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所有参加宫宴的人都被留了下来,显然,没查出个结果。安萧远是不肯罢手。除了令之恒负责宫中安全事宜可以随意出宫,加上惦记留在府里的云念,所以借着巡逻的功夫出了宫,其他人,皇帝没走,谁敢先回去?

  令之恒速度也够快,赶回宫宴,安萧远刚发完火,扫见令之恒进来,脸色有些阴沉:“令将军这是去哪了?”

  “臣不胜酒力,出去绕着宫墙巡视了一圈!”令之恒躬身行礼,随即看向景轩,示意景轩汇报情况。

  景轩如实说一遍,安萧远听的直皱眉头:“那宫女呢?有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人被丞相大人带走了!”景轩看向边上一直沉默的岳斐然。

  岳斐然上前行礼,面色阴冷:“回陛下,那贱婢死不肯开口!”

  “用刑了?”安萧远眉头紧皱,心情很不好。

  “用了,不开口!”岳斐然脸色更差,提起这个就更来气!

  “带上来,朕倒是想听听她哪来的本事敢对太子下手!”安萧远拍了拍桌子,脸色更加阴沉。

  不一会,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被拉了进来,身上还穿着宫女的衣服,只不过破了大半,看这一身伤,显然是没少用刑。

  女人被丢在地上,疼的身体卷缩成一团,好半晌才缓过劲,抬起脑袋四下看了看,红肿发青的眼睛里满是血泪。

  女人四下环顾,直到目光停留在正堂上的安萧远,怔了许久突然呵呵轻笑起来,笑的全身发抖,牵扯到伤口,笑里又参杂着哭腔。

  “大胆奴才,陛下面前岂敢放肆!”安萧远身边的太监连胜怒呵一声,不过见安萧远抬手阻止便收了声又默默退了回去。

  令之恒不忍看女子一副样子,上前半蹲下身子开口,声音软了不少:“为何对太子殿下出手,解药在哪?”

  女子侧头看了看令之恒,笑的有些扭曲的脸慢慢变得冰冷,目光里全是怨恨:“他配么?令将军!他配么?他配做太子么?他配当安国的储君么??”

  令之恒皱眉看着女子,女子脸上有伤,嘴角都被打破了,两只眼睛里都是血泪,他看了难受,更让他难受的是女人的追问。

  见令之恒不回答,女人呵呵轻笑起来:“令将军不回答是因为你也知道他不配吧?”

  “太子哪里不配?”安萧远山怒吼一声,快步走下台来到女人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缩卷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舒展了一下身体,努力找一个让她没那么痛的姿势,抬眼看了看安萧远,声音疼到发抖:“我父亲……伯父叔父……用死换来的安定,你的儿子配么?我弟弟在他身边像狗一样被差遣……最后被他…推进狼窝里,明明是他丧尽天良,残杀狼崽,凭什么用我弟弟的命偿还?”女子说着满脸怨恨:“他要不是你儿子,他配么?身为太子,不知道为国为民,整日争强好胜,残杀无辜,我表妹,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被他蹂躏致死!太子府上,每天都有宫女小厮被丢进乱葬岗!他不该死么??”

  女子说着,转头又看向令之恒,身体发抖的抬了抬手,可最终,没有力气抬起来,只轻声再次询问:“令将军……你说,他配么??”女人的声音一点点低沉,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默时,女人突然一下爬了起来,猛的冲着安萧远抓去。

  令之恒几乎是本能的挡在安萧远身前,腰间佩剑瞬间拔出。

  “听父……父亲说,令……将军……骁勇……善战,剑下……亡魂无数……却从……不……杀……无辜百姓……”女人身体踉跄,借着令之恒插进腹部的佩剑稳住身体,嘴角鲜血不断滴落,女子却不知道疼一般,笑着盯着令之恒:“别……别让我……父辈的血……白流……了……”

  看着女子闭上眼睛,笔直的后仰,身体从佩剑上滑出,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溅了令之恒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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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之恒一走,云念便打算躺下睡一会,心里莫名的烦躁让他怎么躺着都觉得不舒服。

  就在云念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整个人身体一缩,突然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可瞬间就又被他止住了,连着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开口冲门外喊了声:“小苏!进来!”

