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好时候, 一堆的事情还等着他们去处理,方渡燃在等待的时间里, 不知道听了多少遍郁月城留下来的呼吸声,到最后自己都快背下来了。

  仰头贴在墙壁上,清醒了一阵,才压抑住身体上的冲动,安全通道就算没人也是公共场合,他还不至于在这做什么不端正的举止。

  而且只是因为一个十几秒钟的录音,作为感觉的那道线也太低了, 一点小东西就让他有了反应。

  可是这冲动来势汹汹, 是第一次。方渡燃对一个具体存在的,就在身边的人有那方面的暧昧联想。直到发现自己再不加以克制就得找个地方解决的时候,他才果断收拢心思。

  秒表拿在手心里都已经有点发热。

  然后拿手背敲敲自己额头, 就开始自我检讨。

  他想一定是因为郁月城长得太好看了,那会儿的气氛也很隐蔽,车里还有别人在,教导主任和武教练就坐在他们前面。用点那方面的话说,就是场景到位, 就像他逗郁月城说的那样, 他们是在偷偷地做些什么,这也让细微的肢体接触都蒙上一层别样的颜色。

  所以他才会记得那么清楚,把郁月城的脸庞轮廓都留下印象, 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对刚认识没多久的新同学有非分之想。

  没有。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一定没有!

  他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 是因为自己被美色误事, 一时没管住自己的脑子,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只要打开这扇安全通道的门, 他还是跟郁月城身处同一个战壕的好战友,绝对没有别的奇怪想法!

  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他第一次产生性幻想是对着这个干干净净的好学生。

  幻想里的触感很真实,让他清醒之后还想思考一下,他的皮肤摸起来真的会那么光滑吗?

  他记得郁月城的皮肤就是很好。

  手机有消息进来,他打开来看,是在他脑子里刚演完场景收工的郁月城发来的。

  很普通的话,郁月城说-报告出来了,我在鉴定科的大门口等你。

  可能怕他不清楚位置,还发过来几张照片,附上详细的解说-在刚才你离开的大型仪器检验室正对面,走廊走到底,有个室内旋梯,下来就是鉴定科的大厅。

  方渡燃按按手机屏幕就可以回一个“好”字,可是看着消息半天都没反应。

  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他刚才干了什么,郁月城也不知道。

  这只大白猫还在蹲坐在原地,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等着他到来。

  电话打过来,方渡燃也隔了几声才接:“看到消息了,马上过来。”

  郁月城那头正想说的话都停下来:“好。张主任也在这。”

  方渡燃随手按亮秒表,才发现时间从他们到医院,居然已经又过去五十多分钟,都下午了。

  那自己在这里待了至少也超过二十分钟了,二十分钟,就干了这么一件偷偷摸摸听录音的事,他还有点嫌不够用。

  “你还好吗?”郁月城看他没出声。

  “我有什么不好的。”方渡燃把秒表揣进运动裤的兜里,手指不小心碰到自己正在平息的生理特征,视线往下一扫,说马上过去好像不太可能了。

  那边没有立马接话,他都能猜郁月城拿着手机思考,还不说话是什么样子。

  方渡燃想破解掉这气氛,轻笑一声,嗓音却还有点没完全散去的低哑,在话语的末尾微微上扬:“你担心我啊?”

  郁月城眸光静下来,方渡燃的声音好像一如既往,又好像这一分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只觉得心尖上被什么轻飘飘的东西撩拨一记。

  “担心你。”他如实说:“张主任说你不听劝,坚持要自己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哦。那他还挺会编。”方渡燃现在走不出去,索性不挂电话,就拉着郁月城撩闲:“你也不怕我跑了?”

  郁月城:“跑去哪?”

  “跑去······”

  方渡燃话起了头,这会儿才开始觉得后背的墙壁挺冷的,站直身体道:“跑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谁也抓不住。”

  “不会的。”郁月城等他说完,应他。

  方渡燃:“为什么?”

