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敌军破城,玄州失守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城中的百姓纷纷逃窜。
谁也没想到,北凌大军会这么快攻入玄州,按道理来说,行军路程还要耽误好些时间,突然攻城,着实打了个措手不及。
城门被木桩暴力撞开,街道上的百姓看到敌军来袭,到处逃窜以避灾祸。
阿诺达率先进城,弯刀指着乱哄哄的街道,兴奋地喊道:“只留粮草,不留一人,都给我冲啊!”
一声令下,骑兵鱼贯而入。一时间,整个城内硝烟弥漫,哀嚎声四起。鲜血顺着石板路的缝隙一路朝前留,无家可归的百姓躲在各个角落,掩面哭泣。
虽然是野蛮进城,但阿木尔没让他们伤害无辜的百姓,只是针对于反抗者才将其暴力解决。
阿木尔的“仁慈”在旁人看来却成为了滥杀无辜的铁证。
“将军,玄州府物资匮乏,好多百姓都吃不上饭,更别提战利品了。”阿诺达骑马绕了一圈,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只能回到阿木尔身边抱怨。
“富商携物资钱财而逃,只留普通百姓苟延残喘,殊不知他们的一己私利并不能改变什么。”林渊闳互抱双手,一副事不关己地模样。
“不过阿木尔,你怎么了。”林渊闳瞥到身边的阿木尔一脸阴沉地看着地图,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别废话!”
阿木尔突然朝林渊闳大吼一句,这让林渊闳脸色有些挂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惹阿木尔生气了呢!
“不说就不说,你那么大火气做甚!”林渊闳小声抱怨了一句,紧接着便驾马走开了。
日落西山之时,庭院外的厮杀声,呼救声逐渐减弱,烧黑的残垣断壁上垂挂着分辨不清模样的尸体。此刻大街上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地冷清。
“已经结束了。”景知瑜最后拿起酒壶。酒壶通体泛着银光,上有珠宝点缀,价值不菲。
实则这酒壶名唤鸳鸯转香壶,中间有隔层阻断,顶上有控制出酒的开关,只要轻轻拨弄开关,珍酿也可以变成穿肠毒药。
这是景知瑜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杯酒。他缓慢地拨动开关,一滴不洒地将将酒杯满上。
北凌大军杀来也是迟早的事,与其苟且偷生,不如以死殉国。他本就双亲离世,挚友殒命,剩下佟阳和小六也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这下他了也无牵挂了。
就在景知瑜端起酒杯,即将一饮而尽的时候,只听门口突然有人大喊一声:“住口!”
景知瑜被突如其来的叫喊声吓到,以为是佟阳去而复返,没有思索便再次举起了酒杯。
这次是一把飞刀射来,直接插到景知瑜身边的地板上。
景知瑜认出了那边把极具特色的弯刀,正当回过神来时,一个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
不等景知瑜开口,阿木尔蹲下身子,捏住景知瑜的下巴,直接凑到他面前亲了起来。
事发突然,那杯毒酒也应声掉落在地上。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撕啃来的更为贴切。阿木尔用力地吸shun,不仅是两人分离多时对他的想念,更是对刚才的事与他置气。
“唔……”
景知瑜被亲的头晕脑胀,拼尽全身的力气将阿木尔推开,之后连连向后挪动出一段距离,更是警惕地盯着阿木尔。
“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为什么不在这。”阿木尔伸手捏住景知瑜的肩膀,发怒道:“我若是不在这,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想到景知瑜要服毒自尽,阿木尔腾出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酒杯,直接向远处扔去。
“临安沦陷,我本该是亡国奴。苟延残喘到今日,我已经心乏体倦,我想有个了结,你为何要阻止我!”
景知瑜用力地挣开阿木尔的钳制,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为什么要来阻止我,你就是我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
阿木尔本就身穿刀枪难入的铁甲,景知瑜打的那几拳也跟打在棉花上似的,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权当是打人泄气。
阿木尔这次用力抓住景知瑜的手。看着景知瑜红肿的手指,他心里也是心疼万分。
早知道他要撒气,就把铁甲拖了。只是拖铁甲耽误时间,搞不好那时候毒酒已经下肚了。
“你们的统治者已经无力给国家百姓过上好日子了,灭亡也是大势所趋。自古改朝换代都是要经历战争,你应该是知道的。”
“那我在世上也了无牵挂了,还不如以死殉国,就让一切都回到原点,就当是……”
“……”
“就当是我们从未认识过。”
此话一出,阿木尔生气地咬了一口景知瑜的嘴chun。压着怒火,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道:“你再说一遍试试!你要再敢说这种话,我马上把你办了信不信!”
景知瑜有些忌惮地看着阿木尔,他倒真相信阿木尔能干出这种事。只能看向一边,避而不语。
反正他身上还有匕首,等阿木尔一走,他依旧可以动手。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激怒阿木尔让自己吃亏。
见到景知瑜隐忍地模样,阿木尔也猜到他的那点小心思。
忍耐片刻,阿木尔逼迫景知瑜看着他,认真道:“听着,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还有你那么护卫吗,你这就丢下他不管了?谈太后还还活着,你难道不怕我对她做些什么!”
虽然谈嫣当上太后的时候年纪也不大,但在经历那么多风雨之后,竟也两鬓斑白,苍老了许多。
当年额尔德闯入皇城的时候并没有杀害谈嫣,只是将她带回京城囚禁了起来。
对于这个女人,额尔德还是心生敬佩的。带着那么弱小的皇帝竟让大奚延续了这么多年,可见其多年来在大奚花费的心血。
此番将她带到京城也不是真的囚禁。除了限制了她的自由,该给到的生活条件是一样也不差。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景知瑜听到这话着实有些震惊。本以为临安攻破后,谈太后独留在皇城早就被敌军俘虏杀害,怎料人还活着。
“义父没有杀她,她还活着。你要是真的自尽了,就再也见不到这世上还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我……”
“你要是还想寻死,我即刻让人杀了谈太后,还有你那个侍卫,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反正我在你面前欠下的人命不少了,也不差这一次了。”
阿木尔这句话是戳到景知瑜的痛处。他曾经也想过报仇,但这样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他只能把这口恶气往肚子里咽。
“你还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你逼死高叔,小虞和小环,还有你还残忍杀害了无辜的小乞丐,这桩桩件件,你终于当着我的面承认了啊!”
“你说什么!”阿木尔眉头一皱,景知瑜说的这些让他一头雾水。
他只记得让铁穆英绑了高叔和那对姐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还有他口中小乞丐……
阿木尔深感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恐怕景知瑜那时候拼命也要离开他,与他做的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不过阿木尔无心再考虑这件事。他俯下身来抱住景知瑜,用恳求的语气对他道:“既然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可要好好活着来找我报仇。你要是再敢寻死,我就把你最亲的人给杀了到地下去陪你。”
此刻景知瑜想明白了,阿木尔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八成是佟阳去找他了。他不会害佟阳,这么说不过希望他别动那种念头。
不等景知瑜开口,阿木尔接着说道:“我在你家乡重新给你置办了一套宅子,还有几间商铺。那里没有战乱,你可以安稳度日。”
“你……”
景知瑜被阿木尔这番话惊到了,仿佛自己听到了惊天大笑话。他就这么轻易的让他走,放他离开?
“战场上刀剑无眼,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若是我后面遭遇不测,你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景知瑜忽地眼前一亮:他这话什么意思,战争不是快要结束了吗,怎么会刚刚开始。难不成这次南下攻打大奚并不是主要目的,而是另有打算?
院子外传来阿诺达的声音,语气很是急促,似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说。
阿木尔最后交代道:“一会儿佟阳就过来接你走,你就乖乖跟他离开吧。还有逼死高叔他们和小乞丐的死另有隐情,我敢说我没做过,就是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说完一切,阿木尔起身便要离开。怎料景知瑜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破天荒地道出了一句关心:“那你保重吧,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未说完,阿木尔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欺身压过去,将景知瑜扑倒在地上。
地板上铺了软垫,直接倒上去也不会感到疼痛。
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许久,虽彼此一言不发,但眼神就像是会说话似的,代替他们把未曾开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要说悸动,谁心里都暗藏着对方。相识这么久,总有太多的隔阂阻拦着两人。现在就好似一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哥哥,我喜欢你。很早很早之前就很喜欢。即便我之前干过些让你感到不舒服的事,但我都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若是十几年前那场风沙没有吹散我们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阿木尔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竟有些泛红。景知瑜也是鼻头一酸,忍不住感慨:“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想就能回到原点,重新开始了吧。”
听到景知瑜松口,阿木尔有些小激动,他不自觉地靠近景知瑜,一点点地向前试探着。
没有之前鲁莽冲撞,此刻的阿木尔就像一只听话乖巧的小猫,小心翼翼地靠近人类想要得到爱抚一样。
此时景知瑜大脑也是一片空白,身体没有抗拒,但他也没有主动的意思。
阿木尔再也不想试探了,直接俯下身亲了上去。不同于之前的野蛮躁动,这次的吻才算的上亲吻。
温柔且带着暧昧,景知瑜也在这奇怪的感觉中逐渐失去自我。
看到景知瑜闭上了眼睛,阿木尔稍微扭头,在他耳边厮磨着:“哥哥能睁开眼睛看看我吗,我怕之后会见不到哥哥了,想趁现在多看几眼。”
不无理取闹的要求景知瑜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轻启双眼,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看着阿木尔。
阿木尔最后一丝理智崩塌,心满意足地亲了许久才放开景知瑜。
要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他真想永远地沉沦下去。
“我走了,等会佟阳会驾着马车来接你。我不奢望你能为了我活下去,我只希望你能因为他们好好的生活下去。”
“我知道了。”景知瑜红着脸小声回复道。
阿木尔依依不舍地离开院子,而阿诺达也已经恭候多时了。
“将军,您这是干什么去了。”阿诺达看阿木尔春光满面的,便随口问了一句。
阿木尔无情会对一句:“少废话,有事快说。”
“是,将军。”阿诺达一改嬉皮笑脸,深情凝重道:“是上京的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不用慌,他们提前动手,我们也就按照原计划进行。这里交给林渊闳就行,你带上人马立刻随我西进。”
第一百零一章 斩草除根朝代灭
一个月之后,阿木尔率军进入了潼川府。
离开的时候北凌还在与大奚交战,阿木尔并没有带走太多兵马,仅领着一支骑兵队伍就西进入了蜀道。
矿区才是叛军的大本营,这一点阿木尔很清楚。基本上所有的武器运输和兵力的调转,他们都会选择在矿区进行。
而对于叛军最好的选择是南下入蜀,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南下的计划竟然提前了。
阿木尔在得到消息后,连忙带人赶往蜀地,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叛军入蜀。
尽管阿木尔手上只有千余骑兵,但只要能拖延叛军南下的时间,就能等到大部队支援的时候。
与此同时,左赫老将军亲自率军与大奚在新州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新州临近大海,陆盈眼看新州也要失守,便再次带着小皇帝登上海船,动起来出海避难的念头。
总之这江山失守,她不要也罢。现在她不想被敌军俘虏,成为阶下囚就只有死路一条。
担心敌军随时破城而入,陆盈提前安排了水军护送她和皇帝下海避难。
她早就听说海上有小国,若是能成功避难,说不定还会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那天夜里,一声火炮传来的“轰咚”巨响彻底击破了新州城的城门。
城门被击倒的一刻,左赫率领着众军冲了进去,直奔行宫捉拿皇帝。
奈何他们晚来一步,陆盈已经带着皇帝乘坐海船离开。跟随他们而行的是大奚最精锐的水军。
“不能让他们跑了!”左赫一声令下,即刻寻找船只出海捉拿皇帝。
只要他们的皇帝还在,大奚极有可能再度崛起。与其那时候再经历一场恶战,倒不如现在一劳永逸。
而另一边,陆盈正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沾沾自喜。在豪华的海船上,依旧过着奢靡的生活。
“太后娘娘,不远处是海外小国,我们要不要停靠稍作修整。”齐振单膝跪在地上,低着头道。
此时陆盈正在化妆,精致的面庞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自大奚国土沦陷之后,她带着皇帝辗转多地得以立身。
如今竟要沦落到投靠海外小国的地步,陆盈心里想想竟有些不高兴,“哀家好歹也是大奚的太后,去那种巴掌大的小国避难,你是怎么好意思开口的!”
“娘娘,话虽如此,但我们也不能一直在海上飘着啊,总得补偿物资什么的吧。”齐振再次试探道。
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出海,但保不齐北凌还会派军追杀他们,海上也不一定是最安全的地方。
陆盈一边拨弄着珠钗一边道:“笑话,满满几大船的物资,足够我们用好久的了。再说了,还有大奚的旧人留在新州,等战事告一段落,哀家还能联系上他们,助陛下再次登基。”
“娘娘……”
“好了,你莫要再说了。”陆盈不耐烦道:“如若真没有复国的可能,哀家带着皇帝寻得一地过着富足生活也没什么不好。”
齐振被陆盈这么一说,到嘴边的话也没能说出来。即便陆盈想着不复国,但只要皇室血脉还在,保不齐会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候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不得安生。
也就是几日之后,一艘巨船主动靠近。为首自称谈子琉的人,是带着武器投靠太后的。
陆盈听说了,倒有些惊喜。虽说她与谈氏在宫里是死对头,但谈家对于大奚的忠心,自然是没话说的。
没有一丝犹豫,陆盈破例允许他们靠近并且想接见谈子琉以嘉奖他的忠心。
可令陆盈没想到的是,见到的不是谈子琉,而是一个衣着打扮很是奇怪的男人。
看到陆盈,铁穆英摘下披风,毕恭毕敬道:“早就听说大奚太后风姿绰约,今日一见倒真是如此。”
“你是谁,哀家怎么从未见过你。”陆盈有些警惕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来送您和皇帝上路的。”铁穆英也不再伪装,直接坦白道:“娘娘在新州尚未攻破之时就自己携家眷而逃,那些对你忠诚的大臣您是一个都没带走。美名其曰是为日后东山再起,但您却没有想过,此举不得人心呐。”
铁穆英一针见血,句句指向陆盈的痛处,一连说到陆盈面色惨白,一句话都回不出来。
“所以你是想干什么!”齐振拔剑对着铁穆英,放出狠话道:“你休得在这胡言乱语!”
“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铁穆英指着外面,语气得意道:“我的人已经跟你们打起来了。炮火声很快就能引来海上寻找你们的北凌大军。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现在自尽,还能走的体面点。”
一谈到死亡,陆盈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个疯子。她立马吩咐齐振杀了铁穆英,打算直接投奔海外小国。
但铁穆英哪会给陆盈这个机会。没等齐振动手,阿肃便挡在了他的面前。
“主上,这个人交给我,您先走。”
铁穆英朝着阿肃微微点头,径直走到陆盈的面前。
只见他从怀里逃出匕首抵在陆盈的脖子上,冷淡道:“皇帝呢,带我去见他。”
即便是利器在喉,陆盈还是保持着端庄地姿态,一字一句地回道:“我大奚皇帝岂是你这种贼子想见就能见的!”
“是吗?”铁穆英眼神瞥向内室,若无其事道:“我看有个房间倒是没进去过呢!”
“别!”
陆盈想要拦住铁穆英,但房门还是被他一脚踹开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金灿灿的龙椅上只有一个人偶安静地躺在上面。
铁穆英感觉有些好笑,噗嗤一声笑道:“都说这金屋藏娇,怎么太后娘娘在这金屋藏人偶呢!”
眼见秘密被发现,陆盈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上,直接道出实情。
“皇帝并不在我身边。之前新州城破,我带着皇帝出海避难。不料我儿年纪小再加上四处奔波过于劳累染了恶疾,不能在船上漂泊只能送回陆上治疗。”
“所以皇帝现在不在这,还留在新州?”
“我让苏元正带他找个安全的地方休养,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你们想活捉皇帝,怕是不能随了你们的愿了!”
铁穆英知道实情倒也不生气。他缓缓走到龙椅边上,一把抓起人偶,放在手心里把玩。
“这小皇帝生病生的真是时候啊!”铁穆英轻笑一声,接着道:“这房间里到处都是小孩子生活过的痕迹,太后娘娘倒真会睁眼说瞎话。”
“哀家没说假话,皇帝的确不在这!”
铁穆英一脸不信,直接绕过龙椅往里走去。
一边跟阿肃打斗的齐振看事情不妙,一时荒神让阿肃钻了空子,直接一刀砍到齐振大腿。
齐振吃痛,咬着牙用剑抵住了阿肃的致命一击。
看着铁穆英满满往里走去,陆盈忍不住叫齐振赶紧过来。也就是这一声叫,齐振一个分心让阿肃砍到了他的胳膊。
与此同时,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母后,我藏在这,你没找到我,可输了哦!”
铁穆英顺着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果真见到角落的箱子里藏着一个孩子。
小皇帝出来后看到陌生人倒有些害怕,直接掠过铁穆英跑到陆盈的身边,抱住陆盈担心道:“母后,那个奇怪的人是谁啊,感觉好凶的样子!”
陆盈将小皇帝护在身后,嘴上还不忘奚落道:“要躲就躲好点,干嘛要出来!”
“哇……”
被陆盈这么一骂,小皇帝直接哭了出来。
看到小皇帝在哭,陆盈也要哭出来了。齐振这边身负重伤不得动弹,自己的军队也被拦在外面不能进来支援。
“太后娘娘。”铁穆英慢条斯理道:“于情于理我没有杀害你们的理由。但我转念一想,杀了你们对于我来说更有意义,于是我就改变主意亲自来找你们了。”
“你想干什么!”陆盈呵斥道:“你别过来!”
“放心,我自然会给你体面的。”铁穆英看向阿肃,商量道:“丢到海里吧。对外就说,皇帝太后不堪屈辱以身殉国,你觉得怎么样?”
“是,主上。”阿肃没有反驳,提着那把带血的刀直接朝他们母子大步走来。
总归都是死路一条,陆盈咬咬牙,抱起小皇帝直接跑到窗户边。
窗外边是汪洋大海。这间房间还是顾及小皇帝看海的愿望特意挑选的,没想到竟成了他们母子的葬身之地。
“自己跳嘛。”铁穆英制止了阿肃,对他道:“既然太后娘娘自己跳,我们也别上去掺和了,免得到时候有人说是我们逼的。”
面对死亡,陆盈还是十分畏惧。但是现在她和皇帝除了以身殉国,倒真没有活路可走。
见陆盈迟迟不跳,阿肃不顾铁穆英的阻拦,径直走上前去。
“轰隆”一声火炮压盖住了落水声。铁穆英看到他们落海之后,便从窗户边走了回来。
抚摸着面前的龙椅,铁穆英忍不住感叹道:“阿肃,我逼死了大奚最后一个皇帝,大奚已经灭亡了。真不敢想象,当时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竟能做成如此疯狂的事情。”
“主上,属下跟着您,见您一路走来实属不易,这都是您应得的回报。等解决完剩下的水军,就是北凌的天下了。”
“北凌的天下吗?”铁穆英嘴角上扬,忽地转动龙椅把手上的龙头。
只听“咔哒”一声,另一边把手的龙头竟然缓缓升起。
“这龙头是空的!”阿肃惊叹道。
“小机关罢了,我岂会看不出来。”
“难怪您当时没有逼问玉玺下落,没想到就藏在龙椅里。”
“费劲千辛万苦也要把龙椅带着,可见龙椅里面藏着关乎性命的宝贝。”
铁穆英拿出玉玺,交给阿肃,“你去把它放到显眼的地方,确保左赫能找到它。”
“主上为何不自己收入囊中,这可是大奚的传国玉玺啊!”阿肃不解道。
“大奚的传国玉玺有什么值钱的。大奚都灭亡了,这玉玺也没什么用了,留在我身上说不定还是个麻烦。”
“属下知道了。”
很快,大奚皇帝太后殉国的消息便传回了京城。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奚的玉玺。
只不过大奚已经灭亡,旧日的臣子也相继殉国,这玉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而且北凌建国之后就已经有了玉玺,两个玉玺虽模样各异,但个头还是差不多大的。
不过满都拉图看这玉玺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所造,觉得丢了怪可惜的。又不好作为赏赐,索性把这个玉玺送给了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让他摆在自己的珍宝阁中,就当是做个收藏。
三个月之后,南方战乱尽数平息。无家可归的百姓也纷纷回到故土重建家园。
第一百零二章 狼子野心寻归顺
转眼间又是一年凛冬,西北矿区早已被一片冰雪覆盖,荒草丛生,无比荒凉。
自从潼川府一战,阿木尔打了一场漂亮的以少胜多的仗。借此一路乘胜追击,将叛军赶回了西北矿区。
矿区作为主战场,自然也是遭了殃。一场恶战之后,建筑基本被摧毁,矿工也四处逃窜,昔日规模庞大的矿区,如今已经是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叛军连续吃了几个败仗,一路退回到上京。而满都拉图早已对上京不满,一早就派兵包围了上京,将撤兵的叛军堵在了城门外。
后有追兵前有满都拉图亲自带的军队,叛军一下子泄了气,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叛军投降后,满都拉图率军进入了上京。这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如今长辈离去,族人被安排在各地,早已物是人非。
满都拉图明白,当天子表面风光,实则心里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参见陛下。”
跪在满都拉图面前的正是组织这次行动的人。他是真正皇族的后人,若没有满都拉图上位,现在的皇帝应该是他查日斯的。
“你这声陛下叫的倒响亮。”满都拉图挑衅道:“你说你年纪轻轻干什么不好,非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大逆不道?”查日斯冷笑一声,“这种话从陛下口中说出来,我听的怎么如此讽刺。”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查日斯,无论你怎么说,这场博弈还是朕赢了。”
面对满都拉图的挑衅,查日斯也只能咬紧牙关,把所以怨气埋藏起来。
“陛下,这次是我们输了,组织这场叛变的人是我,你要杀要剐都行,放了我族里的人。”
对于查日斯的请求,满都拉图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话锋一转,问道:“朕问你,额尔德可有与你联系过。”
一听“额尔德”,查日斯原本暗淡无神的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满都拉图。
他自然知道额尔德也是当年皇位之争的始作俑者。只是满都拉图这么问,多半是对额尔德心生怀疑了。
“额尔德好好地联系我干什么。就算他联系我,我也不会理他的。”
“是啊,你也不会理他的……”满都拉图心里有些懊恼,他竟然因为探子的三言两语就对额尔德起了疑心。
也难怪他这皇位坐久了,感觉到身边的人竟越来越少了。
满都拉图正想着心思,查日斯的一句话又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说到这个,你的五皇子倒是给我写过书信。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对你们一族怀恨在心,根本不会理会你们的!”
查日斯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满都拉图。他记得五皇子还特地为额尔德求过情。那时候他还在想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乌其恩都上赶着求情。
本以为两人结党营私,现在仔细一想,说不定是乌其恩给他设的局,想让他以此猜忌额尔德。
上京本来就是他的心病,这么一闹真让他对额尔德心生猜忌。当时的那番求情,无疑是做做样子。
看来真是他错怪额尔德了。想想也是,额尔德跟在他身后这么多年了,能有什么反叛之心。他要是真想要这个皇位,当年就不会直接把皇位让给他。
理清楚这件事后,满都拉图松了口气。转而对查日斯道:“朕看你年纪也不大,与其把你关到死,倒不如把你调到京城去。正好朕的侍卫亲军少了个都指挥使,你就接替都指挥使一职吧。”
“你……”
不说满都拉图把他千刀万剐,就是冲着他暗害阿木尔一事,满都拉图也不会轻易饶恕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让他统领自己的侍卫亲军了。
“愣着干嘛,还不领旨谢恩。”太监轻拍了查日斯的后背提醒道。
“你让我做你的侍卫亲军的都指挥使,就不怕我手握大权之后叛变?”
“你要是还有叛变的心思,朕可以立刻要了你的命;若是还放任你留在上京,那才是祸患无穷!”
对于满都拉图这番冠冕堂皇的话,查日斯始终存有疑虑:“那为何……为何不直接杀了我,永绝后患岂不是更符合你的做事风格。”
“当年额尔德既出面保你们,朕也得给他个面子;再说了,朕向来惜才,你不像朕那几个没用的儿子,抛开你发动叛变的事,朕还是很欣赏你这个小辈的。”
欣赏这个两个字从满都拉图口中说出,查日斯只觉得荒唐至极。
奈何自己身后还是一大家族,他若是违抗皇命,间接的害的是他家中的族人。
既然满都拉图不要他性命,那他就去当这个都指挥使又如何。仇人就在身边,他不愁找不到机会除掉。
见完查日斯,满都拉图询问阿木尔身边的副将,“听说阿木尔受了重伤,他现在如何了?”
早就听说阿木尔受伤,满都拉图心里还是喜忧参半。
如果阿木尔重伤不治身亡,那他就损失一员大将;如果阿木尔活下来了,那他在朝中的地位就尴尬起来。
到底这功勋是算作额尔德的呢,还是记给阿木尔。如果记给额尔德,无疑助长了丞相府的势力;如若记给阿木尔,他日阿木尔独立出来,又能形成一方势力。
这对父子,终究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最要命的是,朝中竟无第二人像阿木尔这样有勇有谋。
偏偏忌惮他们,却还得重用他们,这着实让满都拉图很是头疼。
“回禀陛下,他伤的很重,身上刀伤无数,随行军医虽已经处理好伤口,但他现在还是昏迷的状态。”
“还没醒来?”满都拉图有些吃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他身边不是有一支精锐的骑兵吗,朕看他们不是都好好的吗。”
“陛下,是查日斯设的局。”阿诺达懊恼道:“当初我们执意要跟着一起去,但阿木尔坚信查日斯不会设埋伏就只身前往了。谁想到那家伙半路设局,将军他也是寡不敌众,为了逃脱而身负重伤。”
“哼,他以为查日斯是君子,却不料他会为了推翻朕的王朝而做小人。”
满都拉图望着查日斯离开的方向,“查日斯是只野狼,朕就是要把他带在身边驯化他,这样才有意思。”
三个月之后,满都拉图放回京城。此时大奚余孽已清,南方几道最终收归囊中,自此天下终归一统。
天下一统,满都拉图重新登基称帝。自典籍中择“宣”字定为国号,称大宣朝泰和元年。
登基后的第一个早朝,满都拉图便对这次获功之人论功行赏。除了提拔了几个武将,更是从提拔了几个汉人入朝为官。
如今正值王朝初期,难免会有官民暴乱发生。安邦治国,光靠他们一味用武力解决还不够,还得靠文治。
一套流程话说完,满都拉图才问道:“对于开国事宜,诸位还有何提议,有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楚雄王站出来道:“陛下已然继承大统,但太子可谓是一国之本,还望陛下早日考虑。”
伊勒徳这话像一把刀,直戳满都拉图的心窝。众所周知,皇帝几个年长的皇子要么已经殒命,要么就无心皇位。唯一一个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五皇子还被满都拉图驱逐出京城,终身不得入内。
这下宫中只有刚成年的九公主和年幼的十一皇子。皇帝真要选择继承人,倒不得不重新考虑被驱逐的五皇子。
不等满都拉图开口,便有好几个大臣站出来附和。
这委婉的求情,让满都拉图难以拒绝。
额尔德站出来道:“陛下正值壮年,立太子之事还为时过早。你们现在就嚷嚷着立太子,恐怕有些不合理吧。”
“早日立太子才能断了某些人不轨的心思。”伊勒徳不依不饶道。
“笑话,某些图谋不轨的人,也不知道王爷是在说谁。”额尔德大着胆子道:“王爷是指自己吗?”
“额尔德!”
恼羞成怒的伊勒徳不能在朝堂上把他怎么样,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额尔德。
“叔父,少说两句吧。”那日松小声提醒道:“你看陛下的脸色,估计是要生气了。”
原本以为满都拉图要发火,但这次满都拉图却极为平淡道:“立太子之事倒是不着急。大宣开国初期,还是以恢复国力为主。至于其他的,诸位以后莫要再提。”
早朝之后,伊勒徳便气冲冲地回到王府。
迎面走来的便是王妃。她是皇帝的堂姐,嫁给伊勒徳后,皇帝念在他姐姐的份上,给他封了个王爵。
所以说伊勒徳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大半都是王妃给他挣来的。
“听说你又跟额尔德吵架了?”王妃阿如拉板着个脸数落道:“我是不知道你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论功行赏你是一个没捞到,天天吵架倒是很擅长!当初我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人!”
