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穿越夫郎有点甜【完结番外】>第40章 (三合一)

  左安礼吃完自己的, 无师自通地端了一碗白米饭,再夹了不少菜在上面,堆得整个碗都快要冒尖了才给白谨端过去。

  他们之前谢绝了村长要杀鸡的打算, 只用了厨房和掐尖的蔬菜,付了锭银子算作住宿费。

  白谨见人还亲手给他端菜, 脸颊通红。

  羞愧地接过:“多谢少爷。”

  因着太过羞耻, 其他的话白谨支支吾吾也说不出, 往日里伶牙俐齿的嘴像被用胶带封住。

  左安礼撑着下巴, 点漆眼瞳里氤氲着淡淡的水雾, 调侃道:“不是说了让你多锻炼么,怎的体力这么弱, 连我都不及?”

  白谨憋屈了半天, 愣是没说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只埋着头老老实实地炫饭。

  一次三大口, 早晚能反超。

  左安礼自顾自地说道:“今夜你同我睡一张床,吃完咱们就洗漱。”

  白谨低着头, 老老实实地说:“好。”

  外面传来董贞的嘶吼:“可恶,楚天直你太小气了吧!就不能帮我端一碗饭过来吗?你看看左安礼,对人家白谨多好!”

  “什么?!你居然帮刘善端都不给我端!!!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的兄弟!”

  楚天直冷笑:“这时候是兄弟了, 刚才因为我嘴笨, 一直在生意上疯狂占我便宜的是谁?夫子教导你要的不能见利忘义, 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接下来就是董贞唯唯诺诺, 伏低做小的声音。

  白谨听得哈哈大笑, 左安礼的嘴角也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

  夜晚入睡前要泡脚, 沐浴是没那个条件了, 只能等明天回了家再洗一个热水澡。

  白谨指使左安礼起来相当熟练,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大少爷,而左安礼则是被他压榨的小书童。

  他趁着左安礼出去后才洗了把脸,偷偷摸摸从外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脂粉,均匀地抹在脸上。

  房间外面传来脚步声,白谨手忙脚乱地把东西藏起,衣衫凌乱地坐在床上。

  左安礼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他:“你方才做了什么,怎的床上像打过仗似的?”

  白谨无辜道:“没有吧,我就是腿有点酸,在床上滚了两圈,谁知道会这么不经造?”

  左安礼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将脚盆搁在地上,里头装的热水还在荡漾,几瓢水珠从盆中溅出,白色的水雾袅袅蒸上。

  “脱袜,洗脚。”左安礼甩下这句话,就先把脚放进脸盆里泡着了。

  白谨乖乖地把脚上的罗袜脱下,一褪下,他就惊叫一声:“呀!”

  “怎么了?”左安礼回头,疑惑道。

  白谨哭唧唧地说:“脚上长了好多水泡。”

  左安礼急匆匆地洗完脚,拿帕子擦干后就去借针,放在酒精里浸泡一会儿,火上烤一烤就给白谨挑水泡去了。

  白谨看他一直忙上忙下,十分愧疚。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快点去睡觉,小心之后长不高。”

  左安礼气结,差点没因他这句不识好歹的话给气死。

  但小书童满脸无辜和诚恳,便知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就冷哼一声:“好呀,你自己来。”

  白谨就接过针,慢慢挑破水泡,疼得龇牙咧嘴,看得左安礼也是频频蹙眉,不忍心再落目。

  “其实也没那么痛。”白谨哈哈大笑。

  左安礼恼羞成怒,出去倒洗脚水了,不想再理这个不着调的人。

  夜里躺在一起,气呼呼的左安礼还是背对着他睡的。

  白谨翻身起来,凝视着他微微颤动的纤长睫毛,就知道对方没睡。

  他便伸出去,轻轻地戳了戳左安礼软糯的脸颊,柔声细语地哄道:“少爷,我错了……”

  左安礼紧紧闭着眼不理他,半天过去,没忍住,猛地睁开眼:“错哪了?”

  白谨毫不犹豫地说:“不该把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嗯……应该婉拒才对。

  左安礼知晓他为人处世比较稚嫩,也不再跟他置气,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漆黑眼眸注视着白谨。

  粉雕玉琢,乖软得仿佛一个粉团子。

  也不知道哪那么多古灵精怪的想法,又怎么这么能气人。

  “行了,脚心还疼不疼?”左安礼暗恼自己沉不住气。

  白谨笑嘻嘻地说:“不疼了,多亏了少爷的药膏,特别好用!”

