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裙臣>第3章 加钱

  面具被抛入船舱,像脱去一种盔甲。

  曹南宗的脸,比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更耐人寻味。如果你见过持明教圣坛的神像,你会发现两者惊人的相似。

  骨相深邃,五官倒轻描淡写,好像只是毛笔笔尖轻轻点就,不着力不费劲,眉心悬一点朱砂痣,唇色淡而润,唇角和眼型天生弯起,便是无情也多情。

  和夏归楚那种帅得身光颈靓,帅得招惹是非的脸,完全是两个极端。

  夏归楚讨厌这张脸,一见到就会被提醒他们多么不同,多么不搭调。

  两个人聊了很久,聊到白月升到中天,船夫不知去向,夜宵摆上来。话却不密,汩汩江水填补了那些词语的空白,比词语更丰富。

  分隔三年,两人的际遇都多有变化,且不说夏归楚如今身价如日中天,单看曹南宗从持明教的月君、暮云集团的曹总,沦落成供Alpha取乐的网黄博主,也足够让人乍舌。这也是夏归楚接下这个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倒要扒开曹南宗的脑子,看看里面进了多少水,自降身价做这种事。

  可曹南宗却只字不提自己的近况,只是聊聊天气,谈谈饮食,问问夏归楚的工作是否比从前还忙,忙也不能忘了吃饭睡觉等等。

  听得夏归楚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又翻涌上来时,曹南宗却沉默下来,他一沉默,近在眼前的人也似远在天边。

  更让人受不了。

  夏归楚存心刺他:“你对这些日常琐碎根本不感兴趣,有什么好问的。”

  “……是吗?”曹南宗拨开被江风吹乱的发丝,轻笑道,“我也是会变的。”

  居然拿他之前说过的话将他一军,斤斤计较这点,是曹南宗掩藏的本色,和圣洁无垢的月君无关,只和他自己有关。

  夏归楚也不是吃素的,他霍然站起,毫不客气地戳破:“你总是这样,不愿讲的话题,就千方百计绕弯子。我不稀罕知道你发什么癫做这种博主,只是出于合作的安全性考虑问一下,我可不想牵扯进什么麻烦事里。”

  曹南宗点头表示理解,却依然没有解释什么,他没有看夏归楚,看的是天上那弯月牙,真可惜不是满月。

  “我现在身上也背着几十号人的生计,话可以乱说,活不能乱接,”夏归楚振振有词地说着他的歪理,从月亮那里夺回曹南宗的注意力,“所以你这单啊,得加钱。”

  扑哧一声,曹南宗真心实意地笑了:“咱俩的关系,不应该打折吗?”

  夏归楚跟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咱俩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啊!”

  为了证明自己坦坦荡荡,绝无半点旧情复燃的企图,夏归楚一把揽住前夫的肩膀,和他哥俩好地似的咬耳朵:“咱们当初也算好聚好散吧,现在呢,也犯不着和那些怨侣一样,老死不相往来,那多没意思,婚姻不在买卖在,就当朋友处呗,不挺好吗?”

  是挺好,至少比远隔千山万水,或者假装陌生擦肩而过都要好,曹南宗心想,他应当知足的。

  一晚上杂乱的思绪,此刻忽然一空。

  细想一下,夏归楚会这么说,并不出奇,他一直都这么贪玩的。恋爱是两个人的游戏,婚姻是两个家庭的游戏,离婚了再遇沦落前夫,又何尝不是一场新的游戏?

  哪怕他只是一丝觉得好玩,曹南宗也想陪他玩下去。

  “你说得很对,但……”曹南宗声音渐弱。

  “但?”夏归楚听不清,凑得越发近。

  清凉的发丝骚过颈边,碰到的那片肌肤不期然地起火,夏归楚悚然一惊,那触感太熟悉,身体本能无法抗拒火势蔓延,只能慌忙退回去,不料曹南宗的手搭上他的腰际,不让他逃。

  “但我找你拍照,本就目的不纯,”曹南宗手指不松不紧地扣住夏归楚的腰,笑眼框住他,“摄影师那么多,你猜我为什么偏偏找你?”