  郁月城有一瞬间想说,因为我还会找到你。

  第二次,第三次的找到你。

  显然他和方渡燃还没到能说这种话的份上,他自己说出来,也还不够资格,他都还没有考虑过所有周全的后果。方渡燃现在在经历什么,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说:“因为我们还有约定,答应你的事,我办到了,你也会办到的。”

  方渡燃都没去顺着想自己要办的是什么事,他现在最好什么也别想,于是他在这边点点头,嘴里却说:“你别对我抱太大希望,说不定我会骗你。”

  郁月城的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他回道:“没事。”

  “什么情况,他人呢?”是校医院的院长的声音。

  看来他们都在一起。

  方渡燃从电话里听到郁月城在向他们解释自己马上到,说了一声郁月城大概率听不到的“回见”,然后挂了电话。

  果然多想想张主任,和这些一团乱麻的事情,就连身体都能很快冷静下来。

  他是个什么东西,自己最清楚了,不该有的成人联想不能有,他没有去谈恋爱或者亲近一个人的条件。现在有了就自己当没有,要埋得死死的,不能让人看出来端倪。

  以前只是想着不能吓到这只大白猫,现在还得想想不要再离他太近。

  那种旖丽的冲动,是很迷人,有了第一次,方渡燃难保自己会不会有第二次。

  要影响到身边的人,影响到像郁月城这种好学生,乖小孩,就不应当了。

  做了个深呼吸,在原地踏踏脚,运动裤看不出什么痕迹了,他推开门走出去。

  医院里的灯特别得亮,一下子就照亮周身每一处,地上也一个死角都没有,一丁点阴暗都无处遁形,方渡燃觉得有点晃眼,经过一段走廊才适应。

  从旋梯下去,方渡燃一眼就看到郁月城他们,好几个人站在一起说些什么,张主任反而成了站在几个人外面的人。

  “小燃。”

  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到他,主动挥手叫他过去:“这里。”

  方渡燃点点头,好像回应的不够热烈,又抬高手示意说:“看到了。”

  穿这么严肃,方渡燃差点没认出来,这是郁月城的大伯,爱听自己叫他叔叔那个,显年轻。

  虽然换了严谨的西装,也打上领带,但看起来,是真挺年轻的,完全想不到年纪是比郁月城父亲还大的哥哥。

  遗传果然还是有道理的,郁月城跟他大伯两个人,在里面格外引人注目。

  “郁叔,你也来了。”方渡燃走近礼貌叫了一句,然后看到旁边还有两个人,也是西装革履的,没郁家的人那么显眼,但走近一看,气场还是在。

  应该是什么同事之类的,方渡燃还在想要不要也打个招呼,武斌就在一旁说:“你们认识啊?唉,那正好,这都是郁月城的家长,听说在学校里出了点事,就马上来医院了。方渡燃,你也跟叔叔们说说,学校的体能课上,是不是都正常上课了,我从来没让你们超负荷运动过。”

  方渡燃稍微想了下,明白过来,难怪张主任怎么站那么远,怕是还没想好怎么把更衣室里的情况跟郁月城的家里人交代。

  他们这些来的人,知道多少自己也不清楚,方渡燃只按着实际情况说:“是在体能课的更衣室出了点问题,不是上课期间,那时候已经下课了。武教练也很负责,从来没在课堂上刁难过学生。”

  “刁难?”旁边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说话了:“老师跟学生相处,怎么能用刁难呢?”

  方渡燃看过去,不知道该叫什么,就全部省去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直接说:“我们班成绩不好,有些老师会对学生有偏见,我就是郁月城的班长。郁叔应该知道,十二中本来升学率就低,只看学习成绩的话,那我们班里的人,没一个好果子,所以老师有偏见,我还挺能理解的。不过大部分老师,像武教练,和我的班主任,都对成绩以外的方面一样重视,现在班主任在外地参加教学研讨会,就怕郁月城因为这件事请,心理上留下什么障碍,特意嘱咐我来陪着他检查。”

  “素质教育已经推行二十五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现象?”

