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第七十七天
齐清和助手在一边休息补水。
助理去房车那儿拿水的时候, 就听见其他工作人员小声议论着澈穆桓,他不由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完就回去跟齐清说了——
“我看啊, 澈老师那边指不定就是想碰瓷, 故意穿得一模一样的一身衣服,就想打个同款来提咖。”助理小声嘀咕道, 看着齐清的脸色。
齐清闻言看了眼自己的助理,他心情不好,自然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冷冷说道:“穿什么衣服是刚才我叫他去换的, 你意思是我帮他提咖帮他炒作了?”
助理一听赶紧摇摇头:“没没, 齐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齐清那么一冲, 小助理闭上嘴, 老实下来。
齐清则朝澈穆桓的方向看去,他不得不承认澈穆桓穿这一身确实赏心悦目。
但他也清楚, 说到底, 那人也只是幕后, 他要是真和幕后在妆造上扯谁碰瓷谁, 那才真是笑话了。
待澈穆桓骑着马过来, 就听张晚明在一旁高兴地点头说道:“澈老师原来会骑马啊,还真不错,有模有样的,那我就放心了。”
齐清绷着嘴角, 不明显地扯了扯唇:“那就请澈老师指教了。”
“好说。”澈穆桓不客气地微笑颔首。
齐清:“……”
洒水车就绪, 两人一道走到起始点那儿。
澈穆桓偏头看看齐清, 还没动起来呢,就先抬手, 不轻不重地在齐清的肩膀和腰背上拍了两记,开口淡淡道:“别绷得那么紧,骑马要随马的奔跑律动而起伏,这样才舒服自在些。”
齐清冷不丁被拍了两下,眼皮一跳。
听见澈穆桓说的,他看看澈穆桓,慢慢松下腰上和肩上的力道:“这样?”
“身体要伏低。”澈穆桓又说道,示意着齐清弯下腰伏低贴近马背,“待会儿既然要拍逃亡,要拍出奔驰的感觉来,那身体就得这样伏着,没人会在马跑得飞快的时候还那么板正‘潇洒’。”
齐清:“……”
“跑的时候别紧张别露怯,马是会知道你的情绪的,你紧张露怯了,它就做主了,之前几条跑着跑着就跑偏了,就是这样的缘故。”澈穆桓说道。
齐清皱着眉:“我没紧张。”
“嗯,你不紧张。”澈穆桓似笑非笑地看他,“反正马知道。”
“……”故弄玄虚。齐清在心里想,重重抿一下嘴。
他不紧张,就是这马,没那么听话,有时跑得飞快,人来疯似的,叫他心里有些发虚。
导演张晚明那边准备就绪后,便拿着大喇叭指挥道:“那么澈老师,等下你先跑一遍!齐老师看着,然后我们走一条!”
齐清和澈穆桓表示收到。
燕将池抵达拍摄现场的时候,正巧便是看见导演在那儿招呼着澈穆桓。
他听见声音,微微挑眉,大步走了过去:“跑什么?”
燕将池的声音从张晚明的背后传来,把专心致志的张晚明吓得一个激灵,本就对着燕将池有些心虚,这下被抓了个现行,他猛地扭头:“燕总来了,哈。”
“在干什么?穆桓呢?”燕将池问,目光则若有所感一般地看向远处,果然见到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让他心头猛地重重一跳。
这一身。
“咳,澈老师去指导一下齐老师了。”张晚明说道,他生怕燕将池再多问两句,这一条就得告吹了,连忙说道,“那我们继续了?”
燕将池眯眯眼,看了一眼张晚明,也不知道对方在心虚什么,他点点头默许。
张晚明松口气,立即喊道:“第77场,第九条,试跑Action!”
