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海面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海鸥掠过水面,近几日天气都很好,让喻萧衡越发惫懒。

  海风吹起他的发丝,他闭上眼,任由阳光洒在脸上,这里气候舒适,不似淮岷那样寒冷。

  过舟几乎贪恋般地盯着他,目光毫不收敛,如果不是此刻旁边有人,如果不是喻萧衡只是他的“哥哥”,他已经栖身压近,然后碰一碰喻萧衡那半边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是怎样的温度。

  喻萧衡忽然睁开眼,捕捉到他抬起手的动作:“说好了要听我话的,不准反悔。”

  过舟心跳频率加快,欲盖弥彰地将手背在身后。

  “你要去哪?”过舟追上转身离开的男人,莫名地害怕他是因为自己想碰他的动作,即便他们已经亲过咬过,他居然还因为这样的小事而担心。

  “不准跟过来。”喻萧衡头也不回地说。

  任务已经下发,他该去做任务了。

  身后脚步声照旧,越发贴近,他提了提唇,重复着过舟自己说过的话:“不干涉。”

  过舟辩解:“我没干涉你,旁观也不可以?”

  “可以,当然可以。”喻萧衡仰了仰头,日光洒在脸上,很热,心中想着过舟这小子在旁边看他做任务,估计又要误会了,到时候怎么做,把他按住又要咬他的锁骨,质问他是不是还喜欢林将行?

  喻萧衡被脑中的画面逗笑,他回眸瞧了眼过舟,惹得过舟一阵神思荡漾。

  任务进行地无比顺畅,是从未有过的顺畅。

  失忆前的明钰总要借着任务做些小动作,失忆后的明钰竟然有些乖?安安分分地按着剧情台词说,一个字都不曾更改。

  果不其然,在喻萧衡结束后,过舟追上他的身影,将人拉入不见阳光的角落之中。

  “演戏呢,看不明白吗?”喻萧衡生怕他真的咬上来,到时候身上带着牙印又要惹得他被其他人追问,麻烦得要命。

  过舟深深望着他,想要从他眼里看出是否在说谎。

  但他失败了,他从来看不穿喻萧衡的谎言。

  他只能问:“为什么?”

  “因为一点小癖好?”喻萧衡似笑非笑地看他,张唇说:“就像你喜欢咬人一样的小癖好。”

  也不知过舟相信了没有,半晌后,他没再追问,只是跟着讨要。

  既然是癖好,那对谁都是可以的,何必要舍近求远去找那两个人,他也可以陪喻萧衡演戏。

  喻萧衡想同他演什么他都配合。

  强盗,偷窃,兄弟等等,他可以找到很多剧本,那么恶劣的喻萧衡总会喜欢这么恶劣的剧本中的一个。

  喻萧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好像自己是个变态一样,更吓人的是,他是个变态,身边还多了个小变态:“下次找你。”

  *

  深蓝的海面平静,游轮上如星光的灯影照在海面上,任是谁也想不到就在刚刚这里落下去一个人。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觥筹交错,秦浔坐在沙发上,借着一旁的窗可以看见大片的海,在人人端着酒杯的场合他也喝着茶,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有为的秦先生向来是不好相处的,除了生意场合,没有人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半点好颜色。

  独坐的晋随喝了口酒,漫不经心的出口试探:“我记得你和这对新人没什么交情,没想到你也会来。”

  “最近工作不忙,他们邀请我,所以来散散心。”秦浔欣赏着海景,夜晚的大海深幽得让人畏惧,像是会吞噬一切生命体的巨兽,谁也不知它平静之下的是不是深渊。

  秦浔和它很像,表面的平静总是让人看不懂,也不敢靠近。

  人类驯服了大海,秦浔也在等着人驯服。

  晋随吃吃笑了一声,他眼盯着剔透的酒杯,说:“你是为了他?实话说,我也是为他来的,一个订婚而已,不值得我来这一趟。”

  秦浔缓缓抬眼,很奇怪,明明晋随读不懂他的情绪,但此刻却突然知道了他在想些什么。

  他吞下口腔里的酒,醇厚顺滑的酒液带来令人舒适的甜香,他弯着唇:“可惜,宝贝他一整天都没有时间来瞧一眼我们呢,他被那三个人占据了一整天,阿浔,今晚夜色如此好,不如比一比今晚谁能夺得他的垂怜?”

  不远处有三道另秦浔熟悉的人影,秦浔曾在喻萧衡身边分别见到过他们三个,林将行,喻萧衡曾经的好友,过舟,带着暧昧又令人头痛的弟弟,明钰,不久前他们还经历了一场生死。

  看上去各个都比秦浔跟喻萧衡的关系更好。

  对于晋随的提议,他该兴致缺缺的,因为他从不爱比拼,所有争强好胜的活动都与他无关,但此刻,竟然有些想要答应下来,只为试试喻萧衡心中自己的位置。

  然而还不等他感受着难得的纠结,只听不远处人群突然嘈杂起来。

  浑身湿透的男人一边跑进来,一边喊道:“有人落水了!”

