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与世家的斗争从历史上第一个皇朝开启时就已经有了兆头, 在前朝时更是到达顶峰。

  一方势弱之际,另一方就会狠狠咬下败者的一块肉来。

  幸好皇帝将盐场的事情力压下来,先用炼钢法造成一批精锐的铠甲和兵器, 壮大军队的实力,趁世家不备之时将盐给押往各地。

  各地有了足够的精盐, 盐价大幅度降低, 并且世家也不能握住钳制皇室的命脉, 皇帝的心腹大患得以解决。

  那么世家会甘心吗?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江南震荡, 可以用流血漂橹来形容。

  刺杀皇帝、甚至利用自家的武装造反、利用谣言与压迫煽动百姓发生民变, 不论哪一样都是在挑动皇帝的神经,无异于是在老虎头上拔须。

  天子一怒, 伏尸百万。

  遑论那些人犯的本就是诛九族的罪名。

  江南的事就用了一两年来平定, 边塞的军队甚至都被派去镇压平叛反乱。

  楚天直恰好就在其中。

  皇帝积蓄了足够的实力, 咬牙切齿就等着世家落败这一天, 他正处于一头雄狮的壮年期,有足够的精力以及威严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不是开国皇帝, 但也是跟在太.祖身后打天下的,身边的近臣哪一个不是选出符合自己理念,愿意跟着他凭着冲劲儿就是干的人。

  天时地利人和,胜负早已成定局。

  正是一年春, 京城里飘满了飞飞扬扬的柳絮, 将军凯旋而归, 带着他麾下的一众士兵, 接受万众瞩目, 接受帝王封赏。

  楚天直坐在马上, 心中豪情万丈。

  他如今回京述职, 正好撞上白谨他们即将成婚的日子, 再过几日就是春闱了,放榜过后就是两人的大好日子了。

  “楚天直——”耳边似乎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楚天直挠了挠耳朵,一度以为那细弱的喊声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快要穿过一条街道,那声音逐渐清晰,确实是他的名字。

  声音是从二楼荡过来的,他抬起头,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再仰面细看,不正是白谨和左安礼么?

  哪怕他们将近六年未见,但面容却是依稀可辨从前的模样,白谨这个小哥儿越来越精致俊秀,左安礼的容貌也愈发清隽俊美,二人结合竟是天造地设。

  他回以一个俊朗阳光的灿烂笑容,“白谨,左安礼,好久不见。”

  楚天直现在生得高头大马,眉目锋利硬朗,晒成了小麦色,看着就很凶。可他这么一笑,就如钢铁化为绕指柔,谁见了都要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街边传来一阵骚动,香帕、荷包铺天盖地朝着楚天直涌来,他快要被女郎哥儿们的热情给淹没了。

  原本友人重聚是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幕,白谨甚至还因此红了眼眶,可看到下面楚天直躲闪不及的模样,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煽情动人的氛围立刻消散,剩下的都是楚天直不适应这样的突发状况,抱头乱窜的好笑情景。

  因着皇帝给他们办了庆功宴,为众将士接风洗尘。他还得去驿站沐浴洗漱,脱下戎装换上宽袖长袍,还不能跟白谨他们叙旧。

  白谨也知道这事,这次拉着左安礼过来,就是想要看看太久未见的朋友,看一眼人有没有缺胳膊少腿,见对方一切安好他就放心了。

  左安礼吃味地弹了弹他的额头,“就这么在意他么?”

  白谨寻思着这醋你怎么也吃呀,撒娇般晃悠着左安礼的手臂:“他是我们的朋友嘛,再说了,这只是普通的关心,我真正在意的还是安礼呀。”

  左安礼刮了刮他的鼻子:“油嘴滑舌。”

  从小就这样,靠着那张小甜嘴把尚还年幼的他骗到了手,现在也无法脱身。

  也一辈子都脱不了身。

  *

  桃月草木生长,春意盎然,就连那一声声的鸟鸣都显得格外清脆悦耳,听得人神清气爽。

  白谨小庄园和院子早就建好了,张氏目前就住在他们自己的小院里。

  因着自己儿子的婚事将近,娘家那边肯定是要通知的。

  张氏的父母年迈,已经受不住路途的奔波了,来的只有大舅和二舅两家人,就是过来送亲,撑门面。

  白谨第二日就邀请几个熟悉的三五好友一起去他的小庄子,太久没见面了,就稍微聚一聚。

  连老天都给他们面子,出行当日惠风和畅,风清气朗。

  来的人除了白谨左安礼这一对未婚夫夫,就是楚天直、关原,左二郎在家学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找到出来透口气的机会,死活都要跟着他们一起。

  他更是抓着兄长不放手,白谨没办法,想了想觉得人多也挺热闹的,就把他给捎上了。

  他们还象征性地邀请了一下太子,本来以为对方日理万机、公务繁重,应该不会理会他们,没想到对方还是很赏脸地来了。

  他身边还带着上次也带在一起的那位“小男孩”,见到人那么多,羞怯地躲在太子身后,却仍然好奇地盯着小庄子细瞧。

  其他人默契地没问对方的身份,也就左二郎还念叨着要为公主保密,哪怕是父兄来问也绝对不出卖她!