洒水车开始人造雨,燕将池眼皮一跳,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澈穆桓那头,青年一夹马肚,便是驭马飞快奔驰起来。
马蹄溅飞起地上的一个个水坑,踏踏声极有节奏,青色的袍衣随风吹起,雨丝如帘幕一样。
而人在马背上,微微低伏,面色微紧,缰绳握在手中,澈穆桓微侧头看了一眼身后,随后又是一夹马肚,虚晃马鞭,轻喝一声,一股肃杀紧张的氛围用不着烘托便呼之欲出了。
燕将池轻轻呼出一口气,眼色微深。
张晚明眼睛一亮,全然忘记身边有个黑面神站着。
一转眼的功夫,澈穆桓就跑到了这边来,他轻轻“吁”了一声,叫行风慢慢小步停了下来。
“阿燕!来啦!”澈穆桓坐在马背上,一眼就看到了燕将池,他招招手,笑了起来,声音清朗。
燕将池应了声,他收回思绪,光看见澈穆桓被打湿的衣服和发丝,他快步走到澈穆桓身侧,伸出手,微微皱眉担心道:“嗯来了。你下来,赶紧把湿衣服换了。”
指导就指导,干什么还得淋雨?燕将池狠狠剜了张晚明一眼。
张晚明低头看刚才的镜头,假装什么也没注意到。
澈穆桓笑着应了一声,借着燕将池的手轻巧下马,大周立即从一旁递来干燥的大毛巾,迅速地把自家澈老师裹起来。
澈穆桓裹着大毛巾走到张晚明那边也看了眼,一旁副导兴奋道:“澈老师!原来你那么会骑马啊!也没见你之前拍过这样的戏啊。”
“是啊!那一下骑着马飞奔过来的样子,我都给看恍惚了!简直跟剧本里走出来的似的!”一旁小助理也兴奋地多嘴道。
小助理说完,就被副导拽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不是挑起主演和幕后之间的矛盾嘛。
他赶紧捂着嘴,讪讪退后,庆幸齐老师听不见。
“有个好老师教。”澈穆桓笑笑说道,他看了看燕将池。
他以前也会骑,但后来骑得好起来,甚至还能马上射箭,那都是燕将池教他的。
燕将池闻言微微弯起嘴角,但还是记得重要的事,低声催促道:“别的待会儿说,先去把衣服换了,免得不舒服。”
澈穆桓点点头,随燕将池一道回房车上。
房车里开着恒温的空调,门一关,燕将池便动手将湿漉漉的戏服扒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仿佛隔世一般的青年,忍不住低头,唇贴着澈穆桓微凉的嘴唇,抵着停顿了两秒,才慢慢试探一般地深入。
他上一世可从没敢想过自己能对青年做这样的事情呢。
燕将池不明显地弯起嘴角。
澈穆桓抬手轻抚燕将池的后颈,微仰头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清浅地交换了几下呼吸后便分开了,燕将池眸色深邃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他看着澈穆桓,哑声低低道:“这场戏拍的是什么?是那天你我分开后,你入了竹林被追杀的那次?”
“真厉害,这就看出来啦。”澈穆桓笑了笑,安抚一般奖励地又亲亲燕将池的唇角,“我这边要指导的都指导完了,齐清要是再学不会,就看张导的视频吧。你等下陪我一道把行风带回马厩那儿。”
燕将池点点头。他猜澈穆桓是不想让他见到那段场景再现,才刻意带走他的。
那日他们被前朝官军追逐,他引走了一波人,而另一小批人马则追着澈穆桓进了竹林放冷箭。
他解决了那波人赶来时,就见澈穆桓半身是血地倚在马身上。雨停了,太阳也出来了,但是澈穆桓浑身湿冷得一点温度也没,脸色更是苍白得没一点血色。
那后怕的感觉,哪怕是到了现在,他也仍清晰记得。
澈穆桓很快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摘了头套,一身干净利索地从房车里下来。
边上的工作人员见澈穆桓换回了自己的常服,失落地直叹气。
“古今任意门,又把我们澈老师变回现代人了呜呜。”
“算了,能在剧组里看到一次都是赚到了,吃到好的了。”
“好叭!”
