们两个大男人去?

  陆盐皱眉:“就我俩?你确定?”

  司善羿撑着胳膊看他:“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你不喜欢看电影,露营呢?”

  “这么冷的天去露营容易生病,那还是看电影吧,到时候我请你,看完咱把饭一起吃了。”陆盐避开了他的目光,手上速度极快的解开安全带,另一只手扣住车门。

  原本靠着车门坐姿懒散的男人忽而凑近,差点碰到陆盐鼻尖的时候停住了,上一秒还隔着个座位的距离刹那间近的动一下就能唇挨上唇。

  还没来得及扣动把手,陆盐的手被大掌握进掌心,微凉带着一丝干燥。

  狭窄的空间,陆盐整个人几乎被司善羿堵在座椅和车门的三角区,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他不得不往后缩,背部紧紧贴着椅子,被迫仰起脸。

  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他下意识的反应是护住了肚子。

  司善羿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撑着车门椅背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嗓音轻柔:“你怎么老是摸肚子?不舒服?”

  掌心底下的手好似颤了一下。

  如果司善羿的手再往下挪一点碰到他的肚子,一定会察觉到异常,陆盐心下慌乱,连忙挣动起来:“吃太饱了,不是你发什么颠,起开我要下车了。”

  然而司善羿纹丝不动,追着他愤怒飘忽的眼神,唇边笑意逐渐扩散:“陆盐,你很有趣。”

  “说什么颠话,你该不会是对我有好感吧?又是要我负责又是看电影的,我……”

  看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司善羿咽着喉间,目光逐渐幽深:“是啊,这可怎么办呢?”

  嘲讽的笑意尚挂在脸上,一句话让陆盐失去了所有动作。

  他微张着嘴,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似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剪掉长发吗?”

  陆盐没说话。

  司善羿也没等他开口,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知道你讨厌它。”

  这句话带来的冲击让陆盐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意识。

  这算是表白吗?

  太突然了。

  他从来没想过司善羿会对自己有任何想法,因为他对司善羿也没什么想法,他只想利用这个男人帮助自己解决发热、完成任务回到现代世界。

  也就是说,现在这本书里除了陆庭坚和宗骞,又多了个对他有感情的…

  原本的恶毒男配剧本现在成了万人迷剧本了吗?

  这算是惊喜还是惊吓?

  随后他又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如果司善羿真的对他有好感,那孩子的事情应该很好解决了。

  陆盐的手触上司善羿的胸口,用力推了推:“我脑子有点乱,你起开让我先缓缓。”

  司善羿回了位置,手指轻扣方向盘,车里的暖气很足,原本被他吓得缩在一角的青年此时双颊绯红,瞳仁浸了水般沾了点湿气,清透净亮。

  不止有趣,长相也很符合他的胃口。

  不过比起一开始的卷毛奶狗,还是更喜欢他现在的模样,这更像他本来的样子。

  司善羿看着陆盐那边的玻璃窗,有个高大的身影朝着这边而来:“是我心急了,本来想找个更好的时机再告诉你,吓到了吧。”

  没被吓着,只是有点慌,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意料了,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你是从什么时候对我有想法的?”最主要的是想知道这个。

  “大概是——你去三月工作室纹身的时候。”

  这么早?也就是说从那之后的每次碰面他都带着那种心思和自己说话聊天?

  这才已经乱的扯都扯不清了。

  “你不介意吗,我和靳权处过一段时间,算是他的前任,而靳权真正喜欢的人是你。如果他知道你对我有意思,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提到靳权,司善羿的神色淡了下去:“他怎么想和我没关系,感情这种东西并不分先来后到,再者,你们不过是前任关系。”

  陆盐想说的不是这个,显然司善羿理解错了。

  “以靳权的脾气性格,如果他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他会将一切矛盾指向我,认为是我对你做了什么,继而再次针对我。你不是知道吗,自从你回国,他总是会用语言和暴力来威胁我不要伤害你,可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做。你觉得在这场所谓的好感游戏中,谁是最大的受害者?”

  敲方向盘的声音骤停。

  “抱歉,我不知道他打着我的名义对你做了这么多事。”司善羿认真的望着他:“以后不会了。陆盐,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好感,因为靳权的原因对我也有些偏见,但我是认真的。”

  “我想追你,可以吗?”