“你少说两句吧!”伊勒徳很是烦躁,但又不得不放缓语气道:“我这么做无非是为了我们的未来着想啊!”
“此话怎讲?”阿如拉依旧不依不饶道。
“我虽然不知道五皇子犯了什么错被驱逐,但他的确的皇位的最佳人选。如若我能帮他成为太子并让他继承大统,那就是我成就了他。等时机一到我再除掉乌其恩,伪造圣旨让他传位给我们的儿子,这样天下就是我们的,而你的兄长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你这么一说,倒也不是不行。”
“奈何额尔德老是跟我作对,我这计划也没法进行下去!”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丞相!”阿如拉揪着伊勒徳的耳朵道:“直接除掉额尔德不就好了,一天到晚就会耍嘴皮子功夫,你要是真有本事,我看那额尔德父子还能在陛下面前蹦哒那么欢?”
“夫人,这额尔德深受陛下信任,我除掉他也需要时间啊!”
阿如拉放开伊勒徳,抱怨道:“我不管。当年他这皇位就是抢来的,他满都拉图可以,我兄长,还有我们怎么就不可以了。”
“是是是,我会想办法的!”伊勒徳捂住被扭的耳朵,一边把她送回院子,一边又想着法的讨好她。
等伊勒徳从阿如拉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气的在院门口的石柱上猛踢了好几脚。
“悍妇,有什么了不起的!”伊勒徳气急败坏道:“不就是皇帝的堂姐吗,没有你我伊勒徳照样能成事!”
一通发泄后,伊勒徳才发现角落里站着的阿日斯兰。
“父亲在生王妃的气吗?”阿日斯兰面带微笑,安慰道:“父亲别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阿日斯兰生的跟他母亲一样好看,声音也是温柔至极,跟他母亲简直一模一样。
看到阿日斯兰,伊勒徳脑中立刻浮现出他母亲婀娜多姿的模样。跟那个悍妇不一样,他的母亲柔情似水,美的不可方物。
“你母亲还好吗。”伊勒徳走过去嘘寒问暖道。
“她很好。我娘很喜欢你找的别院,清净。”
“她喜欢就好。”伊勒徳松了口气,按着阿日斯兰的肩膀,推心置腹道:“还是你们母子让我省心。”
阿日斯兰循序渐进道:“我也想为父亲分忧,父亲给我谋个差事吧。上一次是王妃借您的名义把我送到了军营,孩儿差点性命不保。”
“你说什么!”伊勒徳吃惊道:“那悍妇竟把你送到军营,还瞒了我这么久!”
“我当时也是以为是父亲的意思,后面才知道是王妃安排的。”
“你说你想去哪,为父肯定把那个位置留给你!”
“儿子不会武功,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妄称自己是个文人。父亲能给儿子谋个安稳的差事,儿子感激不尽。”
“那父亲给你安排到集贤院去,可好?”伊勒徳满脸慈爱道:“集贤院设在皇宫,你没事就修撰典籍就好。而且你在宫里,那悍妇不能把你怎么样。”
“多谢父亲安排。”阿日斯兰跪下来,朝着伊勒徳行了个大礼。
跟平时喜欢蹬鼻子上脸的通达拉不同,阿日斯兰乖巧懂事又有礼貌,伊勒徳是稀罕都来不及。
“快起来快起来。”伊勒徳亲手将阿日斯兰扶起来,“你先回去陪你母亲,我晚些时候就去看你们!”
“那儿子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
伊勒徳满眼欢喜地看着阿日斯兰,是打心里喜欢这个儿子。当年若不是悍妇阻拦,他就能把阿日斯兰带在身边抚养。阿日斯兰若是能成事,那就没有额尔德义子什么事了。
第一百零三章 相互试探起疑心
天正式热起来的时候,一直在大将军府上养伤的阿木尔总算是能下床活动了。
在这期间查日斯还来看望过一次。彼时阿木尔还只能卧床静休,查日斯拉过把椅子直接坐到他的面前。
“你这苦肉计上演的真好呐!”查日斯看着阿木尔,直接戳穿他的真面目,“知道我设下埋伏还只身前往,把自己弄得一身伤,都快死了,你对自己还真狠。”
“不狠点哪能活命。”阿木尔冷静道:“陛下忌惮我,但又离不开我。我知道平定这次叛乱,我必然要受到陛下猜忌。等天下太平之后,定会想办法除掉我。”
“你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我成了罪魁祸首,你却能多活一段时间,到头来还是我被利用了。”查日斯哭笑不得道。
“陛下培养你,无非是想把你变成另一个我。有了替代品,我跟义父终有一天要死无葬身之地。你在京城举目无亲,即便是有反心,陛下也能将你直接击毙,你只能被驯化成听话的狗。”
“他的心思我岂会看不出!”查日斯不屑道:“比起我的处境,你最应该担心担心你自己。正如你说的,我会替代你,你一旦没有价值,即便不死,也会过的生不如死。”
“我是个将军,只要哪里有战争,哪里就需要我。”
“太平盛世,哪来的战争。”
“这可说不准。前人打家园,后人守家园。谁又能保证这看似平静的日子,在某一天不会被打破呢?”
查日斯盯着阿木尔,随即站起身,朝着床上丢下一瓶药膏,“那就祝你美梦成真了。”
查日斯走后,阿木尔靠在床上。回想起当时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想来还是有些后怕。万一这次玩脱了,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话说回来,也不知道阿瑜过的怎么样了。也不知道哥哥有没有住进他准备的宅子。
还是得抽空去看一眼。
阿木尔想着便翻身下床,推开屋门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撒了进来。
阿木尔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住阳光:原来他已经这么久没有出门了,竟不知道已经是盛夏了。
“将军,您要更衣吗?”侍女小环看到阿木尔走出房门,赶忙迎了上去。
“哦,我自己来就好,你先下去吧。”阿木尔温柔地朝她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本来他是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的,只是他独自开府居住,诺大一个将军府总不可能就住他一人。
除了挑了些家丁,再者就是收了一对姐妹近身侍奉。
至于为何单独收留了一对姐妹,阿木尔心里还是念着景知瑜身边那对死的不明不白的姐妹。
究竟是谁逼死了高叔还有那对姐妹,阿木尔现在已经无从查起。但毫无疑问的是,那个人是想挑拨他跟景知瑜的关系。
好在那个时候解释清楚了,过段时间他能骑马颠簸了,就南下转一圈。
“我说阿木尔,你身体好了吗你就下床。”
只见那日松提着盒吃的快步朝他走来。自从他不住在丞相府,那日松就时不时的带点补品给他。养伤的这段时间,他还被微胖了不少。
“好的差不多了。”阿木尔走下台阶,从一旁放兵器的架子上抽出一把长枪甩给那日松。
“陪我过几招,手都有些生疏了。”
那日松接过长枪,将长枪在身后,开口道:“你伤可好了,还舞刀弄枪的,别怕伤口裂开!”
“没关系的。”阿木尔漫不经心道。
那日松鬼头鬼脑地走到阿木尔身边,扭头看着他道:“查日斯给的药好用吧。”
“你说什么呢,陛下赐的药自然好用。”阿木尔不动声色道。
“还陛下赐药。”那日松咧嘴笑道:“你是真离开丞相府,说谎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哼,我这一身伤拜他所赐,他主动给药,我不得用回来。”阿木尔盯着那日松道:“是义父让你过来试探我的吧。美其名曰送补品,实则在我府上监视好久了吧。”
“这不是怕养了白眼狼吗!”那日松被揭穿,有些气急败坏道:“叔父默认你脱离丞相府自立门户,但不代表他会让你做什么事都不跟他商量!”
“那我义父究竟在盘算什么?”阿木尔反问道。
“叔父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许你自由,但你也别太过火了。”那日松被阿木尔可怖的眼神盯得冷汗直流,只能干巴巴地警告两句。
“过段时间我想南下一趟,你陪我去吧。”阿木尔忽地岔开话。
“啊,你要干什么,南下?”那日松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一连确认了好几次。
“我想南下见的人,你是知道的。”
“那干嘛要我陪着。”
“我一个人去气氛太尴尬了,你去耍个宝还能缓解气氛。”
那日松听罢哈哈大笑道:“我说阿木尔啊,我发现你是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情窦都躺开了,咋还害羞起来了!”
“我没害羞!”阿木尔怒斥道:“你这几天就住我这,别被我义父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那日松满不在意道:“他又不逼你娶那个九公主,你现在不是婚恋自由!”
“阿瑜是我软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存在。”
“迟早得知道!”
“至少别是现在。大宣朝新建,看似天下太平,实则内部暗潮汹涌,我总感觉有小人在暗处蛰伏,只怕日后会出变故。”
“将军!”甜美地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日松看到小环,眼里瞬间就亮了,一把将长枪放回去,屁颠屁颠跑过去,张开手臂围着小环道:“这位妹妹找本将军什么事?”
“大人自重!”小环白了那日松一眼,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向阿木尔行礼。
“将军,门外有位大人,自称是集贤院学士,想要求见将军。”
“集贤院的人?”那日松抢着开口道:“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还认识那些舞文弄墨的人!”
“我也不知道是谁,不见!”阿木尔一口回绝。
“那位大人说跟您认识,今日路过此地,刚好想来拜见您。”
“认识我?”
“要不你就见一见吧,我先走了。”
“随你吧,十日之后我启程南下,你到时候再来找我。”
“啧……合着你需要我的时候要我在,不需要我的时候就一脚踹开!”
那日松心有怨恨,但也无话可说。谁让他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呢,有怨言也不能随便发。
那日松跟着小环走到门口,就见到在门口等候的阿日斯兰。
那日斯吹了声口哨,语气戏谑道:“我当时谁呢,楚雄王府的庶子!”
“我现在是从五品的集贤院学士,而你现在只是丞相府的幕僚,并无官职在身。你见到我,应该朝我行礼才对。”阿日斯兰不缓不慢道。
“诶,我说你个小白脸还敢跟我顶嘴!”那日松刚刚在阿木尔那吃瘪,现在又被个庶子看不起,这像什么话!
阿日斯兰挺直腰杆,缓慢地晃正脑袋盯着那日松,一字一句交代道:“我好心提醒你,建国初期陛下注重礼仪教养,你公然对朝廷官员无礼,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你看丞相大人能不能保你。”
“你……”
那日松暗叹倒霉,毕恭毕敬地朝阿日斯兰行了个大礼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回头看着那日松离去的背影,阿日斯兰脸上露出不着痕迹的笑容。
“大人,我们将军等着你呢!”小环出来迎接道。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阿日斯兰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环,还有个小姐妹叫小虞!”小环对于这个长相俊美的大人很有好感,便多嘴了两句。
“奴婢们本来是来北方逃难来的,后来被将军收留才有了归宿。这两个名字也是将军赐的,我们也觉得好听,便改叫将军赐的名字了。”
“哦,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挺适合姑娘的。”
“多谢大人夸奖。”
小环也是个没心思的丫头,一路领着阿日斯兰去见阿木尔,路上还说了不少话。
“将军,我把那位大人带来了。”
小环传完话,自觉地下去了。
阿日斯兰走进院子,朝着坐在石凳上的阿木尔鞠了一躬。
“见过将军。”
“是你啊!”阿木尔平淡道:“怎么回到京城,还混上了个集贤院的差事。”
“随军打仗实在不适合我,还是摆弄文采适合。”阿日斯兰无奈道:“我虽生在王府,但也是如履薄冰啊!”
阿木尔不管阿日斯兰一番抱怨话,直接道:“那你这次来拜见我,有什么事?”
“刚好路过就想着来拜见一下,免得将军忘了我。”阿日斯兰笑容满面,要是别人看了只觉得他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人,但这笑在阿木尔眼中却是不怀好意。
“本将军忘不了你!”阿木尔不悦道:“收起你那副表情,本将军不想看。”
每次阿日斯兰冲他笑,他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看似人畜无害的笑容,反而让他觉得不安。阿日斯兰是条不会叫的狗,不会叫,但是会咬人。
“将军无需对我那么大的敌意,同样在朝为官,日后还得互帮互助。”
“本将军不需要你来互帮互助!”阿木尔不耐烦道。
阿日斯兰也察觉到阿木尔的不悦,接着留在这反而会让他更加厌恶。阿日斯兰也惯会看人眼色行事,行礼拜别后,阿日斯兰识趣地离开了。
虽然不被待见,但阿日斯兰觉得不虚此行。
这将军府中晾有女人的衣服,看材质不是那两个侍女能穿得起的。说明将军府除了住着那两个丫鬟,还有别的女人住在这。
还有就是从小环口中得知阿木尔要出躺远门。阿木尔在其他地方举目无亲,又无陛下召见。他出远门,无疑是要去见重要的人。
“哈哈!”阿日斯兰笑出声来,“原来是这样。”
阿日斯兰走后,阿木尔叫来小环。
“该说的都跟他说了吗?”
“都说了。但阿日斯兰大人倒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吗。”阿木尔敲打着石桌,淡淡道:“单纯的试探还真探不出阿日斯兰跟那件事有没有关系。”
当初他知道高叔和那对姐妹死的时候还是在景知瑜离开之后,这之前有人冒充他的名义杀了他们。而那个人,要么是阿日斯兰,要么是铁穆英。
如若阿日斯兰真不知情,那么挑拨他跟景知瑜关系的,就只剩下铁穆英了。
不管是不是铁穆英干的,等他回来必须着手除掉铁穆英和他背后的长云宗。
这股势力的存在,只会把本就不平静的京城搅的一团糟。
第一百零四章 一语道破陷危机
平江还是昔日的模样。即便历经战火,但很快从疮痍中恢复过来。繁华的街道上人潮汹涌,好似从未经历过战乱。
曾经景家在平江算得上是大户,在经历了场战争后,已经逐渐落寞。倒是从京城来的平江做生意的商人李骨尔混的风生水起。
尽管景知瑜随佟阳小六回到平江,但早已没有以前那般干劲。靠着盘下来的几间商铺,也能勉强度日。
以前的景府早就被卖了,景知瑜现在住的还是阿木尔当时为他准备的宅子。
要说这处宅子景知瑜还是挺满意的。谈不上什么深宅大院,这处宅子依河道而建,四面皆环水,出行全靠舟楫。
每日早市热闹非凡,夜间更是流光溢彩,手执一把蒲扇,卧倒在小舟之上,抬眼望去便是漫天星辰,耳边是潺潺水声夹杂着阵阵蝉鸣。
原本宁静的夜晚,被小六的一声叫喊给打破。
景知瑜独自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小六坐在门槛上跟佟阳生闷气。
“佟大哥,你怎么惹小六生气了呢!”景知瑜柔声道。
小六见景知瑜回来了,立刻站起身来道:“公子你来评评理。我们现在虽有几间商铺,手上的确是不缺钱花。但也没有富到把景府买回来吧!佟大哥他是要抵押掉所有的铺子还有这座宅子来买回景府,这是在开玩笑呢!”
佟阳脸色阴沉道:“小六你不懂,景府是公子的家,是老家主亲自设计建造的,现在沦为别人的宅邸,我放得下公子肯定放不下!”
小六很是郁闷,公子,公子,佟大哥心里全是为公子着想。本来以为这样的日子过着也够了,没想到还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又生了波澜。
“佟大哥。”景知瑜走到佟阳面前,平心气和道:“景府是我曾祖父在前朝时所建,现在已经不是大奚朝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既然选择活下来,那也得往前看,不是吗?”
“我……”
“等我们再攒点钱,就北上去京城。阿木尔说表姐还活着,我想去京城看她,如果可以,我想把她接来与我们同住。”
“谈太后被俘虏,他们不一定会放人吧。”小六插话道
“大奚已经灭亡,表姐作为大奚的太后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若是想回来,我猜京城那边应该是会放人的。”
“那就听阿瑜的吧。”
景知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佟阳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最后景知瑜招呼两人进屋,紧接着便在院里摆起了茶桌。
“今晚夜色独美,大家一起喝几杯,顺便聊聊大事。”景知瑜从杂物房中拿出了壶酿造已久的葡萄酒,又拿了几个酒杯,“哐”地一声放在了茶桌上。
几人席地而坐,景知瑜开门见山道:“景家已经不复存在,你们之前是景家的家仆,现在其实是可以离开的。”
“阿瑜你说什么话呢!”佟阳一手推回了景知瑜给他倒酒的手,不悦道:“当年我父亲签的是死契,主人活着要护他一生一世,去世了便不得独活!”
“那是你父亲签的,不是你签的。”景知瑜坚持道:“我说你现在自由了,你就自由了,别拿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诓我。”
“那……公子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了。”小六颤颤巍巍试探道。
“只要你找好了出路,想离开随时都可以离开。”景知瑜笑着对小六道。
小六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惊喜。让他去找出路,无非是出去给别人驾船。而且佟阳不想离开的话,他一个人离开也没有意思。
景知瑜看两人面色凝重,只好改口道:“你们要是不想离开就算了。不过今后要是改变主意了,想随时离开都可以。”
“阿瑜,佟阳不会有离开的心思,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佟大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小六连忙附和道。
小六的话引起了景知瑜的注意。早在之前他就察觉到小六对佟阳的不一般,于是提醒道:“不过话说回来,佟大哥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找一个照顾你的人了吧;还有小六,你也大了,得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
对于他们的事,景知瑜也只能提醒两句,点到为止。
佟阳对此是无所谓,倒是小六,听了景知瑜的话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地想心事。
翌日清晨,景知瑜刚推开屋门,就看到河渠之上停了数艘小舟。
正当疑惑之时,几个穿着打扮各异的人从两边围了过来。
“景知瑜在那?”为首的人开口问道。
景知瑜警惕地盯着他们,“你们……找我什么事?”
“我们家主人想见你,希望你卖个面子跟我们走一趟。”
“你们是什么人。”景知瑜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几人。
他们身着窄袖长袍,所留的发型一眼便知他们并非我族人。
“我们家主人是初到平江做生意的,早就听说景家大名,特地想请景公子喝茶。”
“我不认识你们家主人,而且景家早就落寞,找我也没有用。”
“主人说了,景家在当地是有些名望的,想借你的面子进入商会。”
商会?
景知瑜回到平江之后就听说建立商会一事,说是几个商人联合起来,不计得失,将平江迅速从战火的打击中脱离出来。
等平江恢复如初后,他们的商会就一直保留着。谁想要做大生意,须得经过商会的同意。
这里无疑是要巩固他们在平江的地位。以前是景家一家独大,现在是几家把控着行商的权力。
要是放在大奚的时候,这种行为是绝对禁止的。但现在是大宣朝,朝廷疏于管控,才致使这种情况出现。
“这是你们主人的事,与我何干?”景知瑜回绝道:“我不过是个小生意人,说话没那么大的分量!”
“大哥,跟他废话什么,直接绑了带走得了!”其他人没有那么大的耐心。
天气炎热,他们站在太阳底下晒了许久,心里早就窝了火。见景知瑜不配合,便动起了绑人的心思。
不给景知瑜呼救的机会,几个人上去就把人给绑了,直接拖到船上带走。
此时佟阳正好采购回来。看到景知瑜被拖上船,立刻冲到岸边。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见到有人来了,几个人立马把景知瑜往船舱里一藏,赶忙吩咐渔夫开船。
佟阳立马找了艘船,划船紧跟其后。
见到有人跟着,为首的那人立刻吩咐手下去拦住佟阳。
佟阳被人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知瑜说乘的船只从他眼前消失。
无奈之下,他只能回到岸上,先打探那伙人的身份。
景知瑜被蒙住了脸,下了船之后又被推上了马车。
等他脸上的布罩被摘下时,眼前竟是熟悉的景象。
“这里是……”
“景府。”
说话声从前面传来,景知瑜凝神看去,只见一个汉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朝他走来。
“我叫李骨尔,隆兴人,为了入乡随俗,穿着打扮都随了这里。”李骨尔自我介绍道:“我本是从隆兴来这做生意的,对你并无恶意。”
说罢便让手下给景知瑜解绑,并且亲自邀请他入府。
景知瑜看着熟悉的大门,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李骨尔住的地方,正是之前的景府。只不过牌匾已然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李府。
“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这里是景公子的家。”李骨尔抛出诱惑,“这座宅院我也是刚买没多久,景公子若是能帮我这个忙,让我进入商会,我便把这座宅院送给景公子。”
景知瑜一口反驳道:“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人了,我对这座宅院并无执念。倒是你,自己进不了商会就自己想办法解决,我的话又能有几分分量。”
景知瑜说话决绝,李骨尔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住。
正当此时,一路车队折返回来,刚好停在了李府门口。
管事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摇着头道:“不行啊主人,那些商会把控着运河,我们的货物根本运不出去。眼看着就要到交货的日子了,要是不能按时送到,我们……”
李骨尔此刻脸色极为难看。他调查过商会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景知瑜认识的人。
这要是景知瑜一句话,哪怕不进商会,只要能让自己这批货物运出去,他就愿意。
只是景知瑜这里软硬不吃,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景知瑜看着那个车队,心生疑虑,下意识地走到车队附近,伸手就要摸板车上放置的麻袋。
这时李骨尔叫住景知瑜,连忙解释道:“那些都是面粉。本来是要运往隆兴出售的,这不运不出去,过段时间就违约了。”
景知瑜一听,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李骨尔借机攀上景知瑜的肩膀,道:“景公子啊,我们有事好好商量,要不进去喝杯茶?”
“好啊。”
景知瑜一口答应让李骨尔喜出望外,看来事情还有转机。
重新回到熟悉的地方,景知瑜也差点红了眼眶。
再怎么镇定的他,见到府中的一草一木,回忆便犹如潮水般涌来。
李骨尔看到景知瑜的反应,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
想来他只要稍加打点感情牌,这货十有八九就能运出去了。
“来景公子,这是今年的新茶,赶紧尝尝。”李骨尔亲手给景知瑜倒了杯茶递了上去。
景知瑜也不跟李骨尔客气,双手接过茶杯。
摇晃了下茶杯后,景知瑜直接一饮而尽。
这口茶下肚,景知瑜心中的疑惑算是解开了。
“景公子,这茶滋味如何?”李骨尔抬手就是给景知瑜倒了杯新的。
景知瑜不紧不慢道:“李老板这茶真是好滋味。”
“那可不,这茶贵的很,我自己都不舍得喝呢!”李骨尔说着便想再给景知瑜递一杯。
“南方盛产稻米,你那么多的面粉又是哪来的?”
景知瑜一开口,李骨尔悬在半空的手忽地放了下来。
他死死地抓着茶杯,警惕地盯着景知瑜。
紧接着景知瑜站起身来,直接揭穿道:“你口中的面粉其实是盐才对。刚刚我摸了一下麻袋,手上沾了点盐,刚刚那杯茶水入喉,正好证实了我的猜想。”
被拆穿的李骨尔脸色并不好看。
景知瑜接着又道:“我看你是想走私盐,但阴差阳错被商会阻拦了。走私盐可是重罪,我只要一句话,别说是你这些盐运不出,就连你都要被官府抓住。”
“怎么,你想报官?”李骨尔面露狰狞,恶狠狠道。
李骨尔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带刀的家仆走过来把景知瑜包围了起来。
“你现在是想杀人灭口了。”景知瑜微微皱眉道。
不知道佟阳能不能找到这,如若不能,他现在的处境倒十分危险。
“主人不能杀!”刚刚绑架景知瑜的那人道:“他身边有个护卫,要是他死了,他那个护卫会报官的,到时候查到我们身上就大事不好了。”
“你说的有道理。”李骨尔从别人手中取来一把刀,直接捅入了那人胸膛。
紧接着李骨尔吩咐管事的,“老李,报官,说出了命案,凶手已经被抓,正等着审问!”
第一百零五章 一战刚平一战起
“十万火急——”
边境的传信官骑着快马飞奔在官道上。
往来的车马见此情景皆退到一边给传信官让出了路。
传信官此次是奉总兵孟恩之命传信给丞相。
见字如面,额尔德在拿到书信后立马进宫觐见皇帝。
“启禀陛下,海上栾国屡次骚扰我国边境,总兵孟恩擅自出兵攻打,不料却被栾国以为我们是要蓄意进攻,目前已经集结兵力,向我国边境发起进攻。”
“栾国?”满都拉图看着额尔德呈上来的地图,满脸不屑道:“区区巴掌大的小国也敢与大宣抗衡,简直可笑。朕还就灭了这个小国,以示我大宣国威!”
“陛下,这栾国居于海上,海军的实力,我们恐怕不如他们。”额尔德分析道。
额尔德的话不无道理,贸然出兵确实有些仓促。
额尔德接着开口道:“陛下,臣听说林渊闳在南方操练水军,倒是可以作为先遣部队试探一下敌军实力。若是连我们最普通的水军都打不过,那我们再派大部队踏平那小国。”
“此言有理。”
对于这种弱国,满都拉图本是无心搭理。奈何栾国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就只能勉为其难的把栾国纳入大宣的版图。
这边林渊闳领命,立刻派遣水军出海作战。
一次战斗过后,林渊闳率领的军队就把栾国的海军打的节节败退,对方也是毫无还手的可能。
这场仗打赢之后,满都拉图是相信大宣的军队绝对能踏平一个海上小国。
一方面,他让林渊闳在南方征兵组建一支人数庞大的水军部队;另一方面,他重新启用阿木尔,让他操练士兵,为登陆后的战役做准备。
双管齐下,满都拉图对这次拿下栾国很有信心。
此时阿木尔正准备南下,还没出门就远远地看见陛下的仪仗队。
满都拉图虽没有亲自来,但见圣旨如见圣颜,阿木尔只能跪下接旨。
前来传旨的正是查日斯。
宣读完圣旨后,查日斯主动走到阿木尔身边,小声道:“还真让你说准了,太平盛世,倒真有战争。”
阿木尔接过圣旨站起身来,“这战争来的意外。更让我意外的是,陛下居然会用我。”
“你的英勇放在整个大宣都是人尽皆知,要是换做别人,陛下还不放心呢!”
“不用你多提醒我。我被捧得越高,将来跌的最狠。”
“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你还是把眼前的这场战打好。打不好你照样跌的狠。”
查日斯离开后,阿木尔有些不舍地摸了摸身边的骏马:差一点就能走了,看来这次南下之旅要往后推一推了。好在那日松还闲着,先让他南下一趟也可以。
阿木尔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你的人此时正身陷牢狱之灾。
景知瑜看穿了李骨尔的真实目的,他自然要封住景知瑜的嘴。
干脆把景知瑜送到官府,再费了一番口舌栽赃陷害,即便景知瑜不死,也会被关个三五年,保证他不会出去乱说。
那知府也是不分青红皂白之辈,收了李骨尔的好处便不再听景知瑜的解释,直接判他故意杀害的罪名,将他打入大牢。
虽没有判死罪,但景知瑜只能在牢里待上个几年。
此事本就是李骨尔凭空捏造,官府判了几年算是给他了面子,李骨尔对此倒再无异议。
出了官府,李骨尔叫来管事,“我记得景知瑜身边还有个侍卫,想办法除掉他。他万一要帮景知瑜翻案,又会是个麻烦,还是提前处理掉。”
“是,属下这就去打探那人的下落。”
景知瑜被打入大牢,心里很是懊悔。都怪他太冲动了,直接拆穿了对方的真实目的,倒给自己沾上这么个大麻烦。
好在商会那边不松口,李骨尔的“货”是运不出去。
现在要紧的是联系上佟阳,把李骨尔走私盐巴的事情告诉他。
毕竟知府收了李骨尔的贿赂,即便是再翻案,胜算也不大。
要是阿木尔知道这件事,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自从泉州一别,他就再也没听到关于阿木尔的消息。也不知道阿木尔现在怎么样了……
这边景知瑜被困在牢里,佟阳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被李骨尔的人盯着上,他只能带着小六逃跑。
原本想逃到京城去找阿木尔,但刚到码头就被李骨尔的人拦住了。
对方扬言是处理犯了事的侍卫,码头上其他的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死活不论,那些人手持武器将佟阳和小六包围住,找机会除掉两人。
小六不会武功,只能躲在佟阳的身后。
“你别怕,我会带你冲出去的。”
佟阳的话铿锵有力,小六也是无条件的相信佟阳能带他逃离。
距离开船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他必须摆脱这些侍卫带小六上船。
即便是他上不了船,也要把小六送到安全的地方。
想到这,佟阳主动发起进攻,与那些人打在一起。
小六趁乱躲到一边,紧张地看着佟阳。
佟阳也是果断放倒几个侍卫,逐渐占据了上风。
管事的眼看就要拦不住佟阳了,他便绕道来到小六身后。
突然被人用刀抵住脖子,小六惊恐万分,但他不敢大声呼救,生怕影响到佟阳。
“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杀了这小子!”
