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有人从医院跑出来了……好吓人……”

  夏诗弦听见离她们不远车位的人正在小声说话, 地下车库空旷安静,哪怕声音很小也能传到她耳朵里。

  她还想再仔细听听,文思月从驾驶位下来, “那边有什么?”

  说着顺着夏诗弦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边往外走边闲聊的陌生人, 她眉头微皱。

  “没什么,只是听她们在说朋友不愿意住院, 从医院逃跑了, 稍微有点在意。”夏诗弦摇摇头, 拿过外套搭在胳膊上。

  “不少人都很抗拒去医院,包括医生也是。”文思月见怪不怪,钟秘书和严婧涵两人另外开车过来,没跟她们坐一辆车, 车上除了她和夏诗弦没别人, 她索性就把车停到地下车库。

  夏诗弦感同身受了, 连连点头, “我也不喜欢医院,哪怕不舒服还是能不去就不去, 就怕被查出来真有什么毛病。”

  文思月轻斥,“别胡说。”

  夏诗弦笑了笑,两个人顺着地下车库走到秀场门口, 这两年时装周不光是时尚圈的狂欢, 同样也是游客的狂欢,外面不只有模特,还有些好奇对着模特拍照的游客。

  “以前的时装周也是这样吗?”夏诗弦不由问道。

  文思月遥遥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摇头, “以前不这样, 最近几年形势不好,为了促进消费,时装周被打造成城市特色,属于过来旅游一定要看的景点。”

  形势不好啊……想到秀场上的灯红酒绿,买成衣高定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些人,夏诗弦撇嘴,大概世界末日也不会影响到这些霸道总裁的。

  越过人群两人并排走入大门,外面天光大亮,乍一进来周围的环境骤然变得黑洞洞的,夏诗弦还有点不适应,她揉揉眼睛,不小心跟迎面过来的人相撞。

  “对不起啊,我赶时间。”跟她相撞的人侍应生打扮,脖子上系了块方巾,脑袋上扣着个贝雷帽,显得不伦不类的。

  侍应生声音压的很低,夏诗弦一时间竟没听出来男女,还好对方的身材可以明显看出是一位女性,夏诗弦帮她把盘子摆正,“没事没事,我揉眼睛没看到你。”

  侍应生又低声道谢,夹着盘子行色匆匆的离开了,夏诗弦低头检查自己,还好侍应生拿的是空盘子,不然她的衣服肯定要报废了。

  文思月一进来就被人流隔开,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人寒暄,一部分注意力始终挂在夏诗弦身上,眼见夏诗弦跟侍应生撞上,她挪动脚步想过去,却被眼前几个人包围住,几个人给她递名片,她被困在原地,不过夏诗弦并没被撞倒,看上去并无大碍,她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快,打起精神继续跟来人客套,只是眼里多了抹未知的情绪。

  夏诗弦低头检查衣物,反复确认真的没有液体洒到身上,她才抬起头,侍应生过去的方向一阵骚动,她往过走了几步,看到侍应生似乎又撞到人了。

  冒冒失失就不要来做服务人员了,侍应生又在给人鞠躬道歉,夏诗弦摇头往后台走,心里腹诽。

  一进后台就看到纪之槐忙得不可开交,钟秘书不见人影,连人员调配都是纪之槐在负责,夏诗弦赶紧过去帮纪之槐拿衣服,表情疑惑,“首席,后台怎么就您一个人?钟秘书呢?”

  她记得人员这方面的是都是钟秘书在操心。

  纪之槐脸色不太好看,几个模特换衣服的速度有点慢,她轻声呵斥几句才有空跟夏诗弦说话,“执行官的主要工作是为总裁服务,再加上我喜欢亲力亲为。”

  夏诗弦听在心里,琢磨出好几种味道来。

  她知道钟秘书和纪之槐指尖有摩擦,冷静如钟秘书,面对纪之槐的时候也控制不住情绪在工作场合和人扭打起来,不过回忆起纪之槐一开始尖酸刻薄的样子,倒也不是不理解钟秘书为什么会破防。

  虽然现在人们都讲不要暴力,要礼貌,但在形容有多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习惯的会说讨厌到想对对方饱以老拳伺候,毕竟拳拳到肉确实很爽。

  “还有十分钟,你们穿的是寿衣吗?怎么连衣服都不会穿?难以想象到底谁是专业的。”纪之槐厉声喝道。

  夏诗弦被她陡然拔高的嗓门吓一跳,后台本就嘈杂,到处都是凌乱的脚步声和换衣服时不时发出的尖叫声,纪之槐的声音居然在这样的环境里,仍然那么尖利,夏诗弦离她最近,受到的伤害也最大。

  纪之槐没察觉到她伤害到了夏诗弦,声音随着情绪越来越尖锐,夏诗弦看她平常娴静淡雅,没想到情绪起来如此的……

  烦人。

  夏诗弦克制着想让纪之槐闭嘴的冲动,揉了揉眉心,默默远离纪之槐,反正纪之槐忙死了,根本顾不到她。

  她在后台转了一圈,看到了穿她设计的成衣的模特,当即她就想凑上去围着看几圈,转念一想在他人的视角里,她突然冲过去围着一个陌生的美艳模特一顿猛看,甚至还上下其手的摸来摸去,活像个大变态。

  她脑补一番,远远看一眼就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在她的设想里,虽然她对自己设计的成品很满意,模特穿上效果确实不错,可她始终觉得这件成衣不会有人买。

  再怎么说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设计师,作品还没展现,人反而因为八卦新闻先出道了,站在设计师的立场上,她其实还是比较排斥这样的。

  她固执地认为作为设计师,一定要有代表作,就像提起泡面就想到调料袋,想到垃圾就想到垃圾桶一样,提起她的名字,一定要先想到的是她设计出来的一款经典成衣。

  而不是她跟文思月的八卦。

  “诗弦看的好入神,被别的女人迷倒了?”

