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纸坊的成绩无疑是喜人的, 将纸造出来不说,还大大降低了成本。

  一开始的纸张粗黄软绵,没法作为书写用的纸, 拿来当厕纸倒是非常不错。

  再到后来逐渐改善,慢慢地就由厕纸变成了能够书写的纸, 而且这纸不会晕墨透墨, 光滑洁白, 竟是比市面上流通的纸张好了千百倍。

  最关键的是他价格便宜啊!

  想到纸张, 白谨就念起了印刷术。

  这两者往往都是配套出现, 印刷术也尤其重要,在他那个世界所处的华国, 更是作为四大发明之一而面世, 其价值可想而知, 甚至还为欧洲的革..命奠定了基础。

  他夜以继日地读书, 从系统那儿换来了方子,从没有过黑眼圈的他眼下都青紫了。

  左安礼来看望他时, 无论如何都要他去睡一觉,手头的事再急也没有他的身体重要。他往那儿一坐,势必要盯着人睡下才离开。

  白谨张了张嘴,原本不想睡的, 可是面对左安礼忽如其来的威严他还是露了怯, 钻入温暖的床榻阖上了眸子。

  奇怪的是, 明明他并不觉得困倦, 可是一旦沾了床, 眼皮就好似有千斤重, 黏在一起就扯不开了, 自然而然就睡得格外香甜。

  他眼睛一闭就不管外面洪水滔天, 哪里又能知道床边的小公子托着腮,眼神缱绻缠绵地看了他许久。

  *

  工匠经过他的提点后,对印刷术的制作就更有心得体会,研究进程蹭蹭地往上涨。

  刘玄度只当那是白谨之前老老实实看书,从书上领略的法子,那些书太多太杂,反正他是没那么多精力去挨着挨着看的。

  哪怕白谨是吃透了书之后才能把它想出来,却也相当厉害了。

  不论怎么说,他们此举都是在世家大族心头剜血。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仇恨绝对是不共戴天的。所以从纸张和印刷术造出来后,白谨就全权放手给刘玄度了。

  除了工匠以外他没和任何人接触过,这里又在深山老林,等书籍彻底面世后恐怕也有一年时间了,到时候世家大族反应过来也晚了。

  不知不觉间就摸到了夏天的尾巴,白谨还没想到时间居然能过得这么快,好像一眨眼他就从厚实温暖的春装换成了轻薄的夏衫,又要重新换回暖和的秋衣。

  好不容易结束了沉重忙碌的工作,白谨回去后不睡到日上三竿是决计不会起床的。

  褚成他们也许久没见到白谨了,一个两个甚是想念。

  众人于是便在一起聚了聚,就在隔壁的院子里一块吃烧烤。

  “你此次去探亲也太久了点吧,外祖父母家就那么远么?”褚成免不了叹息与好奇。

  白谨面不改色地撒谎:“是呀,毕竟难得一见嘛,除了路途上花费的时间,我也要替我母亲敬一敬孝道。”

  褚成也就随口一说,听完他的回答也觉得是。

  倒是左安礼频频看来,多望了几眼小书童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模样,心里也有了思量。

  烤架和果炭都制备好了,旁边的肉还是他们在自己出门游猎时打的。

  书院是期望他们成为君子六艺皆全的人才,就按照这个方向培养,骑射自然也安排在里面。

  “如果楚天直在,他应该能猎得一只鹿来吧。”董贞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久别的故人许久未见,众人免不了会伤感。

  董贞也就是忽地想起便感慨了一句,主要还是他们猎来的都是兔子之类的小动物,比起楚天直那强悍的骑射是要差远了。

  “那就只能吃好喝好,再喝点果子酒来纪念他了。”白谨笑嘻嘻地说道。

  毕竟楚天直最向往的就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去了军营后,想必他是没那么自由了。

  众人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若是真想念他的话,咱们可以写信过去,若是他看到了,想必是会回信的。”一旁默不作声的关原倏地出声提醒。

  董贞摇头晃脑:“去了军营后他就不用写字了,指不定怎么窃喜呢。如今我们去信,他还得重新执笔回信,心里不定埋怨我们呢。”

  “那你还给不给他写信了?”白谨道。

  董贞狡黠一笑:“当然要写咯,让楚天直痛苦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参与其中呢?”

  空气中满是快活的气息,远在边疆训练的楚天直蓦地打了个喷嚏,还被上官大力地拍了拍肩膀:“你小子可别是得了风寒吧,再怎么拼了命地训练也要注意身体。”

  楚天直扯了扯嘴角,怏怏道:“是。”

  左安礼认真地处理着手中的肉串,撒上白谨喜欢吃的芝麻、茱萸,再刷点热油、蜂蜜以及之前就调好的料汁,放在烤架上认认真真地烤。

  在他们聊得火热时,一股浓烈逼人的香气来势汹汹地钻入几人的鼻腔,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撩拨他们的味蕾。

  几人的视野更是被金黄的烤肉所占据,听着耳边滋滋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他们对视一眼,知道左安礼的烤肉必然不是为了自己,全都扑上去手忙脚乱地开始丰衣足食。

  白谨也参与其中,等他想伸手拿一根烤串自己烤时,烤得焦香酥脆、极为诱人的肉串就塞进了他的手中。

  耳边还有少年清朗干净的声音:“小馋猫,吃吧。”

  实在太犯规了。

  红潮爬满了白谨的脖子和脸颊,他低着头,不敢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窘境,羞羞答答地说了句:“好。”

  话脱口而出,白谨就因为自己那柔软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而心惊,恨不得给自己邦邦两拳,能不能不要那么丢人!