佟阳听罢,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冲管事喊道:“他是无辜的,你放他上船,我就束手就擒。”
“好啊!”管事一把放开小六,刀剑仍指着他的胸口。
“快上船!”管事催促道:“否则立马杀了你。”
小六看了眼佟阳,又看了眼眼前的刀,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办。
见小六无动于衷,佟阳着急道:“小六快走!”
小六试探性地向前走了几步,他袖子里面有一把佟阳给他防身的匕首,若是能把这个管事的放倒,说不定他们两个就能逃出去。
听到身后传来收刀的声音,小六立刻转过身去,从袖口中掏出匕首朝管事刺去。
谁知还没靠近管事,一只利箭射向他,直接射中了他的肩膀。
“这附近还有弓箭手,你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的清清楚楚。”管事的得意道:“本来就没打算留你们两个,现在你侬我侬的戏码演过了,该送你们上路了。”
“嗖”地一声,一只箭射中管事。
中箭后,管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去。
射箭的人并不是提前安排好的弓箭手,而是一个陌生的人。
管事一把拔断箭杆,拔出刀对着那人。
不等管事手起刀落,又一箭射中他的喉咙。
只见管事瞪大了眼睛,手上的刀也掉落在地上。几口血沫吐出,管事便倒在地上没了生气。
管事的都死了,剩下的几个喽啰也都纷纷跑路。
又是几支箭射过去,精准地射中那几个逃跑的喽啰。
“你怎么在这?”佟阳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有些不敢置信。
“我要是不在这,你麻烦就大了!”
赶来的正是那日松。本来他是代替阿木尔南下,正巧发现佟阳被人跟踪了。
一路尾随才发现那伙人图谋不轨,于是悄悄除掉所有的弓箭手后,再出手相助。
“你倒是来的及时!”佟阳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出什么事了?”没有看到景知瑜,那日松心里有些忐忑。
“阿瑜被抓走了。”
“谁抓的!”那日松一听来了劲,“我帮你抢回来!”
“官府抓的!”佟阳白了眼那日松。
“好好的,干嘛要抓他啊。”
“我也不清楚,之前阿瑜被一伙人绑走,我想打探那伙人的底细。刚好来到铺子,就见到官府的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封了商铺。一问才知道是官府把阿瑜收监了,他名下的商铺也被查封。”
“景知瑜的人品自然是没话说!”那日松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亲自去趟官府,铁定让他们放人。”
那日松向来不会说谎,这一点佟阳还是深信不疑。
“你真能帮上忙的话,佟某自然感激不尽。”佟阳抱拳致谢道。
“小事情!”那日松直言道:“我这趟是替阿木尔来的,他要是知道景知瑜受委屈了,估计能掀了府衙。”
“阿木尔怎么不自己来。”小六在旁嘟囔道。
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刚才明明可以直接救他,偏偏还要射他一箭。
“真是的,阿木尔被拉去打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那日松开口道。他不是接小六的话,而是说给佟阳听的。
“打仗?”佟阳好奇道:“还有什么仗好打?”
“打一个海上岛国罢了,应该三五个月就能搞定。我记得林渊闳林将军要在这一带征兵打仗,估计征完后就开打了。”
“原来如此。”
简单了解情况后,佟阳也没有再管打仗的事。安顿好小六,佟阳就叫了两匹快马带着那日松来到府衙。
没等那日松进府衙的大门,就被一群衙役给打了出来。
被赶出来的那日松朝着几个衙役啐了一口,“我是当今丞相的亲侄子,就这么对我!”
佟阳在旁边听着都为额尔德丢脸。好歹叔父是一国丞相,他说话这么口无遮拦,丢的是额尔德的脸。
衙役也是大胆,直接回怼道:“你说你是丞相大人的侄子,我还是当今圣上的儿子呢!真是哪个年头都有不要命人冒充皇亲国戚!”
“你再口出狂言,小心把你逮起来!”又有衙役泼冷水道。
佟阳无奈地走上前去,拽走那日松,朝几个衙役说了声抱歉。
“这身份怎么还不好使了!”那日松摸着脑袋,有些无奈。
“这里是平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那日松是丞相侄子。”有时候那日松的举动真能把他整无语。
“那现在咋办呢。”那日松指着院墙,语出惊人,“我翻进去直接见知府,亮明身份让他直接放人?”
“这更不可取了!”佟阳一把拉住那日松,“你突然翻进去告诉知府你是丞相侄子,那不开玩笑吗。你要是知府,你相信吗。”
“我……”
“说话都不过脑子!”佟阳小声数落了一句。
“啊,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还得重新想办法!”佟阳朝前走带路,边走边道:“先去大牢,见到阿瑜询问清楚真相,再想办法给他翻案,让知府直接放出来也是一样的。”
此刻大牢外,一辆囚车正停在外面。囚车不大,容纳十几个人都够呛。
不一会,狱卒从大牢里带出了数十个青壮年,直接把他们硬塞进了囚车。
等到佟阳和那日松快赶到大牢时,正好与才出发的囚车擦肩而过。
此时两人着急见景知瑜,却没有料到他们要见的人正在这辆囚车里。
第一百零六章 四处奔波难挽回
“你说什么,景知瑜不在牢里?”那日松揪着狱卒的衣领质问道。
“的确……的确不在,刚刚送走的。”狱卒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道。
本来那日松买通了狱卒想单独见景知瑜一面,谁知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回答。
“你们把他送哪了?”佟阳紧接着问道。
面对两个凶神恶煞,狱卒也没有隐瞒,“送到军营了。林将军征兵,但没有青壮年应征入伍,于是大人为了完成任务,让我们从牢里挑些青壮年送过去。”
“那辆囚车!”佟阳回想起来这时看到的囚车,恍然大悟道:“阿瑜在那辆囚车上!”
那日松随着佟阳出了大牢,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无奈道:“我们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了,囚车早就没影了。这路又是石板路,根本看不出车辙痕迹。”
“可恶,擦肩而过。”
“不过景知瑜进了军营,未尝不是件好事。”那日松在一旁安慰道:“主将是林渊闳,我们虽算不上挚友,但我一句话让他放人,他应该会给我个面子的。”
“真的?”佟阳有些疑惑道。
“千真万确,你去打探林渊闳的位置,剩下的交给我就行。”那日松拍着胸脯保证道。
两人又是一番折腾,最后在渡口见到了林渊闳。
撇下佟阳,那日松一脸笑意地走到林渊闳身边,客套道:“林老弟啊,近来挺威风的嘛!”
林渊闳不吃那日松这一套,冷淡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京城吗?”
“出了点意外。”那日松故作神秘道:“这个意外只有林老弟能解决。”
林渊闳也不跟那日松绕弯,开门见山道:“是不是这个意外。”
说罢林渊闳套出一纸文书,甩到了那日松身上。
不等那日松打开来看,佟阳立刻上前拿过了那张纸。
纸是再普通不过的宣纸,但上面的字足以扎心。
“这是一张入伍的字据,每个人都有,作为凭证。这仗字据会伴随他们的一生,如果擅自离开军营,那便是死路一条。”
看着佟阳紧紧地攥着这张纸,林渊闳提醒道:“这字据有两份,毁了一份还有一份呢。”
“林老弟,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吧。”那日松开口道:“就不能行个方便吗!”
“没办法啊,这军营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我要是偏袒一人,那被其他人看到了,我又该如何解释呢!”林渊闳故作无辜道。
虽然林渊闳是阿木尔一手提拔上来的,但在阿木尔手下做事,林渊闳也生过不少闷气。
他当然知道景知瑜这个人对阿木尔来说是一个不一般的存在,好不容易人到了他手上,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林渊闳态度坚决,那日松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能拉着佟阳先走。
没走多远佟阳却停在原地,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那日松。
“怎么了?”那日松没看出佟阳的反常,语气中也夹杂着不耐烦。
“忙活半天,一事无成。”佟阳冷冷地甩下这八个字,随即靠到一边,不再理会那日松。
“那林渊闳不肯放人,我也没有办法。”那日松见佟阳不开心了,心里有些着急。
是他夸下海口说摆平这件事,到头来一件事都没办好。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现在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话!”
佟阳调转了个方向,直接背对着那日松。
“我不靠谱,阿木尔总靠谱吧!”那日松窜到佟阳面前道:“他官比林渊闳大,林渊闳不敢不听他的!”
“那你告诉我,现在阿木尔在哪?”
“这个时候,应该到胶州了。”
“等阿木尔知道消息,再去找林渊闳。这来回耽误的时间,战争都开始了!”佟阳干着急道。
主战场在海上,远程靠火炮,靠近直接冲上敌船厮杀。
即便他知道景知瑜有自保的功夫,但战场上刀剑无眼,谁也说不准。
见佟阳还在生他的气,那日松最后叹气道:“阿木尔要是不知道这件事,你就别指望景知瑜能从部队中脱离出来。反正我一会启程北上,你爱跟就跟,不跟就自己想办法吧。”
“慢着。”佟阳叫住正准备离开的那日松,“如果飞禽传信的话,阿木尔收到消息的时间会不会快点。”
“普通的信鸽没有专门训练,是飞不到胶州的。”
“如果是阿木尔亲自养的飞鹰呢,飞鹰认主,是会找到他的主人的吧。”
“什么啊!”那日松吃惊道:“阿木尔把自己养的鹰都给你了?”
“不是给我,是给阿瑜的。”佟阳不自在道,
“景知瑜这个没良心的,肯定一封信都没给阿木尔写过!”那日松一针见血道。
“你就说可不可以吧。”
“可以了,咱没有八百里加急,但这只鹰不比加急的慢。”那日松拍了拍佟阳的肩膀,“走吧,去取鹰。”
另一边,那辆囚车驶入一处隐秘的训练场。
这个训练场是林渊闳新设的训练场地。他知道海上作战比陆上作战还要看中天时地利,于是想要打造一支冲锋队,先去与对手厮杀,等对方被打残后再率大部队进攻。
即便是出了意外,也是那一小群人出事。
军中的一些老兵林渊闳是不舍得让他们送死。这次征到的新兵,他正好训练些时日,最后组建成一支队伍,率先出战。
距离开战还有好些日子,被征来的新兵都在这里训练。
碍于林渊闳要统筹大局不能随时查看,这里只派了副将进行监督训练。
待在这里的人丝毫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们对林渊闳这种自杀式的打法毫不知情。只是想着打完仗,立了军功衣锦还乡,下半辈子不愁吃穿。
景知瑜自然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他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心里只有厌烦。
他不明白,距离上一次战争结束,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又开始劳民伤财,兴起战争。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被迫征兵入伍,只能硬着头皮上战场。
景知瑜曾经考虑过未来他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但现在成了大宣朝的一个小兵,这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十几日后,林渊闳准备攻打栾国。冲锋队先行,副将一早开始点兵。
来来回回点了三遍,就是少了个人。
本以为有人当逃兵,副将立刻拿来名册,开始一个一个核对。
等叫到王二的时候,一连喊了几遍都没人答应。
副将本以为这个逃兵就是王二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角落处跑来,一边跑还一边答应着:“我在这,我在这!”
“你刚刚是不是不在这!”副将不悦道。为了他这个小兵,竟浪费了不少时间。
“是是是,刚刚我肚子难受,找了个地方方便了。”
“还不快滚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是,这就归队。”
王二一路小跑,最后站在景知瑜的旁边。
训练场有百号人,景知瑜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但唯独站在他身边的王二,他是十分熟悉的。
景知瑜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王二”,好几次欲言又止。
王二朝着景知瑜做出了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发声。
清点完人数后,副将便领着他们登上战船,朝着栾国的方向行去。
他们刚一出发,林渊闳也率领着大部队紧跟其后,一行几十艘军船声势浩大地朝栾国方向驶去。
趁着路上间隙,景知瑜把王二拉到角落,上手就摸王二的脸。
“别碰坏了。”王二抓住景知瑜的手,自己撕开了那张ren皮面具。
熟悉的面庞映入眼帘,即便景知瑜大概猜到眼前这个王二是假扮的,但还是有些吃惊。
阿木尔他怎么会假扮成一个小兵到这来了?
“这人皮面具我提前准备的,真正的王二我把他打晕后直接送出去了,你别多想了。”阿木尔率先开口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会随便伤别人。”景知瑜背靠着栏杆坐下,扭头看着阿木尔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你还好意思问。”一提起这个阿木尔就来劲了,他半跪在景知瑜面前,按着他的肩膀,有些生气道:“我特地把鹰留给你,结果一封问好的信都没有收到。”
“你也没告诉我你这鹰还能送信。再说了,你不是要平定上京叛乱吗,我写信给你只会给你添乱。”
听了景知瑜的话,阿木尔一愣,半晌才道:“我当时随口一提,你就猜到上京叛乱,果真不能小看你了。”
“所以你应该知道,你几乎参加了所有的战役,你在朝中战功赫赫,未尝是件好事。”
景知瑜看到阿木尔,心里已经认定是满都拉图下令让他攻打栾国。
阿木尔功高震主,一定不是件好事。满都拉图有点把阿木尔捧得越高摔得越狠的意思。
“所以义父才在陛下面前提了林渊闳,这次我就扮猪吃老虎,做做幕后工作。”
阿木尔说罢靠着景知瑜坐下,接着说道:“林渊闳留你在这的事我知道了。找机会我见到他说明情况,让他把军籍册上的名字消掉就好。”
“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阿木尔感慨道:“本以为把你安顿在平江,就不会有危险。没想到竟闹了这一出。”
“我被送到军队之前是被关在大牢里的。”
“啊?”阿木尔扭过头仔细看着景知瑜,“没受什么委屈吧?”
“身体上受委屈都没什么了,我是被人诬陷,再加上知府收受贿赂才被迫入狱的。而陷害我的人叫李骨尔,我是发现他走私盐,他对我起了杀心。
费劲心思把我送进官府,估计是怕佟阳找不到我会报官。所以恶人先告状。”
“走私盐,这可是死罪。”
“虽然是死罪,但获利极大。我看他那走私的盐装袋码在车上,共五六辆车,哪怕只有那一辆车是盐,那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你说的这个事,的确得重视起来。大宣开国初期,难免有些漏网之鱼,等这场仗打完,必须得找个机会跟陛下说道说道。”
“既然我现在已经是大宣的子民,我只能相信满都拉图能守好这片江山了。”
黄昏降临,今日的晚霞格外的绚丽。太阳西落,落日的余晖与深蓝色的天空叠加,呈现出了蓝紫色的晚霞。
“今天这晚霞还怪好看的。”阿木尔指着眼前的美景,边说话边扭头观察着景知瑜的反应。活脱脱像个等待被大人夸奖的小孩。
“好看是好看,会不会是……”景知瑜话音未落,附近传来的集合声打断了两人的幽会。
景知瑜赶紧让阿木尔把面具戴好,紧接着就跟上大部队去集合场地。
这次集合无非是交代几句作战要点。明天就能靠近栾国海域,是时候打起精神战斗。
出了景知瑜和阿木尔,其他人都是激情满满。听他们大声呼喊几声口号,副将也是满意地点点头,放他们回去早点休息。
第一百零七章 出师未捷遇天灾
翌日,众人皆察觉到船只比昨天要晃。至于晃到什么程度,也就是众人只能趴在地上,任凭船只上下左右地颠簸。
景知瑜扶着墙壁,艰难地推开舱门。
只见外面是乌云压盖,海浪滔天。在汹涌的海浪面前,他们这艘军船显得格外的渺小,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任由摆布。
“是飓风!”景知瑜惊恐地看着外面骇人的景象。
他哪里在海上经历过飓风,只是之前听别人提起过。
“什么是飓风?”阿木尔不解道。他长这么大倒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大的风。
“《南越志》记载过,飓者,四方风也;一曰惧风,言怖惧也,常以六七月发。之前听沿海的渔民讲起过飓风,那时候海浪能掀数尺,狂风所卷之处无一物幸免!”
众人听了景知瑜的话,皆脸色大变。
“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警示啊!”突然有人大喊道:“我早就说过栾国乃不祥之地,我们靠近栾国是会沾上霉运的!”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没了打仗的欲望。但此刻掉头回去,却为时已晚。
最要着急的还是林渊闳那个副将。突然起了这么大的飓风,不仅航行没办法继续,就连消息也无法传递出去。
随着海浪越激越高,不少人都被摇晃的船只颠的东倒西歪,甚至有人还被一个打进船的海浪给带到海里,连呼救都没能呼救上,就被浪花给盖了下去。
阿木尔紧紧地抱住景知瑜,对于巨浪带来的颠簸,他是很不习惯的。
“你别怕,会没事的。”此时景知瑜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给他安慰。
景知瑜也不知道这场灾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只能带着阿木尔蜷缩在角落里暗自祈求。
“哥哥,我们不会死在这吧。”阿木尔带着哭腔道,“如果能跟哥哥死在一起,那也值了。”
“你说什么胡话!”要不是看阿木尔晕船可怜,他真想甩去一个大嘴巴子抽醒他。
“不过是刮风下雨罢了,等雨停天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怕了,别怕了。”
景知瑜哄小孩般的安慰,勉强稳住了阿木尔的情绪。
看着怀里的阿木尔,景知瑜心里直叹是报应:前有他寻死觅活阿木尔一通安慰;现在是阿木尔担惊受怕,他在旁边哄着。
景知瑜透过窗户看向外面。此刻依旧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海浪翻卷,一个浪花打上船只,这艘船终究抵抗不住海浪的威力,被直接掀翻。
在浩瀚的大海中,这艘船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被凶猛的巨浪肆意地撕扯,最终沉默进了海里。
等飓风过去,海面才渐渐恢复平静。
波澜壮阔的大海还像之前一样安静,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次飓风袭击,给大宣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林渊闳所率领的军队几乎是全军覆没,所派出去的船只皆被巨浪吞噬,船上的士兵也是毫无踪迹。
这场飓风同时也给栾国造成了巨大的灾难。
由于事发点在海上,失踪死亡的人数难以统计。最终满都拉图以死伤惨重为由,不情不愿地结束了这次征服栾国的行动。
要说林渊闳也是命大,掉到海里竟死里逃生,最后被渔民所救。
等他养好伤返回京城复命,却在入宫的半道上被那日松给拦了下来。
林渊闳本就因为这场飓风损失了很多亲信而苦恼,又遇到那日松拦住他的去路,心中更升起无名怒火。
“我要进宫面圣,好狗不挡道!”
“林渊闳我问你,你可有见到过阿木尔。”那日松语气紧张,面色也很难看。
林渊闳察觉出那日松的反常,但也如实回道:“我没有看见阿木尔,他不是在胶州吗。”
“阿木尔没在胶州。”
听了那日松的话,林渊闳暗叹不妙,紧接着问道:“他不在胶州,总不可能在我这吧。”
那日松点点头:“的确,他为了找景知瑜,混到你那里去了。”
“不是……”林渊闳有些吃惊,“他怎么一声不吭就来了呢。还有,这次出征遇上飓风,他不会……”
“所以我见你回来了,便想问一问阿木尔有没有跟你在一起。”那日松极为苦恼道:“叔父那已经在问我阿木尔去哪了,他若是真遇难了,我怎么交代啊!”
猜测阿木尔可能出事,林渊闳心里也有些不好受。虽然他有时候看不惯阿木尔对待他的样子,但他也没有想过要害阿木尔的性命。
告别了那日松,林渊闳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皇宫。
本以为耽误了时辰,没想到皇帝还在批阅奏折,暂时不方便见客。
从宫殿里出来传话的是一个新面孔。
林渊闳之前听在朝中的朋友提到过他。他原本是集贤院学士,后来替陛下裁决了桩大案,之后就深得陛下的器重。
为此,满都拉图为他新设了一个内侍官的职位,允许他自由进出皇宫,给他翻阅奏折的权利。
“陛下正在批阅奏折,只怕林将军要等好一会了。”阿日斯兰端上凉茶和瓜果,放到凉亭的石桌上。
“林将军过来休息休息吧,一直站着也挺累的。”阿日斯兰玲珑心思,一眼就看出林渊闳站在那发呆想心思。
“哦,好。”
这是在皇宫,林渊闳正襟危坐,面前的凉茶和瓜果他是不敢乱碰的。
阿日斯兰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直接把凉茶倒好递到林渊闳面前,“我看林将军一脸愁容,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我好替林将军开导开导。”
林渊闳在烈日下站了许久,早已是口干舌燥,看着面前的凉茶,犹豫片刻后还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几杯凉茶下肚,林渊闳最后还是将埋藏在心里的不愉快全部吐了出来。
阿日斯兰听完,冷静分析道:“所以林将军在为挚友去世而难过啊。”
“算不上挚友,我跟阿木尔是上下级的关系。之前我就是讨厌他对我呼来喝去,所以在知道他心上人进入我的军营后,就没打算放人。谁知阿木尔会悄悄潜入,还一同遭遇了海难。”
“这样啊!”阿日斯兰无比平静道:“那林将军可有想过,阿木尔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
“不知道林将军可有奇怪过,阿木尔可以直接传令给你,直接动用上级的命令让你放了他心上人。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大费周章的从胶州跑到松江府,还特地潜入了你的军队中。”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渊闳也是明白人,这件事经过阿日斯兰这么一提点,着实值得深究。
“我的意思林将军应该猜得到。您训练水军已久,这次出征也是将军您打头阵,阿木尔那充其量是辅助。若是这次能一举拿下栾国,所有的功劳都是您的,他阿木尔是领不到大功的。”
阿日斯兰所言极是,他刚刚就是这么想的。这次他能带兵拿下栾国,这大功一件是记到他头上。
经阿日斯兰这么一提醒,林渊闳倒开始怀疑阿木尔是不是故意邀功。
阿日斯兰接着煽风点火道:“你身份本来就特殊,你之前也有过几次背叛,最终才下定决心为大宣效力。那阿木尔对你有所顾忌,想来也能理解。”
“理解个屁啊。”林渊闳小声说道,搭在腿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攥起拳。
“我为大宣朝殚精竭虑,他阿木尔还不信任我?”
“林将军息怒。”阿日斯兰再次递上凉茶,提醒道:“这是在宫里,将军可别意气用事。待会见了陛下,可别口无遮拦。”
“这个我自然清楚,”
在吐完心中不快后,林渊闳的话匣子也打开了,一连跟阿日斯兰吐了许多跟阿木尔共事时发生的事。
本来都是些小事,但阿日斯兰总是从中抽丝剥茧,一针见血地指出阿木尔的过失之处。
聊得久了,林渊闳甚至觉得自己曾经做错的地方,最后都能归结到阿木尔身上。
就这样,两人在凉亭交谈许久,一直等到日薄西山,才有太监过来传唤他们进去。
林渊闳没有入宫觐见过,便乖乖地跟着阿日斯兰进入殿内。
见到满都拉图,简单的行礼后,阿日斯兰站起身来率先开口道:“陛下,林将军来了。”
满都拉图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林渊闳,“起来回话吧。”
“谢陛下。”
“这次海难,朕听说了。都是鲜活的生命,看着他们遇难,朕心里也难过。安抚家属的事情林将军要跟着推进啊。”
林渊闳立刻跪谢领旨,“臣遵旨。”
“别着急还没完呢。”满都拉图接着补充道:“搜救的工作也要继续,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别捞不到人,就稀里糊涂的结束任务。现在要做的是安抚受难士兵的家属,该做的工作还是要认真做的。”
“陛下放心,臣都明白。”
“你做事朕还是放心的,先起来吧。”
刚交代完事情,阿日斯兰站出来道:“陛下,听说这次阿木尔将军在这场海难中下落不明。”
林渊闳不由自主地看向阿日斯兰,他突然提阿木尔,这是让他没有想到的。
“阿木尔?他不是在胶州吗,怎么能遇难呢?”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阿木尔将军不服从军令,擅离职守。”
阿日斯兰特地没有提阿木尔出现在林渊闳的军队里,无疑是给阿木尔扣上了个不服从命令的帽子。
而知道实情的林渊闳并没有选择把实情说出来。
他手上没有证据,也不好说阿木尔是为了抢功劳才混入他的军队想取代他的。至于阿木尔见心上人这个理由,陛下更是不会相信。
满都拉图听后便直接陷入了沉默。
难怪这次海难发生后,他就没有听到阿木尔的消息。这要是放在以前,出了这种大事,阿木尔早就进宫请罪了。
如果是阿木尔自己遇难,这一切就都能说清楚了。
“先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擅离职守,找到他人再说吧。如果真的尸骨无存的话,再派人去丞相府报丧吧。”
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满都拉图也不好降罪阿木尔。
不过阿木尔遇难这么就都没有消息,大概率是已经遇难了。但找还是得认真找,免得额尔德知道了会受不了。
一切都交代完后,阿日斯兰便送林渊闳出去。
一路送到宫门口,阿日斯兰最后叮嘱道:“林将军只管做好陛下交代的事即可。我这个人向来明事理,将军做事满陛下心意,我在陛下面前自然会替将军多美言几句的。”
第一百零八章 荒岛求生情意厚
要想起那场海难,景知瑜可谓是心有余悸。
那日海浪将船只卷入海底,他便失去了意识。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柔软的沙滩上的。
也许是命大,他被海水冲到沙滩上侥幸活了下来。
景知瑜刚醒过来,浑身无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地。
他支撑着身体勉强坐起身,放眼望去眼前是蔚蓝的大海,根本望不到陆地。
看来这是海上的一座孤岛。景知瑜环顾四周,自己待的地方是一大片沙滩,再往里面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原始森林。
侥幸活下来又怎么样,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死亡也是迟早的事。
休息了片刻,景知瑜感觉自己恢复了点力气,便踉跄着起身,沿着海岸边走边观望着。
他记得飓风来临的时候阿木尔紧紧地抱着他,落水后他就失去了意识,要是他被海浪卷到这个海岛上了,也不知道阿木尔在不在。
没走多久他便闻到一股血腥味。景知瑜暗叹不妙,果然不远处的樵石上躺着一个人。
不幸的是阿木尔后背遭到过撞击,流了不少血。现在阿木尔还发着高烧昏迷不醒,情况更为糟糕。
幸运的是两人都被海浪卷到这座孤岛,至少他还能照顾阿木尔。
沙滩上烈日炎炎,景知瑜半背半抱着阿木尔,带他往森林里走去。
本想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结果就看到不远处有山洞。
景知瑜先放下阿木尔,只身前往山洞。
所幸山洞不深,阳光还能照进来。总的来说这山洞够敞亮,倒是个不错的遮风挡雨地方。
景知瑜一鼓作气将阿木尔背到山洞里。又在外面拾了些树叶垫在地上,尽量让阿木尔舒服些。
阿木尔后背有伤,只能让他趴倒在地上。
景知瑜看着阿木尔血肉模糊的后背,心里也是一“咯噔”。
且不说这里可能没有止血的草药,就是他后背的伤口都没有淡水冲洗。
也不知道阿木尔能不能等到下雨。
景知瑜摸着阿木尔发烫的脸颊,心里十分着急。
阿木尔是为了他才来到来到这里的,本来这一切都应该由他独自承受。
不能坐以待毙,得想办法!