澈穆桓好笑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场务,无奈摇摇头,什么古今任意门?他自觉自己学习能力也挺强的,但总能有层出不穷的新词汇叫他听不懂。
他领着燕将池去行风那儿。
齐清那头还没开始拍,场务得先简单清个场。
澈穆桓牵着行风的缰绳,对张晚明道:“那我先把马带走了,张导。”
张晚明应了一声,看看澈穆桓,又看看那马,要不是马匹的颜色对不上,他都想直接拿澈穆桓的这条镜头移花接木一下了。
也就是想想。
澈穆桓没管张晚明瞥这几眼时在想什么,他说完,便牵着马,往马场驯马师那头走。
“你想骑一骑么?”澈穆桓见燕将池抚着马鼻,饶有兴致地检着马,便出声问道。
他记得燕将池的医生说过,这也是适当恢复锻炼运动里的一项建议运动,对现阶段的燕将池来说,应该是没什么负担问题的。
燕将池闻言想想也点头,他道:“我挑一匹,跟你一道骑两圈,我俩好久没一道骑了。”
澈穆桓听见燕将池说的,也心动起来,应了一声便弯起眼,兴致勃勃地看燕将池挑马。
“那马脾气不太好。”驯马师见燕将池停在一头赤红的马驹前,连忙说道,“但是品相的确是一等一最好的。”
燕将池笑起来,他微眯着眼,看着面前的赤马:“它脾气不太好?巧了,我也不太好,那就看谁更倔了。”
驯马师闻言不由看看澈穆桓,澈穆桓没说话,只是看着燕将池,然后过了几秒,他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那我可上马了,不等你了。”
燕将池咧嘴笑了一声,点头应:“这就来。”
他翻身跨上马背,赤马立即有些不满地拱着身,驯马师见状赶紧要拉紧绳子,却被燕将池拦下:“它叫什么名字?”
“叫听雷。”驯马师说道,能被牵出来的马其实都是被驯过的,就是听雷,被陌生人头一次骑的时候会格外不服气,但要是熟悉了,倒是几匹马里,执行力上最顺从的。
燕将池点点头:“听雷?好名字,好马。”
他拍拍马颈,随着马蹄猛地高扬起,他一勒缰绳,目光一厉,马鞭在空中猛地一扬,发出破空的爆鸣,他沉声喝道:“老实点!”
马是最有灵性的动物,只要一上马这短短一瞬的功夫,它就知道这人胆怯不胆怯,要是怕它,那它立马能把人从背上摔下来,而要是反过来,气势一下子压过了它,那它就立马乖巧老实下来。
听雷难驯就在于它脾气烈,要比它更烈更野的人才能一下子镇服了它,不然换做别人,那得连着一周天天骑,才差不多能把它骑服了。
驯马师见听雷放下蹄子,原地踏了几步后喷了喷响鼻,当真老实了下来,不由惊讶地看看燕将池。
噢,他懂了。
听雷这是踢着硬茬子了。
燕将池俯身拍拍马鼻,勾起嘴角:“走,我们跑跑,去追听风去。”
那马果然通人性,像是听懂了一样,立即小跑着追上了前头的澈穆桓。
澈穆桓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他往后看过去,就见燕将池很快赶了上来,两人略微一前一后错开半马的距离,并排跑着。
燕将池深深吸了口气,一握缰绳,骑马就像是本能一样,该如何做,如何去跑,都深刻在他的骨血里,他畅快笑开来,喊恋人的名字:“清臣!”
“你慢着点!”澈穆桓见状也弯起眼。
他们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跑过了,自打他登了帝位后,怕是就再没有畅畅快快地跑一通了,等以后燕将池的腿彻底好了,他们倒是可以多去马场跑几回。
两人在这儿小跑了几圈,刚打算下马,却听拍摄片场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快来人!马失控了!齐老师还在马上!!”
