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鸣玉也是在学堂上过一阵课后,才知道,他当初苦心给谢妄收集的卷轴,究竟有多么误人子弟。

  了解情况后,凌鸣玉第一时间在课间抓住谢妄的手臂,紧张问:“谢妄,从前那些卷轴,你应该还没修炼吧?”

  谢妄黑瞳紧盯住凌鸣玉拉住他的手:“已经学完了。”

  凌鸣玉的面色顿时由红转白,看起来急的不得了,对谢妄上摸摸下摸摸:“那你现在修炼的时候,身体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凌鸣玉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谢妄浑身一僵。

  凌鸣玉圆瞳里闪烁着泪花:“仙师说,低劣的卷轴功法,轻则让人经脉紊乱,重则让人走火入魔,总之,会给修途带来非常大的影响!”

  “可是你现在已经修炼了那些功法,怎么办?”凌鸣玉失措不已,忽然起身。

  “我们现在就去找仙师帮你瞧瞧,看能不能找到补救的办法!”凌鸣玉说着作势便将谢妄往外扯。

  谁知谢妄半是好笑半是无奈道:“就因为这点小事?”

  凌鸣玉茫然回头,眼睛里蓄满慌张的泪水,可见谢妄却还是无动于衷,凌鸣玉心中更加着急:

  “你是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才会这么淡定。”

  谢妄抬手,指尖蹭过凌鸣玉湿润的眼角:“我早知那功法有纰漏。”

  “啊??”凌鸣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见谢妄取出一方巾帕,仔细为他擦掉眼眶中的泪水,边道:

  “所以早在修炼时,便避开误端,顺便完善了卷轴中的错误。”

  “啊???”倘若之前凌鸣玉还是惊讶,听到此处,凌鸣玉则完全被谢妄震撼住了。

  望着一脸淡然的谢妄,凌鸣玉从起初的震惊逐渐变得崇拜。

  他眼睛亮晶晶的:“你竟然能一眼看出功法中的错误?”

  不待谢妄回应,他忽的坐回身,双手揽住谢妄的手臂外侧,无不激动道:“谢妄,我就知道,你是个天才!”

  谢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嗯。”他淡淡道,“所以以后,不要再为这种小事难过。”

  *

  又过数日,转眼步入六月。

  那日聂萧问邀请凌鸣玉参加宴会,被凌鸣玉委婉拒绝。

  凌鸣玉本以为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谁知,他拒绝聂萧问示好的事情,不知为何,竟传到林苍古的耳中。

  临近宴会前,凌鸣玉忽然被林苍古传见。

  父子相见的第一面,林苍古开口便带着怒气责问道:

  “你为何要拒绝聂萧问的宴邀,你可知这机会,青州城中多少人抢破了脑袋都得不到?”

  凌鸣玉被斥地面色一白,正欲开口解释,便听林父冷哼一声,狠戾道:“是为了谢妄?”

  凌鸣玉瞳孔狠狠一颤,不自觉上前:“不是的爹。”

  林苍古将他举动全收入眼中:“这些天你对他的所作所为,为父皆看在眼里。”

  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毫不留情地将凌鸣玉拆穿:“吟儿,你对谢妄,是否太过用心?”

  凌鸣玉面色苍白,双唇颤抖,却强忍心中恐惧,磕绊解释道:“我只是遵从爹的吩咐,对、对谢妄好,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套取谢家的宝物。”

  “当真如此?”

  凌鸣玉强忍来自深处的恐惧不安,抬起头直面林苍古:“吟儿绝无半字欺骗。”

  闻言,林苍古终于露出二人相见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吟儿乖巧,为父自然知晓。”

  “既然如此,聂萧问的庆功宴,你便去吧。”

  “爹!”

  林苍古视若未闻:“你要谨记你林家少主的身份,不要让为父失望。”

  回去后,凌鸣玉一直在犹豫,要如何告诉谢妄这个消息。

  谁知不待他开口,只稍看了他几眼,谢妄便仿若了悟般问:“是聂家庆功宴?”

  凌鸣玉突然抬起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和林苍古谈话时,谢妄就在现场。

  否则,谢妄怎么可能会只一眼,便能完全勘透他心头所想?

  直到谢妄举起手边烫金的宴请帖,凌鸣玉这才明白。

  谢妄:“你父亲方才差人送来的,所以我猜,他传你去也是因为此事。”

  凌鸣玉垂头丧气地在谢妄身边坐下。

  谢妄:“你父亲要你去参加宴会?”

