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你愿意说出宝库所在,我也不是不能放你和你儿子一命。”

  木朵目光玩味地看向坐在角落里的男人,似乎迫不及待想知道他会做出何等抉择。

  男人沉默片刻,反问道:“你就算找到了宝库,有钱去培养壮大你的部下,但你又要如何去与月泉大雍两个王朝作对,注定是螳臂当车。”

  木朵闻言眸光微冷,语气也僵硬不少,带着几分恨意。

  “若非你们先行撕毁合约,杀害我父王,屠戮我子民,我们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你手下不过千余人,连月泉国的精锐骑兵都打不过,谈何复仇。”男人语调平淡,只仿佛在说一件既定事实,然而这句话却像是戳中了木朵内心深处的那根刺。

  “你以为我蠢么。”木朵嗤笑一声,“既然我们复国无望又难以报仇,那就干脆一起堕入炼狱,我会一点一点地将月泉和你雍国的边境村落给屠戮殆尽,我要让你们的臣民百姓也尝尝被屠戮的滋味。”

  “照你这么说,我更不能告诉你了。不然我岂非做了你的帮凶?”男人笑了起来,一双眸子在火光在熠熠生辉,带着一丝嘲弄。

  “况且,当年屠灭你王城的是月泉国的精锐,并非我雍朝士兵,甚至不少你国后代还被我王接纳,得以入住城镇,成为我大雍子民。”男人笑容渐收。

  “月泉国之所以要屠你王城,无非是因为金砂王多年前也曾以此血腥手段横扫过他国境内,若论报应,那也该结束了。”

  舒鲤站在一旁听着二人交谈,心中自是翻起了滔天巨浪,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楚琮。

  楚琮既然身为金砂王血脉,如今这番话听在耳中也不知会是怎样的一般心境。

  舒鲤双手轻轻扣住楚琮的手,指腹轻轻蹭了一下楚琮的手背,很快楚琮便紧了紧手指,似乎是在告知他自己无碍。

  那边两人一言不合气氛更是剑拔弩张,男人虽武功尽失却仍旧气定神闲,三言两语就将木朵说地脸色黑如锅底,整个人都因愤怒而不住发抖,那目光似要滴出血来,恨不得冲将上去狠狠撕咬啃噬男人的身躯。

  木朵冷笑一声,眸中满是怨毒,“哪怕百死,我也要为我的父王以及当年被屠城的百姓复仇,既然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么即日起,我就是金砂王朝的继承者,我的话,就是王令,而你们……”

  木朵扫过场中几人,恨声道:“都死在这里吧!”

  男人可悲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被逼至绝境的野兽,叹息着摇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木朵却显然不想再和男人废话了,只一摆手,瞬间其身后的十几个侍卫便拔刀攻来。

  楚琮早在刚才二人谈话时就点了点舒鲤脖颈间的金线蛊,此时众人一动作,舒鲤便一把扯下金线蛊递到楚琮手中。

  萧关一刀刺入一个侍卫的脖颈,将其剑夺下快步上前跑进囚牢里,伸手扶起男人就往外走。

  恰此时楚琮一把掰断金线蛊,又趁乱取下墙壁上挂着的火把丢在断裂的金线蛊上,瞬间外层的蜡状物被融化,顷刻间一股异香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洞穴。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迷惑不解地寻找这香气来源,唯有木朵瞬间脸色大变,喝道:“快出去!!都出去!”

  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只见她话音刚落,周遭的几个侍卫纷纷脸色青紫肿胀,双手痛苦地捂着脖颈,仿佛呼吸极为困难,齐齐跌倒在地。

  木朵上前去查看,刚将那些倒地的人翻转过来就已经面色青紫没了呼吸。

  如此猛烈的剧毒……

  木朵眸光微动,不可思议地看向楚琮几人,见其根本不受这毒影响当即心中也明白了几分,转瞬间就是愈发猛烈的怒火吞噬了她的理智,木朵怒喝着咆哮道:“你竟然用我们王室的毒来戕害自己的子民!!”