  中年男人似乎对这个情况很感兴趣,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我是听说有学生的抑制剂掉在更衣室里,现在抓住了两学生,就要送到医院来做体检,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详细说说。”

  方渡燃看向郁月城,后者没有表态,他就当作默认,挑了几个模糊的信息说:“那是一支Omega的高浓度抑制剂,但我们当时都在Alpha的更衣室里,是没有Omega的,而且班里的学生第二性别都是有登记的,也不会混进去Omega。可是学校断定,嗯······”

  方渡燃想要把话说得委婉一点,毕竟郁月城的家里都是读书人,但他找了一圈,也只能客观描述:“学校断定是郁月城私自把发热期的Omega带进Alpha的更衣室,还进行了标记行为,所以郁月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标记,就来医院里做解锁信息素密码的鉴定,证明自己在上课那个时间段里没有过标记的行为。”

  “学校的推断有证据吗?”中年男人问。

  方渡燃摇摇头:“没有。”

  “那凭什么能说是学生做了这种事。”他看向郁月城:“难怪要让班长陪着月城来检查,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吧。”

  “谢谢王教授,我没事。”

  郁月城坦白承认:“我跟他们说,我是个Omega,那支抑制剂是我用的。”

  “啊?”连带王教授在内的三个人纷纷诧异。

  不过只用了几秒钟,郁闻礼就收到暗示,跟中年男人对视一眼,旁边给他们提包的助理也自觉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这是在榕城高新做鉴定报告,有些话不能说出来。

  “我还是小看你了。”中年男人率先打破僵局,还笑起来,对郁闻礼道:“你们家的好儿子啊。”

  “我们家的男人,没一个怂的。”郁闻礼说。

  Omega的高浓度抑制剂,既然已经被用过,那肯定是有个存在的有身体缺陷的Omega。

  学校大张旗鼓要把学生的脸撕破,还冤枉郁月城,要么就只能最终把这个已经处于受伤状态的Omega挖出来,放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进行批评教育。

  这小孩也就别上学了,能躲起来趁更衣室没人,去偷偷打抑制剂,就说明他自尊心多强。宿舍、卫生间、医务室都不敢去,只能自己去找没人的地方。

  不去Omega的更衣室,也可能是情况紧急。

  什么推测都可能发生,但是身体已经需要96%浓度的Omega,本身就足够柔弱,需要长期的高质量陪伴跟呵护,像学校说的那样,被郁月城在发热期还带出去,并且进行标记行为,短短一节课的时间,根本不够他恢复到能自己独立行走,也许一天的时间都不够。

  用脑子想想也知道就只是简单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给自己打了支抑制剂,还不想被发现。

  事发之后,学校之后要对这个Omega怎么查找和处置,都应该先从医务室来下手,把孩子的身心健康放在首位。也完全可以用模糊的信息公布出来,提醒Alpha和Omega在使用抑制剂的时候多寻求医务室的帮助,有困难积极跟医务室沟通,用善意的方式去给这个Omega帮助。

  这种96%浓度的抑制剂,虽然是非处方药,第一次用也是需要医生的处方才能开出来,之后在普通的药店购买也要拿着处方单据,药店也严禁单独售卖给未成年人。这个Omega能拿到药剂,还是个学生,一定是合法途径,也就诊过,对自己的身体有分寸。

  并且他还很冷静,虽然有点小毛燥,留下来这只用完的抑制剂。

  作为学校方面,不应该对这些有关青少年发育的基础常识都不知道,更不应对学生的伤口雪上加霜。

  郁月城站出来顶包,承受学校几次三番的刁难,还让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下去,摆明了把那个身体不好的Omega护住了。

  中年男人还想跟郁月城说几句有关的,但武斌在场,他们明白郁月城的意思,武斌不会明白,武斌也是学校那方的人,所以先作罢。

  关心起更重要的问题:“学校没有证据就对学生进行单方面的污蔑,这种情况常见吗?”

