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们是这栋楼的住户吗?”擦肩而过的一名年轻民警停住脚步问正在下楼的夏诗弦。

  夏诗弦抬头, “是,我在这边租房子住。”

  “能说下楼栋号吗?”民警问,夏诗弦犹豫了一下, 民警摆手解释,“女士我没有别的意思, 刚才有人报警说是有非法拘禁,我看你们是这边的住户, 想问问看有什么头绪没。”

  这下可问对人了, 夏诗弦点点头, “我就是报警人,非法拘禁就在楼上。”

  小警察一脸凝重的要求夏诗弦跟他一块上楼,夏诗弦略微思考,转身跟着上楼, 文思月定了定脚步, 像根小尾巴似的, 乖乖跟着上楼。

  门虚掩着, 为首的小警察定神做深呼吸,然后轻轻推开门。

  两个女人仍旧保持着夏诗弦离开时的姿势, 一个抱着双臂呈防御状态,一个则是站在角落的阴影处。

  法务的黑发凌乱的搭在肩膀,连发梢都透着一股沮丧。

  看到警察来, 严婧涵的防御性姿态放松些许, 警察首当其冲看到的便是严婧涵手腕处的伤口,他看了看两个人,严肃道:“哪位是守席?”

  法务嘴唇颤抖着, 声音嘶哑, “是我。”XZF

  “谁能说一下发生的具体经过?”

  严婧涵走上前把发生的大致讲了下, 听了后警察皱着眉陷入摇摆不定,如果是感情纠纷的话……在法律上算是暧昧的领域,难以界定到底是非法拘禁,或者只是一种情侣间的情趣而已。

  派出所也接过类似的警,结局大多都是乌龙。

  可是一般也不会让一方手腕溃烂,严婧涵不光手脚受伤,身体有些部分也有明显的青紫,不晓得是法务没控制好力道还是故意伤害。

  民警仔细斟酌一番,叫楼下待命的同事上来,三四个人在屋里搜罗一通,除了皮质镣铐,他们还搜出安眠药等药品,发现不是单纯的感情纠纷后,法务和严婧涵被带到派出所,好做更详细的调查。

  直到警车扬长而去,夏诗弦终于松口气。

  期间文思月一直安静的像个挂件一样在她身边,夏诗弦走在前面,侧着头问:“我报警把你的法务弄进派出所来,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文思月耸肩,“她犯了错,我不会包庇犯罪分子。”

  搞哦,夏诗弦心里说,不会包庇犯罪分子,那总监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总监脑抽想换个监狱住住?

  她才不信呢。

  坐到车上她看了眼手表,这会已经到上班时间了,这会不是高峰,开会去大概要半小时多一点,夏诗弦咂嘴,顿时不是很想回去上班了。

  “不知道婧涵能赶上团建不,狗法务,居然那么欺负婧涵,真搞不懂,她不是喜欢婧涵吗?”夏诗弦在车上还在念,她真的不太理解。

  文思月没有立刻搭话,而是等了一两分钟后才开口,“有些人不懂如何去爱,只是一股脑的把感情投注到他人身上,根本不考虑是否会两败俱伤。”

  夏诗弦若有所思,“法务在她的领域肯定很厉害吧,她应该懂很多法律啊,为什么还要做呢?难道就不考虑下后果的?”

  身为律师,对于各种犯罪行为的后果应该是最清楚的,既然明知道后果,再说,即使不在意后果,难道她就不去想会不会伤害到严婧涵的吗?

