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菲特从救援队的飞船上下来,找到站在担架旁边焦头烂额的队长。

  见他过来,队长登时腿一软,硬着头皮道:“少将。”

  “怎么了?”

  雌虫交代了事情发生的经过,和亚菲特猜测的结果几乎一致。

  “就是这样,怪我们没看好。”雌虫慌忙补救道,“不过我已经让他们去找了,那只雌虫身上有伤,跑不远的。”

  亚菲特没有斥责他们,而是先在空着的担架旁边蹲下,仔细观察上面的痕迹。

  救援队里的雌虫由于职业要求,对医术方面的技能会更擅长一些,相反,对侦查以及战斗的需求并不高。

  担架的褶皱看似杂乱,实际上拥有着某种规律,向着某一侧倾斜。

  按照一般思路来讲,急于逃脱的虫不会有非常缜密的反侦察意识,故意弄出相反的方向混淆视听。

  由担架褶皱的方向来判断,应该是翻身从右侧离开,向着密林里面去了。

  为了印证判断,亚菲特往右边走去,果然在不远处的泥土地上发现了不容易被发现的脚印。

  救援队的队长雌虫跟着他来到这里,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少将,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亚菲特神情平淡,看向他,“有多余的枪吗?”

  “有、有的。”雌虫将身上的枪递给他,也不管他要用来做什么:“弹夹还是满的,没有用。”

  亚菲特接过枪,告知雌虫:“让你们的队员都先回来,在这里守着不要再出现意外,我去找那只雌虫。”

  “您独自去会不会太危险,要不我找两个虫跟……”

  雌虫说到一半,觉得自己的话尤其多余。

  对面是谁,那可是未来最有可能晋升上将,仅凭不到十年资历就已经成为少将的雌虫。

  实力只能以恐怖来形容。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道德,他队里这些歪瓜裂枣,过去恐怕也是帮倒忙。

  雌虫识相地点头答应,打开传呼机让周围的队员们都先原路返回。

  亚菲特沿着一深一浅的脚印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通过脚印的形状深浅来判断,对方的腿部有伤,只能跛着脚走,因此脚印一侧深一侧浅。

  那样的状态不会走很远,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对方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打算等他们都走后再想办法离开。

  亚菲特放轻了脚步,避免打草惊蛇。

  大致确定了方向之后,他对行进路线稍作改动,向左边绕去。

  根据心理学角度来讲,大多数逃跑的虫大概率会把注意力放在身后,从而对前面或者左右方向减轻警惕。

  追了不到一千米的距离,他注意到右侧某处茂密的高草中间有几根草叶不自然的晃动。

  密林里没有风,不会是风吹动的动静。

  亚菲特无声靠近。

  距离缩短到几米。

  他听到粗重的呼吸声,以及衣物在地面摩擦的沙沙声。

  对面显然还没注意到他的接近。

  安静的树林想起一道突兀的“咔嗒”声,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被草层层遮挡的地方,有什么突然暴起。

  电光火石之间,亚菲特便将其制服在地。

  被迫伏在地上的雌虫脸上沾满泥土,目眦尽裂,眼中恨意丛生。

  看到黑洞洞的枪管抵在自己的眼角,他瞬间偃旗息鼓,噤若寒蝉,浑身害怕的发抖。

  亚菲特眯了眯眼,认出来了这只雌虫,正是俞静展说见过的那只雌虫。

  雷格十分不甘心,但也明白现在自己处于劣势,莽撞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佯装投降,艰难地开口:“我不乱动,我跟你回去!”

  这次不行,大不了回到城里再想办法,这里的治安落后,有的是机会。

  只要面对的不是亚菲特,他都有信心。

  斯兰罗弗的法律规定,面对降服的罪犯,一律带回交由军部审理,不得动用私刑。

  雷格以为亚菲特会就此将他逮捕回去,可十几秒钟过去了,那把冰凉的枪口依旧抵在自己的额前。

  他不得不尽力挪动眼珠,看向上方的亚菲特。

  对方背着光,面部隐入黑暗,看不清表情。

  但雷格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有种预感,这个雌虫会开枪。

  直面死亡的恐惧撕扯着雷格的理智,他控制不住开始疯狂大叫:“你不能杀我!你没有权利杀我!”

  就这样干嚎了几声,他四肢并用在地上挣扎着向前爬,被亚菲特紧紧按住,只能原地乱扒,模样诡异。

  忽然,他感觉额边的东西松开了,他凄惨的嘶吼戛然而止,以为亚菲特因为他的话打消了想法。

  他停止了动作,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劫后余生的笑容。

  慌不迭从地上撑起上半身,雷格正欲找机会反击。

  “砰!”