  这人说得话比方渡燃直白多了,他看看欲言又止的武斌,想了想,才说:“其实郁月城没来我们班之前,学校,准确点说,是政教处,政教处对我们七班成见很大,我们自己成绩差,也知道不占理。但是郁月城是个好学生,他成绩很好,待人也很好,并没什么错,就因为转学到我们班上,就被政教处一起刁难,我觉得不应该。”

  “方渡燃。”武斌叫他,提醒道:“有些话要照实说。”

  方渡燃没激动,语气一直很平淡,把每句话都说得明明白白:“我说的就是实话,就像今天,武教练你也在场,政教处是怎么对郁月城的,说严重点我怕不好听,那就是人格侮辱,不管郁月城犯了多大的错,都不应该承受这些污蔑,更何况他没有错。如果不是因为学校咄咄逼人,他也不用来做检查,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方渡燃,你不要血口喷人。”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怒火。

  方渡燃回头才看到张主任走了过来,脸色很难看,刚才自己的话,不知道被听到多少,可能从武斌提醒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走过来了。

  “这是郁月城的家长,不是你的家长。你要编瞎话来博同情,就打电话教你爸来学校,跟他家里人胡说八道什么?”张主任训道。

  “这是郁月城的叔叔,所以我要让他知道,他们家花了大心思培养出来的好学生,在我们七班收到的是什么待遇。”方渡燃道:“我估计郁叔,包括郁月城的父母,都想不到,郁月城会在外面听到那么难听的话。”

  张主任拳头都捏起来,强压着亲自动手教训方渡燃的火气,直接转头对郁闻礼道:“之前是有听说过,郁月城家里是书香门第,可能跟十二中这些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大家开玩笑说些什么,让小孩子们都别往心里去。”

  郁闻礼从张主任面上的神态,分明看出来是一副高高在上,坐久了办公室,连跟家长打交道都有些生疏的样子,强行套近乎就显得更违和。

  “月城是今年的九月一号去十二中报道的,之前在家里待了十七年还多点,是你比较了解他,知道他想什么,还是我比较了解?”郁闻礼说。

  张主任一般碰到的家长,都是不服管教的孩子,家长求着来让学校再通融通融,让孩子有个学上,不能再退学了,猛然遇到这么硬的,不好打发,才感觉自己在处理学生上面虽然能来强的,让学生服气,同样的方式不能用在家长身上。

  书香门第,他是记得,还是校长领进来的,书香门第要怎么说话他今天被气的都忘了。

  郁闻礼看他反应需要这么久,继续道:“虽然是没接触过普通的私立学校,但月城在人际交往上,没有过障碍,我们可以拿科学的数据说话,我们每年都会为他的身心做全面体检。我想他也不可能出现成绩差的孩子开玩笑,他就会非要往心里去。比起孩子之间的玩笑,有些成年人说话才更应该注意分寸,至少不要连十二中成绩差的学生都比不过去。”

  “你······”

  你怎么说话的?

  张主任把这话咽下去,对面人多,重新开口道:“那是,但小孩子也是要经过历练的。郁月城这个学生,虽然他学习好,但别的方面,可能就需要多加锻炼,没坏处的。”

  “怎么锻炼?”

  中年男人这时出声道:“对成绩差的学生有偏见,对成绩好的学生刁难,没有证据就冤枉学生,进行施压,我记得教育系统每年的都有对学校教师的打分评价。青训十二中的政教处老师,是不是不参与这个打分的系统?”

  “是不参与。只有代课老师参与。”武斌在一旁道。

  医务室的院长是最后走过来的,也说道:“学校的医务室每年也会有类似的学生和教师的满意度考察,都很完善。”

  “既然是政教处的老师,直接参与学生的纪律管理,也同样是离学生最近的人,在校的师生同样有资格对他们进行匿名打分。”中年男人沉声道:“私立学校的管理不应该因为自己是私立,就跟公办学校用两套方式。”

  气氛僵持起来,还是院长觉得自己刚才添了把柴火,这回自发替政教处说了句话:“学校大概是考虑到张主任他们政教处没有教学任务和医疗任务,跟我们就不在一个系统里。”

  “张主任?”

  郁闻礼笑了笑,伸出手,帮他肯定道:“青训十二中的政教处主任?你好,我是月城的叔叔。”

  张主任还以为是他的身份一说出去,被人抬高,连这个不好打发的家长也对他另眼相看,赶紧伸手握上去:“郁月城还是个好孩子的,就是少跟一些不好好学习的混在一起,以他的成绩,以后前途无量的。”

  “我不是月城的亲属,也是教过他的老师,不用拘礼了。”

  中年男人对着张主任伸出来的手拒绝道:“我更在意你刚才说的,政教处对他学习以外的锻炼方式,具体内容是什么?”