  “也许她已经无暇顾及后果,完全被感情支配。”文思月说。

  确实,夏诗弦沉思,看到文思月陷入危险中时,她也顾不上分析局势,莽就完事,管它三七二十一呢。

  “不知道派出所会怎么判断。”夏诗弦放松的靠到椅背上,不管怎么说婧涵应该没什么事了,心中的一颗大石头终于落地,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她有些瞌睡,靠了会,脑袋意外的睡着了。

  文思月趁着红绿灯间隙看突然没动静的夏诗弦,看到对方靠在椅背上瞌睡,不由笑了下。

  笑意一闪而逝,她凝望着前车的车尾灯出神,YS的首席法务爆出非法拘禁的话,后果肯定不是她说句无所谓就可以轻描淡写的过去的,如果对方不是诗弦的朋友,她大概率会用钱解决。

  可诗弦很重视她的朋友,所以她不能简单粗暴,因法务而蒙受的损失她肯定要法务再赚回来……

  她叹了口气,就算为了诗弦,她只能选择轻拿轻放。

  把夏诗弦送回YSS后,她第一时间找了钟秘书,钟秘书早在法务被扭送派出所时已然着手安排,严婧涵虽然喜欢摸鱼划水,但有担当的时候绝不含糊,执行力也很高,是她喜欢的下属类型,再加上是夏诗弦的好友,不经意间对她多了几份情谊。

  她虽是Omega,但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基本等同于Beta,以往谈过的恋爱对象也在她坦承后无情的抛弃她,幸好她还有事业,不是个单纯的恋爱脑,不然怕是要以泪洗面好久好久。

  对于严婧涵的遭遇,她是同情的,法务平时看着和风细雨,然而工作上是个人见人厌的讼棍,经常像条丑陋的鬣狗一样,闻着肉味死不松嘴,死缠烂打的本质可见一斑。

  律师惯有的冷漠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YS自从她进来后,没几年便被称为比迪X尼还夸张的存在,哪怕在北极画个YS的logo,救援队还没到YS的法务团队就先到了。

  从来不去管对方的经济条件,只要能告,法务绝对不会姑息。

  钟秘书从回忆中挣脱,严婧涵让无往不胜的法务吃了唯一一次败仗,以法务的性格,两人大概会纠缠到进棺材吧。

  不对,钟秘书突然笑,被送进派出所的话,大概是第二次输给严婧涵了。

  “总裁,如果严小姐那边松口的话,YS这边的公关会简单很多,需要我去跟严小姐谈谈吗?”钟秘书打起精神,“严小姐总归是YS的一员,公关她肯定要比公关媒体简单许多。”

  文思月走进办公室落地窗前俯视车水马龙的街道,“去跟她谈,条件优厚点。”

  钟秘书心里叹气,果然,除了夏小姐,其他人在总裁眼里都不重要。

  “好的。”

  她走出办公室,盘算着用什么条件打动严婧涵,临出门时文思月叫住她,“等等。”

  钟秘书不得不原路返回,再度回到文思月的办公桌前。

  文思月一声不吭,从角落里的巨大保险柜取出那块三明治,三明治已经腐败了,白色的面包上面长满灰色的霉菌,她把三明治放到办公桌上,专注的看着,钟秘书被她专注的眼神震慑到,心里暗想好一个神经病。

  “如果严小姐不同意,不要强迫她了,想别的办法。”盯着发霉的三明治看了三四分钟,文思月终于开口。

  发霉的三明治被她宝贝的放回保险柜,钟秘书抻着脖子用力往保险柜深处看,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破烂。

  结果太黑了,眼睛瞪的酸痛都没看到里面还有啥。

  “好的。”钟秘书徐徐吐出口气,看来总裁也不是完全的冷酷无情,多少还是顾及到夏诗弦的朋友的。

  马不停蹄下楼打算联络严婧涵,却不想接到纪之槐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坐坐。

  钟秘书撇撇嘴,上班时间她能有空吗?至少两个月多前纪之槐跟她一样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现在反倒问她有没有空。

  她脚步不停,顺手回对方没空,没想到纪之槐死缠烂打,非要让她空出下班时间,还直接发个地址过来,根本不给她拒绝的余地。

  叹了口气,继续联络严婧涵。

  ……

  晚上八点。

  钟秘书行色匆匆走进A市中心的一栋高楼,纪之槐在顶楼的餐厅订了位子,约她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但她一直在处理法务的事情,处理差不多的时候已经过约定时间了,本来她打算直接鸽掉,转念一想纪之槐不会无缘无故约她,说不定事关YS,纠结两秒钟,她还是决定赴约。

