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莫里的惊呼,亚兰匆匆从门外赶来,手里还拿着刚买来的饮料。

  “怎么了?”他跑过去查看情况。

  莫里躲在他的身后,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雌父,那里有只鬼。”

  听到他的话,亚兰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没什么大事,可能是看到某个有点恐怖的广告牌了。

  “莫里,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不用害怕。”亚兰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见他不相信,莫里急了,也不管怕不怕,朝那边伸出手臂指给他看:“是活的鬼!”

  “什么?”亚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怔住。

  随即他缓慢地眨眨眼,恍惚地想。

  自己果然已经上年纪了,连眼睛都出现幻觉了。

  他居然看到自己那个自小就不苟言笑的弟弟脸上画着稀奇古怪的妆。两条黑色的眼线飞扬跋扈,直戳脑门。

  一定是幻觉。

  亚兰收回目光,看着莫里紧张兮兮的神情,眼神柔和。

  “哥。”

  亚兰脸上的笑容凝滞。

  亚菲特面无表情站在他的身后,丝毫不为自己奇怪的形象感到羞耻。

  俞静展端着手里的炸肉酥也跟了过来。

  这回他想起来这小孩是谁了。

  不就是自己接任务时救下来的那个小雌虫吗。

  见亚菲特走进,莫里又往后面缩了缩,紧紧攥住亚兰的衣摆,警惕地盯着他,眼神还时不时往俞静展的方向瞟。

  他觉得雄虫是被这只可怕的鬼给挟持了,想去救他,偏偏又不敢,只能凶巴巴瞪着亚菲特。

  快走开!

  亚菲特才不会在意一个年龄不足十岁虫崽的示威。

  亚兰转身看去,迟迟三秒才确认,面前这个虫就是自己的弟弟。

  原来自家弟弟在他不在的时候走的是这种风格。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录节目了吗?”亚兰问他,看见亚菲特身后的俞静展,眼中闪过惊讶,表情微妙起来,“阁下,午安。”

  说完,低头朝还在严阵以待的莫里安抚道:“这是舅舅,不是鬼。”

  接着,他说了一句天底下所有长辈都会说的话:“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亚菲特:“……”

  听到舅舅两个字,莫里轻轻探出头,好奇地观察着亚菲特的脸。

  他小时候见过舅舅的次数不多,但也能记得对方的模样,这会儿也回忆起一些片段,不再害怕。

  亚兰探究的目光在俞静展和亚菲特之间来回逡巡:“节目录制结束了吗?”

  “中途休息。”亚菲特言简意赅,他瞄了一片盯着俞静展看不放的莫里,询问道:“他呢?”

  “已经好多了。”亚兰怜爱地抚摸着雌崽卷卷的头发,“刚回来的时候还不愿意讲话,自己缩在房间里一整天,现在已经准备办理入学手续了。”

  亚菲特目光冷凝,注视着亚兰的脸。

  和之前相比,亚兰的状态也好了很多,眼神不再含着忧郁麻木,充满了温和坚定。

  俞静展注意到盯着自己看的莫里,故意又吃了一口炸肉酥。

  可惜莫里根本不在乎他手里的好吃的,反而一直看着他,眼睛雀跃。

  莫里知道是面前的这个雄虫从坏蛋手里救下的自己,并且让他见到了雌父。

  他不知道俞静展是为了什么才救了他,他只知道正是因为对方,自己才不用再挨打,不用再挨饿,也不用每天被锁在小小的空间里。

  所以在他眼里,面前的雄虫就是他最憧憬的存在。

  他不明白雄父的概念,只知道他不想要每天只会用鞭子抽他的雄虫当雄父。

  “雄父——”莫里满怀期待地又喊了声。

  亚兰一惊,连忙纠正道:“莫里,不要乱喊,这是俞静展阁下。”

  莫里瘪瘪嘴,抬头看向亚兰,目光澄澈:“不能让他当我的雄父吗?”

  雌崽的问题太过刁钻,亚兰无奈扶额:“当然不行。”

  话音一转,他顺口说道:“但是可以当你的舅……”

  “亚兰。”亚菲特冷冷出声。

  以他们之间的熟悉程度,不用想都会知道亚兰要说什么话。

  每次亚菲特直呼自己的名字,亚兰便会见好就收,重新换上若无其事的笑容,“看来我说的太多了。”

  亚菲特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

  此时,莫里鼓起勇气伸出胳膊,捏住俞静展的裤腿,轻轻晃了晃:“阁下,今晚可以来我家吃饭吗?我家有可多好吃的了!”

  比起小雌崽亮闪闪的眼睛,他口中的好吃的更让俞静展心动。

  他想起上次在亚兰家吃到的星蛇肉,不禁吞了吞口水。

  见俞静展有所动摇,莫里又滔滔不绝报出一堆菜名,企图吸引俞静展:“昨晚还买了一块蛋糕放在冰箱里,是水果味的,我们一虫一半!”