  左安礼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表面上说不管他,实际上还是从护卫那儿拿了外伤药,抹在脚心清清凉凉,倒是能解疼。

  浓稠如墨的夜从窗中溢进来,粒粒星子在夜空中闪耀,两人说了一会儿的悄悄话,就沉沉睡去。

  *

  破晓黎明,曙光在流动中从叶缝里钻出,筛下满天的光晕。

  炊烟慢慢从村庄的烟囱里升腾,扩散至整个村子上方的天空,鸡鸣与狗叫的声音不绝于耳。

  白谨在吃饭的时候,就跟左安礼他们说:“我们村子在早上也是这样的场景,朴素、田园,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他从前的经历,尽量避开他的伤心事,转而去问问村子里有趣的事。

  白谨挑挑拣拣,也同他们分享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一众人约定,下次放长假就去乡村里玩玩,捉泥鳅、采山药、掏鸟蛋……就听就非常好玩。

  前期要建工坊,还得做大量的准备工作,投资亦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请人来设计工坊的布局,还要花钱安排人来建。

  工匠调.教学徒出来教工人们做事,从投入到产出,要想节省时间,大量的资金必不可少。

  恰好又由于临近冬日,他们得抓紧时间把蜂窝煤产出来,上市后推广好大赚一笔。

  那么这笔钱是绝对不可以省的。

  董贞他们刚赚的钱就得拿出来,心疼得眼泪汪汪,依依不舍地摸了一遍又一遍。

  白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就算再悲痛不舍,他们都得把钱给掏出来。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要是现在不狠下心投资,以后就只能看着别人吃螃蟹自己流口水。

  刘善羡慕地看着他们打打闹闹,其实他也想参与到其中,只是他爹不让,这几天都闷闷不乐。

  白谨注意到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撺掇道:“小刘啊,要不然你也来试试?”

  刘善满嘴苦涩:“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他要是知道我行商事,非得把我腿打断,赶出家门不可。”

  董贞嗤之以鼻:“哪有这么严重,大人们总是说的那么夸张,我经常惹我爹生气,他又有几次动真格了?”

  楚天直也插话道:“我爹一直说要把我腿打断,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着。”

  白谨抽了抽嘴角,你们可真是你们父亲的大孝子啊,有这样一群儿子,当父亲的想必会很高兴吧。

  都能少活十几年。

  “刘善,你知不知道私房钱?”白谨对他挤眉弄眼。

  刘善脸微红,抠了抠手指,“知道。”

  其余人都揶揄地看着他。

  白谨哥俩好地搭着他的脖子,眼睛晶亮地说:“人嘛,谁还没几个私房钱了。你用你的钱投资,赚到的钱再藏起来,不让刘先生知道不就得了。”

  左安礼默默地盯着白谨,听他说着将私房钱藏哪才不会被发现,狡兔三窟,最好多藏几处。

  又分享了不少藏私房钱的经验,熟练之程度,让人不由疑惑他究竟是与家人斗智斗勇了多少次。

  “白谨说的对,你都这么大了,难道你爹还会随便翻你的屋子么?”董贞在一旁煽风点火。

  楚天直目瞪口呆:“白谨,你也太娴熟了吧!防贼都没你这么能耐。”

  白谨摆摆手:“我瞎想的。”

  其实是在现代刷短视频时看到的,他暗自好笑,那些藏私房钱的男人,防老婆可不跟防贼似的么。

  刘善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煽动得蠢蠢欲动,一咬牙,心一横,就决定跟他们干了!

  钱一投进去,就哗啦啦地如同流水般花出来。

  工坊慢慢开始修建。

  他们这边需要管事的,就得抓耳挠腮、使劲千方百计跟大人们要人。

  这时候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为了让他们知道人间疾苦,没有大人护着是什么滋味,这群人宰起几个孩子来可是毫不手软,半点都不留情面。

  董贞不找他娘亲喊冤,他比较鸡贼,直接去他祖父母那儿哭嚎。

  这小子知道一物降一物的道理,知道谁才能真正制住他的父亲。

  他就不信,他爹还能逃得过他奶的五指山!