  张主任忙说:“就是进行一些口头上的疏导······”

  方渡燃面无表情地听他颠倒黑白,张主任激动地都站在他前面,把他挡住了。

  他在身后把刚才存下来的音频用短信形式发给郁闻礼,就把手机收起来。

  这个电话号码还是上次见面之后,郁月城发给他的。

  说好是用来给他讲科普小故事,第一个发过去的小故事居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郁闻礼的手机从跟他们一起在开会之后赶过来,就取消掉勿扰模式,这次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音频,现在正是在他们出单招试卷的时期,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有门路都会发过来。

  他把音频转文字,看到的一时间,脸色沉下来。

  然后点开音频,张主任暴怒的训斥和不加掩饰的污蔑就在手机里放出来。

  “他连自己的发热期都管不住,跑来Alpha的更衣室做出来有伤风化的事,真的被Alpha做了什么,也是他活该!”

  “他自己不遵守纪律,毁了自己,难道要学校来承担责任吗?要真是个行为端正有自尊,知道自爱自重的Omega,会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勾当?”

  ······

  “有本事你打死我?你那点小手段能威胁到我吗?你不是能打吗?你在学校打架我管不了你,现在出了学校你还能打谁?有本事你就冲我犯混!”

  “来!往这儿打!在学校里算什么,我看你嚣张到什么时候!”

  “你他妈有本事就真打啊!我还怕你不成!?谁发热期跑出来去找那么多Alpha?这就体面了?在医院跟老师动手体面?”

  ······

  “如果这次鉴定报告出结果,郁月城就是您嘴里那个有伤风化的Omega,您是不是该为冤枉他在更衣室标记Omega道歉?如果他是情有可原,才必须用浓度这么高的Omega抑制剂,还伤害到身体,您是不是该为侮辱他有伤风化这件事情道歉?”

  “等你们拿出来证据再说道歉的话······就怕自己都不干不净,还反过来倒打一耙,想污蔑学校。”

  中年男人的脸色跟郁闻礼一样,瞬间黑下去:“法律层面都是谁主张,谁举证。你自己都没有证据,就虐待两个孩子去证明自己没错,我在教育系统干了快二十年,第一次看到这种政教处主任。”

  “他这都是假的,肯定是方渡燃这个兔崽子把你们家郁月城带坏了,”张主任回过神,立马朝郁闻礼解释道:“我这也不是冲着郁月城去的,你们不在场啊,什么虐待,他虐待我还差不多!方渡燃他一个学生,他要动手打老师,他要打我啊!跟你家郁月城真没关系,别听他胡说。”

  “那我拨回去问问看。”郁闻礼严声说。

  张主任连忙点头,恨恨剜了方渡燃一眼,方渡燃兜里的手机却并没有响。

  郁闻礼把免提打开,里面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女声。

  “我会跟月城的父母协商一下这次的事情,精神伤害也是有损青少年健康的一种,你还是想想怎么解释你对学生的所作所为。”

  郁闻礼说:“我们也不放心让月城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等协商有了结果,张主任您还有机会在学校任职,会亲自拜访的。”

  “这,这怎么还扯到我任职了,就是一点小摩擦。这都不是事儿。”张主任还想解释,郁闻礼已经率先离开。

  他转头想叫另外两个人说说好话,结果一个人正在本子上低头写字,中年男人偏过头问:“都记清楚了吗?”

  “这位老师,我······”

  张主任刚开口,就被打断。

  中年男人基本上把大致的情况记在心里,对这种老师也没什么更多的交流意义,朝他公事公办地通知:“你说我们没在现场,不能只靠这段音频来看,所以后续我会派人去跟医院方面交涉,看看能不能拿到监控视频,配合音频一起,应该能算做证据,其他方面的全面调查也会同时跟进。”

  “什么意思?”张主任板着脸道:“证据?他的家长都没跟我提起诉的事情,你还想起诉我?”

