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放被安置在一栋郊外别墅,这里除了他,就只有几个伺候自己的佣人。
肚子里的孩子,因为没有Alpha信息素的提供,格外地折磨他夜不能寐,白天也不能好好地吃一顿饭,吃两口、吐三口。
他有想过去医院洗掉标记,但他现在怀孕了,洗标记的话,不仅对他自身有影响,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来说更是致命毒药。
更何况他自己就是个医生,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于一个怀孕的Omega来说是很不利的,但他毫无办法。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Alpha,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那个人。
虽然现在有人造信息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知道那个信息素并不是它父亲的,连带着自己一起排斥。
好在过两个月后,这些症状和情况开始变得好转。
或许是因为孩子开始慢慢地在长大,它渐渐地懂得了自己母亲的不易,只安安心心地待在舒适地里安稳地成长。
许放受的折磨少了,身体的健康开始跟上来,一切好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没有听到那个坏消息的时候——
虽然艾洛斯给安置的房子在郊外,但宋卿有时间就回来这里看他。
这天一如往常,宋卿在家里吃完饭后,就马不停蹄地去见许放。
外人可能不曾知道,在许放没去帝国躲避的时候,他和宋卿其实算的上是好朋友。
两个人几乎是同期进的军队,只不过职务不一样,许放走的是军医。
宋卿第一次出任务被人捅了腹部一刀,刀口足足有三厘米深,长度将近五厘米,差点就失血过多。
当时的他被送到军区医院,就是由许放给他缝刀口,在之后差不多一个月的相处,两人开始变得相熟,就成为了心照不宣的朋友。
后来,许放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为了躲避沈确一切有可能的搜寻,他逃到了帝国。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断绝了以前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杳无音讯。
一年的时间摆脱了沈确,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一定安全之后,他才向许久不联系的宋卿发去消息告知平安。
要说自己能得到傅砚辞的庇佑,宋卿还算半个拉线人。是宋卿和艾洛斯聊了一番之后,艾洛斯才愿意搭线让他去救傅砚辞,也是因此,借着艾洛斯和宋卿朋友的身份,让傅砚辞欠了个人情,这才有了傅砚辞帮忙给他提供藏身之地。
自从摆脱沈确再次回到帝国之后,许放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他不再提心吊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卿来到别墅后,两个人总是有聊不完的天,他们会说说自己对未来的展望,也会偶尔提提最近遇见的趣事。
“过两天,有一个许久不见面的人要来兰斯见我,到时候你要不要一起来玩玩?”
许放腿上趴着一只肥嘟嘟的橘猫,他一边顺着猫毛,一边说道:“你的朋友来见你,我去干什么?”
宋卿勾唇一笑,许放言语之间的吃味有一点点明显。
“这人你也认识,虞乐,记得不?就是你上次舍身救的那个小孩。”
许放和虞乐以前不认识,因此许放在傅砚辞别墅见到虞乐的时候,甚至还嗔怪过他,他以为虞乐和曾经出现在傅砚辞身边的人一样,都是有利可图。
虞乐确实有利可图,只不过这个“利”不是普普通通的利。
再后来,接到宋卿电话说,让自己帮忙从军区医院转一个人出院,他疑惑之下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虞乐不寻常的身份。
他也在心里为曾经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抱歉,并提醒自己,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定要记得给人说声对不起。
这个见面的前提,是建立在傅砚辞不在场的情况下,毕竟虞乐的身份特殊,不能轻易暴露。
可一拖再拖,拖着拖着这个道歉就搁置了。
现在宋卿说,虞乐要来兰斯,那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和人家好好道歉,还有上次在船上发生的那件事,当时一切都太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解释,只说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话语,这次一定好好给人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和用意。
“原来是他啊。”许放说道,“什么时候来?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就好,我出去找你们。”
“哦对了,上次在船上,好像他是怀孕了,对吧?”
宋卿点头道:“对,三个多月了,比你要早一些时间。”
他忽然感慨,“哇,突然感觉好神奇,我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怀孕了,就我自己,剩一个遥遥无期的婚姻……”
许放抬眼看他,“别这么沮丧,艾洛斯一定会给你一个世纪婚礼。”
宋卿善解人意地说道:“我知道,他刚坐上主席的位置,肯定有很多事要忙,我都懂。”
“只不过、只不过那种等待的无奈,你懂吗?小放放?”