  也是左夫人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胳膊肘就往外拐,否则非得哭笑不得才是。

  小庄园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佃户们辛勤地在地里劳作,母鸡在地里刨食,农家的小孩们正撒丫子跑得欢快。

  其乐融融,怡然自得。

  一群难得一见的公子哥们自然要好好瞧瞧,不过白谨和左安礼却是对田园安宁习以为常了,他们从前就有自己的官田耕种过,对这一切自然不陌生。

  楚天直眼中涌动着怀念之色,在黄土大漠的边境,是遥望无际的孤城和玉门关,与中原大不一样。

  “怎么不见董贞?”楚天直微哑着嗓音问。

  从前就属他俩最能闹腾,明明是打小就相熟的关系,却每次都处得水火不容。

  现在回忆起,觉得陌生又好笑——小时候真的太幼稚了。

  “请帖已经发给了褚成和董贞,他们应该在赶来京城的路上了。”白谨解释道。

  婚期将近,白谨他们早就在一个月以前就把请帖广发出去了,有亲朋好友,还有不少同僚,以及左安礼的同窗。

  算算时间,如果他们请好了假,从柳城到京城也就这两天会到了。

  几人在庄子里吃烤肉,是煽过以后养大的白猪,味道显然要好得多。其实不止猪煽过后口感会更好,其它动物也是如此。

  专门驼物的马煽过之后性情也会温良得多,不至于暴烈伤人,这里头也大有学问。

  当初白谨将此法传出去,不少人面上不屑一顾,背地里却偷偷扩大了猪的养殖规模。

  原本人人嫌弃的膻味重的猪成了宝贝,不说人见人爱,至少喜欢吃猪肉的就不少。

  猪可以说浑身都是宝贝,猪鬃毛可以拿来做毛笔,它的全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人不能吃的。

  烤肉时用五花肉,烧烤起来绝对美味!

  众人忙活起来,原本抱臂看戏,似大爷一般老神在在的太子也加入其中,主要是其他人把他放在一边,他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趣。

  何况幼妹都兴致冲冲地跑去尝试烤肉,他又怎能落于人后。

  其实从烤肉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家庭地位,不是,家庭分红。

  比如左安礼负责烤肉,白谨只负责张嘴吃。左二郎屁颠屁颠地烤好肉,眼巴巴地拿给小公主。

  小公主笨手笨脚,把肉烤焦了,本着不浪费粮食的良好品质,她就把肉给了兄长吃。

  左二郎眼随肉移,原本还嫌弃这肉焦了难吃的刘玄度见了他眼中的遗憾,二话不说就把肉一口咬在嘴里嚼吧嚼吧给吞了。

  几人:“……”

  其他人没管幼稚的太子殿下,坐在一块儿谈天说地,手里端着果酒,拿着烤串,还是有几分意趣在其中。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我就先提前贺喜贺喜你们了。”楚天直笑得爽朗,发自内心地为友人感到喜悦。

  他在军营当中待久了,有些军.痞气在里面,说话也豪爽,接着就干了一杯果子酒。

  这酒不醉人,最多当饮料喝。

  剩下的人也按照形式走了一圈祝福两人的话。

  白谨有点害羞,却还是先接受了他们的祝贺。

  左安礼耳尖也红红的,嘴角扬起的弧度都没有下来过,他也都一一诚恳地道谢。

  “这次会留多久?”左安礼问楚天直。

  太子刚从马车下来见到楚天直,就咂摸着这两人交友还挺广泛的,军中也有好友,也竖起一只耳朵听着。

  “吃了酒之后就得回军营了,岭南那边的土族夷人恐有异变,我们也必须得尽早过去。”楚天直眉心紧皱,明显的心烦意乱。

  毕竟岭南那边的瘴气人尽皆知,若不是当地人,去了之后人们水土不服,士兵们往往十不存一。

  人家即将成亲的日子说这些未免太过扫兴,楚天直拍了拍左安礼的肩膀,刻意岔开话题,与他们说笑起来。

  这事没什么不能说的,夷人那边的消息都快弄得人尽皆知了,太子蹙着眉,也是一脸的阴沉不愉。

  白谨也在垂眸凝思,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楚天直有些后悔在好不容易相聚的这天提那些闹心的事,弄得大家都食不知味,要不是有两个孩子缓和气氛,可能最后都得潦草收场。

  白谨当然不会怪楚天直,还拍着他的肩安慰:“兹事体大,你心里头不舒畅也正常,不碍事的。”

  回去之后他就伸手跟系统换药方,一手交积分,一手交方子,钱货两讫。

  反正左安礼这几天要忙着科举的事,而婚宴又用不着他操心,一切由左夫人和张氏来操办。

  他闲着没事干,倒不如做点好人好事,研究一些药品出来,减少瘴气对将士们的威胁。

  白谨顺道将吴医女也一块邀请过来了,有专业人士在,进度肯定要快许多。

  而且吴医女现在待的药堂对这药方子感兴趣,还免费派大夫过来帮忙。

  当然,老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知识才是无价的,免费帮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方子无论是从试验到产出都是非常有利的,甚至成功了的话,还会大批量地供应给军队、活路的商人,甚至一切去岭南等地的达官贵人。

  后续的价值不可估量。

  在春闱的前一天,白谨总算是将成药呈现给皇帝了,后一天还能回去等着左安礼科考完。

  其实他是不用那么急的,毕竟离最后阅完卷,到皇帝殿试、放榜还有三天时间。

  他们成亲也就是在四天后,也就是说楚天直至少还有五天才会离京。

  不过心里有了成算后,白谨脑海就一直装着这事不放,直到事情彻底解决完之后,他心里的大石头才会完全落地。

  作者有话说:

  国庆快乐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