  那双笑眼里流淌着不灭的柔光,看人时,常让人误解曹南宗多么深情,三年不见,它的欺骗性还是那么强。

  夏归楚推开曹南宗,拍拍衣摆起身,嘴角挂上混不吝的笑:“当然是因为我拍得最好啦。”

  曹南宗一时错愕,夏归楚已大步走到船尾,踩得船摇摇晃晃,他抄起船桨,利落地划了起来,自作主张开启回程。

  没过一会儿夏归楚薄衣汗湿,衣料紧贴在后腰上,伴随每次腰部发力,显露肌肉的轮廓,散发着蓬勃的力量。

  淡云遮月,曹南宗眼里的光渐渐黯淡,夏归楚那宽肩窄腰卖力划船的模样,和从前二人在戈兰泛舟时的身影几乎别无二致,只是个子更高,肌肉更厚了。

  那时划船的夏归楚是兴致盎然,如今却是为了尽快从他身边逃离。

  船回到码头岸边,曹南宗仍未知道,夏归楚说的加钱是怎么个加法,他追问提价的本人,数学不好的夏归楚也是一脸糊涂,只说回头和财务再议,反正一定会狠狠敲一笔。

  “嫌贵,你也可以选择不和我合作,”夏归楚耸耸肩,在国外待了几年,西式的潇洒和东方的含蓄他融会贯通,“只是找生人合作,当心泄露你的秘密。”

  “我的什么秘密?”曹南宗又戴回半块白面具,只看得见眼睛和唇角弯弯,一副笑模样。

  是夏归楚讨厌的,那种看破一切,体谅众生,却谁也不在他眼里的笑模样。

  可夏归楚也看过这个人脸上动怒、动情,比现在可有趣多了。

  踩上青苔湿滑的石阶,夏归楚回头朝曹南宗恶劣地一笑:“都谈到这了,就别和我装了吧。”

  他的视线往下移动到男人脐下三寸,虽然曹南宗什么都不愿说,但夏归楚早就有一个猜测:“曹南宗,你做这破博主,其实是为了治你硬不起来的老毛病吧。”

  曹南宗并不回应,只盯着脚下的台阶,刚刚靠岸的时候,他听夏归楚的劝,穿上了鞋,可大约是不习惯穿鞋,此时鞋底突地打滑,整个人猛地往一边歪倒,直往石墙上磕。

  夏归楚吓了一跳,眼疾手快用手臂拦住他:“叫你多穿鞋吧。”

  曹南宗抓着夏归楚的手臂站稳,低着头,黑发垂散,在白色面具上刮勾出裂痕似的表情,唯有抓着夏归楚小臂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

  “嘶……”夏归楚以为他在报复自己刚才提阳痿,扬声道,“这就生气了?有什么好气的,治病嘛,多正常的需求,我理解。只是没想到,咱们伟大的持明教月君、英明神武的曹大公子,居然要靠网上那些低质量Alpha来治隐疾,既然谁来都没有差别,那我……”

  “阿楚,”曹南宗一改刚才柔和的语气,喝断夏归楚,“你明知道,你不一样。”

  夏归楚摇头,收回手扬起笑,眼睛里反射江水的波光:“不,曹南宗,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

  老实说,过去的日子并非没有快乐,他们也曾心口贴心口,肉滚着肉。可走到离婚这一步,再确凿无疑的爱也被风蚀得七零八落。夏归楚已经没有多少信心,敢说自己多么了解曹南宗,多么笃信对方心房敞开,只由他居住。

  他只知道那时的自己每当有一丝怀疑,就会想尽办法让曹南宗那东西立起来。持明教并不反对性,某些情况甚至还很鼓励,但非特定场合做爱不在其列,那是明确违背教义的堕落行径。

  尤其是曹南宗这样的身份,做这档子事会被许多双眼睛盯着,要算好天时地利,要沐浴焚香,要心境平静、虔诚、无杂念,连姿势都有严格规定。

  那根本不是情人之间爱意和身体的交融,只是一种古怪的修行。

  夏归楚讨厌那些条条框框,他用自己的肉身勾引,玷污这种修行,有时不分场合,有时不知节制,他只要曹南宗,不要什么超越人欲的升华。

  攀上极乐时人总会变得格外脆弱,夏归楚也不例外,他浑身热汗,瘫软地被曹南宗抱在怀里,恍惚间还记得似乎问过男人,自己是不是治愈隐疾唯一的药。

  曹南宗吻他的唇,咬他后颈的腺体,无法像Omega那样注入信息素也无妨,白檀香和白兰地纠缠一体的味道太迷人,让他久违的疯狂,下面的冲撞凶狠得完全不像不行。

  “是。”曹南宗说。

  床榻上的情话,夸张起来很让人害臊。是不能当真的。

  他想证明自己对曹南宗是特别的,但或许用性去证明爱,是误入歧途,或许曹南宗早就腻烦他这个俗人,只是人家是圣人,不会拒绝也不忍伤害。

  爱和性是两回事,夏归楚不会再混为一谈。

  这晚从江边回到家后,夏归楚又失眠了。

  直到后半夜,夏归楚恍惚看见自己眼皮上跃起光点,好似锁罗江上粼粼的波光,光点流淌到如缎的青丝上,变成柔软的光带,变成极地的极光,似那人裙角般翻飞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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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两个男嘉宾点一首《难念的经》: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