  楚琮沉默不语,但其高大的身躯却很明显颤了一下。

  萧关搀扶着岛主站在楚琮身边,方才坐着还不明显,此时站直后舒鲤才发现岛主竟然身量和楚琮差不多,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势。

  许是发现了舒鲤的目光,岛主忽而侧头,朝着舒鲤眨了眨眼。

  舒鲤面色一僵,转过头去。

  “她怎么没事,你不是说只有提前服用过解药的人才能不受毒性影响吗?”萧关皱着眉,看向眼前已经被怒火冲没了理智的女人。

  “春老花。”楚琮薄唇轻启,凝重地吐了口气,接过萧关递来的剑上前一步,手指微动握住剑柄,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微微鼓贲,仿佛随时都能暴起给人致命一击。

  春老花?舒鲤想到之前楚琮给自己看的那一片幼嫩花苗,之前好像萧关身中剧毒也是靠这个解决的。

  “春老花的花蕊能治百毒,昔日是金砂王朝的至宝,当年国破,王妃为避免春老花落入他手便一把火烧了整座花圃。”

  楚琮缓声解释,目光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木朵。

  木朵咬牙切齿,抽出腰后的弯刀,怒道:“王妃烧了整座花圃,独独留了花种给你!你如今……如今却做出这种事来!”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会有一份。”楚琮上前一步,双腿微分站在三人面前,缓声道:“若早知你也有这份,我就该再装些时日,骗你将花交出来。”

  木朵大喝一声,整个人身姿迅如疾风,如雨燕一般冲了过来,手中弯刀寒芒烁烁,顷刻间便与楚琮手中的长剑撞在一处!

  刺耳的兵刃相交声如同针一般扎入舒鲤的耳膜,震地他头晕目眩,萧关见状忙扯了一把舒鲤,又半扶着岛主一道往出口跑去。

  木朵早已被楚琮的行为气红了眼,此时也全然不管那逃走的几人,只顾着与楚琮拼杀。

  刀刀狠厉,招招直击要害!

  楚琮慨然不惧,然而木朵却杀红了眼,哪怕身上伤口溢出鲜血,却像是一点痛意都感觉不到。

  楚琮闪身躲开刀风,转身的瞬间另一把刀刃亦挥舞而来!刀锋裹挟着冷意,直逼楚琮脖颈!

  楚琮眸光一凝,弓步扭身堪堪躲开这一击,还不等站定就反手刺出,顿时剑尖没入木朵的右肩,血花喷射而出,楚琮再一旋转手腕,硬是带动着那剑尖再搅弄几分。

  若是寻常人,这一击下右边手臂当即就会因剧痛而丧失兵器。

  木朵因痛苦而面容扭曲,带着愤恨之色盯着楚琮,冷笑道:“你以为拖住我,他们就能出去了吗。”

  楚琮浓眉微蹙,顿感不妙。

  木朵按着因受伤而失去力气的右手,缓缓站起身,面色苍白却目露决然之色。

  “早在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我若是出不去,那么他们就会封闭这个洞口,再往洞里点火。”木朵嘴角微扬,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我就算死了,还有我的副手,他会继续出发,去往村落里……呵……我说过。”

  木朵粗粗喘着气,擦去嘴角血迹,左手拾起弯刀,遥遥指向楚琮,一字一顿道:“我会向他们复仇,我不会让你,破坏我的计划。”

  木朵沉声怒喝,左手执着弯刀竟划出相同的招式,哪怕失去右手,她依然可以凭借自己左手对敌!

  楚琮未料到她还习了左手刀法,只这晃神的刹那就被那刀锋划开胸膛衣衫,顿时鲜血溢出,一道几近横跨他上身的血痕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衣衫之上。

  匆匆跑回来的舒鲤看到这一幕差点被吓晕过去,还是岛主扶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没事,只是皮外伤,你看。”

  那边楚琮也察觉到了身后之人,原本燥乱的招式才逐步回归正轨,而木朵眼见楚琮步步紧逼,自己又失去一只手的能力,不出百招自己必败!