  小孩子们的活动范围再大,也多是在家中和马场两点一线。

  他们还不知道广兴县如今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因为这儿的产品吸引了天南海北的商人。

  商人到了,经济也能慢慢地盘活。

  商业一繁荣,就促进各行各业都百花齐放,使出浑身解数来赚钱、花钱。

  而钱,只有投入到循环使用时,才能发挥出它的价值,否则就是一堆死物。

  等白谨提着他的小包袱回家一趟时,他忽然就注意到了广兴县与几个月前的不同之处。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

  这也导致了衙役的人数猛地增多。

  那些原本收保护费的街溜子也被正式编入伍,去抓那些扒手和拍花子,时刻防卫着有人闹事。

  白谨眼瞅着欣欣向荣的县城,露出老农见到粮食收获的满足笑容。

  *

  光是靠着产业的繁荣,还不够。

  他们得办特色项目,兴旺商业街,让那些人乐不思蜀,对广兴县赞不绝口。

  并且这项活动还得独一无二,别具一格,让人今后回想起来,第一想起的就是广兴县。

  不论日后其他地方如何仿制甚至再创新,别人都会觉得此地最正宗。

  就比方说景德镇的瓷器,如今广兴县的玻璃。

  白谨将此事说给了左安礼他们听,左二郎最喜欢玩乐之事,双手双脚赞成。

  他还藏不住嘴,将此事告知了左县令。

  左县令在吃饭时提及这事,白谨脸上浮起胭脂般的薄红,羞涩道:“都是小儿胡闹,县令别嫌弃就好。”

  “你生长在山野,集结天地之凝华,才生得这般钟灵毓秀吧。”左县令从侧面回答了白谨谦虚的话。

  白谨只觉得无比羞耻,脚趾都尴尬得蜷曲,要是有机会的话,他都能抠出一个魔仙堡来。

  “这确实是好提议,正好今年的税收不错,从财政中也可拨出钱去修缮县城的基础设施。”左县令笑道:“总不能让外人觉得生产出得天独厚玻璃的广兴县,也不过如此吧!”

  左夫人则惊讶地说:“你来时不是还减免了几层赋税,成了收税的最低标准吗?竟是还能拿得出钱。”

  左县令耐人寻味地看着左安礼二人,兴味道:“还得靠这两个孩子,是他们一手操办。”

  事情毕竟经手了左夫人,她自然也清楚,赞赏地看着两个孩子:“不错。你二人都年少有为,未来可期。”

  她从来不摆任何世家贵女的架子,也不觉得自己比白谨他们高人一等。

  因此她跟左县令两个绝对不会钗破镜分,一直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兴办特色活动的事情不急,他们还要花重金把县城从里到外都翻新一遍。

  左县令发了一张布告出来,希望广兴县的百姓集思广益,结合本地特色想出一个惊艳众人,难以忘怀的节目。

  要求举世无双,奖励十两银子。

  消息一出,全县城的百姓都沸腾了,只是一个想法就能换得十两真金白银,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许多人踌躇满志地冲去县衙,结果都铩羽而归。

  白谨他们对这事儿当然有想法了,但是在那之前,他们得应付刘先生的考试。

  要是有奇人异士率先想出办法,他们到时候作为观众围观欣赏也不错。

  *

  对于考题,刘先生有自己的考量。

  他身为先生要考校学生,左夫人自是无有不应。

  正好上次府上就有选拔书童留下的桌凳,留给几个孩子用恰恰合适。

  在寒风凛冽的冷气中,白谨握着毛笔,满脸的生无可恋。

  为何古代还有考试啊?

  因为大黎施行的是科举取士!

  哦,那没事了。

  白谨虽然对考试一向深恶痛绝,但在二十一世纪填鸭式教育,每周一小考,每月一大考的疯狂输出下,早已习惯考试的碾压。

  木然了一会儿,舒了口气就进入状态,执笔开始答题。

  甚至比沉思的左安礼还要快些。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就答的比对方好,只是摆烂的技艺更高超,勉强有个努力的样子。

  再看看董贞和楚天直两个,手上紧紧握着笔,咽了口唾沫,在大冷天中硬是热出汗。

  这大概就是平时不努力,前几天佛脚也不好好抱的下场了。

  白谨在两炷香烧完前,提前交了考卷,转过头就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们二人。

  剩下的左安礼和刘善都是按时交卷,只有董贞他们还在那面露痛苦,颤颤巍巍地拖着把考卷交上去了。

  看他们这惨白的脸色,就知道做出来的成绩不怎么样。

  刘先生一向和善的脸色都变得严肃了,他冷哼一声:“平日里不努力,我看你们将来还怎么去科考!”

