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母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不知道温辞对他好,却是为了骗他死心塌地。
甚至都能用他的命,去换取那皇帝的宠信。
叶映挣了两下却挣脱不开,转身近乎崩溃的看着他,“若不是他,我们母子恐怕早就没命了!”
宋怀瑾全身倏地绷紧,墨色的瞳孔中划过难以置信的情绪。
“母妃,您……”
叶映见他还不松手,便深吸了几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若不信,便同我回启祥宫。”
宋怀瑾脑中不停地回响着叶映的那句话,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启祥宫的。
叶映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一个伺候她多年的孙嬷嬷和福禄。
“福禄,你去出宫路上堵着,下了朝便将秦项明带来。”叶映现在也顾不得是否会引人侧目了。
“是!”
福禄走出殿门刚跑了两步,却被暗一拦住了去路。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
此时叶映和张嬷嬷把寝殿窗台上的三四个盆栽搬到了地上,将花草全部拔出后,又用花铲将土挖出。
取出花盆最底下的东西,两人撕开上面一层一层包着的油纸。
过了好一会,叶映拿着里面的东西快步走到了宋怀瑾面前。
宋怀瑾却怔愣着,没有去接。
叶映心里一急,直接将他拽到书案前。
“三皇子的字迹想来你不会认错。”她将里面的书信全部摊开放在桌上,“你看看这些可都是他写的?”
宋怀瑾的目光刚落在上面,心口便涌上一股疼痛。
他怎会不认识这上面的笔迹。
温辞的字极为好看,笔锋锐利,勾竖有度,一股锐气似是要随时破纸而出。
桌上还有几张画像,每张都画的是他,不同的是神态各异,相同的是作画人的用心。
宋怀瑾墨黑色的瞳孔紧缩着,修长的手指从上面一一抚过,“这些,这些都是……”
还不等他说完,叶映打开旁边的瓶子晃了晃,然后放在他的鼻尖。
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正是之前的那股冷香。
叶映将瓶子塞上,不知为何,突然冷笑一声。
“皇上那般薄情寡性,你当他是因何复宠于我?”
携思香,携思携思,眷携情思。
香名极美,实则是毒。
初起只觉香味独特,闻之神清气爽。
时日长了便会迷恋不已,一日不嗅便胸闷气短,神思倦怠。
温辞当初让秦项明带给宋怀瑾的匣中,便放着两瓶香。
一瓶燃于香炉之中,一瓶熏于贴身衣物上。
两个瓶中的香料分开无毒,合在一起才会产生毒性,使人成瘾。
里面还有一瓶携思香的解药,银票和琴谱。
银票用于买通庆帝身边的几个太监,引的皇上路过偏殿时听到琴声。
此后的所有事情,便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温辞在信上称自己是贺旻钊的师父,叶映起初也是十分怀疑。
但在看到第二个匣中宋怀瑾的画像后,她方才下定了决心。
既然已入穷巷,何不放手一搏。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叶映都是按照信上的话一步步的去做。
“这是他给我的最后一封信。”叶映拿起其中一张放在他手中。
宋怀瑾指尖发颤,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涌入脑中,竟让他泛出一种恐惧的感觉。
“吾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恐不能继续保护瑾儿,你速速劝诱燕楚皇帝发兵北境,吾自有法子里应外合,让瑾儿平安回到燕楚。”
后面还请叶映替他保密,切勿将两人来往之事告诉宋怀瑾,就当完全不知他在南越国还有个师父。
叶映当时看完此信便悲痛不已,这书信上的人是她和瑾儿的恩人,已处弥留之际却还为他们费心竭力。
虽然不明所以,但保密一事叶映自当遵从,从未在宋怀瑾面前提起过一个字。
除了行宫那日。
“主子,秦项明带到。”暗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宋怀瑾却怔愣的看着手中的书信,没有一丝反应,最后还是叶映开口让暗一将人放进来的。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叶映拿着匣子快步从书案后绕出,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项明。
“当年让你交给本宫此物之人,你可曾见过他的样貌?”
秦项明一愣,完全一头雾水,这都六年前的事了,怎么今日又问了起来。
“说。”
尽管宋怀瑾的语气十分平静,但眼底的肃杀之气却让秦项明身上一颤。
“微臣无能,只知此人武功极强,却不知他姓甚名谁,也从未见过他的样貌。”
叶映上前一步,“那他又是如何知晓你能将此物送回燕翰?”
还不等秦项明回答,六年前某个午夜的对话,如炸雷般在宋怀瑾脑中响起。
“好歹我也是南越国的三皇子,你将秦项明的真实身份告知于我,就不怕我告诉父皇?”
“你不会。”
“是我……是我告诉他的……”宋怀瑾声音发颤,就连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所有的线像是串在了一起,一幕幕往事飞速在他脑中划过,宋怀瑾又低头看向手上的信。
“吾自有法子里应外合,让瑾儿平安回到燕楚。”
是了,那年长鹿城前,燕楚军分明已经退兵,温辞又为何非要将他从城墙上推下。
强烈的窒息感从胸口蔓延而上,让他踉跄着晃了一下。
“瑾儿!”叶映忙走过去想扶住他,可下一刻宋怀瑾整个人就如利箭一般直接冲了出去。
南苑。
宋怀瑾此刻僵直的站在门前,足足一个时辰,却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门内的那个人,曾经用所有他知道或不知道的方式保护着他。
可他却被恨意蒙住了双眼,甚至一意孤行到连一丝信任都不肯给。
他怕温辞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了。
宋怀瑾全身都抖的厉害,穷极一生,他都不曾这般害怕过。
心中的痛意夹杂着凄惶,似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般的快要将他溺死。
宋怀瑾蜷缩着身体单膝跪地,痛苦的低下了头。
眼泪一滴一滴的,顺着他坚毅的下巴敲打在地面的青砖上。
他想见他,几乎想到每寸肝肠尽断。
可他做了这么多错事,还如何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