许放笑着说:“不懂,你就等等吧,你也说了,人家现在是主席,那肯定先大家、再小家。”
宋卿扁着嘴,刚想继续抱怨,一旁的手机却响了。
一看来电的人,正是他和许放聊天中的曹操。
宋卿一指手机,“看,刚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明明来你这里之前我都跟他报备过了,真不知道还要打电话干嘛……”
他可能真的陷入甜蜜的爱情里了,抱怨都带着不自知的撒娇。
许放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看到自己的好友获得幸福的时候,他心里也替宋卿感到开心,同时还涌现一种莫名的空落,是那种看到别人幸福、也希望自己幸福的空落。
曾几何时,他也幸福的。
在他还被沈确蒙在鼓里的时候,他觉得他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沈确也很宠他,也很溺爱他,甚至为了他的身体,到处寻找好的医生和医院,寻找那些好药给他吃,为的就是让他不受那家族诅咒一般的病的折磨。
托沈确的福,他的确被养得很好。
只是他被沈确捧的太高,在知道沈确疯狂的想法之后,他从最高处坠落,粉身碎骨。
“什么?”
宋卿在接了电话之后,脸色就慢慢变得不对劲。
许放放下腿上的猫,跟着站起身,他很想问怎么了,但是宋卿的电话还没挂断,他双手交缠捏紧,这是一种处于紧张之下做出的举动。
宋卿咬着唇,又和电话那边说了两句,之后才挂断电话看向许放。
“刚刚艾洛斯给我打电话说……”
他短暂的停滞,让许放心里的不适一下提到嗓子眼,许久没有感觉的呕吐感侵袭喉咙,沉默几秒,他喃喃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怕,怕艾洛斯带给宋卿的不是个好消息。
“艾洛斯说,沈确没死。”
许放的心脏刹那间停止跳动,眼神呈现出惊恐,瞳孔瞪大。
他就说,不是个好消息。
许放一下跌坐回沙发上,他皱着眉,似乎是在怀疑自己,又似乎是在怀疑刚刚听到的消息。
“不会、不会的……他……他不可能没死……”
“我的刀明明扎进心脏了,就算送到医院也无济于事,沈确……他不可能活着,会不会……”
“会不会是弄错了啊,卿?”
宋卿也不知道艾洛斯得到的这个消息是真是假,他在那边说让自己替许放收拾一些简单的行李,许放需要和他们一起前去当时逃出来的那座岛屿。
岛屿位于F国,有一些更加细致的线索还需要继续从许放这里得到。
宋卿走到许放身旁坐下,“许放,你先冷静,我……你的行李有没有什么需要带着的,我去给你收拾一下,艾洛斯人现在在F国,他需要你的帮助。”
许放一直在摇头,撑着太阳穴的双手在颤抖着。
他慢慢扭头看向宋卿,“我没什么要收的,我什么时候出发去F国?”
“艾洛斯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专机,直接去机场就好,但你……”许放怀孕的,长期的徒劳奔波不知道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许放好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用着不冷静的语气说道:“没事,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我就是医者。”
“我也需要确定,他到底死没死。”
就因为他是医者,所以他确信自己的医术,也清楚地知道人体的构造,那一刀一定会要了沈确的命。
但现在,突然给他说,原本应该死亡的人还活着?
这、这真的不适玩笑吗?
如果质疑这个,那不就是质疑自己的医术造诣?
许放不会怀疑自己,但又总有一种自己记错了的错觉。
好像眼前又回到了那天,那天刺伤沈确的那天。
他们坐在车上,临下车之际,他手中的手术刀对准沈确的胸口落下。
狭窄的刀身全部没入沈确的身体里,红色的血染红了他白皙的手,感觉到沈确胸腔的剧烈起伏,他猛地抽出刀,鲜血四溅,有少许甚至溅到他的脸颊上。
他不在意地擦干净脸上的血,看着渐渐面无血色的沈确,他笑了。
你死,你一定死。
可下一秒,原本快要昏厥的沈确突然睁开眼睛,一边说话,嘴边一边流出鲜红色的液体。
他张着红色的嘴对许放说:“你应该再更准点,放儿,我不是教过你了吗?”
他伸手拉过许放握着刀的手,突然有对准自己的胸口,猛地重新刺进去。
沈确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角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映现出来。
“你看,放儿,这样才能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