  另一个在写字的男人做了解释:“是教育系统内部进行处分还是检察院提起公诉,还要看你在学校任职期间,一共有多少违规行为,超过行政处分的标准,就只能走公检法机关了。”

  张主任来十二中的时间也就几年,但是行贿受贿,在私立学校太正常了,这可比公办学校的油水大,不然他也不会放弃省重点中学的教导主任职务,来这个声名狼藉的十二中任职。

  本来学费已经很高,学生们进来又都会提前有个认识,肯定都是爱惹祸的,所以记过上面,除非闹到派出所,或者是吃了官司,不然都不会记过。

  但他管不了这种为非作歹的学生,心里不舒坦,就他们记过,那些不想学生被退学,在他办公室里哭着求他的家长们,还有看着傲气但为了孩子都得低下头来给他送礼,让他别记大过得家长,送的礼、包的红包,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是私立学校,就今天这点事情,还构不成什么违法行为。”张主任突然有了底气。

  “私立学校也要遵守教育法律法规。”

  中年男人已经有些怒气,一刻钟也不想待下去,不加掩饰道:“我看你是真不配做老师!”

  张主任还想在顶几句回去,又总觉得这人是危言耸听,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吵了几句而已。

  在那男人走的时候,他扯住身后跟着的助理一样的人,问道:“他是哪个学校的老师?是榕城本地的?看着不太像。”

  他还记得这男人说自己也是个老师。

  “不是本地的。”助理看他的眼神也不太友善:“是省上刚调过来的巡查的。”

  张主任:“巡查?他不是老师吗?”

  助理把他的手拿开:“以前是教授,现在在省教育厅,刚过来对榕城的教育系统内部进行巡查。还有事吗?”

  “······省教育厅。”

  张主任脑筋打结,转过来的时候面色苍白,追着那两个人跑出去,电梯迟迟不上来,他徒劳地用力拍打电梯按钮,疯狂到神情扭曲。

  看见旁边有漏出一条缝隙的安全通道,一把拉开门从楼梯跑下去,跟丢了魂一样。

  方渡燃走到落地窗旁边,看到楼底下过了好一会儿,有张主任熟悉的身形直接追进了大雨里。

  这速度,以张主任平时挺着啤酒肚来看,算快的。

  “他连他们的车停在哪里都不知道,有什么用。”他说。

  郁月城走到他身边也看了眼,已经找不到张主任的身影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跟着什么车追出去了。

  “也许是别的事。”他道:“只是那段音频还不至于,他大概是怕自己任教生涯中有过别的问题,这次被查出来。”

  “是你叫来的人吗?”方渡燃问。

  “不是。是班主任给我大伯打了电话,他头一次遇到我在学校里出事,还进医院了,也是着急,就在刚散会的路上直接把一车人都拉了过来。”郁月城说:“王教授小时候教我生物,在我家,经常见到,那时候他还是大学教授。”

  “多小就学这些了?”方渡燃说。

  “十来岁,能听懂。他上课很有趣。”郁月城道:“后来听说他去了行政岗,没在大学继续上课,没想到现在在省厅。”

  “你会离开十二中吗?”方渡燃忽然问。

  “这里乌烟瘴气,不适合你。”他又说。

  郁月城反问他:“你喜欢这个学校吗?”

  方渡燃想也不用想:“挺喜欢。”

  “那它也不只是乌烟瘴气。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好。”郁月城说:“上次我早上出去,拍了一些照片,回头发给你看。”

  “我也喜欢学校的绿化,做得很密集。照片你之前就说要发我,到现在都没动静。”

  方渡燃不太想正面看着郁月城,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无聊,嘴巴也有点无聊。

  应该干点什么,他现在很想干点什么,但是他不抽烟,也不喜欢吃甜的,不知道要怎么去消解心里这点躁动。

  要不给郁月城买根棒棒糖吃?