  尽管迟到一小时。

  餐厅主打的是A市夜景,在前台侍应生的带领下,钟秘书被带到巨大的落地窗边,由于文思月对落地窗执念很深,看到落地窗,她脑海里文思月的脸一闪而过。

  纪之槐微侧着头安静的坐着,窗外闪烁的霓虹时不时映照着她的侧脸,让钟秘书有一瞬间的恍惚。

  听到动静的纪之槐转过头来,钟秘书的恍惚消失了。

  她坐到纪之槐对面,低声说:“没想到你还在等我。”

  纪之槐接过菜单,“我一直在等你。”

  钟秘书:……

  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想听这些,你约我出来总不会是伤春悲秋的。”等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钟秘书语气冷硬的说着,她抿了口面前的冰水,有些后悔前来赴约。

  纪之槐拿过她面前的杯子,招呼人给她换了杯热水,钟秘书皱眉,肩膀动了动,面无表情的脸显现出不悦。

  纪之槐似乎有强迫症,看到水杯的位置,她忍了又忍,最终忍不住伸手过去想要把被子摆正,钟秘书一把拂开她的手,“不要动。”

  纪之槐怔楞,钟秘书垂着眼,表情转为不耐,“我不是小孩,不需要满足你奇怪的强迫症。”

  “我……”纪之槐难堪的收回手,手足无措。

  钟秘书望着面前不断上来的菜,丝毫没有胃口,她嘲讽的笑了下,“怎么,南星蘅被关进圣伊丽莎□□神病院,无法满足你的母性,所以回头又来找我了?”

  纪之槐沉默,她保养的很好,钟秘书语带嘲讽的话说出口,她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一下少了大半。

  “说吧,找我什么事?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钟秘书摆正身体,眯起双眼,罕见的显露出攻击性。

  “小钟,能不能不要这么有攻击性?”纪之槐努力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钟秘书回归面无表情,“我一向这样,能不能快点说?”

  她还想早点回家休息呢,兰泽最近约她打球她一直都以没空婉拒,要是再拒绝上两次,兰泽大概会直接找上门吧。

  她可不想让兰泽主动上门。

  心里盘算着兰泽的事,对纪之槐她有些心不在焉,她很不喜欢对方苦哈哈的苦情戏戏码,她那么算计夏小姐,文思月只是让她离开,甚至没有对她多说什么。

  她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憎恶纪之槐,不光憎恶纪之槐,也讨厌年轻时的自己。

  “其实我就是想见见你……好了别这么看我,我说我说,”纪之槐举手做投降状,“我跟夏诗弦交接的差不多了,等彻底交接完我打算去旅游,看看能不能发掘新爱好。”

  钟秘书挑眉,“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感兴趣。”

  这家餐馆是粤菜,纪之槐吃了口菜,慢吞吞的说:“你不是一直讨厌我吗?以后很久见不到咯,对你来说是个好消息吧。”

  钟秘书长出口气,她今天总是在叹气,“的确是个好消息,我们之间的孽缘总算能结束了。”

  纪之槐苦笑,“你就一点怀恋都没有的,好歹我们也有几年的感情。”

  钟秘书还算放松的身体顿时紧绷,“所以?果然还是南星蘅没法满足你了?当年跟你谈恋爱简直是我这辈子的污点。”

  多年的宿怨她再也憋不住似的,她暴风骤雨一般,“我是找女朋友的,不是来找妈的,我不是你可以随意摆弄的洋娃娃,也不是你满足变态母性的发泄器,知道我无法感知信息素后跟我说分手,现在苦哈哈的不都是你自找的吗?”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要是夏诗弦在这,肯定要目瞪口呆,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纪之槐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是沉默,钟秘书说的每句话她都无法反驳。

  钟秘书说完没有顾及纪之槐的反应,随便吃了几口菜便起身道别,多呆一秒钟都是对她的折磨,亏她真的以为纪之槐有重要的事跟她讲,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那些已经过去的破事,唯一的好消息只有她会消失很久。

  走出高楼,在楼下她最后回望一眼,带着释然,她明白她彻底解放了,从此以后不需要再时刻忍受纪之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