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年末, 魔修作乱的次数却越是频繁。

  凌鸣玉给谢妄过完生日第二天,便听说昨夜城中另一端,又发生了数桩失踪惨案。

  这些案件无一不是老者惨死家中,而家中青壮年却不知所踪。

  世家集结的除魔分队纷纷出动, 然而却并未寻到人, 大家都说, 这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这种惨状, 凌鸣玉从前从小说寥寥数行字中读到时,最多感叹一句百姓无辜, 心中并不会生出太大感触。

  然而当这种情节,切切实实发生在凌鸣玉身边时, 凌鸣玉这才意识到。

  书上书写的每一个字, 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房间里, 凌鸣玉迷茫地问:“谢妄, 你觉得年后,魔修真的会有所收敛吗?”

  谢妄稍作沉思, 答:“各世家已经在不断加强追捕力度,年后若再得太玄宗帮助, 彻底剿灭作乱魔修, 只是时间问题。”

  闻言, 凌鸣玉眉间并未得到舒展,反而越凝越深, 仿若陷入沉思。

  忽然间, 他恍然般道:“谢妄,你说的对。只要全城世家连同太玄宗全力追捕, 魔修终有覆灭的一天。”

  “所以我决定, ”凌鸣玉忽然郑重道, “我要加入除魔分队,为青州城的百姓,奉献出我的力量。”

  魔修凶狠嗜杀,从不会因你是世家少主还是火/户/鼎体质就对你手下留情。

  毫无疑问,凌鸣玉做出的这个决定,十分危险。

  但谢妄却并没有出言阻拦。

  “你觉得呢?”凌鸣玉想要了解谢妄想法。

  倘若谢妄对此无意,他不会强迫谢妄去。

  “我说过,”谢妄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帮你。”

  凌鸣玉顿时扑进谢妄怀里,又感动又开心:“我就知道谢令闻你最好!”

  凌鸣玉很快将二人入队的想法告诉了林家负责人。

  除魔本就凶险,而凌鸣玉身份又有些特殊,故而负责人一时有些为难。

  但架不住凌鸣玉多番请求,在得到当今林家家主许可后,负责人终于将二人编入除魔分队。

  于是凌鸣玉的行程自此开始忙碌起来,时不时便需要往城中各处跑。

  纵使凌鸣玉和谢妄是一个小队的队员,但当弟子人手不够时,二人也不得不暂且分开,各自去处理不同的事件。

  导致二人见面的时间,同从前相比减少不少。

  但晚上休息前的时间,是凌鸣玉和谢妄固定呆在一起的时间。

  结束一天东奔西跑的忙碌,凌鸣玉洗漱完,半瘫在太师椅上,任由谢妄为他绞干半湿的乌发。

  凌鸣玉指尖则把玩着谢妄袖袍的一角,舒服地直叹气。

  余光里,凌鸣玉忽然看到谢妄面色微沉,凌鸣玉心下顿时一个咯噔。

  “谢妄?”他小心翼翼试探,“你怎么啦,不开心,是累到了?”

  谢妄缓缓垂下眼,语无波澜:“不累。”

  凌鸣玉瞬间领悟——

  他问了两个问题,可谢妄却只是选择性的回答最后一个。

  他从谢妄掌心中取出自己的头发,起身简单束在后,动作间将谢妄半推半拉的按在太师椅上。

  “那就是不开心了。”他笃定道,想了想,忽然咬牙拔高声线,“难道今日有人寻你麻烦?你告诉我是谁我现在就……”

  “不是。”

  凌鸣玉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片刻后,他忽然整个人变得怏怏的:“难道,你后悔了?”

  “我是后悔。”谢妄几乎是毫不犹豫便接话道。

  凌鸣玉顿时宛如天打雷劈,不等他有所反应,便听谢妄微微簇眉,目光不甚满意地扫过凌鸣玉的疲容,道:

  “若早知会分开,我便不该入名册,直接跟着你。”

  凌鸣玉猝不及防听到解释,甚至来不及收起下垂的唇角:“你意思是说,你不后悔参加分队,后悔的只是不能和我在一起?”

  说到最后几个字,凌鸣玉眼睛都亮了起来。

  凌鸣玉:“谢令闻,我真是太开心了!”

  参不参加除魔分队,谢妄根本不放在心上,既根本不在意,又何来后悔之说?

  只是看凌鸣玉终日东奔西跑,谢妄才生不满之意。

  但当谢妄看到少年雀跃地恨不得原地蹦起来的模样,解释的话顿时卡在齿前。

  虽凌鸣玉的理解和他表达的意思略有些出入,但他还是答:“嗯。”

  得此回答,凌鸣玉简直一扫白日里的全部疲倦,粘着谢妄叽叽喳喳,恨不得说一晚上的话。

  最后还是谢妄提醒凌鸣玉休息,凌鸣玉这才依依不舍的停下来。

  凌鸣玉难舍难分地爬上床,谢妄起身吹灭烛火,转身正准备出门,互听床榻前一道软软的声音撒娇般道:“谢妄,你和我睡一起嘛……”

  在凌鸣玉眼里,虽然他和谢妄间,有过超过朋友情谊的行为,可那都是形势所迫,谢妄是为了救他。

  所以凌鸣玉不会因为一些过往,而生分二人情分,谢妄永远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而好朋友就是要彻夜抵足长谈!