  董贞恹恹道:“我爹没对我抱希望,能考明经就不错了。”

  楚天直憨憨笑道:“我爹让我去考武状元,嘿嘿嘿。”

  两人直把刘先生气得不轻,只等卷子成绩出来后,糊在他二人家长的脸上,并放出重话——

  “你们以为考明经(武状元)就不需要刻苦学习了吗?一样要修习经义(兵书)的!”

  至于董贞二人被如何斥责、又打肿屁股,之后连门都出不了,那就是后话了。

  他们还在兴奋热烈地议论着县城里新开的一家温泉馆。

  “还不知道是谁发现这一商机的,冬天泡一泡热汤,恐怕连骨头都要酥了。”董贞托着脸幻想道。

  “可惜这温泉不是天然的,人工制热的泉水效果还不知道好不好。”楚天直遗憾道。

  “能有享受的就不错了,你们可别挑三拣四啦,正好考完试大家都来放松放松。”白谨大大咧咧,摆着手不以为意地说。

  刘善在一旁弱弱道:“小孩子不能泡太久,对身体不好的。”

  “咦~你干嘛在这时说扫兴的话。”二人嫌弃道,还不知对方的父亲即将让他们大难临头。

  左安礼牵着白谨的手,“走吧,我们先去订个包厢,还是单独的浴房比较合适。”

  他们之前问了,这家专门开温泉服务的店铺,还分公共和独立。只不过有价格上面的差别,甚至还能有搓澡服务。

  只是将搓澡提到泡温泉之前。

  白谨无语凝噎,这还有点儿像是东北的大澡堂子,再将温泉结合起来的产物。

  老板真是个聪明人。

  到了店中,就已经能感觉到一片热气蒸腾,熏得他们几个脸蛋都微红了。

  四周尽是古色古香的寻常模样,只有一间不大不小的铺面招待,而他们的温泉都在后面的小院子里面,四通八达有不少走廊、房间。

  为了稍稍缓解热意,中间还挖了一个大水池,灌满了冷冽的清水。

  掌柜的不在,是由小二招待的他们。

  白谨和左安礼单独一个房间,董贞他们三人一个房间,护卫不想参与这种活动,就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动静,看护安全。

  董贞眼眸微动,羡慕地看着白谨二人:“他们两个关系可真好啊,我也想找个合适的书童了。”

  楚天直撇嘴:“你能找到白谨这么聪明的吗?你别忘了你家才多久就给你劝退好几个书童了,就你?”

  他摇头不屑。

  气得董贞拳头捏得咔吧咔吧作响,又因武力值不够,打不过这人而放弃。

  *

  白谨开始解衣褪袍,他来之前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一脱衣服,他才突然想起来。

  等等,就算他不觉得自己跟左安礼有何区别,但他们终究性别不同,要是待会儿擦到额头将哥儿身份暴露出来该如何是好。

  他僵在原地半天不动。

  左安礼就奇怪地说:“怎么了?”

  白谨深呼吸一口气,都到这儿了,难不成还要退缩?

  再说了,小孩子嘛,能泡多久的温泉呀,肯定眼睛一睁一闭,一会儿就过去了。

  “啊哈哈,我总觉得光泡温泉还缺了什么,原来是少了点心零食啊。”白谨冷汗直下,强行找借口:“这样吧,你先泡着,我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

  “不用了,我之前几天吩咐小二给咱们送过来了。”见到白谨古怪的行为,左安礼也难得拆穿。

  可恶,居然还能这样?!

  白谨第一次有些“不满”左安礼的体贴了,这小孩做事怎么如此面面俱到。

  小小年纪就长袖善舞,左右逢源,长大还了得!