  “他妈的,这娘们心真毒,洞口封得死死地。”萧关骂骂咧咧地跑了回来,见到眼前这场景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抽出剑就加入了战局。

  本身木朵就已经处于下风,此时萧关乍一加入,木朵更觉压力倍增,随后手腕一痛,左手上的弯刀瞬间被挑飞出去,铿然一声落在地上。

  紧接着楚琮一抖剑身,剑尖嗡嗡发颤,发出鸣金一般的声响,挑开萧关直逼她喉咙的剑招。

  木朵喘着气,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地看着远处的弯刀,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右肩的伤口因打斗而撕裂开来,鲜血顺着她的指尖一点点往下滴落,滴在地面上聚成一个小洼。

  楚琮身上也遍布着伤口,静了片刻后转手将剑收起。

  “叫你的人开门,我不杀你。”

  “你少在这假惺惺了,你连你的百姓都能毒害,你早已不配成为金砂王朝的人!”木朵慨然不惧,粗喘了片刻后冷静下来,“很快他们就会往里面放火,你我都会死在这里。”

  眼见僵持不下,舒鲤站在一旁也有些惴惴,忽而手臂一紧,被人扯着往边上走去。

  舒鲤不解其意,却没拒绝岛主的动作,待二人走至一处不显眼的角落后,岛主才从腰间摸出一个戒指。

  “里面有毒针,见血封喉。”岛主轻轻说道,“怎么做要我教你吗?”

  舒鲤握着掌心里那冰凉的触感,想了想后缓缓摇头,“我知道怎么做。”

  岛主微微一笑,“乖孩子。”

  舒鲤听罢浑身都不太得劲,不过却没出言反驳,只将戒指套在手上轻声道:“我什么时候弄啊?”

  “不急,再等等。”岛主露出一抹高深的笑,继续作壁上观。

  那厢萧关见木朵死活不肯松口已然是快要被气疯了,直接压着木朵就要往那被封死的出口走,楚琮在一旁拔出剑沉默不语。

  舒鲤快走几步上前,仔仔细细地将楚琮上下都看了一遍,伸手摸了摸他心口横亘的伤口,心疼道:“疼不疼?”

  楚琮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握住了舒鲤的手,“你不怕么?这一下我也没办法带你逃出生天了。”

  舒鲤摇摇头,“我如今唯一害怕的就是若我当时听你的话没来,恐怕我要后悔死了。”

  楚琮听出他话中未尽之意,一时间心潮澎湃难以言喻,忍不住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舒鲤也似那溺水之人一般紧紧回抱住身前的男人,二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相拥,像是在享受着最后的静谧时刻。

  “咳咳”

  突兀的轻咳声响起,楚琮与舒鲤齐齐转头看向发声之人。

  岛主有些尴尬,“萧关已经走了,我看……咱们也跟着去?”

  舒鲤后知后觉想起这人还是自己的父亲,虽然没多大感情,但在父亲面前和楚琮这般亲密……好像的确有些……

  舒鲤只觉得脸上有些热,主动从楚琮怀里脱身,反牵着他的手臂道:“我们也去看看吧,总之有你在身边,是死是活我都不怕。”

  楚琮眸色温柔,在火光的映照下更加动人,舒鲤与之对视自是一番甜蜜,一旁的岛主实在受不住了,自己强撑着身体扶着墙壁往外走,口中还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

  舒鲤才不去管他,只全心全意放在楚琮身上,顾及楚琮身上有伤,特意放慢了步调一点点地往外走,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萧关那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你们这是连自己的首领都不要了?!”

  “一群王八蛋!”

  “快点开门!爷爷我就放这娘们一条生路,此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们爱打谁打谁去!”

  一旁的木朵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撇开头去不语。

  那洞口被碎落的石块堵得严严实实,只留着边角缝隙才能透出些许亮光来,光线忽明忽暗,似乎是有人在外走动。

  舒鲤吸了吸鼻子,忽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楚琮静了片刻,“火油。”

  此话一出,仿佛点燃了木朵仅存的意志,只见她大喝一声,朝外喊道:“放火!”

  洞外静了片刻,随后缝隙里不断有火油滚落,火油沿着石块一路向下蜿蜒,宛若一条水蛇般朝着洞穴深处四面八方地涌去。

  萧关骂了句脏话,猛地将木朵整个人都堵在石块上,怒喝道:“让他们住手!”

  萧关这一下力气极大,木朵整个人都止不住地口吐鲜血,望着萧关气急败坏的神色状似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仿佛在看着眼前求生的蝼蚁。

  木朵边笑边大喊着:“点火!点火!一起死在这里吧——!哈哈哈”

  萧关因愤怒而红了眼,扬起拳头就要去砸,却忽地被人给拉住了。

  “先别杀她。”楚琮淡声道,随后将目光看向已然癫狂的木朵,平静道:“你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我是王妃的孩子,但并非你们金砂王的孩子。”

  木朵原本因仇恨而扭曲的脸倏地一僵,冷声道:“这不可能。”

  一旁的舒鲤也跟着心抖了一下,暗道:不是吧,难道又来?