景知瑜用树枝和树叶将洞口遮住,然后挑了一个尖头的粗树枝便朝着森林深处走去。
毕竟这是片森林,有森林的地方雨水也相对充沛,说不定能看到小溪泉水。
他运气还不错,没走多久就发现了条小溪。找了片大型植物的叶子,直接捧着水就往山洞赶。
来回跑了十几趟,才把阿木尔的后背的伤口清洗干净,随后他撕下布料将伤口缠住,尽可能地止血。
光清洗好伤口还远远不够,没有止血的草药,阿木尔恐怕撑不过今晚。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景知瑜还是咬咬牙,带着自己做的火把出去找药草。
说来也是讨巧,之前三清堂堂主孟钦就是做草药生意的。孟钦没跟他父亲正式翻脸前,他曾经去过孟氏药堂。当时被掌柜的认出来是景家的公子,以为是来采购药材,拉着他介绍了好些草药。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要靠找这些草药来救人性命。
景知瑜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来时的路他已经看不到了。
火把的照亮的范围有限,景知瑜一路跌怕滚打才回到山洞。
回去之后他是一刻都不敢歇着,找了个干净的石块就要研磨草药。
“啊……”景知瑜满手的伤痕,稍一用力就痛。
没有挖草药的工具,他只能徒手挖出来,再加上时而要攀越巨石,手指早就被磨破。
景知瑜想要继续研磨,但是不断颤抖的手根本就不听使唤。
再坚持坚持吧。景知瑜摸着阿木尔依旧滚烫的额头,既然已经找到草药了,就要尽可能的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
从天黑一直忙到后半夜,景知瑜才完成上药的工作。
此时他已经精疲力竭,靠在墙壁上死死地睡去。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阿木尔能不能挺过今晚,他只能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翌日,阳光洒进山洞,景知瑜被刺眼的阳光照醒,连忙来到阿木尔身边。
一摸阿木尔的额头,景知瑜松了口气。
还好烧已经退了,剩下的就是养伤了。
看阿木尔还在昏睡,景知瑜便出去找吃的,顺便去趟沙滩生个火,希望浓烟能吸引附近的渔船,说不定能带两人离开这里。
等景知瑜带着果子回到山洞的时候,被睁着眼睛盯着他看的阿木尔给吓了一大跳。
“你醒了。”被阿木尔这么盯着看,景知瑜倒有些害羞。
昨天为了给他清洗伤口擦拭身体,直接把他的衣服给脱了。
看他衣服已经破了,景知瑜也没再给他穿上,直接当做盖被盖在了他身上。
总之阿木尔醒来是知道他昨天都干了些什么,景知瑜难免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
“我感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阿木尔扶着脑袋,努力地回想,“我记得我当时身陷泥沼,它们要将我吞噬,但有一双手一直拉着我,试图将我拉出来。后来……后来……”
“是个梦而已,想不到就不想了。”景知瑜在一旁安慰道。
“那你是不是那个在梦里救我的人。”阿木尔像个小孩子一样,紧握着景知瑜的手,满怀期待的眼神,想要从他口中听到想听的答案。
景知瑜被阿木尔的样子逗笑,“你觉得是那就是,不是那也得是啊!”
“那到底是不是!”阿木尔穷追不舍道。
“是是是!”
景知瑜拿了个果子递给阿木尔,“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吧。我们现在被困在海岛上,一时半会也出不去。”
阿木尔接过果子,无奈地笑道:“没想到我们还真是大难不死。”
“大难不死的是你。我还以为你撑不过去了呢。”
“那我这不是被哥哥救回来了吗!”
阿木尔想要靠着景知瑜坐,但刚一挪动身体,就牵扯到背后的伤口。
阿木尔吃痛眉头紧锁,闷哼了一声。
景知瑜察觉到异样,连忙扶住阿木尔,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牵扯到伤口了吗?”
阿木尔摇摇头,垂眼看到景知瑜满手的伤痕。
“我早该注意到的。”阿木尔心疼地握着景知瑜的手,“你为了给我找草药治疗伤口,吃了不少苦吧。”
景知瑜摇摇头,“说到底,你也是因为我的事才过来的,否则你也不会遭受这次海难,还意外的受这么重的伤。”
“不管怎么说,你都救了我的命。”
“那就不管谁救了谁,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不相欠,重新来过吧。”
景知瑜主动退了一步,决定跟阿木尔做回普通朋友。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是啊。”景知瑜也笑叹造化弄人。
一连几天,阿木尔都待在山洞里养伤,吃喝几乎全靠景知瑜从外面带回来。
即便他想要帮忙,但他的身体还是不允许他随意的活动。
这天清晨,阿木尔支撑着石壁站了起来。许久未走动,他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之前受重伤的时候就一直静卧休息,现在遭遇海难受了伤还是静卧休息,阿木尔感觉自己再不动动,肢体都要躺退化了。
“你怎么起来了呢!”
景知瑜抱着一大堆干柴,一回来就看到阿木尔在山洞里面走动。
“我感觉好的差不多了。”
“胡说,你这伤还要再养养呢!”景知瑜放下干柴就要过去扶阿木尔坐下。
阿木尔挥手拒绝道:“我没事,再不运动运动才真的要出事呢。”
见阿木尔这么固执,景知瑜也只能作罢。
“对了哥哥,你天天都去海滩上生火求救,一直都没有人来救我们。我估计是岛屿位置偏僻,过往的船只基本上不会走这片海域。”
“那也得多试试!”景知瑜认真道:“即便有一丝丝可能,也要试试。”
“那要是我们真离开不了怎么办。”阿木尔借着景知瑜搀扶他的机会,凑到他耳边道:“那我们是不是能一辈子在海岛上生活,不被打搅了?”
景知瑜耳朵“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连忙辩解道:“没有你说的这个可能!你是丞相的宝贝儿子,你义父肯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只要他们能大面积搜救,肯定有机会看到那些浓烟。”
阿木尔面色凝重道:“搜救行动费时费力,陛下不会花费太多时间金钱在搜救上,顶多再过两三天就结束搜救。而且像这种大面积的搜救只能陛下下令,我义父是没有那个权力的。除非能得到陛下的同意,否则义父是无法派人搜救的。”
景知瑜长叹口气,“也不知道佟阳那边是什么情况。”
“以后的事以后在想吧,过好当下才重要!”阿木尔靠着景知瑜,立马变成一副撒娇粘人的样子,“我想擦洗个身子,你带我去你打水的地方吧。”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行吗。”
“可以的,天太热了,擦洗一下也凉快些。”
“不行!”
“求求了!”
阿木尔这么粘着景知瑜,倒热的景知瑜一身汗。没办法,景知瑜只能搀着阿木尔走出山洞。
另一边,距离阿木尔失踪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派出的搜救队也悉数返程。
额尔德也是一早就听说了阿木尔遇难的消息。
先不追究阿木尔为何擅离职守,额尔德将所有精力都投入找人这件事上。
早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就让老巫医给他卜了一卦。老巫医说阿木尔命未到尽头,额尔德就相信阿木尔肯定还活着。
眼看搜救队已经返航,额尔德便天天往皇宫跑。一见到皇帝就哭诉,字字句句诉说着他这些年的苦。
说到他还指望着阿木尔给他养老送终,没想到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时候,满都拉图也有些动容。
他现在还有孩子承欢膝下,但额尔德一生未娶,只有个阿木尔可以依靠。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满都拉图便默认额尔德派船队出海寻找。
顶多半个月,再找不到人,额尔德也能接受阿木尔已经遇难的消息。
出发当日,跟随那日松一同北上的佟阳和小六特地去海边找他。
见到佟阳和小六,那日松有些意外。
“小六会开船,我们也来帮个忙。”佟阳主动道。他明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希望这次能有景知瑜的下落。
“你放心,他们肯定命大。估计是流落到某个岛屿,等待我们救他们呢!”
“借你吉言了。”佟阳与那日松的想法一致,万一被海水带到某个地方,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
就这样,最后一支搜救队驶出了海港,朝着大海深处驶去。
第一百零九章 苍天为被地为席
景知瑜带着阿木尔来到他平时打水的溪边。
阿木尔也不把景知瑜当外人,直接脱掉那身破衣服,坐在溪边的石头上就擦洗起来。
景知瑜见不得这场面,只是背对着阿木尔,等他洗好叫他。
阿木尔似乎是有些不满,捧了一捧水朝景知瑜身上泼去。
“你干嘛!”
被凉透心的溪水打到,景知瑜只是往前走了走,并没有转身与阿木尔对峙。
“一起洗嘛。”
“我不用,你赶紧洗好了叫我。”
“可是哥哥身上都臭了,真的不打算洗吗?”
阿木尔一针见血,而景知瑜也是也是脸红的要滴血。
算算日子,他每天奔波,倒真没有洗过澡了。
“那你先洗,我等你洗好了再洗。”景知瑜低声回道。
阿木尔却假装没听清,大声说道:“什么,哥哥要跟我一起洗?”
“我没!”
景知瑜现在是欲哭无泪,阿木尔老是挑逗他,关键是他还不能把一个伤员怎么样。
“哥哥拒绝我,不会是害羞了吧!”阿木尔接着没脸没皮道。
“你好好洗,别提我了。”
“可是我背后伤口疼了,哥哥确定不帮帮我吗。我有的你也有,再说了,之前哥哥替我洗伤口、上药,早就看光我了,这么现在还害羞起来了呢!”
听到阿木尔喊伤口疼,景知瑜这才转过身来,走到阿木尔身边关切道,“可是你刚刚动作幅度太大了,牵扯到伤口了。”
“可能吧。”
“之前就让你待在山洞歇着,你偏不听话要来这洗澡。伤口好不容易愈合,要是再撕裂了怎么办!”景知瑜板着脸道。
“那哥哥就帮我洗嘛,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阿木尔笑颜如花,景知瑜都怀疑他是故意喊疼的。
“对了,你这一身新伤,都是之前平定叛乱的时候受的吗?”景知瑜有些心疼道。
“是的。我故意受的。”阿木尔如实回道。
“你是怕功高震主,所以故意弄得自己一身伤,减少皇帝对你的猜忌?”
“的确如此。有时候身在高位也不是好事。就像是义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伴君如伴虎,义父只需一个把柄落到陛下手上,就能死无葬身之地。”
“那要是有机会回去,也不是件好事。”景知瑜担心道:“想来皇帝是已经知道你擅离职守这件事,皇帝要是多想,他不会怀疑你要跟林将军抢功劳吧。”
“怀疑肯定是怀疑的。迟早要被猜忌,要是再回到京城,恐怕就没有轻松日子过了。”
“这都是命。”景知瑜无力道:“若是当年你没有被额尔德收养,可能又是另一个人生。”
“我不被收养,恐怕这辈子都没法跟哥哥相见。”阿木尔动情地看着景知瑜,“所以还得感谢命运的安排。”
两人互诉衷肠,这个澡硬是从中午洗到了下午。
等到衣服晒干,景知瑜就搀着阿木尔往回走。
傍晚海边落霞极美,阿木尔执意要去海边坐坐,景知瑜只好调转方向,带他往海边走去。
这么多天来,阿木尔还是第一次来到海滩上。
“我去生个火,你坐下休息吧。”
景知瑜忙着生火,阿木尔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俨然一副岁月静好。
火光将海滩照亮,景知瑜和阿木尔并排而坐,看着夕阳西下,直至皓月升起。
“海上的夜色真美。”景知瑜感叹道。
流落到这个孤岛也有十几天了,一直以来都在为阿木尔的伤口和两人的生计奔波,还是第一次欣赏这绝美的夜景。
“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一直生活下去也不错。”阿木尔不自觉地靠近景知瑜道。
“哪里好了……”感受到阿木尔炙热的体温,脸上再次泛起红晕。
“哥哥。”
阿木尔突然用劲把景知瑜扑倒在地。
被突然扑倒,景知瑜刚开始还想挣脱开阿木尔的桎梏,但挣扎几下之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你装的!”景知瑜怒道。
这家伙明明这么大力气,还在他面前装虚弱无力。
“哥哥,今晚夜色这么美,我想……”
“不,不行!你还有伤,你不能乱来!”景知瑜语无伦次道。
“那哥哥的意思,是伤好了就能乱来了?”阿木尔开心道。
“不行,伤好了也不行!”
景知瑜一边挣扎,一边在心里痛骂:阿木尔怎么这么大力气,根本挣脱不开!
见景知瑜依旧不老实,阿木尔只好装可怜道:“哥哥别乱动了,我怕一用力伤口就裂开了。”
“你再骗我!”景知瑜这次不相信阿木尔的鬼话了,任凭阿木尔装作伤口疼,他也无动于衷。
“良辰美景,哥哥也不懂得珍惜。”阿木尔撅了撅嘴,随后放开了景知瑜。
放开景知瑜后,阿木尔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原本恨不得挨着他坐,现在都隔了他好几个身位。
景知瑜看出阿木尔有些失落,任凭他怎么哄,阿木尔就是不理他。
眼看着干柴就要烧尽,他们再不回去恐怕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景知瑜心一横,直接凑过去飞快地在阿木尔脸颊上亲了一口。
“柴火要烧光了,等下黑了就回不去了,总不可能在海滩上过夜吧。”景知瑜最后一次放话:“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丢下你一个人走了。”
阿木尔被景知瑜刚刚的举动整不会了,他呆愣愣地摸着自己的脸颊,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就不说了。
干柴烈火,阿木尔是再也忍不住了。
见景知瑜站起身要离开,阿木尔一把抓住景知瑜的手,顺势站起来从后面抱住他。
“我本来还能忍住,刚才哥哥的举动是彻底让我疯狂了。”阿木尔把脑袋搭在景知瑜的肩膀上,不断地蹭着他。
此时景知瑜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这时在给自己添大麻烦!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直接抛下阿木尔自己回去的。
“我心中有一团火,只有哥哥能灭。”阿木尔说着,环抱着景知瑜的手也紧了几分。
景知瑜知道这下是自己给自己惹上了大麻烦,此刻阿木尔就像一只发情的猛兽,摆脱是摆脱不掉了。
衣衫褪尽,阿木尔眼里泛着说不尽的柔情,“我会克制自己的,不会像上次一样让你难受的。”
景知瑜闭上眼睛,双手环抱住阿木尔的脖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点断了阿木尔最后一丝理智……
等景知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阿木尔倒是神清气爽,已经提前生好火,准备烤个鱼。
看到景知瑜醒了,阿木尔立刻起身走到景知瑜身边。
阿木尔牵起景知瑜的手,亲吻着他的手指,“哥哥这一觉睡得可好。”
景知瑜只感觉浑身软趴趴地,是一点劲都使不上。
“我想……喝水。”景知瑜沙哑着嗓子道。从昨晚到现在他都没有喝过水,甚至几乎一夜的喊叫,他的嗓子早就哑得快说不出来话了。
“一早就打好水了。”阿木尔把景知瑜扶起来,将一早就打好的水送到他嘴边。
猛喝了几大口水,景知瑜才缓过神来。
“你再休息会,我搞好吃的后再扶你起来。”
景知瑜抓住阿木尔的胳膊,“我不想躺着了,你扶我去石头边靠着吧。”
“那我抱你起来。”
说罢阿木尔直接打横抱起景知瑜,送他去大石头边坐下。
还没等阿木尔走回火堆边继续烤鱼,就听见景知瑜的惊喊声。
“你看,那是不是海船!”
阿木尔顺着景知瑜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那一小点确实像海船。
“有机会得救了。”阿木尔跑进森林,又拾了几大摞树枝,将那堆火烧的更旺些。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两人只能祈祷船上的人能看见这抹浓烟,前来解救他们。
而那艘船只正是小六开的那艘。
最先看到远处浓烟的是那日松,立马让小六掉头往浓烟飘散的地方驶去。
海上无缘无故出现浓烟,只可能是有人在求救。
不管是谁在求救,那日松都决定去一看究竟。
看到船只上飘动的旗帜,阿木尔确定这是派遣的搜救队。
“他们来救我们了。”阿木尔确定道。
“太好了。”景知瑜轻笑道:“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获救后,我先让他们送你回平江吧。”
即便有些不舍得跟景知瑜分开,但他还是得让他远离京城,以免让他卷入风波。
“回不回去,意义已经不大了。”景知瑜摇头道:“我若是再出现在李骨尔面前,他再与知府相互勾结,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听这话,阿木尔只觉得机会来了,“要不跟我回京城吧。”
当时他将景知瑜安顿在平江,是不想让他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
现在他倒不这么想了,景知瑜远离他,若是受了委屈他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身边保护他。倒不如让景知瑜留在他身边,即便有危险,他也能及时护景知瑜周全。
“我这么问是有些冒昧,但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们老是分局两地也不是办法。再说了,你在京城我也能保护你。”阿木尔小心试探道。
“……”
“谈太后也在京城,目前住在我府上。”
听到谈嫣,景知瑜对于阿木尔的提议还是有些心动的。他刚刚经历国破家亡,对和家人团聚的愿望也就更加强烈。
“好,我跟你回京城。但李骨尔的事解决后,我能带着表姐回去吗?”景知瑜也试探性地问道。
“那你回去之后,还会回来吗?”阿木尔可怜巴巴道。
阿木尔撒娇倒让景知瑜有些不好意思了。
“会过去找你的。”景知瑜有些害羞道:“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吗,你要保护我……”
这话说出来景知瑜脸都快红到耳根子了。这些情爱放到台面上说,他还是难以启齿。
有了景知瑜这句承诺,阿木尔也是心花怒放,有一个打横将他抱起,美滋滋地带他往海边走去。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见到船只的真身。可以确定那是朝廷派来的救援船,他们是得救了。
等船只停靠,那日松第一个冲下船,跑到阿木尔身边就抱着他的头好一顿亲。
“我的祖宗诶,还好你活着,你要是真出事了,叔父不得要了我命!”
“行了行了。”阿木尔毫不留情地推开那日松,朝景知瑜苦笑。
看到景知瑜也在这,那日松还不忘告知:“对了,你那个忠心耿耿的小侍卫也在找你,但是他们不跟我一艘船。等晚些汇合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
“佟阳也跟来了?”
“此事说来话长,等上船之后我再把来龙去脉给你讲一遍。”
第一百一十章 许久不见成泪人
上船之后,那日松立刻让人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和吃食。
时隔多日,两人总算是穿上了好衣服和许久未吃到的干粮。
看他们吃的香,那日松差点要抹眼泪。这一看就知道在海岛上受了不少苦,回去可得让厨房多烧几个菜给他们补一补。
“好了,别作怪了。”阿木尔用筷子尾敲了下那日松的脑袋。
“我这不是激动嘛。你说这可是海难,你们能在海难中活下来,那可真是长生天保佑!”
景知瑜看了眼阿木尔的后背,开口道:“还真是运气好,运气差点还撑不到你们来救我们。”
“不过话说回来,老巫医卜卦还真是准,他说你没事,你还真没事!”那日松笑呵呵道。
“回去之后确实要拜见一下义父和老巫医,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们了。”
“见确实要见,但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等你见了陛下,怎么解释清楚你不在胶州反而跑去松江这件事!”那日松提醒道:“陛下疑心我们一家很久了,这要是被陛下拿住了把柄,那叔父在朝堂上就更是如履薄冰!”
“我没办法解释,我就直接承认擅离职守,这次遇到海难是罪有应得。”
阿木尔实在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把这件事搪塞过去,而且越解释越乱。
还不如让陛下治他个擅离职守的罪,他正好借此机会远离朝堂,安闲自在。
那日松看了眼景知瑜,心里忍不住哀叹:到底是美色误人,这要是让叔父知道阿木尔是为了景知瑜才去的松江,不得把景知瑜生吞活剥了。
“如果说皇帝真要治你罪,对你影响还是很大的吧。”景知瑜有些懊悔道。
景知瑜虽然不知道他们一家在朝中是属于什么样的地位,但这种情况下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阿木尔犯了事,对丞相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没关系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如果真要治我罪,我也无话可说。”阿木尔安慰道。
那日松看着他面前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嘴的客套,心里也是郁闷。合着他坐在这就是个碍事的。
“话说回来。”阿木尔对那日松道:“阿瑜陷入险境还是因为平江有个叫李骨尔的商人走私盐巴。走私这件事朝廷一向抓的严,更何况走私的是盐,等回去之后还得禀告陛下彻查此事。”
听到“李骨尔”这个名字,那日松立刻驳回:“这件事你别上报了,朝廷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阿木尔和景知瑜异口同声,面面相觑都表现的很吃惊。
“我就知道你们很吃惊,但事实如此。”那日松接着道:“不知道你们可记得阿日斯兰。这小子之前托关系进了集贤院,后来帮助陛下破获了一起走私案得到陛下重用。而那个走私案正好是李骨尔走私盐巴,这小子立了大功直接在陛下身边了,风光的很!”
“阿日斯兰?”
阿木尔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南下在即,阿日斯兰特地到他府上拜见。
没想到才过去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竟能留在御前做事。
那日松点点头,道:“这小子城府极深,憋着一肚子坏水。”
“之前只知他是楚雄王庶出的儿子。”阿木尔回想起之前行军打仗的时候,阿日斯兰还不是很起眼。他一个舞文弄墨的被安排到前线,估计是王妃暗中安排的。
“人不可貌相!”那日松撇嘴道:“会咬人的狗才不叫。这小子一看就知道平时被欺压惯了,狠起来那叫一个绝。”
“话说回来,近来可有铁穆英的消息。”阿木尔对那日松道。
“哎呦最近我不是忙着找你这个祖宗吗,哪有功夫盯着铁穆英。”
“那之前呢,不是老早就让你在铁穆英的住处盯着了吗。”
眼看着阿木尔要动怒,那日松只好交代道:“盯是盯了。盯了一段时间见他都闭门不出,我就懒得去了。”
“闭门不出,从何时起出现这种情况的?”景知瑜突然问道。
“我想想啊。”那日松算了算时间,随即道:“这要是具体哪天我也说不准,只能说个大概。大概是阿日斯兰去将军府拜访的那前后。反正那小子见到我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我印象可深刻了。”
“又是阿日斯兰。”阿木尔蹙眉道。他们几人聊到现在,正是三句都离不开他。
一会儿景知瑜开口,语出惊人,“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我怀疑阿日斯兰和铁穆英是一个人。”
阿木尔听后倒没什么反应,那日松反应就大了,“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嘛。他阿日斯兰一个王府出身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蜀地,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对于那日松的质疑,景知瑜解释道:“你说的这个我也考虑过。刚刚只是我的猜想。每次有阿日斯兰在的时候就听不到铁穆英的消息,不觉得很奇怪吗。”
“确实奇怪。但目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就是一个人”阿木尔附和道。
景知瑜接着道:“只能说,如果他们真的是一个人的话,那阿日斯兰是在布一局很大的棋局,你我皆是局中人。”
在海上漂泊几日后,景知瑜和阿木尔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陆地。
佟阳和小六收到消息,早已在港口等着他们了。
再次见到景知瑜,佟阳是遏制不住的激动。一向成熟稳重的他在见到景知瑜后,竟忍不住流下泪水。
他陪了景知瑜三十多年了,如果景州知瑜真出了意外,恐怕他也不会独活。
“还真是第一次见佟大哥哭呢。”景知瑜抱住佟阳安慰道:“我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不哭了。”
眼前这温情的一幕却被那日松给打断。
他一下子把佟阳拉走,嘴里还小声嘀咕道:“好了别抱了,小心一会有人生气。”
佟阳一脸挑衅地看着阿木尔。景知瑜在他心里是完美无缺的人,真是便宜阿木尔这小子了。
面对佟阳的挑衅,阿木尔也不甘示弱,直接把景知瑜揽在怀里宣誓主权。
被当众揽抱,景知瑜有些不好意思地拽了拽阿木尔的衣袖:“你先放开我吧。”
阿木尔也很听话,放开景知瑜,但依旧挨着他站。
一直等到小兵牵来马匹,几人才驾马往将军府的方向赶去。
把景知瑜送到将军府后,阿木尔就和那日松掉头去丞相府面见丞相。
刚一到门口,两个丫鬟就立刻迎了上去。
“早就听说几位贵客要来,已经提前收拾好了院子,等几位入住呢。”
景知瑜让佟阳带着小六先跟着小环去院子,他则让丫鬟小虞带路去见谈嫣。
一路上,景知瑜一直盯着小虞看。虽然小虞没开口解释,但在听到她们两姐妹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阿木尔的安排。
原来他还记得那对姐妹。
景知瑜有些后悔,当时他真是被气愤冲昏了头脑,才会相信铁穆英的话。
“景公子,那位太后就住在这。”小虞乖巧地退到一边,手伸向前做出“请”的动作。
“有劳了。”景知瑜道了声谢后,径直走到院子门口,一把推开了院门。
院子不大但却很干净。两边围墙处种满了花草,中间是石板路,两侧还有几条引去花园的石子路。
花园的深处有个躺椅,一个中年妇女正躺在椅子上,手中的书搭在身上,眼睛微闭,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景知瑜悄无声息地走近。
走近一看才知道,原来雍容华贵的一国太后,现在竟苍老到如同老妪:两鬓斑白,脸上也满是岁月的痕迹。
她才四五十岁的年纪,现在看起来像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景知瑜心里有些难受。那个时候表姐身为中宫皇后,表面风光,但背地里不受谈家的支持。
只因为她是谈家的庶女,即便进宫后贵为皇后,也改变不了谈家人对她身份的歧视。
那时候她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母族,因而他对景知瑜也是很好,经常接他进宫来小住。
景知瑜对待谈嫣也是如同亲姐姐般尊敬。
后来谈家人的态度转变还是在谈嫣当上太后独掌大权的时候。
也就在那时,他与谈嫣的相处逐渐变成了君臣。
“姐姐。”景知瑜轻唤了一声。
他没想过谈嫣会突然醒来。
被直勾勾地盯着,景知瑜难免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会在这?”谈嫣从躺椅上坐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阿木尔带我来的。早就听说姐姐没事,可我现在才来看姐姐,真是罪该万死。”景知瑜鼻头一酸,说话还带着哭腔。
“什么罪该万死,你我之间不是君臣,是姐弟。”谈嫣连忙起身,安慰起了景知瑜。
在她眼里,景知瑜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弟弟。
紧接着谈嫣拉着景知瑜进屋,问了他好多事。
景知瑜也是把她被掳走后大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谈嫣。也表示大奚自临安沦陷后就已经灭亡,陆盈和幼帝的苦苦支撑,也很难从战后的疮痍中走出来。
这些都是他后来想明白的。
有分裂就会有战争,若是真能天下一统,避免了战争,百姓也能安居乐业。
“不论怎样,你我还能再见面,那就是天大的缘分。”谈嫣一直紧紧攥着景知瑜的手,生怕她一放开,景知瑜就会和梦里的那样消失不见。
“姐姐放心,这次我打算在京城久住下来。”
“怎么好好的想定居在京城了?”
“姐姐有所不知,景府早就被人买走。”景知瑜哭笑道。
其实情况比买走还要糟糕。
他也是从那日松口中得知,李骨尔走私一案,他所居住的景府被搜查了个遍,早就被那些官兵毁的不成样了。
不忍心告诉谈嫣实情,只好跟她说景府被卖了,也不算他说谎。
再加上佟阳提起城郊有处被遗弃的茶苑,他倒是能接手下来。一来能养活他们,二来离京城也近。
“那太可惜了。”谈嫣有些失望。
“没事的姐姐,有家人在的地方才叫做家。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在哪安家不都行?”景知瑜笑着安抚谈嫣,让她别放在心上。
“你说得对。”谈嫣也表示同意,“反正我这一生坎坷,老了也没什么追求,只要能过上安稳平淡的日子就再好不过了。”
“对了,说了那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呢。”谈嫣突然岔开话题道:“是不是阿木尔跟你说的。”
“是。”
“你们之间,关系好像很不错。”谈嫣试探性地问道。
景知瑜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他们的关系,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你别说了。”谈嫣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接着道:“我明白了。”
“姐姐我……”
“阿木尔确实是个好孩子。他知道我在丞相府的时候情绪不稳定,特地把我送到这里来,以贵宾之礼待我,告诉我并不是他们的俘虏,只是住在这的贵夫人。这件事我就能看出,这孩子不错,他对你也一定会忠诚无二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新店开业遭袭击
在将军府小住了几日后,景知瑜还是决定搬出去自力更生。
这次阿木尔也没有多加阻拦。
他因为海难的事而被皇帝免官,将军府是住不了,他只能回丞相府。
如果景知瑜能在外面找到住所,他也没有异议。毕竟他现在还没和额尔德说起过这事,他想等时机成熟,再旁叫侧击地告诉义父。
景知瑜也是有些手段,轻而易举地以最低价格买下了城郊那座荒废的茶苑,重新开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这座茶苑可谓是焕然一新。
这座茶苑之前是专门做上流阶层的生意,因而桌具装饰都是用的上成原料。
景知瑜接手后直接把那些贵重的家具都给卖了,换成普通的,直接开成了一家人人皆可入内的茶楼。
开业第一天,住在附近的农人皆来凑热闹。景知瑜也很有耐心,一边把他们往里面请,一边还给他们准备茶水。
在这喝茶倒是不要钱,是因为景知瑜也没打算靠这个赚钱。
主要是根据他们的喜好从外购入茶叶,再转手卖出去。
不必为生计而担忧,日子过得惬意舒适。阿木尔时不时地来茶楼做客,一来便是第二天早上才走,大家伙儿也都心知肚明。
这天夜里,景知瑜刚刚入眠,便听见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老鼠也没太在意。
后来动静越来越大,仔细听来倒像是有人在走路。
即便是尽可能压低脚步声,但在寂静的黑夜里,还是能被耳朵捕捉到。
难道是闹贼了?