  一道突兀的枪响引起树林中阵阵骚动。

  雷格的面部表情定格在最后的一瞬间,瞳孔紧缩,不可置信地看着亚菲特。

  下一秒,他直直倒下,重物落地带起周围一阵尘土飞扬。

  亚菲特后退了一步,神情冰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回枪。

  自从他知道这只雌虫在明徽星曾对俞静展欲行不轨时,就没打算再放过他。

  反正送到军部审理也只会是一个死刑的结局,干脆让他亲自动手。

  出来的时候有些匆忙,没来得及穿外套,为了避免衬衫被雌虫溅射出来的血弄脏,亚菲特有意远离了两步才扣下扳机。

  瞧了眼雌虫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样子,亚菲特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五分钟后,他回到飞船附近。

  救援队的雌虫仍然在原地焦灼地等待,见到他回来,立即上前询问情况:“少将,怎么样了,您没受伤吧?”

  这件事关系到他们会不会被上级处分,所有雌虫都格外关心,纷纷朝这里看过来。

  亚菲特抬起手,将枪还给他,没有停顿径直朝飞船的方向走去:“树林东南角八百米的灌木丛。”

  队长急匆匆跟在他身后走着,没理解他的意思:“这、这是什么意思?他逃走了吗?”

  如果罪犯逃走,恐怕他们整个救援队都要记上处分,今天的补贴怕是要落空。

  本来当军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想着趁年轻多攒些钱以后好找雄虫匹配,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非常大的打击。

  亚菲特理解他们的处境,接下来说的话让雌虫打消了顾虑:“他试图反抗,被我杀了,你们可以去那个地方把尸体抬回来,后续军部会处理。”

  周围的年轻雌虫听到他的话后皆是一惊,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亚菲特没管他们怎么说,头也不回向飞船舱门走去。

  看着金发军雌雷厉风行的模样,队长不禁高声喝止自己的下属:“都别说闲话了,赶紧行动,半个小时后启程回城!”

  “是!”雌虫们纷纷应答,不敢再停,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亚菲特进入飞船后,脚步慢了下来,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不该出现的痕迹。

  正是因为不想被俞静展发现,他才会隔远了些开枪。

  不巧的是,他还是在衬衫的袖口下面发现了血滴溅射的痕迹。

  他轻轻蹙眉,思考着要怎么把这东西遮掩过去。

  忽然,他灵机一动。

  他的外套似乎放在了房间里面,到时候穿上就可以完美遮盖血迹了。

  *

  十分钟前。

  俞静展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举着衣服细细观摩。

  情况非常不妙。

  肩膀边缘的缝线处已经被他扯开了一个大口子,右侧的袖管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脱离整体自成一家。

  这军装怎么偷工减料的,质量一点都不行!

  俞静展丝毫没觉得是因为自己手劲太大的问题。

  现在这情况,可要怎么办?

  他试图把袖子拼回去,刚放上去没一秒,立马又软趴趴的耷拉下来。

  俞静展心中警铃大作。

  不能被亚菲特知道这件事,不然他根本没办法解释。

  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留在房间里难受,才拿他的衣服依靠上面残留的气味来缓解被独自留下的不安感。

  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俞静展表情严肃,拎着衣服在房间周围转了好几圈,寻找有没有什么可以补救这件衣服的工具。

  但这个房间里除了最基本的桌椅和床,没有其他日常使用的东西。

  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有用的工具,他只得放弃,仰躺在床上,努力说服着自己。

  他干嘛要心虚,不就是不小心把亚菲特的衣服弄破了而已,大不了之后自己再赔他一件就是了。

  这么想着,果然感觉没那么严重了,俞静展戴着这件衣服重新钻回被窝,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Alpha灵敏的嗅觉可以分辨出衣领上面残留的气味,和亚菲特发梢后的味道相似,他已经熟悉了这股气味。

  信息素躁动的不安感逐渐好转,情绪趋于平缓,他惬意的享受着此时的宁静。

  直至听闻不断靠近的脚步声后,他猛然睁开双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心虚感飙升,从床上弹起作势要把手中的外套放回原位。

  结果动作太急,没注意到还有一半压在身下。

  “嘶啦——”

  本就岌岌可危的袖管彻底分了家,可怜的躺在他的手上。

  “……”俞静展心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不能让亚菲特发现这件衣服被他拿到床上。

  在脚步声踏入房门的前一秒,他将外套甩在了椅背上,装作若无其事捏着剩下的一根袖子躺进被窝。

  反正亚菲特也不一定这么快就发现。

  门被打开了。

  以为俞静展已经睡着的亚菲特放轻脚步,回身关上门,缓缓走到床边。

  确认对方呼吸均匀绵长后,亚菲特稍稍松了口气,弯腰拿起自己走之前放在这里的外衣。

  穿上后,对方便不会看到自己袖口上的血迹了。

  他的注意力大都放在了床上背对着自己躺着的人上,丝毫没发现手中的衣服有什么不对。

  接着,他翻转衣领套上。

  下一秒,亚菲特盯着自己消失的袖口,陷入了沉思。

  是他记忆出现错乱了?

  离开时明明放着的是长袖外衣,怎么回来变成马甲了?

  这要怎么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