  心里骂骂咧咧重拳出击,面上却是一副乖巧听话,单纯无辜的模样。

  他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衣服,将光.溜.溜的身子沉浸在温泉水中,只能见机行事,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算左安礼再怎么锻炼,本身也就是个八.九岁的孩子,实在没什么看头。

  更别提从不锻炼,跑个步就气喘,每次看到别人热血沸腾地练武,自己也就三分钟热度的白谨了。

  他甚至还有白软软的小肚子。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两位客官,您二位点的吃食到了,我能进来吗?”门外是小二沉闷的声音。

  护卫上前一步跟他交涉,东西由他送进去。小二退后一步,少走几步他还求之不得。

  “少爷。”这是护卫沉稳厚重的声音。

  “送进来吧。”左安礼淡淡道。

  这水汽太重了,早晚都会将脂粉给熏落的,这又不是后世防水的化妆品。

  白谨后背倚在石面上,忽地想起泡温泉是不是还需要一张白帕贴在额头上,这样他也不用担心暴露了。

  于是护卫进来后,就在一片白蒙蒙的热气中,发现白谨没骨头地葛优躺着,额头上还贴着一坨软趴趴的白毛巾。

  他转头猛地看向左安礼,见他还是正常的,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白谨:“……”你什么意思?

  “别担心,他没生病,只是觉得这么泡着比较舒服。”左安礼解释说。

  白谨:……谢谢,有被内涵到。

  护卫点点头:“没事就好,那少爷,我就先出去了。”

  “好。”

  护卫将东西放下后,起身出门,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白谨担心自己挪动身体弧度太大,将头上顶的白帕子蹭落,就没动那边的吃食。

  可是他以往贪吃的形象太深入人心,多半会被聪明敏锐的左安礼发现不对。

  那就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好了。

  “少爷,这次县城要举办的活动,你有什么想法吗?”

  室内静了两秒。

  左安礼瞥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不,完全没有想法。”

  白谨:卒!

  就该知道以左安礼的性格,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才对。

  白谨鼓着腮帮,眼睛微眯,盯着左安礼和自己面前的缥缈白雾。

  “我倒是有几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他眼里闪着晶亮的光,好似星子跳跃在茶褐色的湖泊中。

  左安礼不自在地挪开眼,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让人无法直视的眼眸存在。

  “哦,那你说说吧。”他别扭地展开话题。

  白谨以手拨着泉中的热水,“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大家肯定会在年前陆陆续续地回家团圆,我们要自己选个好日子,作为广兴县特有的‘节日’。”

  左安礼虽不在乎这个,但仍旧耐着性子听他说话,从鼻腔里轻“嗯”一声,以示回应。

  旁人见不到他耐心的时候,偏就白谨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让左县令想办法在那天解除宵禁,灯市得有吧?”

  “唔,除了这个,猜灯谜肯定得配上。这些不用咱们提,那些商家肯定会推出。”

  白谨颇为苦恼:“既然如此,那咱们能想出来的有趣活动肯定少之又少了。”

  左安礼捏着下巴,一手抹去脸上的水珠,露出芙蓉面,漫不经心地提醒:“你知道跳傩舞么?”

  “傩舞?”

  系统见不得他丢人,提示道:【和跳大神差不多。】

  白谨立刻就懂了。

  不过左安礼解释得更详细:“傩舞请一些人佩戴狰狞凶煞的面具,作特殊打扮。再跳具有驱鬼逐疫、祭祀祈祷的舞蹈。”

  白谨好奇地睁大眼睛:“我还没见过呢。”

  左安礼的神色格外柔和,他道:“一般在大年初一和正月十六有表演,准备几个曲目从东街跳到西街。”

  “以前广兴县的财政并不乐观,请不起傩舞来娱乐民众,今后父亲应当会请。”

  “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呀。”白谨邀请道。

  左安礼冲他笑着,眼底泛起柔色:“嗯。”

  看来是搞不出独一份活动了,白谨怏怏放弃,觉得能弄出这么观赏的活动也算不错,至少改变了大家对广兴县贫穷偏僻的刻板印象。

  他转念一想,可以借鉴傩舞,搞一个独具特色的活动。

  “少爷,我们可以这样……再这样……”白谨为了贴合气氛,特意凑近了左安礼,压低声音细说。

  左安礼先是被他带过来的湿热气蒸得微醺,接着就将注意力放在他说的话上,眼中含笑,为他完善细节。

  *

  “诶,这不是老钱吗?”手上紧紧捏着工坊牌的老人正挥手跟旁边的人打招呼。

  别看他上了年纪,背也有些佝偻,但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

  “嗯,是老关啊。”回应他的是个穿蓝布麻衣的老人,手上满是长年累月干活的裂痕。

  还有不少来这蜂窝煤工坊的人,竟是跟他们如出一辙的老人,精神状态还有身体都还算良好。

  “没想到这次的工坊居然会喊我们这群老东西来工作,我儿子可是羡慕死他老子了!”老人得意地说。

  “说起来,我那儿媳妇也不知怎的被县上招去做工,听说要在年前赶出一批衣裳来,是大人物需要的吧……”