  文思月的声音响起,夏诗弦啊了一声,收回目光,“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容易被迷倒?我是蚊子吗?一迷就倒。”

  如果是个女人她就走不动路,那成什么样了。

  鬼迷日眼的。

  文思月靠在离她不远的桌边,哼笑两声,”差不多,看女人看到眼睛发直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

  除了文思月让她眼睛发直她还看过谁?夏诗弦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她扭过头对纪之槐的方向努嘴,“马上就要开始了,大总裁还有闲心谈情说爱。”

  文思月挺直腰从桌边起来,“还有五分钟,能做的就只有谈情说爱了。”

  夏诗弦嘴角抽动,她知道文思月不想在工作上浪费太多时间,可……这态度是不是过于不在意了?

  好像在她眼里,谈恋爱比工作更重要。

  “你的眼神在说【难以置信,居然还有人把恋爱放到工作前面】,工作对我而言是一种工具和手段,我不喜欢把所有精力与精神投入到事业中,不如说恋爱让我更能全情投入。”文思月捻着下巴说。

  夏诗弦呵呵笑了两声,后台渐渐安静下来,模特们都整装待发,YS品牌秀要开始了,她拉长视线,死死盯住出口,模特们几乎都集中在那边。

  “过去看看。”文思月发话,带头往那边走,夏诗弦跟在后面,犹豫着要不要跟模特们说两句,毕竟模特穿着她的衣服走秀。

  纪之槐手里捏着卷起来的纸严阵以待,跟以往刻意舒展的眉眼不同的是,现在她眉间满是凛冽,没了刻意的舒展,她的长相露出原本的样子来。

  看着一脸薄情,很不好惹的样子。

  “之槐,事已至此不要太过紧张,时装周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我相信你的能力。”文思月走过去跟纪之槐客气地握完手,说。

  纪之槐情绪明显过于紧绷,跟她平时的风格一点都不相像。

  “总裁……”纪之槐把头发撩到耳后,张了张嘴,却只说出总裁两个字。

  夏诗弦皱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对,纪之槐是时装周常客,上时装周对她是家常便饭,早就应该轻车熟路,可为什么她眼前的纪之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神经紧绷,反应过度。

  下一秒夏诗弦便唾弃自己,说不定纪之槐是那种容易紧张的类型呢?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

  把心里的各种猜测压下,夏诗弦安慰纪之槐,“首席,到时候我跟你一块接受采访,要是问的不好回答我来说就好。”

  纪之槐看着她眼珠震颤,久久凝视夏诗弦,久到文思月不爽到临界点,她收回眼神,“嗯好的,到时候就麻烦夏小姐了。”

  夏诗弦挥手,“么问题,我的发言稿文总帮忙稍加润色,绝对说的那帮记者哑口无言,当然刁钻的问题我也准备了答案,像是智能冲水马桶到底能不能冲干净的问题,还有穿睡衣可不可以出去扔垃圾之类的,类似的刁钻问题我想了不少。”

  她挥手辉出了胸有成竹的气势。

  纪之槐听完沉默了会,再开口声音恢复成原先温和的样子,“倒也不用这么……刁钻。”

  这可是时装周,抽水马桶之类的问题绝对不会出现,哪怕问她一天抽几根烟,都比夏诗弦举的例子刁钻得多。

  纪之槐心里的情绪渐渐散去,她扯出个笑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应过度……”

  她微低着头,似乎真的不理解这突然爆发的紧张感。

  “没事没事,反正又不上去走,说真的,在上面走压力可太大了,首席也应该试一试。”夏诗弦语气夸张的感叹,模特们已经开始走秀了,她却在后台跟另外两位聊得上头。

  “什么声音?”夏诗弦看了外面晃动的身影,莫名感觉不对劲,她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磕哒一声,像是落锁,又像是给什么玩意上保险。

  外面的骚动又是怎么回事?夏诗弦悄悄掀开幕布一个角,探头探脑的往外看。

  T台上只有一个人影孤零零的站在中间,模特们不知所踪,台下的人她勉强能看到,好像是都在。

  模特呢?

  夏诗弦摸头,不懂此时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文思月见她把头收回来表情怔楞,大有没反应过来大脑宕机的态势,她也凑过去看,“看到你的衣服太好看,看傻了?”

  她还以为夏诗弦看到自己的衣服了。

  “我没看到。”夏诗弦摇摇头,琢磨着是不是外面发生突发情况模特被延期了。

  正当她思考的间隙,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你会看到的。”幕布被掀开,有个人披着外面的光进来了,其他人认不出来,夏诗弦认出来这是刚才站在T台中间的人影。

  很快看到?夏诗弦拧眉问,什么意思?”

  来人侍应生打扮,是刚才撞到她的那个。

  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听起来有点失真,夏诗弦想问外面是什么情况,但她注意到侍应生解开的马甲,腰间鼓囊囊别着东西。

  她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侍应生,“模特呢?T台上就你一个?”

  侍应生手搭在腰间,“就我一个,夏小姐,现在是报仇雪恨的时间,我是来找你报仇的。”

  说话还挺礼貌。

  “报仇?”文思月低声咀嚼这两个字。夏诗弦同样不解,她什么时候跟人结仇了,她怎么不知道?

  侍应生不紧不慢的打开腰间的卡扣,缓慢从腰间别着卡扣的地方,抽出一把黑黝黝的枪口。

  直到全部抽出来,夏诗弦眯着眼睛看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一旁的文思月动作异常迅捷,径直把她拉到一边,纪之槐安静的站在角落,时不时抬眼看侍应生。

  侍应生把剩余的部分一口气全抽出来,然后……

  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