  可惜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无用。

  白谨只能闷头吃肉来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成想左安礼那边也是差不多的状况,不过对方却是欢喜而羞涩。

  落在旁人眼中,简直要为这对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狗男男给叹服了,那气氛融洽得完全不容他们插.入,几人仿佛觉得自己就是那明晃晃的大油灯。

  在说说笑笑中,一场烧烤的盛宴拉下帷幕。

  秋去冬来,书院也要放节假,十几天的时间足够一些学子们回乡走亲访戚,探望友人了。

  白谨等人将近半年都未曾归家,到了游人如云的广兴县城门口,还有些近乡情怯。

  左县令他们几天前就收到了来信——从柳城到广兴县来往的商人顺便就给带来了。

  他嘱托下人不要忘了告诉白谨的娘亲,是以长辈们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着了,现在正伸长了脖子看他们何时才到。

  倦鸟归巢,鲸落回海。

  离家的游子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刻,就是再多的彷徨与不安也不惧了。

  董贞他们还像个孩子似的扑进家人的怀里,许久未见自己孩子的县尉夫人更是扯着幼子从头看到尾,生怕对方缺胳膊少腿。

  白谨和左安礼则是慢慢悠悠,不疾不徐地回了各自的家中,离开前还下意识地对视一眼,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左县令同左夫人见了这一幕,眸光微闪,夫妻心有灵犀,同时发现了端倪。

  白谨是哥儿这件事早就在之前来信时写在里面,左家自然是清楚的。以往还不觉得两个孩子之间有什么,现在端上放大镜一瞧,竟是发现处处都有破绽。

  他们甚至掩都不掩饰一下!

  张氏全身心都关注在白谨身上,不像左家夫妇那么敏锐,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

  她一把抱住白谨,情绪难免激动。

  白谨哥儿的身份恢复,她就去了县衙处将他的真实性别给改了回来,幸好左县令一家都是良善人,不曾为难与她。

  “回来就好,咱们先回去吧。”大舅娘走了过来,劝道。

  他们在这站着哭哭啼啼确实不像样,几家人就此行礼互相别过。

  走前白谨和左安礼还互相对视了一眼,而这一切都被火眼金睛的左家夫妇尽收眼底。

  回去后就是两家互相盘问孩子的时候到了。

  左家三堂会审,左氏夫妇在高堂上各坐一边,左二郎顺便找了个位置,像模像样地看着自家兄长。

  左安礼就站在中间,对于他们即将到来的问话了然于心,即便心里头清楚他们会问的事,可他难免还是会害羞,脸颊已经随心地开始微微泛红。

  左氏夫妇一直把左安礼带在身边养大的,他们家大郎从小性子沉稳冷静,遇见大事也毫不慌乱,何曾露出过这样的小儿女情态。

  两人对视一眼,直觉有戏。

  左夫人开门见山道:“你可是喜欢白谨?”

  左安礼为母亲的直白一惊,随后便毫不闪避地回答:“是,儿子确实喜欢他。”

  左二郎像是吃到了惊天大瓜,身体不由坐直,比读书时认真多了,竖着耳朵听着,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左氏夫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左县令面色严肃地问:“你只是区区十三岁,可能分得清喜欢的边界,可曾真的想清楚。”

  左安礼直视父亲的眼睛,连一点畏惧和慌乱都不曾有,一字一句地答:“儿清楚!”

  “儿子对白谨的情谊天地可证,日月可鉴。也绝对不会现在就冲动表明一切,儿子可以等时机成熟再坦白。父亲,母亲,请为我拒绝任何姻亲的请求,儿心里只有他一人。”

  他堂堂正正地喜欢,哪怕别人说他年纪小,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又如何。谁说现在的喜欢就是做不得数的,直白地说出来又有何难?

  “你现在当以学业为重,若是没考上国子监,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做那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左县令冷哼一声,不满答道。

  左安礼眉目都染上喜色,躬身道:“多谢父亲!儿必然不会让你失望!”

  左二郎都能听出冷清兄长语气里的欢喜,可见对方是多么激动。

  他背着手摇摇头,只觉得爱情真像一味神药,竟是能随随便便地改变别人的性子,他以后可不要像自己的兄长一样喜欢上别人,那可太奇怪了。

  作者有话说:

  哪怕小说里写得多么动人,学生时代喜欢的人我也早给忘了(

  想起小学时青涩的喜欢,竟然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