  “他说的没错。”岛主悠然开口,给予木朵最后一击。

  “楚琮的生母与林弄月是多年好友,你应当知道,金沙王朝的王妃是一名雍人女子,而那名女子其实早已有了意中人,在她被送去金砂王宫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可惜金砂王爱她入骨,也不介意这个孩子,硬是将人纳为自己的妃子,这件王室秘辛金砂王隐瞒地极好,可惜林弄月正是我的同门师妹,亦是楚琮的师父。”

  木朵整个人都愣住了,口中喃喃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在我师父找到我的那天,她就告知了我的身世。”楚琮语调平淡道,“在你找到我的那天起,我与你做的那些事不过是虚与委蛇,只为了得到你更多的情报而已。”

  这下不仅是木朵接受不了,连舒鲤和萧关两人都被震在原地,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此时,一根点燃的木柴从缝隙外推了进来。

  刹那间,火光四起,瞬间吞噬了离门最近的木朵!

  木朵骤然发出一声惨叫,奈何身上沾满了火油,火势一触即发像是从她体内燃起的一般,熊熊烈焰将她整个包裹起来。

  火舌顺着火油的痕迹一路蔓延,窄小的洞穴内瞬间就被这道烈火摄去了空气,舒鲤大惊失色正要往楚琮那跑却见楚琮一掉头猛地将他推开。

  被火焰缠身的木朵如同发了狂的野兽冲向了楚琮,口中呼喊着濒死前的哀嚎,如同从炼狱爬出的妖魔,死死扣着楚琮的脚,火焰顺着她的身躯一点点蚕食上楚琮的衣衫,四周热浪翻涌,舒鲤想要靠近却被岛主猛地拽住。

  “别去!”岛主喊道。

  “你放开我!”舒鲤死命挣扎,说什么都要挣脱开岛主的桎梏,眼见楚琮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多,舒鲤仅存的理智都被湮灭,只想冲上去将那女人拨开!

  “等等!你看!”岛主经脉受损而差点拉不住舒鲤,只好将人按在墙上,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原本被堵得死死的洞穴忽地被一记重锤砸开,瞬间外界的风涌入,洞穴内火海再盛一层!

  靠的最近的萧关差点被石头砸到,先是怒骂了一句脏话,随后脸色一僵,欣喜不已道:“快让开!让开!”

  下一瞬,被石块堵住的洞穴再次被砸开,这一下碎石崩裂,刺目的光线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这处洞穴。

  外界人影幢幢,不时有盔甲摩擦的声音响起,洞穴外站着一个身披甲胄高大威武的将领,将领挥了挥手,那些捧着巨木的士兵纷纷停下手中动作,潮水一般向洞穴内涌来。

  舒鲤见状忙上前去一把将奄奄一息的木朵推开,伸手去拍灭楚琮身上的火焰,“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让我瞧瞧。”

  士兵接二连三地涌入洞穴内,唯有那站在洞口的将领岿然不动,如同一座塑像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众人。

  楚琮目光幽深地看了那将领一眼,继而低头温声安抚着惊慌失措的少年,“我没事,咱们出去吧。”

  舒鲤忙不迭地点头,他身上没什么伤,但是楚琮身上伤多啊!他得赶紧找个大夫给楚琮疗伤呢,哪儿能继续耗在这里。

  萧关在一个将士的搀扶下早先一步出去了,岛主望着舒鲤的身影面色戚戚,任由两侧将士来扶,刚走几步忽地眸光一凝,脸色骤变。

  “低头!”

  木朵面目全非,唯有一双眸子中透着刻骨恨意,扬手冲着不远处的两道人影扔出暗器。

  刹那间,舒鲤与楚琮同时回头,楚琮扬手一挥,数十个碎石块化作流星一般冲了过去,而舒鲤也在同一时间抬手按下戒指上的机关,细如牛毛的毒针瞬间刺入木朵的眉心。

  身躯轰然坠地,气息断尽,唯有一双含恨的眼久久不能平息,映照着洞穴内残余的烈火,烧灼着她的身躯与魂魄,直至眸光消散。

  “你怎么样!”舒鲤顾不得去看那女人是否还活着,着急忙慌就要去查看楚琮的伤势。

  楚琮额头渗出一层薄汗,左右捂住左肩,指缝间渗出血来。

  方才那一道暗器还是打中了他,不过幸好。

  “还好没伤到你。”楚琮微微一笑,高大的身躯有些摇晃,随后一个踉跄倒了下去。

  “楚琮!”

