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上,两道人影自房檐轻巧掠过,如同猫儿一般,闪身间便从一个檐角落去了另外一片屋脊上,行人似有所感,抬头却不见踪迹。

  楚琮背着舒鲤在房屋檐瓦上疾行,几个起落间便行至一处酒楼屋顶。

  楚琮弯腰将背上的舒鲤放了下来,沉声道:“待会儿跟紧点,知道么?”

  舒鲤面色通红,双眸亮晶晶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方才那就是轻功吗?!好厉害!

  舒鲤还是头一次亲身体验这般飞檐走壁的功夫暔沨,整个人都像是被打开了什么新的开关,此时热血上头,恨不得自己就化身那话本里的大侠去闯荡江湖,此时寻找落音,更是像极了那话本里英雄救美的情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自是点头如捣蒜。

  楚琮环顾一圈,找了个檐角走去,正疑惑舒鲤怎的不发一声时,侧头正好撞入那一双星子似的眼眸,当即心头漏了一拍,强行侧开头去,轻咳道:“去那个角落里,待会儿我带你下去。”

  舒鲤连声答应,小心翼翼地踩着屋脊走去,口中还不忘追问,“洪掌柜说的是真的吗?”

  楚琮走在他身后,一只手虚虚扶着舒鲤,直至二人来到檐角,楚琮站定后微微躬身,两腿分开半蹲,高大矫健的身躯如同虎豹一般蓄势待发,修长的手指轻按了按瓦片,“洪掌柜主管的就是线人,他经手的消息不会出错。”

  “快点上来,你不想找你的好哥哥了?”

  楚琮压了压声音,用目光示意舒鲤趴自己背上,随后两手扣着屋檐,一个翻身便落入了酒楼回廊外。

  舒鲤趴在他背上,整个人都被震惊到了,连楚琮促狭他的话也没空去还嘴,只顾着惊叹。

  “好俊的功夫啊。”舒鲤赞叹道。

  楚琮勾了下唇角,眸底闪过一丝愉悦,却仍是僵着表情道:“还不快下来,你趴我身上我怎么去给你找人?”

  舒鲤笑了几声,正欲起身之时,忽地听闻二人身侧的房屋内猛地传来一声杯盏碎裂的声响。

  紧接着是一声男人压抑着的怒骂,“啪”地一声,又似是掌掴。

  楚琮神色微动,刹那间一把扯着舒鲤的手臂将人往下拉,舒鲤整个人都被这股子力道带着跌倒在地,然而他却顾不得喊痛,只因方才那男人的声音极为耳熟!

  舒鲤与楚琮对视一眼,二人俱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惊讶之色。

  “怎么会是他?”舒鲤小心翼翼地半跪起身,想要扒着窗户去看,然而却被楚琮一把按住。

  楚琮朝他摇了摇头,随后自己从衣衫上扯下一枚细如毛发的银针,轻轻刺入窗布,手腕一转,便将那窗布划开一条缝,楚琮揪着那条缝隙轻扯,随后将舒鲤从地上拽了起来,二人一同通过这道缝隙往门内窥去。

  只这一眼,舒鲤几乎瞬间屏住了呼吸,握着楚琮衣摆手指猛地攥紧,用力之大连那指尖都变得苍白,血色全无。

  落音衣衫不整狼狈跪在地上,脸上浮现出一抹巴掌大小的红印,显然方才被打之人就是他,而在他面前坐着的男人正是前段时日被楚琮教训过的萧三少!

  这一下连楚琮也有些讶异了,眸中不禁泛起一抹黯色,幽幽地望着屋内毫无所知的众人。

  许是察觉出舒鲤的激动,楚琮轻轻将掌心覆在舒鲤的手背上,温热而粗糙的触感一下子将舒鲤的神志拉回。

  “怎么办?”舒鲤轻声问道。

  楚琮摇摇头,伸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继续看向屋内。

  舒鲤无法,也只得强行忍下激动的心绪,静观其变。

  屋内落音摇摇晃晃欲起身,又被萧三少扯着头发强行将人按了下去,饱含恶意的声音回荡在屋内,“不过是个婊子,敢几次三番落了爷的脸面!”

  萧三少恶狠狠地扯着落音的头发,望向那张因痛苦而皱起的面容,心底浮起一抹残忍的快感。

  “既然你不想伺候本大爷,那就如你所愿。”萧三少眸中绽出一丝恶寒,哼笑道:“正好我这些仆人们这段时日都累着了,你就好好伺候伺候他们,放心,银钱少不了你的,不过为了兄弟们尽兴,还得麻烦落音公子将这个喝了。”

  萧三少松开手,一把将落音推到,下人见状眼疾手快送来一盏酒壶,萧三少接过后差使道:“你们两个,把他胳膊按住。”

  “这是什么……”落音眸中闪过惊惧,然而下一瞬就被人死死扣住了手臂,分毫不得挣脱。

  “烈性药。”萧三少一把托着落音下颌,强迫他张口,随后揭了酒壶盖就将那壶口对准落音的嘴猛地灌了进去。

  落音顿时猛烈挣扎起来,两个大汉险些压制不住他,不过很快又将人给按住了,任由萧三少将那烈药尽数灌入。

  “你不是自持清高吗,那就看看在这药下你能坚持多久了。”萧三少优哉游哉坐了回去,仿佛等着看好戏一般恶意道:“不过你放心,你要多少男人我都给的起,今儿个只管伺候好兄弟们。”

  落音双眸通红,酒水不少都灌进了他的鼻子里,整个人都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脸被呛地通红,更是止不住地干呕。

  舒鲤看不下去了,死命扯着楚琮的衣衫,“快动手啊!快啊!”