  看他咬在嘴里也行,等于自己吃了。

  这种转移需求的想法产生,还能把逻辑圆回来,方渡燃都想给自己鼓掌叫好。

  “我想弄好了一次发给你。”

  郁月城说:“那家早餐店的馄炖米线味道也很好。”

  “行啊,你慢慢搞。”方渡燃在口味上非常赞同郁月城这话:“她家好吃的多了,我说过吧,隔一阵就换几种,你要是留在十二中,我带你把一年四季都吃了。”

  一年四季。

  郁月城在心里默数了一下,方渡燃好像从小就喜欢这种记录方式。

  “好。”他应。

  ”我们走下去吧。”方渡燃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提高音量对前面的武斌和院长喊了一声:“我跟他走下去,你们去开车。”

  武斌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但还站在原地跟院长在说话。

  教导主任这么硬的石头,一向都是打压别人,终于也被人抓住漏洞了,指不定要牵扯出多少。给政教处送钱他知道,方正海在他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想给学校送钱,怕连十二中都容不下他。

  是自己坚持说不需要,也是因为还有点骨气在,不想让处处想尽办法为难他的张主任有好处能拿,所以没送。然后恶性循环,受到的待遇更差。

  这学校里都是有家底的学生,随便来两个,就能让张主任搜刮上来的红包达到行贿受贿的范畴,他还是行政岗,不是教学岗,可能没多久,就不会在学校里看到这个人了。

  “在想什么?”郁月城问他。

  “很多。好像又什么都没想。”方渡燃说:“你说他这是罪有应得吗?”

  “他如果没做亏心事,就不怕被调查。”郁月城道。

  “那你呢?”方渡燃问:“你亏心吗?”

  郁月城一只手里还拿着那一份层层密封的作假的性别鉴定报告。

  稍微迟疑,他说:“我无愧于心。”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转移重点很溜啊。”方渡燃笑他。

  “结束了。”郁月城说。

  “我是结束了,不过你开始了。”方渡燃跟他一起走到安全通道,说好要走下去,就只能从楼梯走。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后悔了。

  安全通道里每隔两层,才有一个灯,跟医院里两个样子。

  这种黑白一分为二的地方,昏暗的光线下,他很容易就想起来刚才在这里干过什么。

  现在当事人就在他的面前。

  方渡燃从不后悔,后悔这次马不停蹄地来找他,还在他的心口跳舞。

  “你说这个吗?”郁月城举起鉴定报告示意。

  “嗯。”方渡燃稳住神情和乱飘的想法,把心思放在郁月城就要改变第二性别这件大事上面。

  “你就要做Omega了,同学。”他说。

  方渡燃想要跟郁月城错开一点距离,不要再出现靠得太近的情况,所以慢了一步,走在郁月城的身侧。

  说完这句话,再从后看到郁月城的侧脸,他发现肢体接触的靠近是避免了,但心理上很难从根源切段。

  因为回到学校里,他们就知道郁月城是Omega了,抑制剂的风波结束了。

  郁月城会是学生和老师眼里Omega,这让方渡燃这个被推出来局外人也说不清楚,心里盘旋着沉甸甸的东西。他要站地端端正正地去为郁月城思考一下,怎么装O才能更安全。

  也要端端正正地思考一下,这样其实不太好。

  可是现在这个安全通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郁月城真实的身份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又让他有隐蔽的、微小的兴奋。

  不是痛快的大风大浪,可它们像是菟丝花,经脉细细的、弯弯曲曲的缠在自己胸口,依附着,赶也赶不走。稍微收紧一点脉络,他就能感到这秘密带来的微弱灵敏的触感。

  他眼里的郁月城,跟别人眼里的不一样。

  少年们都会为自己拥有独一无二的东西而雀跃,他之前也没找到过生活里有什么不一样的乐趣。

  但对郁月城有动物般的领地意识,郁月城是他捡回来的,只能跟他走得最近,最熟悉,现在也只跟他一个人产生联系,方渡燃一想起来,那纤细盘绕的菟丝花就会收紧一下。

  这样一来,就只有他能看清郁月城的本质了。

  郁月城只会在他的面前有做Alpha的一面。

  别人都不知道。

  他们之间的约定,足够给这只精致到每根毛发的贵族大白猫戴上轻灵的、不会有响声的、不被人发现的铃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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