  舒鲤扶不动他,整个人都被带着倒了下去,当即整个人都懵了。

  “没事,许是力竭了。”岛主被搀扶着走上前来,“他吃过春老花的花蕊,短期内自是心脉百毒不侵,带他去找个大夫好好将伤口包扎一下,等人醒了就好了。”

  舒鲤胡乱地点着头,看向身边始终沉默不语的高大将领,低声恳求道:“将军,您能安排两个人帮我带他去城里找大夫吗?”

  将领开口了,声音浑厚且冷淡。

  “带去我营,由随军大夫为他医治。”言罢,将领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两个士兵前来,一人背着楚琮另一人则伸手扶着,舒鲤千恩万谢后才紧随其后快步离开。

  岛主望着舒鲤离开的背影,颇有些戚戚然道:“他认你没?”

  岛主语调轻快,二人仿佛早已熟识。

  将领不回话,漆黑的瞳仁缓缓转向眼前狼狈且虚弱的男人,语调平淡却带有一丝淡淡的讥讽之意,“大人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了,手脚经脉俱废,倒是稀奇。”

  岛主失笑摇头,“罢了不提了,你儿子不认你反倒拿我来撒气。”

  将领冷声道了句“彼此”,随后大步离开。

  岛主无奈,只得让身边两个士兵继续搀扶自己去休息了。

  自那日反贼被捕后已过去了三日,这几日来楚琮接连发起了高烧,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舒鲤更是衣不解带地候在床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动静。

  夜来春雨连绵,屋内灯火煌煌印在床纱上,阴影落在楚琮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一向凌厉淡漠的面容因病色而浮着一抹薄红,倒平添了几丝柔和,少了些许冷硬。

  舒鲤趴在他床边,一手覆在楚琮的手背,另外一手搭在被褥上,感受着床上人平稳的呼吸。

  忽而,一阵闷雷声响,雨丝被风吹入屋内,飘在舒鲤的脸上。

  舒鲤在梦中蹙了蹙眉,似乎有些凉,轻轻动了一下,随后一根手指便落在了那滴雨水上,指腹一动便将雨水温柔地拭去。

  舒鲤眼皮轻颤,悠悠醒转。

  睁眼的瞬间,撞入一双含笑深情的眸子里。

  舒鲤怔了一下,“你……你你什么时候醒来的?我竟然睡过去了么!”

  楚琮含笑不语,目光却一刻不停地追随者舒鲤的脸,仿佛要将这张暔沨清秀俊俏的面容深深印入心里,眼里。

  “糟了,你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烧哑巴了吧……”舒鲤像个小大夫似地先去摸了摸楚琮的额头,见不再滚烫后又要伸手去掀开那碍事的被褥,却被楚琮按下。

  舒鲤泪眼朦胧,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你不会重伤失忆了吧。”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楚琮点点头,舒鲤刚露出一抹笑,整个人就被拽上了床榻,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熟悉的气息再度将他包围。

  舒鲤耳畔听着楚琮心口处强劲的心跳声,头顶传来他低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

  “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我的爱妻。”

  舒鲤红了脸,悄悄地将眼泪擦在楚琮的衣襟上,闷闷道:“你才是我的妻子。”

  “都一样。”楚琮轻轻捏着舒鲤的下巴抬起他的脸,一个情意缱绻的吻落在他的眉心、再往下到眼尾,鼻尖、直至那张红润的唇。

  “回去我们就成亲,这下谁也耽误不了了。”

  楚琮含着舒鲤的唇啄吻,舒鲤整个人都在轻轻发抖,随后环住了楚琮的脖颈。

  一道含糊而饱含爱意的回音在两人唇齿间逸散,散入这初春绵绵的细雨中,被春风裹挟着吹开二人间所有未说明的情意。

  春雨细润,小城中一间客栈里,昏暗的烛火在夜色中渐渐熄灭,隐入这万千尘世中。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