  谢妄闻言一僵,不用回头都知道,凌鸣玉此时定双手扒在床边,仰着婴儿肥的少年脸,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喉头上下滚动,声音不自觉带上丝喑哑,在黑夜中尤为暧昧动听:“太晚了,你该合眼休息。”

  凌鸣玉耳尖一颤,悄然升起数分粉意。

  不知道为何,谢妄的回答分明无一字异常,但凌鸣玉偏生觉得耳热。

  就好像他邀请谢妄留下,是件非常逾矩且不该为的事情。

  凌鸣玉缩回去,低声嘀咕:“什么嘛……”

  凌鸣玉按耐跳的有些发快的心脏:“怎么连声音都怎么好听……”

  房门被合上,谢妄的脚步声逐远。

  凌鸣玉却不知想到什么,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直到夜色渐深,才终于有了些睡意。

  然而就在凌鸣玉入睡时,一道黑气悄然飘入,没入凌鸣玉眉心。

  ——凌鸣玉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

  热闹的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甚至连长街边的面具摊子,都和谢妄生日那天,他们在长街上见的一模一样。

  只是熟悉的长街,此时却只剩下凌鸣玉一个人。

  凌鸣玉不知道该如何结束梦境,所以在长街上逛起来。

  路过每一个他和谢妄经过的地方,他都忍不住想起当时快乐的场景,不免勾起唇角。

  前方围着一大圈人群,凌鸣玉轻易回想起铁花散落时的绚烂。

  他快愉悦地加快脚步,准备在梦中重温,忽然间,凌鸣玉左肩,猛地撞上一道坚硬的肩膀。

  梦境中本该没有痛意,但此刻,凌鸣玉却明显觉得左肩隐隐传来奇怪的闷意——并不是撞上人,倒像是撞上一团棉花。

  凌鸣玉倏然抬起头,第一次认真的审视梦境中的人。

  便见迎面撞中他的少年也抬起头。

  是的,少年。

  几乎在看到这人没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的瞬间,凌鸣玉便确定,眼前这人的年龄不大,至少他表面上看起来年龄尚小。

  因为凌鸣玉在此人面颊两侧,看到了一些偏肉感的婴儿肥,这是十来岁的少年人常有的面容特征。

  他带着一张凶狠的恶鬼面具,上方两个恶鬼独有的红色尖角,令他看起来有些难以言喻的邪魅。

  凌鸣玉瞧看这人时,这人同样也在打量凌鸣玉。

  片刻后,他忽然扬起绯红的唇角:“你就是,林奚吟?”

  凌鸣玉猝不及防被吓得后退半步,震惊的瞳孔发圆:“你会说话?”

  他左看右看,周围虽然依旧人来人往,可路上所有的行人,都仿佛被设定了相应的程序。

  他们会动会说会笑,但这都是程序赋予他们的,而程序之外,他们不会做哪怕多余的任何一个动作。

  比如凌鸣玉行走其间,他们不会向凌鸣玉投来哪怕半个眼神,更不用说谈话了。

  “我自然会说话。”那少年魅惑笑道,“你不也会说话,不是吗?”

  凌鸣玉心道,是,可这里是他的梦。

  凌鸣玉心中警惕,没来由的,他下意识觉得眼前人十分危险。

  少年显然看出凌鸣玉心中所想:“你想走?”

  凶煞的恶鬼面具下,他摊摊手,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抹红意:“你大可以试试看。”

  看来逃是逃不过去了,但眼前人显然伤害不了他。

  若是能伤他,何必费尽心思入他梦来?

  凌鸣玉令自己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

  这股谈判的姿态,令澹台燕云诧异不已:“你本人……”

  他故作玄虚的停了停,用一种暗藏轻蔑的恶劣目光,将凌鸣玉上下打量道:“到是比传言里,有意思多了。”

  凌鸣玉心中当即一沉,此人竟还是有备而来。

  不管如何,凌鸣玉都不愿再和眼前人纠缠。

  他不动声色后退,心道,只要他不说话不搭理他,眼前这人就是再有滔天的能耐,也不能奈他分毫。

  或许他应该找个地方坐下来,舒舒服服等梦境结束?

  凌鸣玉下定决心,不管鬼面少年说什么,他都绝不搭理。

  然而下一秒,鬼面少年轻飘飘一句话,令他几乎瞬间破功:

  “难怪谢妄对你感兴趣。”

  “什么?”凌鸣玉几乎失态,“你说谢妄?”

  “这么紧张?”鬼面少年眼中流露出戏谑,和难以觉察的嫉妒恨意,“看来谢妄这半年里,倒是收获颇丰啊。”

  凌鸣玉总算看明白,鬼面少年是冲着谢妄而来,只是不知为何,会选择进入他梦中。

  “我不懂你的意思。”凌鸣玉瞬间冷下脸,不愿再听,转身便走,却被鬼面少年闪身再度挡住。

  “我可是谢妄的老朋友,你难道就不想更了解谢妄一点吗?”

  “比如说,你应该不知道,谢妄他……”鬼面少年抿着猩红的双唇,缓缓向凌鸣玉靠近。

  他目光带着明显的恶意,贴在凌鸣玉耳边犹如恶魔低语般道。

  “其实是魔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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