  另外一个老人啪嗒啪嗒抽着手里的烟枪,不耐烦地打断他:“你管人家要什么,能有钱赚就行了。”

  这些人无一不捏紧了手中象征着身份的木牌,靠着这个他们就能在过年前赚上一笔,过个好年了。

  先前被喊做老钱的蓝衣老人背着手回了乡,昂首阔步地回到家。

  老妻崇拜地看着自己,准确地说是看着他手中的木牌。

  又是给他递擦汗的帕子,又是倒润口的热水。

  老钱此前在那群老哥们面前稳重如山的形象退却,他得意扬扬地朝着老妻炫耀:“你男人出马,能有什么不成功的?”

  钱婶子想摸一摸那张木牌,却被老钱一把将手打掉。

  她立马变了脸,横眉竖目道:“好哇,钱大山,你胆子见长了是不是?!敢对老娘出手,要不是我厚着脸皮去求青奴给咱们这个机会,你还不一定会被选上!”

  老钱被扭住耳朵,疼得面目扭曲,连忙跟她求饶。

  钱婶子念叨起今日又有人来拿东西给家里面,让她在白谨面前替他们说好话。

  “你没答应他们吧?”老钱连声问。

  钱婶子翻了个白眼:“我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吗?当初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在人那么惨的时候都不伸出援手,还只会嚼舌根,现在知道别人辉煌了,想来分一杯羹,我呸!做他的美梦去吧!”

  老钱也摸上了自己的旱烟枪,里面没有烟丝,只能含在嘴里过个瘾。

  他含糊不清地说:“你没答应就好,他们的儿子都已经去矿区挣钱了,竟然还不知足。”

  钱婶子嫌弃地斜睨他一眼,“你不也是一样吗?”

  她郁闷道:“都怪当初没学好女工,现在只有咱儿媳去了布坊工作。可惜不是绣娘,听说绣娘的工钱更高呢!”

  老钱倒是看得挺开:“就咱们这些粗人,手上竟是做惯了重活的茧子,哪有这个机会选做绣娘。”

  夫妇俩计划着把儿子儿媳,还有老钱挣得钱存起来建个火炕,明年再买一头黄牛,这样他们就有更多时间去工坊做活。

  今年也给孩子们扯块布置些新衣,还能在过年时买大鱼大肉补身体……

  年前,广兴县就有不少类似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正在畅想着美好未来。

  *

  前面忘记提白谨的外祖一家,实在是事情太多,他都快忙忘了。

  他们火急火燎地从隔着好几个县的江左县赶来,看到的却是张氏完好无损,面色红润的模样。

  甚至以往白老二还在时都难以企及的县城房子,他们家现在就眼也不眨买了一套,还是个带小院子的。

  当时大舅一家快惊掉下巴的样子,白谨至今都难以忘怀。

  今日又遇上表姐,白谨才从久违的记忆中翻找出他们的存在。

  说起他们的事,那也是家长里短,常常被街坊邻居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俗话说得好,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外祖父一家疼爱出嫁的幺女,也就是白谨的娘亲张氏,但是对于他表姐这个孙女一直不甚满意。

  白谨有两个舅舅,大舅家只有一个女儿,二舅却是两个儿子。

  因着此前大舅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外祖父一直想要大舅过继二舅的一个孩子,将来好为他摔盆。

  两家都没同意,这事就这么拧着,导致原本和睦的两家人早就有了裂隙。

  趁着张氏的事,大舅一家马不停蹄地赶来,也是想从压抑的家中逃离出来,松口气先。

  事情解决后,一家人又围在小桌上商量了一下。

  大舅一家决定搬过来和张氏他们住。

  一是大哥心疼幺妹独自一人抚养孩子,怕他们孤儿寡母的容易被人欺负。二是想要脱离外祖父母的闹腾,让一家人还能安宁点。

  他们跟外祖父母说了这事,对方那儿又有老二看护着,哪还缺一个他本就常年在外跑商的大儿呢。

  没错,大舅是干卖货郎的营生,在家的时间本就不多,不如二舅这个老老实实的田家郎更常陪着二老。

  仔细商讨过后,白谨也觉得有家人陪着张氏更高,他自己是不常在家待着的,要是有个伴平日里也好互相照应。

  “表姐,大舅他们还没过来吗?”白谨抿了抿嘴,有点羞涩地问。

  他哪里会跟女孩相处,尤其是以亲人的身份。

  太难为情了。

  大舅一家是少有知道白谨真实性别的人,十几岁的表姐就算在外祖父母的压迫下,性子也还是泼辣。

  跟白谨想象中传统的温婉女子有很大不同,她咧开嘴,笑出几颗雪白的牙齿,“爹娘他们托着行李来的慢,我是碰巧遇见来进货的熟人,搭上他的牛车就过来了。”