  楚琮收回手,安抚般握住舒鲤的指尖,随后指了指天。

  舒鲤似有所感,忙朝天空看去,恰好看见一抹衣袖掠过,当即心中大定。

  萧关来了!

  楚琮眸色温柔,握着舒鲤的手始终不曾松开,仿佛在等着什么。

  却见下一瞬,楚琮曲指一弹,袖中的那枚银针瞬间自那缝隙中射了进去,正中那萧三少的后颈!

  萧三少痛呼一声,肥硕的身躯猛地一弹,整个人原地蹦了起来。

  恰在此时,房门被猛地一脚踢开,萧关冲入屋内,如同一柄利剑出鞘,只闪身几个动作,便将靠近房门的几个汉子瞬间放倒!

  出手只在一瞬间,然而其余几人发现萧关时,已然被一掌劈晕了过去。

  屋内七八个大汉,仿佛只在呼吸间就被萧关一一解决。

  变化陡生,萧三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吼,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跌倒,发出一声沉闷声响。

  萧关冷冷扫了眼不省人事的萧三少,手腕一转,自腰间拔出匕首。

  “别杀。”

  楚琮忽然出声,萧关握着匕首的手也顿了一下。

  “杀了他你不好交代,他并非你的委托。”楚琮站起身推开窗,目光落在萧关右手上的那把匕首,随后冷冷道:“你还是先顾地上的人吧。”

  萧关不发一语,俯身将已经被药性折磨地神志不清的落音抱起,转身向屋外走去。

  舒鲤站在楚琮身后眼见这一场风波平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却见已经走至屋外的萧关忽然转身,在二人皆未反应过来之前,那匕首便直直地飞进屋内,斜飞着插入地板。

  而这一下,正好洞穿了那萧三少的右手掌心!

  剧痛之下萧三少瞬间惨嚎着醒来,然而右手被匕首钉在地上,他只能不住捧着手哀嚎,鲜血喷涌而出,不多时便再度痛晕了去。

  舒鲤张大了嘴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楚琮亦是眉头紧锁,然而始作俑者却丝毫不理会屋内动静,直接抱着落音去了隔壁房间。

  舒鲤听见隔壁房门被踹开的声响,整个人都被吓住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凶残的萧关。

  以往萧关总是乐呵呵地同他说话,没想到今日动起手来如此狠辣,丝毫不逊色于楚琮的一贯作风。

  该说什么……不愧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刺客吗。

  舒鲤半晌无言,不知是他沉默太久还是别的原因,耳畔忽地传来楚琮的声音。

  “吓着了?”

  舒鲤下意识想摇头,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随后他鬼使神差般轻轻点头,忍不住往楚琮身边缩了缩。

  “刚才萧关那样子,我都没见过……”

  少年这般动作像极了撒娇,就像那寻求庇护的弱小幼崽,忍不住就要朝着那更为强壮的同族依靠,祈求照拂与保护。

  楚琮轻轻抬手,落在舒鲤柔软绵密的发丝间。

  舒鲤的头发都像他的人一般柔软,握在掌心如同上好的锦缎,入手光滑而浓密,只拂这一下,楚琮便有些挪不开手了。

  “别怕。”楚琮目光幽深,喉结亦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且温柔,“有我在呢,没人能伤到你。”

  既然落音无碍,二人也不再久留,舒鲤站起身两手扒着楚琮的肩膀就要往他背上跳。

  楚琮狐疑道:“你做什么?”

  “现在不走吗?”舒鲤歪头好奇,随后朝着楚琮伸出双手,“背我下去呀。”

  楚琮扶额无奈,“走楼梯下去。”

  “啊?”舒鲤猛地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瞬间转身就欲逃走,然而刚走没几步又停下了步子。

  楚琮见状扬了扬眉毛,也跟着走上前去停下。

  这一听不要紧,屋内断断续续传来几声细碎的吟叫,只见舒鲤本就嫩红的脸蛋瞬间升温。

  楚琮也反应过来,落音中了烈性药,难怪萧关方才那么急着把人往旁边带,光天化日之下就不害臊了。

  这本不算什么,毕竟他身为刺客从前也行刺过商贾豪绅,什么秽乱的场景没遇见过,唯独在此时,身边多了一个小少年,那屋内传来的动静便不可避免地令他也罕见地有了些许奇怪的心情。

  像是猫儿用尾巴轻轻挠过心尖,痒痒的。

  舒鲤呼吸急促,忙拉着楚琮忙不迭地跑了,楚琮强自压下心头怪异的情绪,罕见地没有出声嘲笑舒鲤此番落荒而逃的行径。

  二人出了客栈也没其他心思再逗留,这就回了凤来楼取马,准备回家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鲤迟来的启蒙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