  凌鸣玉有气无力的点头,可怜巴巴的小目光望向谢妄。

  “那便去吧。”谢妄道,“我会陪你去。”

  六月初七,聂家家主为其子聂萧问入选仙门内门弟子开办庆功盛宴。

  一大早,凌鸣玉便带着谢妄跟随林苍古前往聂府赴宴。

  下了马车,林苍古不忘对凌鸣玉叮嘱道:“你知道该如何做。”

  他眼神似有若无地从谢妄身上扫过,仿佛在警示凌鸣玉一般。

  凌鸣玉心中一凉:“我知道,爹。”

  而后跟随林苍古入宴。

  宴会很快开始,隆重介绍完聂萧问如今新的身份、众人纷纷祝贺后,宴会开始表演歌舞,众人也纷纷活络的攀谈起来。

  好在有林苍古同其他氏族长者周旋,凌鸣玉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用跟在林苍古身后,时不时乖巧的唤几声叔叔伯伯。

  他体质特殊,所以,哪怕是比凌鸣玉更有权威的长者,也无一人不对凌鸣玉善意相迎,面上做出熟稔的亲密状。

  他今日穿了间金红交织的奢靡华服,于人群中得意穿梭间,骄傲张扬地像只志得意满的朱色神鸟。

  一番寒暄下来,凌鸣玉身心疲惫。

  好不容易等这一环节结束,他第一时间向林苍古申请自由活动。

  林苍古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去吧。”

  凌鸣玉立刻带着谢妄跑开了。

  他方才吃宴吃到一半便被林苍古叫走,正饿着,便带着谢妄重新回到席位上。

  这一次没有林苍古的打扰,凌鸣玉终于可以和谢妄细品美味。

  “尝尝这个…还有这个!”凌鸣玉每尝到好吃的,都第一时间和谢妄分享,幸福地眼快眯成一条缝。

  谢妄则仔细关注凌鸣玉爱吃的菜品,边不动声色为凌鸣玉布菜,边暗暗在心中记下。

  正边吃边看歌舞开心着呢,身侧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奚吟,谢兄。”

  凌鸣玉闻声回过头,便见聂萧问眼中带着惊喜,手中举着酒杯同他道:“我没想到,你们会有空来参加宴会。”

  聂萧问身后还跟着一群人,显然是聂萧问应酬间,忽然看到凌鸣玉和谢妄,这才拨开人群走过来。

  凌鸣玉也不好驳了聂萧问的面子:“聂公子,祝贺。”

  他起朝聂萧问扬了扬酒杯,而后一饮而尽,里面装的是谢妄特意为他准备的果饮。

  聂萧问显然很高兴:“叫我萧问就好。”

  三人于是简单交流起来,提及宴会,聂萧问有些羞赧:

  “这宴会,实在是我父亲执意要办,既是他的好意,我也不好阻拦。”

  凌鸣玉这回算是看清楚了:修道后年年回聂家是不忘本心,答应城主短任仙师是知恩图报,配合宴席是为尽孝。

  聂萧问其人,确实是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

  自从知道两人没什么奇怪关系后,凌鸣玉也不再排斥聂萧问。

  甚至觉得,和聂萧问做朋友,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

  正巧他近来正有件担心的事情,便问:“萧问兄,我有一件事情想拜托你帮忙看看,可以吗?”

  聂萧问自然答应。

  于是凌鸣玉便将他误送劣质卷轴给谢妄修炼的事情,讲于聂萧问听。

  最后担忧地拉过谢妄问:“可不可以帮谢妄看看他身体是否有异?”

  聂萧问望向谢妄,谢妄起先并无反应,还是在凌鸣玉的不断催促下,才缓缓起身,将手腕摊开在聂萧问面前。

  聂萧问笑道:“谢兄怎知我要查的是手腕?”

  随即双指合起,以灵气注入谢妄手腕经脉中。

  听了聂萧问的话,凌鸣玉一开始也奇怪,但很快就被聂萧问炫丽的灵气吸引,忘记心中疑惑。

  凌鸣玉心中紧张,一抬头,却见谢妄面色依旧冷淡,只是双眼中似有思绪翻涌。

  凌鸣玉便忽然伸手,于宽大的袖袍中牵住了谢妄修长硬朗的手。

  牵住的瞬间,凌鸣玉明显察觉到谢妄身体一僵,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反将凌鸣玉的手牵住。

  凌鸣玉压了压上扬的唇角,抬头对上谢妄漆黑的视线。

  他软绵绵的指腹在谢妄偏硬的掌心微捏,附身在谢妄身侧小声安慰道:“不要害怕,不管是好是坏,我都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

  凌鸣玉说完收回身,手却被谢妄继续牵住。

  凌鸣玉十分理解,毕竟他小时候被护士姐姐检查的时候,也十分害怕,但这时候只要牵住妈妈的手,就十分安心。

  ——他虽然不是谢妄的妈妈,但是牵手……总得来说道理是一样的吧?

  凌鸣玉没有放在心上,然而他安慰谢妄期间,聂萧问的面色,却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凝重。

  “难道很严重吗?”凌鸣玉心忽然揪起来,十分懊恼,早知道他说什么都该带着谢妄早点去看。

  聂萧问却郑重的摇了摇头。

  这下换凌鸣玉看不懂了:“什么意思?”

  聂萧问收回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然,他忽然问:“不知道谢兄,可有修炼问道的念头?”

  聂萧问此话一出,周围所有有意无意打量这边的宾客,皆同时一静。

  就听聂萧问诚挚道:“我方才粗略一探,发现谢兄体质、经脉皆为上乘,甚至在我之上,不知谢兄,可有意此番随我去昆仑太玄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