  陆盐哽了一下,这人还真是你说东他能扯到西。

  “不可以。”十分斩钉截铁,“我们只需要保持定时见个面就行,谈恋爱什么的免谈。”

  请你搞清楚你是个纸片人。

  陆盐一心只有搞事业回家,和纸片人谈恋爱不会有任何结果,就算是要谈恋爱,他也只会和现世的男人谈。

  更何况他又不喜欢这个男人。

  为了更直白明了的让司善羿死心,陆盐补充道:“我就直说了吧,我不喜欢你,对你没感觉,以后也不会喜欢你。”

  这话听着有些伤人,司善羿好像将其屏蔽了似的,眼神仍旧柔和:“那我还需要更加努力争取你的好感。”

  “……”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司善羿,我说真的,”陆盐难得正经起来,他无奈又叹息着摇摇头:“别爱我,没结果。”

  然而司善羿听了不仅没有沮丧反而笑了出来,英俊漂亮的五官被笑容渲染越发鲜活明亮:“还没追,怎么知道有没有结果呢。”

  陆盐正欲反驳,不知何时来到车旁的男人举着黑伞敲响了玻璃窗,他下意识循着声音看出去,隔着窗户对上了那双熟悉的眼。

  陆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他孙子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而且这车窗没贴防窥膜么?

  “懒得和你再扯了,吃饭和看电影你约时间,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关于你说的那些,你死心吧,我真的不喜欢你。”说完匆忙打开了车门。

  在他下车的时候,头顶被黑伞罩住,随着雨伞的移动,撑伞的男人小半个肩膀暴露在雨帘中,好在都是丝丝雨,不大。

  陆盐被结实有力的胳膊揽住肩膀,整个人靠入了男人的怀中,呼吸间飘过一股淡淡的药味和冷冽的檀木香,是陆庭坚身上的味道。

  陆庭坚头上的纱布明显换过,不似上次浸着黄色药水。

  陆盐伸手帮他拂去肩膀处的雨渍,仰着脸问:“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陆庭坚在他的动作下身子微微僵住,不太自然的避开那双好看眸子,低沉道:“算着时间刚出来的。”

  “谢谢,让你担心了。”陆盐咧嘴笑的灿烂。

  兄弟俩的互动让准备离开的司善羿熄了火,解安全带开车门一气呵成,绕过车头来到了两人这里。

  陆庭坚身着黑长羽绒服,整个人较之怀中的陆盐尤为高大壮硕,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意外和谐登对。

  他笑着朝陆庭坚伸出手:“陆先生,好久不见。”

  陆庭坚也在不动声色打量着对方,半晌才握上那手,短暂的几秒后双方默契的松开。

  “你好,谢谢你送三月回来。下雨了,司总应该回去了,小心感冒。”听起来好心好意的一番话,落入两人耳中却变了味。

  完全不带掩饰的敌意,司善羿不甚在意的笑笑:“陆盐在我家吃了晚饭,可能吃的有点杂,他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多注意一下。”

  随着话音落地,陆盐感觉肩膀上的力道重了些,而陆庭坚的面色肉眼可见变得阴沉:“谢谢司总提醒,雨天路滑,注意安全。”

  “不客气,我先走了,”司善羿将话头转向了陆盐:“下次再见。”

  坐进车后,一高一矮的身影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看来没想错呢。”

  喃喃自语在安静的车里响起。

  回到家,陆庭坚已经恢复如常,他的发丝染上了湿意,从小区门口到楼栋的几分钟路程,为了不让陆盐淋到雨,伞都偏向了他。

  陆盐让他先去洗洗,陆庭坚从卫生间拿了张毛巾擦拭。

  “三月,你先去洗,我感冒没关系,但是你不能感冒。”

  陆盐笑了,这么大的屋子里最不缺的就是厕所:“咱家两个卫生间,够用,我用房间里的卫生间。”

  “好。”

  卧室里,陆盐的床上整齐摆放着一套白色羊羔毛睡衣和折好的内裤,很明显是陆庭坚早已准备好的。

  怎么说呢,倒也不必这么贴心。

  外间的浴室里有了水声,陆盐叉着腰在床边站了两分钟,抱起睡衣和内裤进了浴室。

  衣服落地,陆盐看着镜中不着一物的雪白身体,手掌抚上圆鼓鼓的肚子。

  好像,比之前又圆了一点?

  今天一天就跟过山车似的,差点被司善羿发现肚子的异常,接着又收到了他的表白,回来还要应对陆庭坚。

  这该死的惊心动魄的日子赶紧结束让他回家吧。

  然而更惊心动魄的还在后头。

  第二天早上,还在睡梦中的陆盐被一通电话叫醒,睡眼朦胧按了接听,听筒那头传来母亲惊愕意外的声音。

  “三月,司家的大儿子司善羿来了咱家,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们说,但是要等你回来了才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睡意全无,陆盐大叫出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