  与此同时,秦浔的助理也来到他耳边低声说:“喻先生落水了,派人去捞结果什么痕迹都没找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分钟了,大概……”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人人都清楚是什么意思。

  晋随脸上藏不住表情,已经腾地一声站起来,一把揪住助理的衣裳:“你说谁?喻先生?哪一个喻先生?”

  助理面露难色,吞吞吐吐说出那个名字:“喻萧衡先生。”

  晋随攥着他领口的手收紧,他就在不久前才得知喻萧衡经历了一场火灾,不过半月有余,竟然又坠海,整整两次,他都没亲眼见到,都没有帮上任何一点忙。

  秦浔夜站起来了,他皱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盯着晋随的手说:“放开。”

  晋随看着他依旧淡然的脸,他从中瞧不出一点焦急的神色,怒意从胸口烧起来:“他现在生死不知,你就一点都不担心?秦浔,你可真行。”

  他说着,已经转了身,急躁的背影消失在灯光下。

  助理大气都不敢出,听到有人这样说自己上司,他恨不得躲进墙角里,尽管他的心里也升起了差不多的想法。

  秦浔喝完了那杯茶,茶已经凉透了,味道并不好,所有的醇香都变得苦涩。

  他忽然出口问:“他落水时有人亲眼瞧见吗?”

  助理抬起头,整理好心情,口齿清晰地回答:“没有,喻先生坠水时旁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是有人在甲板上听见很响一声,然后看见被重物激起的水花,他说他在黑暗之中似乎瞧见海里有人形,但是灯光太暗,不能确定是不是错觉。”

  他想起什么,摊开手心,是一条银色的链子,看形状大小,是戴在脚上的,秦浔曾偶然见过它出现在喻萧衡脚上的模样,仅仅一闪而过的一眼,就让他记了下来。

  “这是在甲板上发现的。”助理说。

  秦浔握住那条脚链,银色的金属咯着他的掌心,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开始发痛。

  他垂着眼,浓黑的睫毛瞧不出眼底的情绪,只听他声音发哑:“是他的。”

  “那边还在继续打捞救援,秦总,也许喻先生……没事。”助理声音狠小,因为即便是他自己都不相信。

  人落入海,只需要几分钟就会窒息失去意识,根据第一个发现的人所提出的时间,到现在已经十几分钟了,十几分钟,没有人能不呼吸那样久,即便打捞上来,可能也只是……尸体。

  不过这样的话,实在不适合再秦浔面前说出来。

  助理已经转了态度,认为自己刚才陷入了对上司的刻板印象。

  也许秦浔并非不担心,只是不相信,不敢相信。

  助理的眼神之中流露出隐秘的同情。

  等再回过神,只见秦浔已经离开,那道背影竟然不是朝外面走去,而是朝着林将行。

  秦浔的目标是明钰,此时这三个人站在一起,互相都不说话,显然还没有得知掉水的人是喻萧衡。

  他并不解释,只看着明钰,问:“你们是又需要走什么任务吗?”

  明钰讶异抬头,只见秦浔眼睛像是深夜中捕猎的野兽一般,明明脸上毫无表情,却莫名让人胆寒。

  “他现在在走剧情?”秦浔又一次询问。

  一旁,林将行听到两人的对话,拧着眉看过来:“什么意思,你说的他是指萧衡?”

  秦浔却不理他,只是紧紧盯着明钰,不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誓不罢休。

  就在此时,落水人的姓名也在其他人口中传说着,过舟只觉得膝盖一软,那个说着自己累了回去休息还不让他跟着的人,他的名字一遍遍被说着,与落水与死亡挂钩。

  过舟根本不敢相信,至于秦浔与明钰的对话,更是再也听不进去。

  满脑子都是喻萧衡,他跌跌撞撞跑出去,揪住说话的人:“他现在在哪?他被救上来了吗?”

  话其实已说的足够清楚,但过舟还是一遍遍问着。

  他脸上表情太过狰狞,被他揪住的人吓傻了一半,哆哆嗦嗦说不出成型的字。

  过舟松开他,往落水的地方跑,他不相信喻萧衡会死,喻萧衡这样的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死呢。

  那边秦浔终于得到了答案。

  明钰揪着手,镜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模糊了,也顾不得去擦:“有剧情,可我和他分明约好了明日再走,怎么会今天就落水了呢?”

  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走剧情,不可避免地他想起日记本中写过的一句话,重要剧情不可更改。

  属于明钰的重要剧情全都一一应验,是不是意味着属于喻萧衡的也不会改变?

  喻萧衡注定落水而亡,得到一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