  张表姐一把抱住白谨,捏了捏他莹白滑嫩的脸蛋,“我这不是怕姑姑一个人寂寞,提前来陪你们了吗?”

  白谨从她的魔爪里挣脱出来,揉揉脸蛋:“小孩子不能随便捏,容易流口水的知不知道。”

  见他老气横秋地教训人,表姐不仅不害怕,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圈过他的脖子,□□他的脑袋。

  笑声极有魔性,传递很远,恐怕整条街都能听见。

  关于让妇人们制作衣服的主意,就是在这时进入白谨的脑中的。

  工坊的工人们、矿区的长期矿工们,还有大大小小他们手底下的人,都可以在年节时发这么两套换洗的工作服穿。

  唔,既能解决些女子就业问题,提高她们的地位,还能提高工作人员的待遇,增加他们的认同感和幸福感。

  他笑眯眯地看着笑容逐渐猖狂的表姐,不知道对方今后被强势凶猛的大舅娘压去布坊做工,又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白谨绝对不承认他是小气,故意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折腾他表姐。

  他肯定是为天下女性出主意的大好人了,赚钱名誉一举两得之事,想必他表姐日后也会在金钱到手时感动得眼泪汪汪。

  届时他已功成身退,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

  *

  “诶,游守兄,本章兄,你们怎么来了?”白谨一脸惊奇地打招呼。

  褚成和关原是他跟左安礼在书肆购买书籍时碰上的少年,上次一别,约摸有月余不见了。

  没想到居然还会在县衙里头碰见他们。

  “唉,好不容易才从高强度的痛苦看书中解脱出来,当然要来外面透透气,放松放松。”褚成轻轻一笑,用久违的愉快口气说道。

  “没想到就看见了县令贴在外面的布告,身为广兴县的一份子,当然要为县令大人出谋划策,排忧解难啦。”

  白谨眼角抽了抽,看你那个表情可不像,确实不是为了找乐子?

  “这么说来,游守兄和本章兄都有了不错的主意?”白谨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的银锭。

  县令只说采纳的就有奖励来,不过最大的奖项,自然得颁给最有创意最新奇又最符合要求的人了。

  褚成眨了眨眼,用神秘的语气说道:“哦,这个嘛,其实只是玩了点小聪明。”

  路过的衙役听他们少年孩童勾肩搭背,用老江湖的语气称兄道弟,都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关原尴尬得不行,强行揽过褚成的脖子,威胁道:“我说,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你的羞耻想法,咱们另外找个地方行不行?”

  除了褚成和白谨,这二位身后的关原以及左安礼都很赞成这一决定。

  几个人最后在一家老伯开的羊肉汤铺子前落座,一人点了一碗热腾腾的汤。

  “前几日下了场不小的雪呢,路上全是扫过积雪的痕迹,在这种时候来一碗羊肉汤,浑身的热气都散发出来了。”褚成抄着手,动情地说道。

  左安礼若有所思地盯着白谨,而被他看着的人,小声吹着口哨,看天看地就是不去对上他的眼睛。

  “唉!你这是终于发现自己将小书童宠得无法无天,开始对他严厉了么?”褚成故作开心地问道。

  正所谓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没有丝毫不适地就接受了这一事实。

  “才没有那回事!”白谨脸颊通红地驳斥。

  这一切都要从今年下的第一场初雪开始说起。

  白谨在穿越前,一直都是南方人,从未踏足过北地一步,出生二十几年从未见过真正的雪。

  除了在网上刷视频看见的,那些北方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雪天里肆意放纵地嬉戏:堆雪人、打雪仗、滑雪、在雪地里踩下属于自己的脚印……

  他那日不就是一时激动了点嘛?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地震把我吓得脚趴手软。

  QAQ幸好人没事,家人平安就好

  希望看文的小天使也能平安喜乐、一生顺遂呀,挨个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