景知瑜蹑手蹑脚地下床,从房间里拿出曾经佩戴过的长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外看去。
见屋外空无一人,景知瑜便大着胆子朝外头走去。
突然一个黑影从他眼前掠过,景知瑜立刻追了过去。
漆黑的夜里,景知瑜凭借直觉,猜测他们是往茶楼里去了。
景知瑜立刻掉头,从密道进入茶楼。看到大堂有几十个黑衣人,景知瑜着实被那场面吓到了。
大晚上私闯民宅?
景知瑜思索再三,还是按下了机关。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那些人全都网住。
大堂的灯被点亮,景知瑜来到他们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景知瑜开口问道。
“这句话我同意问你,你又是什么人!”开口说话的是曾经的五皇子乌其恩。
他被驱逐出境后,就一直不甘心。本想借着楚雄王在朝中的势力重新回去,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消息。
咽不下这口气,他打算带着部下回到城郊的茶苑,另做打算。
没想到一回去就发现茶苑大变样,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被网了起来。
“我是这座茶楼的主人。”景知瑜如实答道。
一听这话,乌其恩倒不高兴了,“胡说,这是我乌其恩的买下的地,再怎么说也是我乌其恩的地盘。”
景知瑜并不知道眼前跟他说话的人就是曾经的五皇子,也没给他好脸色,“也许这个地方以前是你的地盘,但是现在,这里的地契房契都在我的手上,那就是我的地方,你这算是私闯民宅,我是可以把你送到官府的。”
一听官府,乌其恩脸色大变。按照以前的律法,被驱逐出京城的人,没有特召是不得入内。一旦被发现了,就要按照律法处置:游街示众再驱逐出境。
“我现在向你道歉,你把我们都放了,这件事就算了。今晚就当做是我失礼了。”
乌其恩认错态度极差,景知瑜也没打算放过这些人。
本想着困他们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去报官。
但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景知瑜和乌其恩都吓了一跳。
敲门声急促有力,好像那厚重的大门下一刻就要被卸掉。
景知瑜赶忙跑去开门,发现敲门的竟是几个士兵。
对方见门开了,便立刻后退到一边。
迎面走来的是大宣的丞相额尔德。
景知瑜没见过额尔德,但看他的衣着打扮以及不可一世的气质,他也能猜到面前是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打扰了。”额尔德掠过景知瑜,径直往大堂走去。
此时茶楼里的灯全部亮起,巨大的动静也惊动到佟阳和暂住在这的小厮。
有小厮是本地人,一眼就认出了额尔德,立刻跪在地上,“见过丞相大人!”
景知瑜一听也是懵了。本以为只是个大官,没想到竟是当今丞相。
额尔德无所谓这些虚礼,他这次来是有大事要处理。
自从楚雄王在朝堂公开支持五皇子之后,他就多留了个心眼,派人监视五皇子的一举一动。
而他的目的也很简单,让五皇子彻底身败名裂,永远退出皇位之争。
看到额尔德,乌其恩咬牙切齿,怒骂道:“感情你们都是一伙的,为了设下圈套来抓我!”
“我想你误会什么了。”额尔德看了眼身边的景知瑜,解释道:“首先我并不认识他;其次我监视你很久了,即便你今天不回这座茶苑,我也能在别的地方找到你。”
此刻乌其恩面目狰狞,若不是身上有大网裹着,他真想冲到额尔德面前给他两拳。
“额尔德,我就搞不明白了,我们强强联手有什么不好的!你偏偏要害我,害我丢失这么多年努力来的一切!”
当时额尔德深陷信任危机的时候,他挺身而出相助,却没想到竟是个笑话。
额尔德一早就用他的名义给上京写信,并且故意让皇帝知道是他寄的信。最后他傻乎乎的给额尔德求情,最后却落得他私自勾结上京,并且陷害丞相。
“乌其恩,你就应该在外面云游,一生逍遥自在。回到皇城争什么皇位,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额尔德站在乌其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
“哈哈哈哈!”乌其恩大笑着,他回想起额尔德曾跟他提过的那段往事,忍不住自嘲,“我也是蠢,你都能干出取代旧皇族自立为王的事,对付我对你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想明白就好。”
额尔德示意手下将他们带走。
他做事向来很绝,直接将此事上报给皇帝。这样即便楚雄王再怎么支持五皇子,陛下也不会让一个游街示众过的皇子当上太子。
如此一来,就差楚雄王了。
毕竟楚雄王妃是陛下的堂姐,一旦陛下真没有继承人可以选择,优先考虑的还是楚雄王的长子。
额尔德的目标很明确,他想让阿木尔继承皇位。就必须替他扫平一切的障碍,最后留他一个最佳人选。
也不枉他苦心经营这么久,若是有朝一日阿木尔真能继承大统,那他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了。
乌其恩一行人被带走后,额尔德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年轻人。
“原来这茶苑是被人买下来了。”额尔德看着景知瑜道。
这孩子倒生的俊朗,也不争不闹,明事理。额尔德对景知瑜的第一印象倒还不错。
“讲了这么多话,口干了,有茶喝吗。”额尔德坐在凳子上,敲着桌子上的茶壶道。
景知瑜一听,立马端走茶壶,“大人稍等,草民这就去准备。”
残局已经有人收拾了,景知瑜便让那些小厮回去休息。他就跟佟阳来到后院烧水煮茶。
“今晚倒真的意外。”佟阳小声道:“那可是大宣的丞相,亲自来我们这小地方。”
“我也挺意外的。这种事他还大半夜亲自跑一趟。”景知瑜面露难色,“只怕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一旦有人出现打乱他的计划,他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景知瑜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阿木尔一直没有在他义父跟前提过他,本来他就有些担心额尔德会不同意。
这次见到额尔德他算是明白了,阿木尔是怕额尔德知道他的存在,会像处理五皇子那样处理他。
一个连皇子都敢动的人,对付他一个小老百姓更是手捏蚂蚁那么简单。
他跟阿木尔……
景知瑜有些心烦意乱,他不敢憧憬未来的生活,他担心这一切都是大梦一场。甚至到最后他会被迫离开这里。
佟阳开口安慰道:“你别多想了。不必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担忧。”
一直以来,佟阳都是希望景知瑜能幸福,如果阿木尔是那个可以给他带来幸福和安全感的人,他也会无条件支持他们。
“谢谢你,佟大哥。”
一语惊醒梦中人,真没有必要为没有发生的事而担忧。如果因为这个再生出事端,那就是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找麻烦。
泡好茶后,景知瑜便拎着茶壶回到大堂。
看到坐在额尔德对面的谈嫣,景知瑜有些吃惊。
“原来这是你表弟。”额尔德回头看向景知瑜,点点头道:“难怪了,难怪了。”
景知瑜走上前去给两人倒了杯茶,跟即将被大人训话的小孩似的,乖乖站到一边。
“我是说账上少了不少钱,原来是阿木尔拿这个钱把这里的地契房契给赎回来了。”
“是这样吗。”谈嫣还以为这里是景知瑜花钱买下的,当时还在好奇这孩子哪来这么多钱。
“那这是不义之财,等我们赚到钱,定会如数还给丞相府。”谈嫣起身行礼道。
“你们赚的这点小钱就留着自己用吧。丞相府不缺这点钱。只是我在恼阿木尔这孩子什么都不跟我说。之前将军府被封,我还担心你住的问题,没想到阿木尔这孩子不跟我打招呼就搞好了。”
说话时,额尔德语气轻松,脸上也是挂着笑容。但只有景知瑜看到他手一直在不断敲打着茶碗,说明他这是在想事情。
至于额尔德心里怎么想的,他猜不出来。只是希望他日后别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就好。
几杯茶水下肚,额尔德便离开了茶楼。
等额尔德一走,景知瑜如释重负。
额尔德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就是光坐在那喝茶,无形中都给人很大的压力。
“今晚的事我也听说了。”谈嫣拉过景知瑜的手,嘱咐道:“这件事事关皇室,是我们不可触碰的。今晚发生的一切你都忘掉,咱们继续过安稳平淡的日子就好了。”
“我明白。”
“姐姐知道你明白,姐姐真的太害怕这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会被搅乱。”
景知瑜轻轻抱住谈嫣,安慰道:“姐姐别害怕,会过上姐姐想过的日子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请自来戒心放
那晚之后,五皇子被拉去游街示众。一连拉着走了整个皇城,他皇室之子的脸面算是丢尽了。
满都拉图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这条律法是先帝定的,他也只能按照律法处置。
五皇子算是彻底与皇位无缘,最头疼的还是楚雄王。没了五皇子这个护盾,接下来他得亲自为长子通达拉去争取太子之位。
而额尔德也是一如既往的在朝中与他作对,这立太子之路更是难上加难。
只是他们两方势力相争,却没注意到一股新的势力正在迅速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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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降温,北方的秋冬与南方相比要更加寒冷。
门外是呼啸的北风,狂乱地拍打在单薄的木窗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按道理来说这种恶劣的天气茶楼也不会有客人到访,景知瑜便给小厮放了假,只剩他跟谈嫣守在茶楼里。
谁料正午一过,大门被人敲响。
景知瑜拢紧披风,亲自开了门。
“好久不见了。”
门外站着的是阿日斯兰,他衣着单薄,手中拿着一把伞挡雨,但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早已冻的通红。他的脸色也不好看,全身都在止不住地打摆子。
见阿日斯兰状态不对,景知瑜也没有心思想他为何来茶楼,直接将他请了进去,连忙给他倒了杯热茶。
“好暖和。”阿日斯兰捂着双手,脸色也稍微好看了些。
“你身上湿漉漉的,要换身衣服吗。”出于礼貌,景知瑜还是问了一嘴。
“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吗?”阿日斯兰眼角微红,说话也小心翼翼地。
“跟我进屋吧。”
尽管对阿日斯兰有诸多怀疑,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得让他换身干净衣服再说。
景知瑜解下身上的披风给阿日斯兰盖上,之后又带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景知瑜把自己的衣服找出来,之后交代道:“你先在这等一会,我去烧水。这衣服我放在隔间的衣架上,你我身形相仿,应该能穿。”
说罢景知瑜便开门出去了。
随着“碰”地一声关门声,将外面的冷空气彻底隔绝。屋内正烧着炭火,暖和的温度烘烤在脸上,舒适又惬意。
阿日斯兰神情依旧冷淡,直勾勾地盯着衣架上的衣服。
等到屋门再次被打开,阿日斯兰才转动脑袋看向别处。
只见景知瑜提着一大桶热水进来,直接倒在了大浴桶里。
这浴桶还是阿木尔给准备的。说他畏凉,每次来都会带点中药来给他调理。
“辛苦你了。”阿日斯兰小声感谢道。
阿日斯兰本就生的俊俏,这下又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当真让景知瑜有些迷茫。
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长云宗宗主。他实在难以把两人联想到一起去。
这时屋门又被推开,是谈嫣帮忙拎了桶热水进来。
“都说我来了。”景知瑜连忙走过去接过那桶水。
“反正闲着没事,帮帮忙。”
褪去华服,谈嫣现在一副寻常人家夫人的模样。
阿日斯兰坐在木椅上,盯着谈嫣看了好几眼。
“那位就是进来避雨的?”谈嫣小声问道。
“他是楚雄王府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来这避雨。”景知瑜随口解释道。
“楚雄王?”谈嫣听了这个名字有些惊讶,看阿日斯兰的眼神也变了。
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阿日斯兰礼貌地朝谈嫣打了个招呼,“您就是前朝的太后吧,还真是端庄。”
谈嫣朝他点了点头,转而对景知瑜道:“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希望是我多想了。”
“姐姐,那你觉得他像谁。”景知瑜低声问道。
“不必这么遮遮掩掩。”阿日斯兰打断谈嫣要说的话,突然站起身来道:“好像这位夫人不太喜欢我,我现在身上也暖和了,就先告辞了。”
“不必了。”谈嫣对他道:“阿瑜都准备这么久了,换身干净衣服再走也不迟。”
谈嫣话已至此,阿日斯兰也只能乖乖坐回去。
等热水准备好后,景知瑜递给他一块沐巾,“快进去吧。”
“谢谢你。”阿日斯兰看了眼门口,只见谈嫣已经离去,他便大着胆子道:“你能一直在外面吗。”
阿日斯兰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快要哭出来了,景知瑜也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他这个小小的请求。
阿日斯兰泡在温水里,不由地长舒一口气。
享受着氤氲的温润,阿日斯兰闭上眼睛: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惬意过了!
门外静悄悄地,阿日斯兰以为景知瑜走了,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忍不住抱紧自己,心里苦笑道:果然自己想要的就得争取,否则将什么都得不到。
就在这时,隔间的门突然被打开。
阿日斯兰猛地回头看去,只见景知瑜又拎了桶热水进来了。
“我给你又烧了点热水,水凉了就自己添一点。”景知瑜目视前方,放下那桶热水和水瓢就要出去。
“哗啦”一声,阿日斯兰从水里伸出手,抓住景知瑜的手腕。
“你能不能别走,我有点累。”
“累了就休息,你抓着我更累。”景知瑜面无表情道。
“是心里累。”阿日斯兰可怜巴巴地看向景知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景知瑜想挣脱阿日斯兰的手,但是又不想转身看阿日斯兰。极其变扭的姿势让景知瑜试了几次都无事于补。
“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这内侍官表面风光,但究竟有多难,只有自己知道。”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想要功成名就,就必须付出同等的代价。”
“我知道。”阿日斯兰用开玩笑的语气道:“要是我说什么陛下就能照着做就好了,这样我也不会因为说错话被责罚。”
阿日斯兰说完,松开抓他手腕的手,直接摸向景知瑜的脖子。
景知瑜立刻警惕起来,转身避开了他的手。
一时间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会儿。
反应过来后,景知瑜说了声“抱歉”便立刻转过身去。
阿日斯兰看着景知瑜的后背,嘴角微微上扬。
“你看。”阿日斯兰也转过身,自顾自地开口道:“我的后背全是伤,有因为说错话被陛下惩罚的,还有是王妃嫉妒我让下人打的。我不过是王府的庶子,王妃不喜欢我,我只能拼命往上爬。我想着总有一天,我能来到权力的顶峰,那时候我会让我和我娘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你……”
景知瑜有些动容。阿日斯兰不过跟阿木尔差不多大,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阿日斯兰却如此悲观。
“你别多想了,日子会变好的。”景知瑜安慰道。
“借你吉言。如若真有那一天,我会好好感谢你的。”阿日斯兰重新坐下,泡在温水里,只探出个脑袋。
“你不必感谢我。”
“是要感谢的。你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帮了我,这份恩情我一直都会记得。”
“那随你吧。”
景知瑜并没有因为阿日斯兰悲惨的遭遇而太过于心软,他觉得能做些什么安慰一下他,这就足够了。
因此在阿日斯兰洗好出来后,景知瑜给他准备了一大桌吃食。
“我刚刚听见你肚子叫了,想来你还饿着肚子。”景知瑜拉开椅子,“吃东西能让人心情愉悦,你多吃一点吧。”
“你对我真好。”阿日斯兰像个小孩一样端坐在椅子上,一双明眸忽闪忽闪地,好似林中的小鹿。
“我可以叫你阿瑜吗?”阿日斯兰试探道。
“你还是叫我景老板吧。”
阿瑜这个称呼太过亲昵,他不想让阿日斯兰这么叫他。
“那好吧。”阿日斯兰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我吃好了。”阿日斯兰望着外面渐小的雨,起身行礼道:“多谢景老板相助。等天好了我邀请景老板和那位夫人去我府上做客。”
“大人客气了。”
“不,希望二位能赏光,我想好好感谢你们。”
阿日斯兰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景知瑜也只好礼貌答应。得到景知瑜回复的阿日斯兰,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茶楼。
等到傍晚时分,阿木尔拎着一大盒吃的来到了茶楼。
一进景知瑜的房间,他就闻到一股气味。
这是香膏的气味,他知道景知瑜和谈嫣从不用香膏,这味道……
“今天可是有人来这了?”阿木尔双手支撑在椅子扶手上,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看书的人。
景知瑜合上书随手放到茶几上,随后微微推开阿木尔,“没什么人来。今天下雨,茶楼都没生意。”
“骗人。”阿木尔捏紧扶手,把景知瑜圈在怀中,“哥哥骗人,这房间里明显有不属于你我的味道。”
被拆穿后,景知瑜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他不想让阿木尔知道阿日斯兰今天来这找他,但现在看来,好像是瞒不住了。
“是阿日斯兰吗?”阿木尔沉声道。
“是他。不过我看他挺可怜的,就让他进来避雨。”
不等景知瑜反应过来,阿木尔一把抱起景知瑜。
像抱小孩一样,景知瑜双脚离地,只能环抱着阿木尔的脖子支撑身体。
“你这是干什么!”景知瑜轻拍着阿木尔的后背,示意阿木尔放他下去。
可阿木尔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仰头亲了上去。
带有惩罚性的吻亲的景知瑜大脑发蒙,眼神也变得迷离。
“到底……怎么了。”趁着间隙,景知瑜开口问道。
“我不喜欢你跟他走这么近。”阿木尔再次吻上,并且逐步往内室走去。
一番缠绵后,阿木尔半躺在景知瑜的身边,轻抚着他的脸颊,用警告的口吻道:“以后别再让我知道你跟阿日斯兰走这么近了。”
在此之前,他就发现阿日斯兰看向景知瑜的目光有些古怪。本来景知瑜就容易心软,对方一个装可怜就能把他的阿瑜骗走,他不得不防一手。
“为什么,阿日斯兰他……”
“我不喜欢他,你以后少跟他来往!”阿木尔语气坚决道。
看着阿木尔一本正经的模样,景知瑜也被逗笑了。
他笑着抬起满是wen痕的胳膊,抚上阿木尔的脑袋,“那都听你的,我下次避免跟他单独在一起。”
阿木尔抓住景知瑜的手,亲吻着他的手背,口中呢喃地回应道:“嗯,好!”
第一百一十三章 鸿门宴真相浮现
那天之后,阿木尔被皇帝召回,说是南方出现暴乱,给阿木尔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次暴乱是苏元正他们一手策划的。
大奚国破之前,他们这些旧臣伪装成难民苟活了下来。
后来他们暗地里招兵买马,趁着这次海难大宣损失惨重之际,打着为死去的陆太后和小皇帝报仇的名义,发动了暴乱。
这样的暴乱显得毫无意义。本来就是人心向背的决定,最后充其量独立出一小块地方自立为王。
但满都拉图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他好不容易才一统天下,任何要分裂的势头都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原本是想把这事交给林渊闳去做。奈何查日斯从中阻拦,举荐阿木尔去平定暴乱。
这件事情一出,林渊闳第一个不高兴了。到嘴的美差没了,又落到了阿木尔手上。
这天林渊闳在酒楼喝得是酩酊大醉。醉酒之后就开始胡言乱语,甚至还出手打伤了劝慰他的食客。
就在官府的人来了之后,林渊闳才稍稍平复了情绪。最后又要了一坛子酒,直接摔门而出。
醉倒在小巷中,一个身影出现在林渊闳的眼前。
“林将军,好久不见了。”
说话的正是阿日斯兰。只见他蹲下身来,拿走他手上的酒坛子,轻声细语道:“林将军少喝点。人就是得清醒的活着。”
“清醒的活着?”林渊闳笑出声道:“好不容易等到阿木尔免官,又来了个查日斯。你知道查日斯是谁吗,他是上京的旧皇族。陛下宁愿听信他的话,也不愿听我这个忠臣的谏言。”
“即便如此,将军也莫要自暴自弃啊。”阿日斯兰当着林渊闳的面将酒坛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喝了将军的酒,我与将军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阿日斯兰凑近接着道:“我可以给林将军只手遮天的权力,但是林将军得帮我个忙。”
林渊闳一听,忍不住回复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很简单……”
阿日斯兰在林渊闳耳边轻语了几句。
林渊闳起初还有些迟疑。但阿日斯兰一直在曾经的事激他,林渊闳也跟着了魔一样,愤怒一下子涌上心头,便答应了阿日斯兰的要求。
阿木尔离开的前一晚上,他特地回了趟茶楼。
一来是想临行前再见景知瑜一面,二来也是想把这次南下进军的目标跟景知瑜交代清楚。
听说是苏元正他们发动的暴乱,景知瑜深感意外。本以为他们会选择隐居,没想到竟然还招兵买马,吞并土地。
以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大宣抗衡,但要是不完全歼灭,只怕会后患无穷。
“如果苏元正失败了,他会死吗?”景知瑜问道。
“肯定会,届时直接押送回京城,明正典刑。大宣建国初,需要一个雷厉风行的手段来巩固统治。”阿木尔斩钉截铁道。
“他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估计他是不想活了,但又不甘心。如果暴乱成功,他多了个活下去的理由;一旦暴乱失败,他接受制裁,坦然赴死。”
“那如果是我呢,如果发动暴乱的是我,你会怎么办。”景知瑜突然发问。
阿木尔一听,哭笑不得,“你这让我很难做啊。那我可能会先让你假死,再把你藏起来,一辈子只属于我一个。”
阿木尔一句玩笑话,景知瑜却觉得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阿木尔他能干的出来。
“不过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已经很满足了。”阿木尔靠在景知瑜的身上,像只撒娇的小猫来回蹭。
看到景知瑜眼神涣散,阿木尔问道:“哥哥在想什么?”
景知瑜亲拍着阿木尔的肩膀,“我在想,你南下平乱,也不在京城。就想跟姐姐回去祭祖,顺便看看故人。”
“那她知道景府的事吗?”
“我还没跟她说呢。”景知瑜有些苦恼,“祠堂不在景府,倒无所谓。就怕她想去,我拦不住她。”
“还是找机会把景府赎买回来再翻新一下吧,别让你姐姐失望了。”阿木尔建议道。
“话说的好听,我现在哪有钱赎买回来。”景知瑜无奈道:“现在赚的钱维持日常开销是绰绰有余,一下子弄到赎买回景府的钱,哪能这么快。”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了,我来想办法。等景府赎买回来再下江南吧。”
既然阿木尔这么说了,景知瑜只能坦然接受。
阿木尔出征后没几日,景知瑜便收到一封书信。信中一张地契和一张房契。
景知瑜没想到阿木尔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事。随后他就让谈嫣收拾行李,一同南下祭祖。
不过是去去就回的事,景知瑜让佟阳和小六看店,他们两人回去就行。
前一晚两人住到了城中的客栈,等明天一早就出发。
谁料第二天一早,一辆马车停在客栈门外。从马车上跳下一家仆,直接闯进了客栈。
看到正在吃早饭的景知瑜和谈嫣,那人直接坐到他们旁边,自报家门,“二位,奴是内侍官大人府上的家仆,内侍官大人有意邀请两位去府上一聚,想感谢当日的相助之恩。”
“你回去跟他说,叫他不用感谢了。帮忙是应该的事,我们也有事要离开,就不去他府上叨扰他了。”景知瑜一口回绝道。
“不行的。大人说了,一定要请到二位,不管用什么手段。”家仆语气轻快,丝毫不像是能威胁到别人的样子。
谈嫣忍不住开口道:“光天化日之下,难不成还绑架我们去不成!”
“这还真不好说呢。”
家仆话音刚落,一群人冲进了客栈,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客栈老板和小厮早已不见踪迹,估计是被人绑了藏起来了。
“大人说了,只是请两位到府上一聚,也不想大动干戈。两位只要稍稍配合,我们立马把这家客栈的人都放了。”
“这可是城中,你们这么做,就不怕阿日斯兰被谏官弹劾吗!”景知瑜大声质问道。
“现在大人深受陛下信赖,这点闲言碎语,还影响不了大人。”
景知瑜和谈嫣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是见一面,要不就去吧。”谈嫣先开口道:“在这耗着也不是办法,他想感谢就让他感谢一下,推迟一天离开也不是问题。”
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景知瑜也听从了谈嫣的建议,带着谈嫣上了那辆马车。
景知瑜做梦也不会想到,这趟赴邀,却牵扯出一个惊天大秘密。
阿日斯兰作为皇帝身边最信赖的内侍官,住所却偏僻朴素。不像其他官员那样的深宅大院,这里接近闹市,更多了些市井气。
“二位终于来了。”
阿日斯兰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等待。看到两人下了马车,立马过去迎接。
“我们赶时间,有什么话在外面就说清楚。”谈嫣开口道。
阿日斯兰笑眯眯地看着谈嫣,那微笑不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倒像是捕猎者看到猎物时的狡黠一笑。
“好啊。”阿日斯兰退到一边,朝屋内喊道:“娘,那个女人我给您带来了。”
阿日斯兰的母亲?
景知瑜忍不住往屋内看去。早就知道他母亲是汉人,却不知其身份。
只见一个中年妇女从屋内走了出来。她身姿绰约,散发着一股好闻的茉莉清香,就是头发乱糟糟地,身上衣服也是乱成一团。
“娘,怎么听说那个女人来了,衣服都穿错了呢。”阿日斯兰半蹲着身子,耐心地给他的母亲整理衣服。
即便凌乱的发丝遮挡住了她的脸,但是脸上那种要杀人的眼神是藏不住。
景知瑜扭头看向谈嫣,只见谈嫣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身体还在微微打颤。
“姐姐,你没事吧。”景知瑜扶着谈嫣的胳膊,有些担心道。
看到谈嫣,那个女人丝毫没有管替她整理衣服的阿日斯兰,而是用力将他推开,径直走向谈嫣。
阿日斯兰一下子摔在地上,眼神也是充满无奈。
谈嫣像是被吓了一大跳,竟跪在地上连连开口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女人跟没听到似的,一巴掌直接扇在了谈嫣的脸上。
景知瑜连忙挡在谈嫣的面前,抓住了女人的手制止她继续打人。
女人到底是力气不够,最后手腕被抓的痛了,连连叫唤。
阿日斯兰起身搀扶住女人,安抚道:“娘,你先别激动,吓着我的客人了。”
“你滚!”女人再次不留情面地推开阿日斯兰,恶狠狠地盯着被景知瑜护在身后的谈嫣。
最后还是家仆赶来,将女人控制住了。
景知瑜警惕地盯着那个疯女人,一时间无暇顾及谈嫣。
不知是谁从后面打了一掌,将谈嫣给打晕了。
“阿日斯兰,你这是要干什么!”景知瑜抱起晕倒在地的谈嫣,大声质问道。
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到这里来,尤其是这疯婆娘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更是把他的好脾气给磨没了。
面对景知瑜的质问,阿日斯兰捏了捏眉心,稍微冷静下来后,回复道:“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不可控制。你想知道实情,就跟我进来吧。”
“那我姐姐呢,你们打晕我姐姐算什么!”景知瑜紧紧抱着谈嫣,面露不悦之色。
阿日斯兰走到景知瑜面前,边摸着谈嫣被打红肿的脸边道:“有些事是她们之间的恩怨,得让她们解决。”
“她是谁,她跟我姐姐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是你姐姐同父异母的姐姐,谈家嫡出的大小姐。”
听罢,景知瑜死死盯着阿日斯兰的脸,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你果然是他……”
所谓的家仆也不再伪装,一把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阿肃。”这个名字,景知瑜是脱口而出。
“我就知道有一天你会猜到我的身份。”阿日斯兰桀桀笑道:“不过现在的情况来看,你已经是我猎捕网里的小兽了。”
最后景知瑜和谈嫣还是被“请”进了屋。
景知瑜被带到了会客厅,而谈嫣不知道被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有些事我也不藏着捏着了。”阿日斯兰一边用绳子将景知瑜绑在椅子上,一边慢条斯理道:“仔细算算,你还是我名义上的小舅呢。”
“……”
景知瑜没有说话,只是瞪着阿日斯兰。
“怎么了,哑巴了吗?”阿日斯兰故意加重手上的力道,麻绳紧勒着身体,景知瑜疼得直皱眉。
绑好之后,景知瑜已经是不得动弹。
阿日斯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了:大权在握,仇人在手。也不枉费他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经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往事坎坷不可追(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谈氏子女,世德钟祥,柔嘉成性,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天下。兹仰承先帝遗召,立尔为皇后。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此!”
