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裙臣>第44章 清清白白

  直到现在,夏归楚也没想明白,夏维森为什么会选择和情人在自己儿子的床上偷情。

  那时候夏归楚刚考上曼城大学,终于能离开那个古怪的“四口之家”,他像脱出樊笼的飞鸟,一头扎进新鲜忙碌的大学生活,几乎有些乐不思蜀,如果不是牵挂曹南宗,如果不是忧心左梅英,他暑假就已经和师兄去了外地旅拍,或者去老师家住上十天八月,根本不会回戈兰。

  走进家里的店门,左梅英请来的打杂小妹原本正和客人说笑,一见是夏归楚,热情地玩笑说“少爷终于舍得回来了”,夏归楚回家的心情顿时松快了一点,听小妹说,左梅英今日不在店里,又上山去圣坛了。

  不在就不在,总归他也要上山给曹南宗惊喜,夏归楚便告别小妹,去后院楼上自己的房间放行李。

  出乎意料的是,门是虚掩着的,门缝里流出的黏重喘息和撞击闷响,让夏归楚的脚步一下钉在原地。

  又是哗啦一声,里面的人似乎扫落什么东西,哒哒哒哒,是玻璃珠弹跳的声音,弹珠声在夏归楚耳边荡出回音,荡空了他的大脑。

  蓦然间,夏归楚想起,妈妈给他买的那盘跳棋,就放在床头柜上。

  一根滚圆的金红跳棋滚到他脚下,夏归楚低头一看,剔透的球面黏满了污液。

  他猛地踹开房门,被里面劣酒和机油信息素混合体液的气味,呛得差点栽一跟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夏维森的情人,他从夏维森身上起来,杵着鸟晃到夏归楚面前,问夏归楚要不要一起,上面下面都可以,多几个人也不介意,手还不老实地来碰夏归楚。

  从前夏归楚还在家的时候,这个Alpha就经常只穿短裤在少年眼前走来走去,动手动脚,仗着都是同性,肆无忌惮。

  夏归楚曾把这些骚扰暗示给左梅英听,左梅英却眉头一皱,要么说他想多了是误会,要么叫他自己多注意一点,别把月影学的东西泄露到外面来。

  那Alpha也惯会做人,在左梅英面前装得人模狗样,温良恭俭,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帮她打理民宿,分担辛劳,把她哄得团团转。左梅英连他爸和这个Alpha搅和在一起的事实,都掩耳盗铃、视而不见,整日沉迷上山烧香拜神,两耳不闻窗外事,连白手起家的民宿都不大管,何况是她这个不满意的儿子?

  “那时我是恨过持明,恨过你的,”夏归楚靠在曹南宗的肩头,苍白地笑笑,“恨你身为月君,怎么不管管我妈妈,恨她加入持明教,怎么修成这个自欺欺人的样子。”

  曹南宗温柔地抚过他的头发,没有反驳他的埋怨,也没有审判谁,只是静静地听着夏归楚的倾诉,幽淡的白檀香萦绕在夏归楚的四周,是限定他使用的安抚剂。

  “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啦。”

  夏归楚狠揍了那个Alpha一顿,夏维森想上来帮情人,无奈才激战过一番,体力不支,Alpha等级也完全比不上夏归楚,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的白兰地信息素压制住。

  可夏归楚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他丢下两个渣滓跑出家门,闷头冲上山,顾不得和其他教众打招呼,直奔主神殿找曹南宗。

  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嗓子淤堵,呼吸不过来,夏归楚从没如此迫切地想见到曹南宗,想告诉他一切,像个急于找家长评理做主的小孩,扑进他的怀里告状,做个不那么坚强体面的Alpha。

  夏归楚脚步一顿,惊慌地发现自己竟然这样想,什么家长,曹南宗其实也不过比自己大两岁,只不过因人人都仰仗他,二十出头的人,就有了别的毛头小子所没有的大将之风。

  可一对上曹南宗宁和深邃,沉静如海的眼睛,夏归楚又什么都说不出了。他的眼睛太干净了,夏归楚不想让曹南宗听见那些破烂事,不想让眉心那点朱砂痣又添忧思。

  夏归楚局促起来,他来得急,呼吸乱作一团,跑了一身汗,又染了那两个烂人身上乌七八糟的气味,更别说动手的时候,难免蹭到一些体液……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恶心,好脏,眼看曹南宗从蒲团上站起,朝自己走来,夏归楚脚尖一转,恨不能立刻跳进外面的圣池洗个干净,腰却被身后的曹南宗一把拦住,笼进檀香芬芳的怀里。

  “怎么才回来就要走?”曹南宗问他。

  夏归楚低头说:“脏,我去洗洗。”

  “哪里脏,我瞧瞧。”

  曹南宗握着他的腰把人调转过来,面对面仔仔细细地瞧,夏归楚被瞧得越发无地自容,眼神闪躲,曹南宗偏要端着他的脸,不让他动,最后轻轻啄吻他的脸颊,下结论说:“清清白白的,一点也不脏。”