  令之恒走后,小苏就一直守在门口,心里不安让她怎么也不踏实,时不时听着屋里的动静,就怕云念有什么事。这段时间,云念和令之恒好像闹的越来越僵了,两人见面总是争吵。这会突然听到云念一声惨叫,小苏瞬间吓了个哆嗦,想冲进去,又怕惹云念不开心,正焦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听到云念唤她进入,连忙推门跑了进入。

  “爷……”小苏一进门就叫云念缩着身体在床上打滚,脸色苍白,疼的满头汗水,凑上去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着急的直哭:“爷……爷……奴婢该怎么办??”

  “柜子里……拿……拿黑色……瓶子!”云念全身如蚂蚁啃咬,从皮肤都骨头,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

  小苏一听,连忙抓身去翻柜子,从云念放药的柜子最里面翻出个黑色药瓶拿到云念床边:“爷……是这个么?爷,您怎么了这是?要不奴婢去……”

  “不用!”云念几乎咬着牙说了两个字,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药瓶,拼命往外倒药,最后滚出颗黑色药丸,拿起就直接塞进嘴里,胡乱咬了几下便直接吞了下去。

  “爷……”小苏收拾起瓶子发现里面就只有那一课药丸,心里一阵发慌,想问云念她还能做什么,可看着云念疼的缩成一团,嘴巴都在发抖打磕,话都说不了,到嘴的话又止不住了。

  “出去!谁……谁都不许进来!”云念疼的脑袋耳朵都在嗡嗡作响,可,意识却很清醒。

  “是!”小苏红着眼睛领命退出去,关上门整个人贴在门上。

  “小苏姑娘,是王爷出了什么事么?我刚才听到王爷痛吼了一声!”守在院子里的侍卫探查了好一会屋里,可门窗禁闭,他什么也看不到,想上前又不敢,眼见小苏红着眼睛出来,连忙上前询问。

  “不!不用!”小苏像受惊的鸟,吼完看到是守院的侍卫,声音便软了下来,轻轻摇了摇头:“不……不用,王爷心情不好……不用管!”说完扭身不去看那侍卫,低头任由眼泪直接掉在地上。

  云念的闷哼声一直持续半个多时辰才停止,疼痛后的酸麻让他身体痉挛,无法伸展。

  手心里,一只虫子露着雪白的肚皮仰躺着,六条小短腿时不时的晃动一下,显然是醉了,嘴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云念双眼充血的盯着手心里的虫子,脑子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捏死它,捏死它你就自由了!”可他下不了手,他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有太多割舍不了的人……

  慢慢收回手,捏着手心里的虫子,云念一点点舒展身体,默默感受着熟悉自己的身体。可能也只有这一刻,他才是自由的,连此刻的空气都更清新。

  许久,云念探手从枕头下面翻出匕首,展开手心盯着那只虫子,随后在虫子边上划了一道口子。

  醉汹汹的虫子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一下弹起来翻落在云念手心伤口流出的鲜血上,低头就滋滋喝了起来,顺着血迹慢慢钻进伤口里。

  看着虫子再次钻进身体,云念紧紧捏住拳头,然后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此刻身上全是汗味,可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皇宫内,令之恒失魂落魄的定在原地,直到景轩凑过来从他手中拿走佩剑,他才惊醒,目光再次定格在那个已经死去的宫女身上,嘴唇动了动,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上来。

  安萧远皱眉看了一眼死的不能再死的宫女,脸色更加阴沉,安正瑀所中之毒无人可解,就连云国进贡的解毒神药都没有用。更重要的是,安正瑀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被一个宫女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就算不是真的,只怕也难以挽回安正瑀的形象了,堂堂一国太子,脸面全无,他这个皇帝,更丢脸!!

  “马上给朕彻查,将其余同党揪出来!”安萧远怒不可遏,却苦于连个撒气的都没有,最后袖子一甩直接回自己寝宫了。

  令之恒一直呆滞的站在原地,直到景轩将佩剑插进令之恒的腰间,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将军,自在王出事了!”

  瞬间,令之恒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可看到眼前情况,愣了愣,随即面色一冷,招呼侍卫将宫女拉下去,同时安排人将参加宫宴的人挨个排查后放出宫。

  等一切安排妥当,令之恒趁着没人注意拉着景轩找了个无人处询问:“府里出了什么事?”

  “刚得到消息,王爷好像出了点问题,侍卫说王爷先是痛吼一声,随后叫了小苏进入,没一会功夫小苏哭着出来了,一直守在门口,王爷在屋里闷哼了半个多时辰!”景轩同样着急,可宫里这么乱,他们不敢离开。

  “后来呢?”令之恒紧捏着拳头,恨不得立刻回去。

  “没动静了!小苏一直守在门口,也不让人进入,应该是没事了!”景轩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