“臣妾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谈嫣行过大礼,从太监手中接过圣旨。
今日礼成,她就是大奚母仪天下的皇后。
谈嫣抱着圣旨,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她本是谈家的庶女,后来先帝要给太子选妃,特地从几大家族里挑选。
选秀都是从嫡出的小姐中挑选,而她的姐姐正好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为了巩固谈家的地位,谈家主只好让她顶替姐姐参加选秀。
太子对婚事不上心,反倒是先帝很在意太子的婚事。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就想在驾崩之前,能见到自己儿子娶亲。
后来先帝选中了谈氏之女谈嫣。
是先帝做的主,太子也不好多说什么。
为了能尽快完婚,选秀后第三日便有宫里人把谈嫣接到宫里教她礼仪。
最后先帝没有看到太子大婚就驾崩了。
先帝走后,这场大婚也是不了了之。太子不喜欢谈嫣,她这个皇后也只是表面风光。
后来谈家大小姐谈韵身体也好了,谈家便想把谈韵送到宫里,想要谈韵取代谈嫣的皇后之位。
即便谈嫣不得宠,那也是中宫皇后,这个身份足够庇佑她的母亲和景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谈嫣自然不想让后位白白丢失。
恰巧大奚与蒙古和谈在即,除了钱财丝绢,谈嫣提出用和亲公主来确保两国和平。
皇帝不想再打仗,便听从谈嫣的建议送去和亲公主。
皇室已无年纪适合的公主,皇帝便把目光放到王公大臣的女儿身上。
谈嫣从中作梗,让谈韵成了和亲公主,北上前往蒙古和亲。
纵使谈韵一万个不情愿,一道圣旨下来,她也不能抗旨不尊。她的身后是整个家族,她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家族的荣誉。
谈家出了一个皇后,又出了个和亲公主,传出去也是天大的荣耀。谈家主也是深思熟虑,为了能延续谈家的辉煌,支持谈韵去和亲。
而且谈韵和亲的对象还是皇帝满都拉图,将来说不定有望成为皇后。
就这样,谈韵被送去了京城。
看着马车逐渐驶离故土,谈韵基本上每天以泪洗面。她恨命运的不公,偏偏是那个时候感染风寒,又偏偏谈嫣从中作梗让她嫁去蒙古。
仇恨的种子在心里发芽,未来的生活她不敢想象,简直让她痛苦到发疯。
抵达京城那日,与大奚车队一同入住行宫的还有沙尔国的车队。
沙尔国位于西域,他们向蒙古称臣,每年都会送来美人。
这次送来的“美人”正是沙尔国的小公主赞丽。与整日郁郁寡欢的谈韵不同,赞丽整日乐呵呵的,得空就身着戎装去马场骑马,不少大臣贵族都认识她。
很快赞丽就在马场上遇到了满都拉图。
他也是听说每天下午西域送来的小公主会来这骑马。众人皆夸小公主马术精湛,飒爽英姿,便忍不住来一看究竟。
后来赞丽凭借热情开朗的性格获得了陛下的喜爱。而对于那个久居宫中无人问津的大奚公主,满都拉图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后来听说沙尔国送来的小公主要入宫了,谈韵很是兴奋。原本还想着皇上不要她,就可以把她打发回去。
但是来到京城,岂能有让她回去的可能。
一纸婚书,她被送到楚雄王府为妾。
她生来便是大家族的嫡出小姐,竟然让她给一个王爷做妾!
那个时候她绝食相抗,但皇帝怕她想不开死了而担责,便日夜派人盯着她,甚至亲自主持婚礼让他们尽快完婚。
就这样,她被送到了楚雄王府。
即便王爷待她还不错,但他那王妃却不是好相处的。
三天两头的欺负她,可笑的是王爷也不敢拿王妃怎么样。平时就给她些赏赐安慰她,真遇到事的时候,甚至都不敢出面维护她。
很快她便怀孕了。此时王妃已经诞下一子,对她的孩子倒不上心。也没有跟谈韵想象的那样会来害她孩子,反而那段日子两人相安无事,她也没有再被王妃找麻烦。
后来她生下个大胖小子。这可把楚雄王高兴坏了,天天围着他们母子转悠。
王妃本来就是善妒之人,再加上伊勒徳对他们母子明目张胆的宠爱,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趁着伊勒徳领兵出征之际,王妃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他们母子驱逐出境。
按照当时的律法,没有皇帝的特许,被驱逐的人终生不能踏入京城半步。如若有违者、欺瞒者,纷纷处以更严厉的惩罚。
此时阿日斯兰只有三岁,她一个柔弱女子带这个孩子离开了京城,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这位大嫂,带着孩子是要去哪啊!”
谈韵闻声望去,只见城门口驶出一支车队,问话的男人正是车队打头的,应该是他们的老大。
“你也是汉人吗?”谈韵很是激动,若真是老乡的话,说不定能带她回临安。
“我是,我现居平江,刚运完货准备回去,大嫂也是那的人吗?”
“我是临安人氏!”谈韵快要哭出来了,去平江也行,只要进了大奚境内,一切都好说。
“看在顺路的份上,大哥可愿意捎带我一程吗?”谈韵接着问道。
“那当然没问题!”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帮她抱起孩子,并且把她邀请上了马车。
“对了,我叫孟钦,还不知道大嫂叫什么呢!”孟钦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找谈韵闲聊。
他看谈韵举止言谈大方得体,带这个孩子流落城外,着实让人心生好奇。
“我叫谈韵,临安谈氏的大小姐。谈家你知道吗?”谈韵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希望眼前这个男人能知道她是谈家的大小姐。
此时孟钦跟着景涵行做事,无意间也知道他们家与皇室的关系。
“我知道当今皇后也姓谈,那你是皇后娘娘的什么人吗?”
“我是她姐姐。”
“那你怎么会流落城外呢,不应该呀。”
“此事说来话长。”谈韵暗自攥紧衣角,咬牙切齿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确实,这些年谈嫣荣华富贵和恩宠不断,她却跟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结婚生子,甚至还经常被正室欺负。
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哪经历过这些。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谈嫣所赐。
不过就是怕她夺了她的皇后之位吗,何必做的这么绝,直接送她去蒙古和亲。
虽然被驱逐出,但却给了她一个回家的机会。她现在也不想着以后再嫁人,只有家里能给她跟她儿子一个容身之地就行了。
谈韵抱紧阿日斯兰,嘴里不断念叨着,“娘现在就只剩下你了,娘会好好抚养你长大,等你长大了,出息了,再给娘报仇出气。”
此类的话小阿日斯兰也听了不少。即便还是个小孩,在谈韵的暗示下,他也逐渐能分的清所谓的善恶。
在他眼里,那个欺负母亲的女人是恶人;害她母亲去不愿意去的地方的人,也是恶人。
好在孟钦一路将谈韵他们送回了临安。
等到谈韵顺着熟悉的路回到家时,却发现现在的“家”已经不能算作是家了。
迎接她进去的是谈嫣母亲身边的嬷嬷,接见她的也是谈嫣的母亲。
一问缘由才知道,她的母亲在她走后没多久就思念成疾,一年前就郁郁而终。
而她的父亲,早已偏向能为家族带来荣耀的谈嫣,对她的宠爱也大不如前,甚至对于她回来这件事,一直耿耿于心。
此时谈嫣深受陛下信任和宠爱,甚至能参与朝中大事的决策。她一听说谈韵回来了,并没有太开心。
这天她将谈家主召入宫来,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父亲,姐姐回来的事本宫已经知晓。只是父亲断不可留她在谈府,在大奚。”
对于谈嫣这番绝情的话,谈家主并没有太意外。
谈嫣接着道:“姐姐带着野孩子回来,住在谈府那会让谈府上下蒙羞;留在大奚,更是不妥。她作为和亲公主,无故跑回大奚,到时候蒙古那边追责,免不了又是一大笔补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希望父亲能明白本宫的意思。”
“微臣明白。”
谈家主回去后,带着谈嫣给他的懿旨,转交给了谈韵。
他不想将事情闹大,不顾谈韵的苦苦哀求,直接让人打晕她塞进了出城的马车。
即便谈韵是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又如何,现在她毫无利用价值,甚至还会给谈家带来灾祸,断不可留她。
此时谈韵心灰意冷。她无助地抱着阿日斯兰痛哭。她不明白究竟是为何,昔日对她最好的父亲,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把她残忍抛弃。
已经被连续抛弃两次,谈韵只能靠哭喊来宣泄命运对她的不公。
阿日斯兰自然能察觉到母亲情绪的变化,他伸出小手不断地给谈韵擦眼泪。
“娘,你别哭了,你还有我呢!”
看到怀里的儿子,谈韵只能擦干眼泪开始思考后面怎么办。毕竟她还有个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至少能让孩子平安长大。
但是谈嫣派人监视着她,她只能尽快离开大奚。离开大奚后她还能去哪呢,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带着孩子安稳过日子呢?
正当谈韵发愁的时候,她又遇到了那日帮助她的孟钦。
只不过这次是他孤身一人出城,看起来不像是去做生意。
“哟,大嫂,又见面了!”孟钦一眼就看到了谈韵,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是啊,真巧。”谈韵本没指望孟钦能帮到他,便敷衍地回了他一句。
谁料孟钦早已知道她的遭遇,主动发出邀请道:“我呢打算跟着西域商队去桑南国国。听说那里物产丰富,是个发财的好去处。所以呢,我打算脱离景府单干。反正你现在也不能留在大奚,倒不如去桑南国国,也没人认识你,更不会把你赶走。”
“你……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被说穿了心事,谈韵有些难为情。
“自然是从景家家主口中听到的。她的长姐是当朝皇后的母亲,也是从她口中听说的。”
“原来如此,竟是这样!”
“不过你也别持太大敌意。你带着孩子势单力薄,还是过好以后的日子再说。”
孟钦一语点醒了谈韵,的确,她是孤儿寡母,怎么能跟他们抗衡呢?
谁也没料到,这趟前往桑南国的旅途,会变得不平凡。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坎坷不可追(下)
那时候桑南国边境土匪横行,专门打劫入境的商队,有货的抢货,没货的抢人。
由于他们挨着大奚边境行动,桑南国国王不愿去管。与其冒着被误会的风险,倒不如这烂摊子让大奚来收拾。
大奚那边显然也懒得管这件事,因而边境土匪猖狂,来往商队怨声载道。
孟钦也是去了桑南国才知道这里土匪横行,后悔都来不及后悔。
他倒是一贫如洗没啥可打劫的,跟着他来到桑南国的谈韵可遭了殃。
遇到这种情况去,谈韵也是吓傻了。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一间屋子里,等待她的可想而知。
屋子里的男人正是这伙土匪的老大。他们这伙势力在当地颇为强大,一般做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大买卖。
“你想干什么!”谈韵紧贴着大门,死活不愿意往里面走半步。
男人从屋内走出来,用着不熟练的汉话安抚道:“姑娘不必害怕。只是我见姑娘美若天仙,想认识一下姑娘。”
“我不是什么姑娘了!”谈韵攥着衣服紧张道:“我有个儿子,我已经嫁作人妇了!”
“那个男人是你丈夫?”男人面露凶色,带着浓重的杀气。
“不,不是他。你别动他!”
谈韵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一句话就让孟钦陷入险境。
“都说姑娘不必害怕了。”男人尽可能温柔道:“我呢,就希望姑娘能留下来做我压寨夫人。虽然不是大夫人,但我会对姑娘好的。”
男人大概能猜到谈韵的窘况。敢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出远门,估计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
“……”
“姑娘若是不愿意呢,也好说。我知道那小子想进城,我可以帮他进去也可以让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一切决定权在姑娘手里,姑娘看着办吧。”
说罢,男人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丢在谈韵的面前。
她认出那匕首是孟钦的防身之物。看来她若是不答应这个男人,他真的随时都能杀了孟钦。
好歹孟钦也是帮了她两次大忙的人。如果因此而死,她的心里也过意不去。
而且她就算来到桑南国又怎么样,语言不通,生活方式不通,日子很难过的下去。
要是他真能收留他们母子倒也不是个坏选择。至少她能给自己和儿子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至于其他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姑娘,想好了吗。”男人再次开口问道。
“我要是,要是答应你,你能饶他一命吗?”谈韵问道。
“当然了,我会当着你的面放了他。我这个人说话算话,不会食言的。”
男人笑着走到谈韵身边,将她一把搂在怀里,“姑娘日后跟了我,不会让姑娘受一丁点委屈的。”
最后男人也没食言,不仅放了孟钦,还派了几个弟兄保护他,免得他在当地被欺负。
谈韵跟了男人后,阿日斯兰自然成了他名义上的儿子。
他对谈韵母子倒是真的好。相处久了,谈韵也逐渐依赖这个能保护她,可以给足她安全感的男人。
后来谈韵不想一直住在山寨里,她想让儿子到城里面去读书。男人也是很爽快的答应。直接金盆洗手,转到幕后负责大事的抉择,一些抛头露面的事就交给小弟去做。
当地匪患问题还是影响到了大奚。大奚本想派兵围剿这些土匪,顺便把兵调到桑南国边境,随时可以攻打。
男人看出了大奚的心思,直接派人杀了当地其他土匪头目。将他们手下收到自己麾下,靠着朝中关系,直接成立了长云宗,代朝廷接管边境问题。
长云宗自此发展壮大,成了当地最大的帮派。
男人顺理成章成为宗主,一下从土匪头子混成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谈韵给的,是她的到来给了他好运。
在成为宗主后,直接让谈韵成了宗主夫人,学着他们的习俗,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把谈韵娶进了门。
从未受到如此重视,谈韵这下是彻底沦陷了。如果真的回不去,一辈子生活在这倒也不错。也省的她触景生情,回想起那些不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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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娘爱上了那个男人,给他生了个女儿。”阿日斯兰轻笑道:“原本我是她的唯一,这一切都在她有女儿后变了。我不再是她的唯一,她女儿才是!她女儿是她跟她爱的男人生的,而我,不过是在伊勒徳醉酒后强迫她生下的!要不是当年她只有我这一个依靠,估计早就不要我了。”
景知瑜神情复杂,他知道阿日斯兰跟他说这些,无非是在告诉他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和对谈家,对姐姐的恨。
可能对于谈家来说,家族荣耀才是最重要的。对于谈韵,也许只是需要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家罢了。
“是谈家对不起你,但你杀了谈家最后一任家主,谈家现在也没了。”
“那还不够!”阿日斯兰从后面捏住景知瑜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他,“还有你的姐姐,我打算把她交给我娘处置。至于是死是活,得看我娘心情!”
“……”
交给谈韵处置,她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只怕姐姐……
“你也别担心,她呢不会让你姐姐轻易死去的。”
“那我冒昧问一句,谈韵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姐姐,还是因为你。”景知瑜发问道:“按照你的描述,她在去桑南国之前一切都很正常,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谈韵本性善良,也是名门闺秀,若是真恨姐姐,也只会动口不动手。”
阿日斯兰笑了,笑声响彻整个会客厅。
等阿日斯兰笑够了,才慢悠悠解释道:“的确,她在过上安稳日子后就不想着复仇了。可是我不甘心,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说一句‘不想复仇’就算了的事,我可不答应。”
“所以你都干了什么!”
“我啊,把她最钟爱的女儿给卖了。卖到的钱,我在奴隶市场把阿肃买了回来。那晚她见到跟我回来的不是她女儿时,她整个人都快疯了!
你知道她那种绝望吗,我一直在跟她洗脑,说是谈家知道了这件事,觉得有败门风,想要杀了我们。后来我还用了点小手段,我娘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觉得挺好的,我不在的时候至少不会让人欺负了。”
“你这个畜牲!”景知瑜破口骂道:“她可是你娘,你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你良心不会痛吗!”
“不会的,至少,在她身上,我证明了我的实验品是成功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守护她一辈子的。”阿日斯兰自言自语道。
实验品?
景知瑜心里一惊,什么实验品,他到底在干什么?
当年孟钦带着他们去的桑南国,他回来的时候说是带了一味药材,叫做御米,阿日斯兰口中的实验品不会跟这个有关吧。
“在想什么呢?”阿日斯兰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打断了景知瑜的思绪。
“我在想,你简直就是个畜牲!”景知瑜骂道。
从阿日斯兰自爆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对阿日斯兰便没了好脸色。
“算了,随你怎么说了。”阿日斯兰满不在乎道:“从决定取代长云宗宗主之位那一刻起,就注定回不去了。”
回想起往事,阿日斯兰突然来了兴致,他像个小孩一样蹲在景知瑜面前,满脸期待道:“你想听听我一路走来的故事吗,绝对很励志!”
“我不想知道。”景知瑜撇过脑袋不想搭理阿日斯兰。
景知瑜的冷淡让阿日斯兰有些生气,他扭过景知瑜的头,凑到他面前道:“你越不想听,我就越想告诉你。反正你现在在我手上,不是什么事情是你不想就不想的。”
被人摩挲脸颊,景知瑜用尽全力想挣脱开来,但是麻绳捆得极紧,几乎勒进皮肉,稍一用力就能被擦伤。
看到景知瑜受伤了,阿日斯兰有些心疼道:“所以说,不要随便忤逆我,否则会受伤的。只要你乖乖听我话,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你做梦!”景知瑜怒骂道:“你要是敢动我,动我姐姐,我饶不了你!”
从未有过的愤怒,景知瑜向来都是温和待人,有怨气从不随意发泄。但是遇到阿日斯兰,他真想把毕生的混话都骂出来。
这个疯子!
看到景知瑜皮肉渗血,阿日斯兰倒收敛了不少。给他喂了点安神的药后,就替他解了绑。
他抱起昏睡的景知瑜,久久不愿撒手。是真的很喜欢景知瑜,从在蜀地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景知瑜聪明果敢,临危不乱。若是真要找个左膀右臂的话,景知瑜除了不听话外就没有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了。
不听话,不听话那就慢慢调教到听话就好了。
如果最后实在不行,就直接毁掉他。
他阿日斯兰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得到。
景知瑜和谈嫣离开已经有一整天了,迟迟没有两人消息的佟阳是心急如焚。
正盘算着再过两天还没消息就亲自去找他们。没成想那日松的突然来访,打乱了佟阳的计划。
彼时正值冬季,瞬息之间,天色昏暗,风声大作,雷声四起。
突变的天气打乱了佟阳外出的计划,他只能等天气转好再出发。
茶楼昏暗,小六点了根蜡烛。
蜡烛刚点亮,就被突如其来的大风给吹灭了。
开门的是丞相府的那日松,佟阳的老熟人了。
“出大事了!”那日松压着嗓音把门关上,摸索着路来到佟阳身边,“借我躲几天,我现在被追捕。”
“你干什么了。”佟阳有些不悦。
“此事说来话长,景知瑜他在不在,我得找他商量商量。”
“他不在。他回乡祭祖,估计没几个月回不来。”
“回乡祭祖?”那日松急得捶胸顿足,“这可怎么办,我现在连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找不到了。阿木尔他还在平乱,这种事情我还不敢告诉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那日松见景知瑜不在,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所以现在是丞相被诬陷谋反入狱,整个丞相府的人都要被带走问话。”佟阳确认道。
“没错,人是阿日斯兰诬陷的,证是林渊闳做的,而且奇怪的是陛下想都不想就把叔父打入死牢了。后来丞相府所有人都要被收监,我趁乱逃了出来,还有老巫医,他扮成流浪汉流落街头,说是好躲,我也就没管他了。”
“这有什么,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又是涉嫌谋反,我要是皇帝我也把人先打入死牢。”
那日松不佟阳佟阳的话,立刻反驳道:“关键是陛下跟叔父几十年的交情了,我叔父是什么样的人他难道不清楚?即便是证据确凿,在没有定论之前,陛下绝不会把人打入死牢!”
“那这件事情,别说是阿瑜了,就连阿木尔在这也拿不出主意。”佟阳为难道。
那日松有些颓丧,一直念叨着:“我就觉得陛下最近很奇怪很奇怪,就是在她重用阿日斯兰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佟阳无奈地站在一边,他也是第一次看到那日松这么颓丧。以前他可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嬉皮笑脸的。
佟阳没有办法安慰他,只能先把他藏在这,看情况再想办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装疯卖傻有隐情
额尔德被打入死牢一事很快便传入阿木尔的耳中。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正是林渊闳。
身为额尔德的养子,阿木尔自然也免不了牢狱之灾。
手上的军政大权全权交由林渊闳,他则被迫脱下盔甲押送至京城。
一时间,丞相倒台,朝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上杀身之祸。
经过这么多天,佟阳是彻底失去与景知瑜的联系。他不知道景知瑜和谈嫣到底有没有南下,更不知道两人现在身在何处。
提到景知瑜,他一直被阿日斯兰关在房间里,对外面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这中间他倒是见到过几次谈嫣,都是阿日斯兰带他去的。
谈嫣除了有些消瘦,倒没受什么太大的委屈。
谈韵每次只是口头上的谩骂,偶尔再打她几下出气,倒没有要伤害谈嫣的意思。
这不是阿日斯兰想看到的,他觉得母亲太过于柔弱了,面对仇人就这么算了。要不是他答应母亲把谈嫣交给他处置,他早就自己动手了。
这天趁着阿日斯兰出门,谈韵打发走阿肃来找他。
跟那天看到的疯癫女人不一样,此时谈韵神情自若,举止大方得体。
“你就是景知瑜。”谈韵笑着拉过他的手,夸赞道:“果真是人中龙凤,翩翩君子。”
谈韵的转变让景知瑜有些吃惊,不好意思道:“您过誉了,我并没有您说的那样,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普通人,我若是个普通人,这辈子就不会一直颠沛流离,到头来还被自己的儿子给算计了。”谈韵无奈道。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景知瑜眉头紧锁,察觉到不对劲。
谈韵拉着景知瑜坐了下来,“你也别敬语相称了,叫我长姐吧。”
谈韵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即便经历了许多磨难不公,但最后依旧能心怀坦荡,不卑不亢。
“您让我叫您长姐,这算是……”
“没错,我已经不生嫣儿的气了。”谈韵莞尔一笑,这一笑倒像是释怀,“跟她相处几天,该说的话都说了,该解开的恩怨也化解了。老实说,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再去计较那些也回不了过去。倒不如一笑泯恩仇,我也能多个妹妹可以依靠。”
谈韵说话还是那样的轻柔,仿佛曾经难以回首的过往并没有影响到她。
“那长姐之前当众发疯,莫不是做给阿日斯兰看的。”景知瑜猜测道。
“确实如此。”谈韵长叹一声,继续说道:“你现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
景知瑜摇摇头,他被关在这数日,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真不知道。但是从谈云的语气中,他就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丞相额尔德被诬陷谋反,已经被关押收监。连同阿木尔也是,从前线退下押送京城。”
“什么!”
这个消息对景知瑜来说可谓是晴天霹雳。
谈韵叹了口气接着道:“按道理来说,皇帝与丞相相识多年,阿日斯兰三言两语是撼动不了陛下的。可是陛下却极听阿日斯兰的话,那是因为陛下被控制了。就像当年他给我喂药,想要控制我一样。”
说罢谈韵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打开是数十粒小药丸。
谈韵指着这些药丸道:“此物主要成分是御米,能使人产生依赖,经过提炼后可以迷乱心智。只要言语上的引导,很快就能对其百依百顺。
那时候我吃的还是试验品,效果并不是很显著,等我察觉过来的时候就偷偷藏起来没再吃了。没想到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拿来给皇帝用。”
景知瑜拿过药盒,紧紧地攥在手中。若是真如谈韵所说,阿日斯兰控制了皇帝,在朝中可谓是为所欲为,根本无人能拦住。
“这药效能持续很久吗,他就不怕皇帝哪天突然清醒了?”景知瑜问道。
谈韵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养了几个药人,专门给他试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意外。”
“万物总有相生相克,肯定能找到解药。”
“等找到解药,这大宣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
谈韵年过半百,只想下半辈子安稳度日,他不希望阿日斯兰把原本平静的日子搅乱,更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挺身走险。
所以她将一切都告诉景知瑜,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只是景知瑜现在自身都难保,更别提想办法解决问题了。
景知瑜仔细想来朝中只有楚雄王勉强能镇的住阿日斯兰。不过凭阿日斯兰的性子,解决完额尔德之后就会对伊勒徳下手。
现在佟阳还在外面,如果能联系上他就好了。
见景知瑜一言不发,谈韵也能理解他的困境。
“我看的出来,阿日斯兰对你有好感。你是最大的变数,所以我相信你。”
“可是我……”
“见过主上。”
门外传来阿肃说话声,谈嫣吓得连忙站起身。她不能让阿日斯兰看出端倪,转身就要离开。
不料开门的时候与阿日斯兰撞了个正着。
“娘,不疯了啊!”阿日斯兰一把捏住谈韵的下巴,微笑着道:“娘要是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娘不好好吃药呢。”
“你全都听到了……”谈韵顿时泄了气。
阿日斯兰扭头看向门口处的景知瑜,“真可惜,本来没想把你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谁让药就在你手上了呢!”
景知瑜将药盒死死握在手中,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但阿肃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硬生生地掰开了他的手,夺过药盒。
“你别给他用药。”谈韵乞求道:“你放过他吧,我求求你了!”
阿日斯兰放开谈韵,一步一步地走到景知瑜面前。
确实,用了那药他这辈子都会听他的。那样的景知瑜,也不是不行。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得再等一等。
“算了阿肃,你先带我娘回去吧。”阿日斯兰摆摆手示意阿肃退后。
阿肃不情不愿地退下,带走谈韵后,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情况你都知道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是控制住了皇帝,联合林渊闳把额尔德送进了死牢。现在把他送上断头台就差他的口供和笔供了。陛下已经将此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额尔德送上刑场,就能彻底拔掉我心头的刺。”
阿日斯兰越说越激动,感觉下一刻他就能美梦成真。
景知瑜满是厌恶地看着阿日斯兰,觉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往保守了说他想做摄政王,再大胆点他想取代满都拉图成为皇帝。
“我不会让你计划得逞的!”景知瑜咬牙切齿道。
“这可说不准啊。”阿日斯兰笑着拿出阿木尔随身携带的木制匕首,“你看看这个可眼熟。”
那把匕首是他待在将军府闲来无事的时候做的,由于他雕工不精,做的只能勉强看出轮廓。
“阿木尔是无辜的,你别动他!”
“他不无辜,他是额尔德的义子,留着他就是祸患。这次我还把他押入了死牢,对外就称额尔德谋反,阿木尔是最大的帮凶。”阿日斯兰激动道:“能一起处死他们,你就不会一心只想着阿木尔了!”