  他没有问夏归楚身上别的Alpha信息素哪来的,温柔的语气和吻里有无限的包容和体谅,好像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都能在曹南宗这里得到宽宥、理解。这个人真可怕,成为他的信徒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夏归楚颤抖着双唇,鼻酸眼胀地吻向他的月君,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天他们其实没有做到最后,一来曹南宗老毛病在那,性致始终不高,二来中途夏归楚哭得太厉害,像个闸门坏掉的水龙头。

  夏归楚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一点也不帅,可又控制不住,颠三倒四地说话,像在梦呓。好脏,他们好脏,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他喊妈妈,为什么不相信我,你是不是早就觉得做月影很脏?他又喊曹南宗的名字,喊南南,喊哥哥。

  哭到后面引发过度呼吸,夏归楚面目狰狞,手脚抽搐,明明张大嘴呼吸,却窒息得要死了,想推开曹南宗,叫他别看这样丑的自己,却根本没有力气。

  曹南宗没有嫌他丑,用裙子捂住他的嘴帮他呼气,见这招不怎么管用,又含住他的唇瓣堵他的嘴,用自己的呼吸带动夏归楚,慢慢缓过来。

  “我猜我妈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如今再谈起过去,夏归楚已经能一笑而过,还流氓似的抬起曹南宗的下巴,威胁道,“虽然那天事出有因,但我是真的想勾你在神像前胡来的,月君大人怕不怕?”

  曹南宗轻笑出声,手掌盖住夏归楚后颈,把他按过来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却温柔得夏归楚脸发热,他转开头看看四周,这漫长的回忆,一讲讲到夜深,医院走廊上人影寥寥。

  夏归楚站起身要进病房,嘴里胡乱说:“我去看看我妈……”

  曹南宗却拉住夏归楚的手,抬眼看定他:“为什么那时候你不告诉我实情?”

  夏归楚无声地一笑,说:“你也没问我啊。当时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奇怪,突然回来,突然哭得一塌糊涂,疯疯癫癫的?”

  保不齐曹南宗还觉得这人怎么一回来就想着做,也不叙叙话,聊聊大学过得怎么样,活脱脱应证左梅英说他没有真情,只有欲望。

  然而曹南宗却摇头,低声说:“我只觉得你很伤心,所以没问。”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龃龉或许就是这样产生的,他不问,他不说,两个人各自体贴对方,反而渐行渐远。

  夏归楚还记得那天日落后,曹南宗又带他去山顶看月亮,那晚的月亮不是满月,一弯月牙嵌在天边,像个无忧无虑的笑脸。

  “你仔细瞧,”曹南宗指引他,“新月抱旧月,像不像宝宝抱着妈妈?看到了吗?”

  夏归楚把眼睛用力睁大,他看到了,靛蓝的天幕一角,小小的新月怀抱着暗而大的旧月,组成一颗完整的月球,一个家。

  眼睛久久盯着大小两个月亮,看到眼球发酸发涩,月亮都糊出几层晕影,几次差点又哭出来,只是那天的份额似乎流光了,眼睛光疼却挤不出一滴水。

  夏归楚搓了搓脸缓了缓,再抬头,目光落到曹南宗月光下莹润的侧脸上,心中暗想,他是不是也经常望着新月抱旧月安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云流那样亲近?

  “听说冰岛空气好,特别适合看星星看月亮,”夏归楚握住曹南宗的手,哭僵的脸上费力露出笑,邀请他,“我们以后一起去,哦对,那里还有极光,这东西咱们戈兰都没有,有生之年要看一次啊。”

  曹南宗愣了愣,没有说好或是不好,只是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夏归楚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他有他的责任,夏归楚不该逼他选择,可当他真不选自己,火热的肺腑里顿时冻结成冰,夏归楚开口说了点俏皮话敷衍过去,牙齿却都在打战,幸好曹南宗没有发现。

  后来夏归楚终于去了冰岛,高举手机朝极光女神的裙摆挥手,手机屏幕亮起,映出相册里那天偷拍的曹南宗侧影。

  虽然砸过相机,删过很多照片,离开他们曾经的家时清理了自己的生活痕迹,扔掉了那些成套购买的洗漱用品,睡衣,床品等等,不是为了报复,只是不想让曹南宗看到烦心,走得潇洒利落些。

  但幸好,仍有时光的碎片散落在边边角角,总也收拾不完,尤其是手机相册,里面的照片远没有相机里的好删,仿佛无限繁殖般怎么也清理不完,看一眼就头大。就如他和曹南宗这笔旧账,自以为清算完毕,实则到处都是未完待续。

  “阿楚,”曹南宗拽了拽夏归楚的手,唤他回神,“你又走神了,在想什么?”

  夏归楚啊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极光。”

  这是哪跟哪,曹南宗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他还在琢磨怎么安慰夏归楚,夏归楚怎么就想到极光去了?

  提起极光,曹南宗想起的却是他们重逢不久后,夏归楚发来一堆冰岛的照片,他和那个金发的北欧人一起看极光,还说什么很幸福。

  曹南宗当即松开抓住夏归楚的手,低头垂下眼帘,干巴巴地说:“哦,极光,你拍得挺好看的。”

  看他怏怏的样子明明不高兴,还硬撑着捧场,夏归楚简直又气又觉得好笑,他蹲下,伸手托起曹南宗的脸,郑重其事地说:“没你就不好看,下次一起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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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和公主会去环游世界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