  亚兰笑着温馨提醒:“别忘了还有舅舅呢。”

  听到他的话,莫里纠结一瞬,还是大方分出:“那我们分成三块。”

  在他们的热情邀请下,俞静展答应了邀约,在亚菲特卸掉脸上的妆后坐上他的车一起往亚兰家的方向驶去。

  一进门,莫里就要拉着俞静展去看自己的珍藏。

  “我最近买了好多好玩的,阁下你要看看嘛?”莫里双手攥拳,在身前雀跃地挥动着,“还有游戏机,可好玩了。”

  “游戏机?”俞静展挑眉,来了点兴趣,“走,带我去看看。”

  “跟我来!”

  雌崽欢快地朝房间里面跑去。

  迈步之前,俞静展特意回头看了眼,见亚菲特没有跟过来的意思,也没说什么,转身跟着莫里走进房间。

  一进到房间,莫里就把自己新得到的游戏机拿了出来,连上光脑,将手柄递给俞静展:“上面有好多游戏呢,你想玩哪个?”

  俞静展靠着他的床坐在地上,左右滑动着按钮,一个一个看上面的游戏:“这么多吗?”

  “对啊。”莫里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坐在俞静展的旁边,指了指光屏上出现的画面:“这个特别好玩!”

  俞静展望去,莫里说的是一个生存射击类游戏,游戏过关规则是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躲避敌袭保持血条不为空,才能获得胜利。

  “那就玩这个吧。”俞静展道。

  点下确认键,光屏上面出现基本操作方式的讲解。

  这个游戏并不是纯粹的2D游戏,通过感应手柄进行方向瞄准射击,系统判定弹道击中目标即为射击成功,必须在地方扑上来之前将其击中,不然就会损失血量。

  游戏可以设定为双虫模式,莫里兴致勃勃跪坐起来,手柄已经有模有样捏在手心,试着晃了晃,光屏上的瞄准镜也跟着移动。

  俞静展用右手单独握住手柄,感受着手柄的重量。

  还是轻了太多,跟枪的感觉截然不同。

  那种沉甸甸的,捏在手里胜券在握的触感。

  每一次瞄准,都决定着一个生命的终点。

  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摸到枪了。

  他说不上来究竟是庆幸还是怀念,感概万分。

  房间的另一边,亚菲特和亚兰在书房里。

  “听阿尔特说,你的精神力又出现问题了?”亚兰靠在书桌边沿,看向面朝窗户眺望远处的亚菲特,神情不似往常那般和煦,“你这次休假,就是因为精神力暴动的事情吧。”

  亚菲特用沉默代表承认。

  “到什么程度了?”

  亚菲特终于收回目光,面色平静,“起码现在还不会死的程度。”

  被他的话气到,亚兰冷笑了一声:“你是打算死后再告诉我?”

  他们是同一个雌父生下来的亲兄弟,相差年龄也只有五岁,有时候亚兰真的搞不懂自己和亚菲特的性格究竟为什么天差地别,他常常无法理解对方的想法。

  总是独自将事情憋在心里能有什么好处?

  但他也不是全然无知。

  “你还在怨恨我擅自从军部离职的事情吗?”

  他试图从亚菲特的表情上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惜一无所获。

  亚菲特的目光自始至终波澜不惊:“这是你的决定。”

  “我知道这样做让你的负担变得很重。”亚兰轻轻叹息,语气歉疚,“但是莫里不在身边,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带回他。”

  说着,他抬眼看向亚菲特:“一旦精神力暴动,除了死不会有任何别的结果,我想你一定比我清楚。”

  “那又怎样。”亚菲特不以为然,“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亚兰摇摇头,语重心长,“谁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你选择死亡,而我选择活下去,绝不是因为被这个世界的法则所束缚。”

  似乎是感觉话题太过沉重,亚兰没再继续,换了个话头:“你今天跟那位阁下一起出现在商场里,应该不是偶然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亚菲特罕见地别开了视线,没有正面回答。

  见状,亚兰心中有数:“他找你的?还是你找他的?还有你脸上那些东西是什么,不会是背着我偷偷在搞什么兼职吧?还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特殊癖……”

  听他越说越离谱,亚菲特忍不住出声打断:“那是他给我画的。”

  “是吗?”亚兰笑得温柔,“俞静展阁下的技术还真是鬼斧神工,精妙绝伦。”

  他的马屁拍的太明显,亚菲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终于看到亚菲特露出这个年龄该有的神气,亚兰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盯着他:“不打算跟我讲讲吗?”

  “讲什么?”亚菲特没好气瞥向他。

  “当然是你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我没记错的话,你上的那个节目是恋爱综艺吧?”

  “我只是因为阿尔特才答应去的。”

  亚兰笑了:“你在刻意偏移话题。”

  亚菲特眼神不善:“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是认识而已。”

  “是吗?”亚兰一副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点点头,“但我可从来没见过哪个雄虫能在你脸上大动干戈的。”

  他放缓了语速,“他还是挺特别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