于情于理,阿日斯兰都要杀阿木尔不可。
那天之后,阿日斯兰将谈嫣带到谈韵面前,当着她的面替她出了口“恶气”。
自此谈韵便被禁足在屋内,除了限制了自由,生活上面阿日斯兰也没亏待她。
得知谈嫣被阿日斯兰杀害后,景知瑜悲愤交加,直接一病不起。
阿日斯兰给他找了大夫,知道不是装的后,立刻给他解除了看守,有空就来照顾他。
“喝药才能好,你就喝点吧。”阿日斯兰端着刚熬好的药送到景知瑜的面前。
听说他茶饭不思,药也不喝,阿日斯兰心里也很是着急。放下姿态劝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是,我是杀了你表姐,但是她并不无辜。若不是她,我和我娘也不会遭受那么多磨难。她能咽下这口气,我阿日斯兰咽不下。”
“多说无益。”景知瑜也没给阿日斯兰好脸色,失望之后大概就是绝望了。阿日斯兰屡次伤害他最亲近的人,对他来说,他恨不得杀了阿日斯兰泄愤。
更何况他知道了阿日斯兰手上有药,自然不敢吃他给的东西。他不想成为阿日斯兰的身边听话的狗,死也不想。
面对景知瑜的冷淡,阿日斯兰倒不急不气。他知道景知瑜在顾虑什么。直接当着他的面将药一饮而尽。
“来人,再去煎一副药送来!”阿日斯兰吩咐道:“你们煎的药景公子要是不喝,有你们好看。”
领命的是一个小丫鬟,看着年纪不大。小丫鬟颤颤巍巍地行了个礼,期间还惊恐地看了眼景知瑜,好像景知瑜是什么怪物一样。
景知瑜很不习惯这种感觉,他知道阿日斯兰利用他的同情心逼他,他真的恶心的快要发疯。
在这之后,只要景知瑜有违背他意思的时候,他都会给景知瑜施加压力。温柔的胁迫最为致命。
深冬的寒意渐起,连日的大雪下得没完。整座城市笼罩在寒冷与萧索之下,变得死气沉沉。
彼时阿木尔被押送到了京城。一进城,就被等候多时的官兵戴上枷锁押进了囚车。
路上积雪已被扫净,但还是结了层冰。囚车在路上行驶,吱呀吱呀地响着,一直响到了死牢。
额尔德父子下狱,丞相府其他人,阿日斯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他们父子在他手上,其他人也构不成威胁。
通缉令被取消,那日松才敢出门透口气。
一出门他便去找老巫医。大冬天地一直在外面流浪,他是真怕老巫医冻死。
那日松把老巫医接回茶楼后,佟阳正好也从外面回来。
“查清楚了,阿瑜被阿日斯兰给带走了。”
“阿日斯兰?”那日松冷哼道:“那小子就是长云宗宗主铁穆英,一肚子坏水,也不知道干了什么,陛下竟如此信任他。叔父和阿木尔落到他手上,只怕要受大委屈了!”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佟阳也很是头疼,景知瑜在阿日斯兰手上,他不好直接要人。
“既然拿不出主意,那就干脆别动了,该吃吃该喝喝。”老巫医直接坐到凳子上,抓去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
“确实,现在急不来。”佟阳赞同道,“与其乱着急,倒不如等待时机。”
“那我叔父和阿木尔怎么办,阿日斯兰这小子不整死他们!”那日松着急道。
“只要额尔德一日不认罪,阿日斯兰就不会轻易要了他们的命。最多吃点苦头。”老巫医一针见血道:“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现在陛下身上。想救额尔德他们,还得从宫里下手。”
“宫里……”那日松恍然大悟道:“我去找十一皇子,让他去探探。十一皇子和阿木尔关系最好。阿木尔入狱,他肯定也很着急,不会不帮我们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同生不得共赴死
借着十一皇子的关系,那日松和老巫医扮成侍卫混入了皇宫。
此时皇宫的侍卫亲军已被阿日斯兰换成了自己人,查日斯则被调到宫外巡逻,非特殊传召不得擅自带兵入内。
等到十一皇子格勒带着那日松和老巫医来到洪禧殿前,却被太监给拦了下来。
“陛下与楚雄王妃商议要事,殿下稍等片刻。”
一听是王妃在殿内,格勒只能在外面等待传唤。这王妃是出了名的悍妇,他可不想沾这个晦气。
洪禧殿内,阿如拉气势汹汹,非要皇帝赐婚,让九公主嫁给她的儿子。
阿如拉很清楚,额尔德入狱,楚雄王在朝中已无政敌,一旦让他儿子与皇室攀上姻亲,她儿子通达拉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就越大。
明面上她不敢发动政变,但她能利用血缘关系,让太子之位落到通达拉的头上。
满都拉图已经被阿日斯兰洗脑,对于赐婚一事他拿不出主意。
满都拉图扭头看向室内,求助的眼神看着簿帘后的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轻咳一声,道:“陛下,这是大喜之事。公主已经到了待嫁年纪,嫁去楚雄王府也不会委屈了公主。”
有了阿日斯兰这句话,满都拉图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
对于满都拉图的反应,阿日斯兰沾沾自喜。经过他不断的试药,终于达到控制人心的功效,也不枉费他一番心血。
楚雄王妃的心思阿日斯兰岂会看不出来。不过九公主的心不在通达拉的身上,倒是可以借刀杀人,借机让楚雄王失势。
九公主下嫁给楚雄王嫡子的事很快便闹得满城皆知。
恰逢年关将至,这婚期也提前了,说是在元旦之时一并办了,也算是大宣开国以来第一件大喜事。
此等喜事,被关押在死牢的额尔德和阿木尔是看不到了。
死牢不见天日,厚重的石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别说是人了,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从死牢的牌匾处一直到关押囚犯的监牢,阿日斯兰带着景知瑜硬是走了半个时辰。
后来景知瑜回想起走过的路,死牢里的路倒真是错综复杂,到处都是机关
“这里的机关都是我加上的。”阿日斯兰捏着景知瑜的手带他往深处走去,边走边介绍道:“原本这就是一条长廊,可我觉得少了些什么,就加了一整堵墙的机关。谁要是敢越狱,我保证他走不出这条长廊。”
景知瑜只是麻木地跟着阿日斯兰,对他说的话全都充耳不闻,也不回应他。景知瑜一心只想见到阿木尔。
被阿日斯兰控制这么久,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时,景知瑜竟有些恍惚。
阿日斯兰说是要带他去死牢见阿木尔一面,景知瑜心里是既激动又害怕。
看到景知瑜复杂的神情,阿日斯兰劝慰道:“没关系,就让你们见一面说说话罢了。你看,我还是很有心的,还让你们见面。”
“那你等我一会,我要去收拾一下。”景知瑜这些日子一直饱受精神上的折磨,人也憔悴了许多。他不想让阿木尔见到他这副样子,便向阿日斯兰提出了这个条件。
阿日斯兰也没多想,本以为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长廊尽头是死牢的最深处,关押的都是政治要犯或是穷凶恶极之徒。
最先进入的是拷问犯人的刑室,刑室的后面便是两列牢房,深不见底,越往里面越是漆黑,仅靠几个昏暗的蜡烛勉强照路。
“不用跟着了。”阿日斯兰对掌管刑室的主刑官说道:“你让手下在外面侯着就行,有事再叫你们。”
主刑官有些迟疑,开口劝道:“大人万金之躯,下官还是派人跟着您吧。”
“不必了。”阿日斯兰瞪了主刑官一眼,警告道:“我说不用就不用,听话才能保住你一家老小。”
阿日斯兰的这番警告,听的景知瑜是胆战心惊。他竟然以主刑官一家人的性命作为要挟,难道就是为了得到犯人的口供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阿木尔和额尔德,他们得遭多大的罪。
牢房里寂静无声,大多数人都受不住这里的刑讯逼供,要么被打得半死动弹不得,要么干脆昏死过去。
血腥味充斥着景知瑜的鼻腔,恶臭的味道让景知瑜连连干呕。
阿日斯兰早已习以为常,静静地站在一旁等景知瑜适应。
“一会就能走了,再忍一忍。”阿日斯兰轻拍着景知瑜的背帮他顺气。
景知瑜也是毫不留情地躲开阿日斯兰的手,跌跌撞撞地朝里面走去。
看着牢房里个个身体残缺的犯人,景知瑜内心如刀绞一般。
他害怕面对阿木尔,他不知道阿木尔会被阿日斯兰折磨成什么样子。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景知瑜踉跄着走过去,抓着栏杆轻声唤道:“阿木尔,阿木尔……”
泪水不争气地流下,景知瑜跪倒在牢门口,无助地拍打着栏杆。
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先是微微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外面的人是景知瑜后,嘴里含糊不清地挤出几个字来:“走……快走……”
阿木尔被关入死牢后,基本上都是阿日斯兰在审问他。
与其说是审问,倒不如说是发泄私人恩怨最为贴切。
在这之前阿日斯兰就视额尔德父子为眼中钉,再加上景知瑜的心都在阿木尔身上,这让阿日斯兰更加地嫉妒和疯狂。
他疯狂地将怒火发泄在阿木尔身上,几乎是将他折磨的不成人样。
阿木尔四肢被铁链锁住,双脚离地,汗水夹杂着伤口流出的鲜血顺着双腿缓缓流下,竟形成一个小血泊。双眼被蒙住,无尽地黑暗更让人感到恐惧。
牢中所有的刑罚阿日斯兰基本上都给阿木尔上了一遍。阿日斯兰很会把握度,既不把人整死,也能让阿木尔最大程度地体会痛苦。
“阿日斯兰,你个畜牲,你个疯子!”景知瑜扭头看向阿日斯兰,眼神里充满怨恨。
阿日斯兰不顾景知瑜的反抗,一把将他拉到身边。
景知瑜还是大病初愈,力气上根本撼动不过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甚至腾出一只手从腰间掏出牢房钥匙。
牢房门一打开,阿日斯兰就半搂半抱地把景知瑜带到阿木尔面前。
蒙眼睛的布被扯下,阿日斯兰咧着嘴得意的对阿木尔道:“看清楚了,我把谁带来了。”
再次见到光明,阿木尔艰难地眨着眼睛,也要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景知瑜。
阿木尔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怕自己入狱,阿日斯兰会对景知瑜不利。
阿木尔不知道阿日斯兰对景知瑜的龌龊心思,他就担心阿日斯兰会用景知瑜要挟他。
他阿木尔最大的弱点,就是景知瑜啊!
景知瑜若是受到伤害,只怕他会疯掉。
所幸阿日斯兰没有伤害景知瑜的心思。他带景知瑜来死牢看望阿木尔,就是想刺激阿木尔,同时也是让景知瑜看清楚形势:阿木尔不过是个即将被处死的死囚犯罢了,以后就别再念着阿木尔来。
景知瑜此刻心乱如麻,但阿木尔还是艰难地对他挤出微笑,示意他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他就算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让景知瑜受到任何伤害的。
“今天就好好见见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阿日斯兰放开景知瑜,让他跟阿木尔做最后的道别。
被放开后,景知瑜小心翼翼地走到阿木尔身边,无比心疼地看着阿木尔一身的伤。
“你受苦了。”景知瑜鼻头一酸,话语中也夹着哭腔。
“哥哥,对不起,我没能力保护你。”阿木尔声音沙哑,说起话来也很是艰难。但为了能让景知瑜听清楚,他就像小孩子刚学说话一样,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
原本阿木尔就在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受过很多伤,再加上阿日斯兰没日没夜地折磨,身体上连块好地都没有了。
景知瑜不敢碰到阿木尔,怕给他带来伤害。他只能轻抚着阿木尔的脸,贪恋着难以求得的肌肤之亲。
阿木尔用脸蹭着景知瑜的掌心,心里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还好,还好他不会伤害你……”对于阿日斯兰的举动,阿木尔松了口气,稍微放下心来。阿日斯兰不会伤害景知瑜,这就够了。
他这次要是真的难逃一劫,至少景知瑜还能好好地活下去。
“如若一直都活在他的掌控下的话,我绝不苟活。”景知瑜决绝道。
“傻阿瑜,说什么胡话。”阿木尔把头扭开,赌气地不给景知瑜摸了。
面对阿木尔的闪躲,这次换成景知瑜霸王硬上弓了。只见景知瑜踮起脚、仰起头,直接吻上了阿木尔的嘴唇。
如果这是告别,那再沉沦一次也不是不行。阿木尔很快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并没有缠绵多久,就被阿日斯兰给打断了。
阿日斯兰很是气愤。他只是让两人来道别的,并不是让两人在这缠绵。
景知瑜趁着阿日斯兰走向他的时候,一把抽出了阿日斯兰要上别着的佩剑。
事发突然,阿日斯兰也没反应过来。
阿日斯兰本以为景知瑜是要伤害自己来博得他的心软。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景知瑜将剑直指阿日斯兰胸口,眼神里充满了对他的恨。
“你要杀我?”阿日斯兰苦笑不得道:“趁着没人确实是杀我的好机会,但是你杀了我,你跟阿木尔都逃不出去,值得吗?”
“若不能同生,共死也行!”景知瑜心里积压的怨气已久,不由分说就朝阿日斯兰刺去。
没想到景知瑜这个举动是认真的,阿日斯兰也是吓得连连后退。
即便没有带人进来,阿肃却一直隐匿于暗处随时保护阿日斯兰。
见到阿日斯兰遭遇危险,阿肃倒是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将景知瑜给拿下。
景知瑜被抓后,一直朝外面喊叫。口口声声说他是阿木尔的人,留在阿日斯兰身边是为了刺杀他。
景知瑜这么做还是为了那句话“若不能同生,那便共死。”
只要能被当做共犯被扣下,那他就有理由留在牢里陪阿木尔。
而且人证物证俱在,阿日斯兰也保不了他。毕竟额尔德一案是他全权负责,要传出他包庇共犯的消息,对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不得不说景知瑜这招是真的绝,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一旦额尔德认罪,景知瑜作为共犯也难逃其难。
景知瑜刚刚伤害阿日斯兰让阿肃也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他跟在后面保护,倒真能让景知瑜得手。
要是放了景知瑜,他阿肃第一个不同意。
多方压力下,阿日斯兰还是让人把景知瑜收监了。现在他要是放了景知瑜只有害处而无益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力挽狂澜终流放
景知瑜被收监后,并没有跟阿木尔关在一起。相反的是,他被带到一个更为干净敞亮的牢房。
刚被关进去,景知瑜就听见隔壁传来说话声,“孩子,你是景知瑜吧。”
听到隔壁有人叫他,景知瑜坐过去,开口问道:“我是景知瑜,敢问您是……”
“我是额尔德。”额尔德背靠在墙壁上,自报家门。
景知瑜受宠若惊,“没想到当日茶楼一见,大人竟还能认识小人。”
“你是谈嫣的弟弟,人又听话懂事,我倒挺喜欢你这孩子的。”
听到额尔德对他的夸赞,景知瑜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都说额尔德是铁血宰相,冷面寒铁,从不夸赞认同他人。
“对了,你怎么被关进来了,谈嫣呢?”额尔德接着问道。
“阿日斯兰一直痛恨我姐姐对他母亲做的那些事,就……”
“我明白了。”额尔德打断景知瑜的话,“依他的性子,不会放过谈嫣。确实,没了阿木尔的庇护,你们姐弟想要在京城生活下去,确实很困难。”
“姐姐惨死,我却给她收尸的机会都没有。”景知瑜握紧拳头,愤恨地捶着墙壁。
额尔德听到动静,嘲笑他道:“你这轻飘飘的力气还是省省吧。”
随即额尔德换了个舒服的靠姿,闭上眼睛,陷入回忆,“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可是草原上的王。骑射刀法样样精通,赤手空拳与猛兽搏斗都不在话下。那时候陛下还在练基本功,每次看到我能熟练地打一套拳法,都能围着跨好久。
这可惜现在,他还是高高在上的君主,我已经是个阶下囚了。”
景知瑜反驳道:“大人,皇帝是被阿日斯兰控制了。不然以你和陛下的交情,陛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你送进死牢。”
“陛下那样的状态,我会看不出来?”额尔德坦然一笑,“是阿日斯兰要置我于死地,我无话可说。我就担心陛下被阿日斯兰控制,朝政几乎就掌握在阿日斯兰手里。”
“他暂时不敢独揽朝政,陛下被阿日斯兰控制的事鲜少人知道。依他的性子,宁可稳一点,也不会做冒险的事。”
“话虽如此,大宣最后还是会被阿日斯兰鲸吞蚕食。”额尔德无可奈何。如今他只是阶下囚,连自己都护不住,又真能护住他的陛下呢?
“会有办法的。”景知瑜安慰道:“您的侄子那日松还在外面,他会想办法的,您不必担心。”
额尔德嗤笑一声,“那日松那孩子做事太莽撞了,一点计划都没有,我不相信他能斗得过阿日斯兰。”
“只要能研制出解药就好了,我相信那日松还有老巫医,他们会找到办法的!”
这种情况,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日松他们身上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只要罪名未定,就还有转机。
就在这时,景知瑜抬眼看到主刑官带着几个郎中来到这里。
主刑官打开关押额尔德牢房的大门,让那几个郎中进去。
趁着主刑官站在外面等候的间隙,景知瑜贴在栏杆边问道:“丞相大人这是怎么了?”
主刑官认出景知瑜,主动朝他走去,侧身靠在栏杆边无奈道:“阿日斯兰的手段你也知道,两条腿都废了,人差点就被整死了。后来阿日斯兰见情况不妙才给他换了牢房,找几个郎中医治。我猜他是怕人被搞死了,没法堵住众人之口。”
“那丞相大人现在情况如何了?”景知瑜问道。
“养了几天,精神是好点了,但是腿……”主刑官瞥了眼隔壁,摇头道:“想要正常走路是困难了。”
景知瑜对额尔德仅有一面之缘,但那一面却深深刻在景知瑜脑海中。
他印象中的额尔德,年轻的时候应该和阿木尔差不多,也是意气风华,不可一世。
即便是老来入文官一职,炯炯有神的双眼和八面威风的气势都足以震慑住朝中不少武将。
却没想到还未功成身退,就遭受如此折磨。
“没有办法,大人身居高位,即便没有阿日斯兰,大人老来也没有好下场。”
“顶多被贬官,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景知瑜紧紧地抓着栏杆,愤恨不平道。
京城连下了数日的大雪,一时间整个皇城银装素裹。家家户户都拿出了红绸、灯笼装饰房屋。靓丽的红绸挂满街头,增添不少元旦将至的喜庆。
元旦之前,林渊闳大胜而归。南方战事彻底平定,以苏元正为首的暴乱军要么被剿灭要么被招安,大宣这边倒也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林渊闳本想着捉拿贼首以此邀功,奈何对方宁死不屈中火自焚,林渊闳也只好作罢。
不过这次大胜而归,他的在朝中一干武将中也算树立起了威望。
林渊闳沾沾自喜了好几天,谁料人还未进皇城,就被一道圣旨给拦在了城门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将军平定南方暴乱,劳苦功高,朕甚是欣慰。
但林将军放任贼首潜逃,实乃大忌。不过朕念其林将军屡获军功,算是功过相抵。择日其,镇守岭南,非诏不得入皇城,钦此。”
这道圣旨犹如晴天霹雳。
林渊闳接过圣旨确认无误后,还不死心地追着传旨的太监问道:“陛下是不是弄错了,我没有放任贼首潜逃,是他自己自尽在我面前的!”
传旨的太监很是无奈,“奴才就是个传旨的,将军有什么不满可以去跟陛下反映,这些事奴才也一概不知。”
林渊闳气不过,一脚踹开传旨的太监,直闯皇城。
还没进入,就被阿日斯兰挡在门外。
“阿日斯兰,你快替我跟陛下说,我没有放走贼首,是……”
“是他自己自尽的?”阿日斯兰嘴角缓缓拉出一个戏谑的弧度,嘲讽道:“我的林将军,你也太天真了吧,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人家苏元正是大奚元老级别的人了,他能随随便便的死在你面前?”
说罢阿日斯兰就让手下把被俘的苏元正带到了林渊闳的面前。
此时林渊闳已经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当时烧成炭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林渊闳上手反复确认,是苏元正本人无疑。
他不知道苏元正是如何金蝉脱壳的,但现在他要面对的是被贬去岭南的境遇。
殊不知这一切都是阿日斯兰的计划,他挑拨林渊闳和阿木尔之间的关系,同时也不会放任林渊闳势力渐起。
他要在朝中培养起自己的人,就不能让这些“外人”入朝为官,否则不好掌控。
苏元正自尽确实不假,但自尽的那人只是替身,真正的苏元正在逃亡去蜀地的路上就被长云宗的人给抓住。
“林将军啊,贼首逃脱可不是小事,一不下心放虎归山可是大麻烦。陛下让你去岭南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将军莫要不知足了。”
事已至此,林渊闳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骗了一样。
给个枣再打一巴掌,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了他身上。
不过林渊闳从此定居岭南未尝不是件好事,从此远离朝堂纷争,还能安度晚年。如果他真要一门心思步入朝廷,阿日斯兰的手段只会更加残忍。
“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事后阿日斯兰轻拍着苏元正的脸,得意道:“西南已是我掌控之下,你逃去那正符合我意。正愁没法打压林渊闳呢,你这猎物就出现了。”
苏元正对他们的斗争已经完全没有兴趣。落到敌人手上,他一心求死,只希望阿日斯兰快些了结他。
阿日斯兰看穿苏元正的心思,嘴角噙着笑意,“你想死,倒是有点便宜你了。要不给我试药吧,我保证不会亏待了你!”
为了更好的控制皇帝,阿日斯兰每天都在换不同的药给药人试药。
没想到后来剂量大了死了几个,他不得不重新找合适的药人。
苏元正倒挺符合他的标准的,在杀他之前,先物尽其用一下。
翌日清晨,晨光微熙,旭日东升。
连续下了数日的大雪,终于迎来了曙光。
元旦将至,届时举国欢庆,阿日斯兰怕年前不能给额尔德定罪,拖得时间越长,变数就越大。
下朝之后,阿日斯兰直奔死牢,他今日就要一个结果,无论用什么手段。
阿日斯兰一下马车,就见死牢外全是步军司的人。
“查日斯,你这是干什么?”阿日斯兰穿着大氅,手上拿着手炉,缓步走到查日斯面前,质问道:“这里可不是你负责的地方,你敢擅离职守?”
查日斯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接挑开了阿日斯兰披在外面的大氅。
阿日斯兰身着玄色衣衫,淡薄的身子撑起这套衣服,使他站在雪中格外的淡薄。
没了大氅上的毛领,查日斯的刀直接架到了阿日斯兰的脖子上。
阿肃就站在不远处,同样拔出了佩刀,警惕地盯着查日斯。
“我来跟你谈条件。”
“谈什么条件?”阿日斯兰看了眼牢内,猜测道:“你不会是为了额尔德吧?”
“我代表上京,要保额尔德不死,你看着办吧。”查日斯面无表情道。
“上京?”这个地名让阿日斯兰陷入了沉默。
上京的特殊性他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他们才是正经的皇族,一旦他后期要弱化满都拉图的权力独掌大权,保不齐会被上京的旧皇族觊觎。
“阿日斯兰,你没得选择。之前叛乱,我们之所以选择妥协,有部分原因是看在额尔德的面子上。他曾经出面保我们,作为回报,这次由上京保额尔德。”
查日斯说话中气十足,不给阿日斯兰回旋的余地。
被人用刀驾住脖子,阿日斯兰也没有别的选择。
查日斯接着威胁道:“上京只是不做声,但不代表不会参与进来。
我们手上还有士兵,一旦额尔德出了什么意外,我们也是师出有名。即便这些兵力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以卵击石,但我想你是不想看到战争的。
战争时期是武将掌权,你在朝中的地位就大不如前,这对于你来说得不偿失。”
“看来,我的确没有别的选择了。”阿日斯兰退而求其次道:“你想保额尔德可以,但你想无罪释放,那是不可能的。”
“你就这么要置额尔德于死地?”查日斯追问道。
“他们父子,我都很忌惮,除之才为后快。”
“流放吧。”查日斯开出条件,“你让他们父子远离京城,留他们一命。而且我去见了额尔德,他后半辈子估计都是残疾,对你也构不成威胁了。”
“不行!”阿日斯兰一口回绝道:“放了额尔德可以,阿木尔不能放!”
“为何?”查日斯看出阿日斯兰在慌张,故意刺激道:“他阿木尔能对你构成什么威胁?他以前只是丞相府的少主,这几年才入朝为官,在朝中根基尚浅,由如何能威胁到你?我看,你是有私心吧?”
阿日斯兰不想让人抓住把柄。即使皇帝现在受他掌控,但现在也不能让朝臣看出端倪。
一旦传出关于他不好的消息,朝中反对他的大臣联名上书弹劾他,到时候皇帝再保他,就难免让人怀疑了。
还是得朝中都换成自己人他才安心,一切都不可操之过急。
最后阿日斯兰还是点头妥协了。
圣旨很快下达,等开春之时,犯人将流放至西北矿区做苦力。
这是查日斯为阿木尔他们争取来的最好的结果,等他们出了京城,一切命数都自由天定。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婚之夜意外出
距离年底还有三日,楚雄王的嫡子通达拉的婚事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即便九公主百般不乐意嫁给通达拉,但满都拉图态度决绝,她也无能为力。
好几次出逃后都被抓了回来。
眼看婚期越来越近,九公主整日以泪洗面,几乎是伤心欲绝。
担心九公主会悔婚,伊勒德找到阿日斯兰,希望他能劝说一下九公主,好让婚礼能够顺利进行。
阿日斯兰也很是爽快地答应,毕竟这门婚事是他一手促成的,如果结不成这门亲事,他此举就是多此一举。
见阿日斯兰如此听话懂事,伊勒德也很是欣慰。
日后他要是真能取代了满都拉图,怎么地也得给自己宝贝儿子封个王爵。
可惜阿日斯兰并不满足于此,他想要的远不止一个王侯那么简单。
这天晚上,一声惨叫打破了皇宫的寂静。
起因是送饭的宫女看到公主割腕,吓得大叫了出来。
传了不少太医,忙活一晚上,才把九公主从鬼门关门口拉回来。
捡回一条命,九公主非但不感激,反而大发雷霆,一清醒过来就要杀了那报信的宫女。
最后还是阿日斯兰出面,保下了那名宫女。
九公主对人向来都是看脸,通达拉长得丑陋,脾气又跟他那彪悍的母亲一样,根本不是她心仪的对象。
反观阿日斯兰就不一样,他长得像谈灵,为人温和、气质卓越又知书达理。
别说是宫里的宫女见到他都犯痴,就连她见到阿日斯兰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公主殿下大病初愈,别因为激动挣开伤口了。”阿日斯兰亲自扶着九公主坐下,语气也是几近温柔。
九公主也收起了她那暴脾气,侃侃而谈道:“你说父皇给我选的是个什么婚事!问都不问我就让我嫁给通达拉,还不给我退婚。以前父皇可疼我了,怎么现在都不向着我了呢!还有我这次割腕,他也没来看我。”
九公主说话声渐小,越说越觉得委屈。
阿日斯兰耐心解释道:“通达拉是楚雄王的嫡子,您将来嫁过去不会让您受委屈的,陛下也是想给你许一门好的亲事。而且年关将至,陛下朝政繁忙,自然要疏忽公主。结果您还要整这一出让陛下烦恼。”
阿日斯兰三言两语一说,倒说得是九公主的不是。
九公主还是心情沮丧,她知道满都拉图的好意又如何,她嫁到楚雄王府也不会幸福的。
左右都是嫁人,九公主抬眼看向阿日斯兰,小心试探道:“我知道你在父皇身边做事,那你能不能跟父皇说一声,让我嫁给你?反正你也楚雄王的儿子,我嫁给谁都一样。”
九公主这句话让阿日斯兰是哭笑不得,连忙拒绝道:“小人不才,何德何能得到九公主的青睐。而且这婚事是陛下安排的,我岂敢向陛下请旨求取公主。”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自己跟父皇说去。”
“陛下同意调换婚事也没有用。”阿日斯兰接着权衡利弊道:“如今额尔德倒台,朝中只有楚雄王一人独大。但有件事公主是要清楚,楚雄王府真正厉害的是王妃,即便是陛下同意了,王妃那也不好妥协。
而且王妃一直视我跟我娘为眼中钉,公主要是把我掺和进来的话,搅黄了婚事我和我娘也没有好日子过。”
阿日斯兰说的头头是道,倒让九公主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其实,公主想走出困境也不是没有机会。”阿日斯兰忽地开口道。
阿日斯兰此话一出给了九公主极大的希望,她连忙问道:“还有什么办法,你快告诉我!”