驯马师和马场负责人闻言吓了一跳,当下顾不上澈穆桓和燕将池这头,连忙跑向片场那儿。
澈穆桓闻声也顾不上多想,马失控是会死人的,不说马蹄子踩在人身上能踩断多少根骨头,就是跌落地上,被马镫卡住脚,那也足够把人活活拖死了。
他一夹马肚,轻喝一声立即赶过去。
燕将池见状眉头微皱,不放心地追上澈穆桓。
澈穆桓要比驯马师几人更快地赶到现场,就见齐清脸色惨白地死死拽着绳子不敢松手,那马压根不听他的,像是受了惊一样乱跑。
澈穆桓见状立即大声喊道:“齐清!镇静!看我,听见没?看我!我在你旁边!你会没事的!听我的话!”
齐清直到澈穆桓喊到最后,才恍然注意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两匹马追了上来。
他本以为是驯马师,结果定睛一看,居然是澈穆桓和燕将池。
原本升起的希望陡然落空,他惊怕地紧攥着绳子,看向澈穆桓。
“尽量放松自己,跟着它跑,别死勒着它,听见没?顺着它跑,我和燕将池会围住你们。”澈穆桓飞快喊道。
齐清的那匹听雨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惊吓,跑得飞快,澈穆桓不得不一挥马鞭,加快速度。
齐清听见澈穆桓的话,他下意识地目光紧盯着澈穆桓,便见澈穆桓已经追了上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对上澈穆桓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一股平和强大的力量,看得他差点有种要哭出来的冲动,他现在怕得要死,身下的马像是疯了一样。
明明眼前青年比自己还要小不少,却莫名地给了他一种安心的感觉,好像知道自己会被救下来。
澈穆桓与燕将池两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时而一前一后地追在听雨的身侧周围,无形中缩近空间,却也不敢离得太近,以免被马冲撞到。
马受了惊,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随它去跑,跑累了,跑到不再怕了,那自然而然就会停下来。
但人得保证不被甩下来,不然那就真危险了。
齐清在马身上摇摇欲坠,澈穆桓和燕将池都不觉得齐清能再坚持多久,因此两人一齐逼上,试图让听雷听风将听雨逼停下来。
张晚明急得脸色都白了,团团转,没想到一个齐清落在马上危险不说,这又紧接着赔上去了一个澈穆桓、一个燕将池,真出点什么事,那真是祭了他都没用。
驯马师几个见燕将池和澈穆桓的反应,立即就知道这是在做什么,知道燕将池和澈穆桓是有经验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便不再担心这两人会出什么乱,也立马骑着马赶了上去。
四五人慢慢将受惊的听雨一点点圈围在一片空间里,叫听雨不得不打着圈放慢了速度,总算没再撒野似的在一片辽阔空旷的林子间乱跑了。
见听雨逐渐逐渐慢了下来,澈穆桓与燕将池便知道危机解除了。
两人对视一眼,低笑了一下,有惊无险。
澈穆桓靠向燕将池,低低问:“你的腿怎么样?刚才跑得那么快,疼么?”
燕将池感受了一下,摇摇头:“还好,不疼。”
澈穆桓闻言微微颔首松口气。
齐清也跟着松了口气,他闭了闭眼,得救了。
他再也不想上马了!!!
齐清刚一松懈,却没想听雨忽地扬了扬前蹄,竟是直接把他从马背上撂倒了下来!
离得最近的驯马师见状,眼明手快地迅速扯住缰绳,硬是拽着马偏了个向,这才没踩着齐清。
张晚明和场上工作人员赶紧跑了过来,就见齐清脸色惨白地躺坐在地上,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驯马师则赶紧把几匹马带远。
澈穆桓与燕将池从马上下来,也大步走进人群里。
见齐清这样子,燕将池摇头轻啧一声:“他这样子,怕是就算没伤骨头,也起码一两个月都骑不上马,别的还不好说。”
齐清像是听见了燕将池的话,就见他脸色更是白得像墙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