感觉到九公主投来的急切地目光,阿日斯兰从袖口掏出一把匕首,塞到了九公主的手里。
“您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如果真要犯了什么大错,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与其跟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倒不如心一横,永绝后患。”
九公主握紧匕首,她知道阿日斯兰的意思。这种想法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旦不成功,等待她的比要她命还要难受。
“可是我不行。我不敢……”九公主沮丧道。
“殿下要脱离苦海,就得走出这一步。”阿日斯兰最后提醒道:“婚期在即,还望殿下考虑清楚。”
“……”
公主大婚那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新的一年,天下一统,四方皆臣服于大宣。正值太平盛世,又赶上公主大婚的好时候,整个京城沉浸在热闹与喜悦之中。
毕竟是大赦天下的日子,即便死牢里的人犯放不得,但也允许亲人探监。
等那日松赶到关押额尔德的牢房前,看到额尔德残破不堪的身体时,难以按捺心中的愤怒,一口一句地脏话骂着阿日斯兰。
额尔德就静静地看着那日松出洋相,无奈地摇着头。
他一个侄子,一个养子,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
“对了,我听外面好像很热闹,是有什么大喜事吗?”额尔德问道。
“今天是元旦,还是九公主大婚的日子。”那日松如实回答道。
“新一年了啊!”额尔德忍不住感慨道:“难怪你能进来。不过算个日子,明天我应该就要启程去西北了吧。”
“我想好了,我跟您一起去,路上照顾您!”那日松自告奋勇道。
“你个混小子!”额尔德指指点点道:“你跟着老巫医,在旁边帮衬他。”
“他又不知道阿日斯兰给陛下用的什么药,怎么配制解药嘛!”
“不应该放任阿日斯兰破坏朝纲!”额尔德态度坚决道:“没有办法也得给我想办法。只要他能恢复意识,我这些罪也不算白受了。”
一直默默地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景知瑜突然起身,伸出手招呼道:“那日松,你过来。”
听到景知瑜的声音,那日松吓了一跳。
之前一直帮佟阳找景知瑜,没想到他竟然在死牢里。
“你怎么进来的?”那日松好奇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回去告诉佟阳让他别找我了,我会跟着大人一同去西北,让佟阳自谋出路,别再一心扑到我身上了。”
说罢,景知瑜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递给那日松,“我这里有粒药,是阿日斯兰给他母亲吃的那种。我猜测他现在肯定还在研制新的,但是这个转交给老巫医,让他务必配制出解药。”
“呸,这畜生竟然还拿他母亲做药人!”那日松攥住手绢,嘴里破口大骂着。
“他作事疯狂,你们一定要小心。”景知瑜提醒道,“一旦被他察觉出了异样,就赶紧走人,被他抓住了下场只会更惨。”
“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等那日松走后,额尔德把景知瑜叫到墙边,问他道:“你罪不至此,没有必要跟着我一起去受苦。只要耐心等等,下次大赦你就能出去的。”
“我跟着你们,也是为了自保。”景知瑜交代道:“阿日斯兰对我有太深的执念,我不想再受他的掌控。”
额尔德听罢,长叹一声,“阿日斯兰,他似乎很喜欢你。这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好事。他有弱点,你就是他的弱点。”
“您此言差矣。阿日斯兰没有弱点,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他不会顾及自己的感情,没有什么比实现他的计划还要重要的事了。”
“你这么了解他?”
“说不上了解,只是一个连自己母亲都能利用的人,又有多少真情实感在呢?”
“那倒也是。”额尔德略有惋惜道:“这孩子要是把他那点心思用到其他地方就好了。”
翌日清晨,楚雄王府的嬷嬷照常去叫新婚夫妇起床。
奇怪的是,门敲了半天都不开,里面也没人回话。
瞥见一旁的窗户大开,嬷嬷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即便这种行为是不合规矩,但屋内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怕一会没有办法交差。
这不看不打紧,看过之后直接吓得她六神无主,连忙跑去叫人。
通达拉惨死在婚房中,而新娘早已不知所踪。
通达拉死状极惨,全身上下都是窟窿,虽不致命,但最后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阿如拉看到之后,直接崩溃到瘫倒在地,抱着通达拉的尸体就哭。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以后她的荣华富贵还得仰仗通达拉呢!
“到底是谁,是谁干的!”阿如拉大声地质问前来叫起的嬷嬷。
嬷嬷也是吓坏了,跪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似的,“奴婢不知,奴婢来的时候就没人回话。然后发现王子倒在血泊里,就赶紧去叫人了。”
阿如拉环顾四周,再次质问道:“公主呢,公主去哪了?”
一听“公主去哪了?”在场众人皆摇头说不知。
的确,从一开始发现尸体,就不见公主的踪迹,想必通达拉的死与公主脱不了干系。
此事很快就传到了宫中,阿日斯兰代传皇命,下令全城寻找公主的下落。
可怜公主还没逃出城,就被官兵给抓了回来。
一路押送回皇宫,阿如拉早已恭候多时。
她仗着有皇帝撑腰,一定要让杀害她儿子的罪魁祸首不得好死。
管她是公主还是什么贵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必须给她儿子偿命!
再次见到自己的父皇,九公主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从她接到圣旨说是要嫁给通达拉到她出嫁,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自己的父皇。做梦也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自己的父亲,竟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她杀了通达拉,这是事实。但是通达拉服用禁药逼迫她也是事实。
她当时太害怕了,手边正好有阿日斯兰给她的匕首,想都不想就刺伤了通达拉。
她害怕通达拉会报复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通达拉给杀了。
知道真相的阿如拉一点都不买账,不管怎样,她必须要得到一个说法。
满都拉图知道此事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他被阿日斯兰控制,都是阿日斯兰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阿日斯兰倒是无所谓,反正给通达拉下药逼迫九公主杀人的是他,既然目标达成,九公主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九公主看向阿日斯兰,投来求助的目光。此刻她多么希望阿日斯兰能替她说说好话,至少别让她落到阿如拉的手上。
“陛下,依臣之见,公主虽然杀害了王子,但也情有可原。服用禁药,也是王子不尊重身体在先。”
“胡说!”阿如拉不服气道:“我儿怎么可能服用禁药,定是公主为了开脱,故意污蔑!”
“王妃,服没服用仵作一查便知,若是不想让家丑外扬,大可以让仵作去查。”
阿日斯兰一语中的,阿如拉也不敢用家族荣耀来做赌注。
见阿如拉哑口无言,阿日斯兰接着威胁道:“王妃,人死不能复生,您再揪着九公主的罪过不放也不是办法。与其陷在痛苦之中,还不如把目光放长远一点。”
阿日斯兰这番话,阿如拉又何尝听不出来言下之意。
不过是让楚雄王府支持他成为新的王子,一旦日后满都拉图的政权被推翻,他便是唯一的继承人。
阿如拉越想越不对劲,这件事最大的收益人居然是阿日斯兰。但从头到尾,阿日斯兰都像个局外人,即便她心存疑虑,也没有证据直接指认阿日斯兰。
最后公主被贬为庶人驱逐出境,虽然终身不能再回京城,但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阿如拉对此也没有太大异议,阿日斯兰说的对,人死不能复生,她再迁怒于公主也无济于事。
只是到头来她还得仰仗这个曾经被他驱逐出境的小子,倒真是可笑至极。
第一百二十章 流放途中遇故人
公主大婚之夜出变故的事,即便被阿如拉压下,但依旧是知情人饭后的谈资。
听到押送人犯的官差谈及此事,额尔德只当做一个玩笑听听。
他一早就料到阿日斯兰会不着痕迹地动手,通达拉被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现在他作为囚犯被流放,京城的事都与他无关。只希望皇帝能早日脱离阿日斯兰的控制,至少能让阿木尔回去。
额尔德杵着拐杖,回头看了眼躺在板车上的阿木尔。
他被阿日斯兰折磨的不轻,现在还动弹不得。
所幸同行的几个政治犯还尊重他这个曾经的丞相,对阿木尔也是多有照顾。
只是如今降温得厉害,也不知道阿木尔能不能抗住。
过了数日,一行人行至太行山麓。
巨大的风雪已经无法让人继续前行,官差只好寻小镇暂避风雪。
有幸住进条件稍好的客栈,对于他们饥寒交迫的囚犯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同时额尔德也松了口气,至少阿木尔不会冻死,还能有充分时间养伤。
虽然住进了客栈,但条件好点的房间都被随行的官差所占,留下间柴房让十几名囚犯挤在一起,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要命的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官差钉死了门窗,只留能送饭菜进来的小窗。
“看来风雪未停之前,吃喝拉撒都得在这间屋子解决了。”额尔德看着难以落脚的房间,皱着眉头道。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有囚犯愤恨不平道:“好歹我们以前也是有权有势的贵族,现在竟落到如此境地!”
“谁说不是呢!”其他人跟着附和道。
都是一大把上了年纪的老臣,因为各种原因被打入死牢。不求下半辈子能平安顺遂,但也不希望自己老来还受到如此大的侮辱。
额尔德对此没有太大的异议,毕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额尔德寻了块地坐下,眼神瞥向阿木尔那。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景知瑜倒是个好孩子,一直在照顾阿木尔,一路上都无怨言。
要是有机会回到京城,他真的要好好感谢景知瑜的恩情。
谈嫣没了,这孩子应该举目无亲了吧,要不直接收留他?
额尔德在这胡思乱想,景知瑜却在忙着给阿木尔上药。
“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啊。”景知瑜上完药守在阿木尔身边,低声细语道。
阿木尔发了烧,还在昏迷。本来他就受过重伤,又被阿日斯兰折磨,已经伤及根本,身体恢复的极慢。
看着阿木尔的睡颜,景知瑜的眼皮也撑不住了,靠在他的头上就沉沉睡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
正当景知瑜四处张望寻找阿木尔踪迹的时候,却怎么都看不到他。
见景知瑜一脸紧张,额尔德拄着拐杖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景知瑜身边,安慰道:“他昨晚烧得厉害,我让官差送他去镇上的医馆救治了。你放心,犯人要是在流放途中死了,他们是要负责任的,所以他们不会让阿木尔死了的。”
额尔德安慰之后,景知瑜再也绷不住了,只听他抱头小声啜泣,尽情地发泄这么多天来的负面情绪。
从姐姐死后他就一直在隐忍,他不想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出来。但现在就像是泄闸一样,情绪一放便不可收。
“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额尔德慈爱地抚摸着景知瑜的脑袋,温柔道:“要是还有机会回到京城,你就跟着我吧。”
都是孤苦无依的灵魂,额尔德这个承诺充满诱惑。
但景知瑜还是理智地回绝了,他担心额尔德知道他跟阿木尔的关系。
留在丞相府迟早会被发现,额尔德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对他笑脸相迎了吧?
现在景知瑜做梦都没想到,这下阻拦两人在一起的竟然成了额尔德。
见景知瑜这么坚持,额尔德只好作罢。
既然不愿意,那到时候他就给景知瑜大笔钱,至少能保证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这天夜幕降临,众人围着篝火沉沉睡去。
白天睡多了的景知瑜倒困意全无,他静静地看着燃烧的火焰,脑海全是阿木尔那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地动静让景知瑜警惕起来。
景知瑜心里惴惴不安,事出反常必有灾祸。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连忙叫起额尔德,手势示意外面的动静。
额尔德点点头,表示认同景知瑜的想法。
他们不约而同地来到门边,偷听外面的动静。
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的人,十有八九是阿日斯兰派来追杀他们的。
听外面动静不大,估计也没派多少人来。
景知瑜稍微活动了下筋骨,抄起手边的木柴做好抵御的准备。
大门被踹开的那一刻,景知瑜便给那人当头一棒。
被突然偷袭,对方也没有反应过来,踉跄着后退几步,便被额尔德用链条勒住了脖子。
打斗的声音吵醒了那些睡觉的囚犯,迷迷糊糊见到有杀手进来,他们哪见过这种仗势,纷纷退到角落抱头求饶。
那些杀手的目标明显不在他们身上。他们奉阿日斯兰之命来刺杀额尔德和阿木尔,自然把所有精力放在对付他们二人身上。
没见到阿木尔的身影,他们便向额尔德发起进攻。
额尔德苦于残废的双腿,只能靠景知瑜击退他们。
那些杀手不敢伤害景知瑜,一时间双方胶着不下,倒引来了看守他们的官差。
见到官差搅局,杀手们毫不犹豫地对那些官差出手。
额尔德看准时机,让景知瑜扶着他从门口溜了出去。
看到两人逃走,躲在暗处的杀手立刻发射袖箭朝额尔德刺去。
额尔德背后连中几箭,迫不得已停下逃跑的步伐。
眼见那些人从暗处走出,景知瑜立刻挡在了额尔德面前。
为首那人开口道:“你最好乖乖离开,否则连你一起杀了!”
景知瑜知道他们不敢对他动手,因此对于他的话是充耳不闻,甚至直接走到他们面前与他们对峙。
而额尔德也不犹豫,趁着这间隙,拖着受伤的身体缓慢地离开。
小镇黑夜伸手不见五指,靠景知瑜拖出来的时间,那些人竟看不到额尔德的身影。
额尔德也没跑多远,只是找了草垛躲藏其中,倒瞒天过海,骗过那些寻找他的杀手。
景知瑜见额尔德偷偷离开,便不多作停留,拔腿便往镇上跑。
有人的地方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景知瑜跑到有灯火的地方才敢停下来。
说来也是奇怪,按道理来说乡下的小镇,很少有人家在深夜亮着灯笼。
这灯光就像是故意指引他来这似的。
景知瑜看了眼牌匾,只是家普通的医馆。
倒是他多想了,医馆自然得亮着灯笼,方便夜间有人来寻医问诊,算不上奇怪。
就在这时,医馆的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药童,让景知瑜进去。
景知瑜稀里糊涂地跟着药童进去,却惊奇地发现几个药童正帮额尔德正在里面处理伤口。
景知瑜一头雾水,叫来药童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是我救回来的。”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萦绕在景知瑜耳边,景知瑜抬头朝楼梯口看去。
再次看到韩千,景知瑜还是特别意外的。
“竟然是你。”景知瑜眼里带着笑意,感慨命运的巧合。
“当时你放我一命,我便回到我出生的小镇,随便盘了几个店铺,收点租金度日。”韩千三言两语说完这些年的经历,但从他的语气中能听得出来,他这几年过的还算清闲自在。
韩千走到景知瑜面前,轻轻地抱住他,言语中满是思念:“是你给了我新生,现在你遇到困难,我定当鼎力相助。”
“咳咳。”额尔德咳嗽了两声,开口感谢道:“今晚多谢了。”
被人看着,韩千立马放开景知瑜,转过身笑着回应道。“既然是景知瑜要保护的人,我自然会护您周全。”
“那阿木尔是不是也被送到这了?”景知瑜上前焦急问道。
光急着逃出来,竟差点忘了阿木尔还在外面治病。
“你别着急。”韩千按住景知瑜的肩膀,耐心道:“这镇上就我一家医馆,他就在我这。我也是认出他是阿木尔,才查到你也在这里的。”
“这么说,你侦察能力还是挺强的。”额尔德夸赞道。
“真不是我抬高自己,我的侦察能力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韩千夸下海口道:“你们尽管住在我这就好,那些追杀你们的人绝对找不到这里来。”
“我们不会多叨扰的。”额尔德抬头看向天空,望着天上最亮的北极星,道:“我们得往西北去,去矿区。矿区被换成了我的人,去了矿区,就等于到了我的地盘。”
“是那次上京叛乱之后吗?”景知瑜问道。
“没错,矿区的金岳一直都是我的人,上京叛乱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包括当时阿木尔被陷害贬到矿区也在我的计划内,目的就是希望他能在朝中站住脚跟。只可惜树大招风,我们还是没能逃得了阿日斯兰的算计。”
额尔德这么一说,景知瑜能猜到个大概。额尔德想要把阿木尔推到权力的顶端,他甚至有让阿木尔篡位的心思。
若没有阿日斯兰,恐怕满都拉图这个皇位也会被别人惦记上。
“我这么做是有我的道理,阿木尔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必须为他的将来扫清所有的障碍。”提到阿木尔,额尔德满脸慈爱,好像阿木尔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儿子。
“对了,阿木尔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景知瑜抓着韩千问道。
“你先别激动。”韩千先让景知瑜定心,接着再拉着他胳膊道:“你先去洗漱休息一下,等明天再去看望他也不迟。”
“这小子说得对。”额尔德也在一旁附和着:“你一路照顾他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才最重要。”
在两人相劝下,景知瑜才跟着药童去换衣服休息。
看着景知瑜瘦削的身子,韩千心里也不好受。他能为阿木尔不顾一切,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阿木尔了。
不过也好,阿木尔也很喜欢景知瑜。他们两情相悦,自己应该祝福才对。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景知瑜啊。”额尔德作为局外人,一眼就看出了韩千的异样。
韩千倒也不扭捏,直接承认道:“我是喜欢他,但是他已经心有所属,我能做的只有祝福和默默的守护。”
“心有所属?”额尔德笑着道,“谁啊!”
“你还不知道?”
额尔德摇摇头,老实道:“我不知道。”
“是你儿子,你会不知道?”
韩千此话一出,额尔德只感觉眼前一黑:他儿子,阿木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打误撞被救起
在韩千这休养数日,景知瑜算是缓过了神。
负责看守他们的官差被杀手误杀,他们现在也不用担心流放的事,只管休养就行。
这期间韩千请了不少名医给额尔德看腿,但得到的结论都是很难正常走路。
额尔德倒也接受这个现实。反正他也上了年纪,四肢退化也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提前接受这个事实。
他更在意的是阿木尔,只要阿木尔没事就行。
经过几天的治疗,阿木尔意识已经清醒,伤势也不断好转。
这次生死经历后,阿木尔更加黏景知瑜了。心里把他当成可以依靠的大哥哥,基本上干什么都要黏着他。
连景知瑜都忍不住说他越生病越像小孩,但阿木尔就是充耳不闻,在属于他们的房间内,到哪都得抱着他。
阿木尔本可以更加过分,但是考虑到景知瑜害怕额尔德会看出他们的关系,在外人面前还是多有收敛。
幼稚的是,每次看到韩千,阿木尔就像是赌气的小孩一样,故意当着韩千的面抱着景知瑜不撒手。
韩千见到这种情形都是哭笑不得,以前只知道阿木尔铁面无情,这样孩子气的一面,韩千也是头一回见。
住在韩千的医馆这些日子倒是平淡安宁。再反观那些失手的刺客,回去免不了阿日斯兰劈头盖脸一顿骂。
阿日斯兰大发雷霆也不是没有原因,这么多人连一个残废和一个身受重伤的人都杀不掉,传出去也是笑掉大牙的事。
降罪于他们已经无事于补,为了早日解决心中大患,阿日斯兰直接让阿肃全权负责刺杀一事。
原本阿肃留在阿日斯兰身边,一来是为了保护阿日斯兰,二来他方便去郊外的别院看管那些药人。
阿肃被阿日斯兰调了出去,看守药人的差事自然落到别人手中。
阿日斯兰养了不少药人,并非每次喂药就能达到他预期的效果。有些药人还有自己意识,不得不提防着。
以前阿肃看管的比较严,现在换了人,巡逻都松懈了不少。
苏元正与其他药人不同,他意志超出常人,即便被喂了药,但时常还能维持自己的意识。
察觉到看守的人换了,苏元正觉得这是绝佳的逃跑机会。
能逃出去,就算是他捡回一条小命;若是被逮回来了,阿日斯兰直接给他个痛快,也不是不行。
苏元正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当晚就称戒备松懈的时候偷溜了出去。
关押药人的地方是位于城郊的一处别院,四周都是荒山,即便逃出去也很容易迷路。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苏元正长舒一口气。至少他现在是自由的。
还没有兴奋多久,他就瞥见不远处有火光在向他所在的方向移动。不用猜就知道他出逃被那些看守发现了。
为了拼一把,苏元正把腿就跑。
一直朝着一条路跑,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看到一座小楼。
本以为是他因为药物作用出现了幻觉。但那座小楼亮满了灯光,显得温馨和睦。鬼使神差之下,苏元正竟往小楼的方向跑去。
等那些看守顺着苏元正逃跑的方向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眼前那座茶楼,想都不想就认为苏元正是躲到里面去了。
一番粗暴地敲门后,是佟阳赶来把门打开。
不等佟阳开口,为首的队长便口无遮拦道:“我们家一个不听话的家仆跑到你们这里了,赶紧把他交出来!”
佟阳听罢,不怒反笑道:“你们说这话可有证据?”
“我们看他往这跑了,这里就你们这一座茶楼,他不躲在你们这,还能往哪跑?”
“我很认真的告诉你,我这没有人来过。与其在这盘问耽误时间,还不如去别处找找。”
对于佟阳所说的话,对方并不买账,一根筋地认为苏元正是躲到这里了,说什么都要佟阳把人交出来。
纵使脾气再好,被这些人一闹,佟阳也忍不了。
“都说了我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人,你们若是再咄咄逼人,我可就报官了。”
佟阳也不跟他们呈口舌之快,直接搬出官府,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提官府,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虽说官府介入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要是被阿日斯兰知道了,免不了一顿骂。
而且只是少个药人罢了,他就算说出去,旁人也只会把他当成疯子。
队长往屋内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什么异样后就撤了人。
佟阳目送他们走远,紧接着就把大门关上。
“人都走了?”那日松从屋内走出问道。
“都打发走了。”
佟阳跟那日松回到居住的小院。看到老巫医在给苏元正把脉,便好奇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老巫医看了眼跟他说话的佟阳,面露喜色道:“我看他的情况与陛下一样,就是症状轻些,偶尔还有自己的意识。”
“那不是大好事!”那日松激动道:“你不正找出治疗的药方了吗,给他试试看,要是有用,陛下就有救了!”
“不行!”佟阳轻敲了下那日松的脑袋,不悦道:“我们拿他试药,跟阿日斯兰那可耻的行为有什么区别!”
那日松反驳道:“这可不一样,他试药是干坏事,而我们是做正义之事,怎么能比较吗!”
“就算要试药,也得看对方的意思。”佟阳依旧不依不饶道。
苏元正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用手指蘸取茶水在桌上歪歪扭扭写了“我愿意”三个字。
药效上来的时候经常让他头痛欲裂,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中浮现,令他苦不堪言。
知道苏元正决心试药,老巫医连忙熬了碗药给他灌了下去。
一次不行就改换再换药方,上百种方子总有一个药方能奏效。
然而苏元正逃离的事还是被阿日斯兰知道了。听说是逃去了景知瑜开的茶楼,阿日斯兰是气得连杀数人才稍稍消气。
他清楚那茶楼是佟阳在接手,苏元正在他们手上是个巨大的隐患。
事不宜迟,阿日斯兰直接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前往茶楼。
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那日松被佟阳喊去开门,正抱怨着大晚上是谁在敲门呢,一抬眼就看见门口站着的是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身披黑色斗篷,与夜色融为一体,瘟神一样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盯着屋内。
那日松有些害怕阿日斯兰的眼神,干脆不与他交流,直接关上门。
谁料阿日斯兰一脚抵住房门,冷冰冰道:“把人交出来。”
阿日斯兰带着命令的语气,那日松听得很不舒服。
“交什么人啊,大人可不要信口雌黄啊!”那日松没好气道。
“煽动南方暴乱的首领苏元正出逃了,听说是逃到了这里。如若你们再不交人,我有权利彻查这里!”阿日斯兰死死地盯着里屋,眼神透露着凶狠。
“贼首逃到我们这?怎么可能!”那日松不依不饶道:“大人要搜查我们这里可是要拿出证据的,否则就是擅闯民宅!”
那日松话音刚落,从阿日斯兰身后走来一壮汉,直接一脚踹开了屋门。
那日松也是被吓得连忙后退几步。
那壮汉是桑南国特有的黎奴,身材高大威猛,服从性高,最重要是能以一当十,旁人不是他的对手。
“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软包!”
阿日斯兰径直走了进去。身后站着几个黎奴,个个都要高出那日松半个头,一身的腱子肉,手上还拿着锤头。
要说阿日斯兰不会武功是不假,但他身边养了不少奇人,给足了阿日斯兰的面子。
佟阳听到动静从里屋赶来,看到来势汹汹的一伙人,立刻把那日松往回拉。
他生怕那日松一时激动跟他们动手,他弄得浑身是伤不说,景知瑜辛辛苦苦经营的茶楼也会被搅得一团糟。
“佟阳,赶紧把人交出来。”阿日斯兰压着急躁的情绪道。
那日松听了这话,笑着道:“你这话说的好笑,合着我这茶楼是什么罪犯大本营,什么犯了事的人都往这躲?之前是说跑来一个犯了事的家奴,现在又说跑来一个贼首,无凭无据,凭什么擅闯民宅!”
佟阳紧攥着那日松的衣袖,眼神示意他少说两句。
阿日斯兰不为所动,直接让人闯进去搜查。
看到那日松不甘的表情,阿日斯兰得意道:“整个京城我阿日斯兰一手遮天,别说搜查这座茶楼了,就是我随便找个罪名,也能把你们送进牢房!”
阿日斯兰留着佟阳不过是看在景知瑜的面子上。而那日松,他不过是个草包,留着他也构不成威胁。
只不过他现在看那日松那副嘴脸实在是心烦:他跟阿木尔不过是额尔德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主人马上就要死了,还在这狺狺狂吠。
不多时,几个黎奴压着苏元正走了出来。
对上苏元正那双明亮的双眼,阿日斯兰心里一惊。
他是亲自给苏元正喂药的,他不可能恢复神志。现在看他的样子,明显是恢复神志的模样。
阿日斯兰自信自己炼制的药天衣无缝,绝对没有人能炼制出解药来。但苏元正的模样又不像是在骗他。
不过没关系。阿日斯兰恶狠狠地盯着苏元正:抓回去严刑逼供一下就能知道实情了。
最好是那个药对他不起作用,要是他是被治好的话,给他治病的人绝对留不得。
眼见苏元正被押走,那日松也泄了气,躲在佟阳身后一言不发。
阿日斯兰走上前去,对佟阳和那日松道:“你们窝藏犯人,按律判三年监禁。之前说我没有证据,现在人证就在那,等着官府带走你们吧。”
佟阳自知理亏,只能拉着那日松的手让他别意气用事。
阿日斯兰走后,那日松才敢放声说话,一开口净是些骂人的荤话。
佟阳安稳他道:“阿日斯兰把我们关起来是好事,至少他以为危机解除了。但是我们还有老巫医,我们计划能成。”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那日松提起来就来火。
“好了,别生气了。”佟阳笑着安抚道。
经过这么多日的共事,佟阳也逐渐接纳那日松了。而且两人搭配起来默契也十足,平日里关系处的还不错。
眼看着两人越走越近,小六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本以为少了个景知瑜,佟大哥就能多看他一眼,没想到现在这个那日松更加讨厌,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天天粘着佟大哥。
佟阳没有察觉小六的异样,还让他把家守好。
那日松对佟阳这种行为很是不解,他老早就看小六不顺眼了,把这个茶楼给他,他能经营好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嫉妒之心终害己
黎奴将苏元正绑起来塞进了马车,直接拉送苏元正前往阿日斯兰自己的住宅。
不多时,一支禁军拦住了黎奴的去路。
黎奴只听阿日斯兰的话,对于禁军的阻拦,他们直接抄起武器与之搏斗。
纵使黎奴身强体壮,但面对禁军训练有素的围攻,还是逐渐败下阵来。
而那些禁军也没有留活口,全部就地解决。
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街道。查日斯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眼前的残局,吩咐道:“都清理干净了!”
“是!”
查日斯交代之后走到马车前。
怎料马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查日斯心中暗叹不妙。
果然掀开车帘,苏元正脸色惨白,早已没了气息。
翻开苏元正的尸体,却发现他手中握着刀片,竟是自己割腕自尽。
“死了也好。”查日斯说完便放下了车帘。
查日斯刚跳下马车,就看到一袭黑影站在他的身后。
本能地拔出佩刀对准那人,警惕道:“你是谁!”
阿日斯兰抬头看向查日斯,缓缓开口道:“是我。”
不等查日斯开口,阿日斯兰抢先说道:“查日斯,你这是做什么,杀我抓捕回来的人犯?”
“这人犯好像没那么简单吧。”查日斯反问道:“之前说是贼首畏罪自尽,现在又说贼首押回京城途中逃跑,大人不觉得有些矛盾吗?”
“我说什么便是什么,你们就算有胆怀疑我,也没胆子忤逆我。”阿日斯兰气定神闲道。
“阿日斯兰,夜路走多了,是会遇见鬼的。”查日斯提醒道。
“我阿日斯兰就是地狱来的修罗,根本不怕。”
说罢阿日斯兰走近马车,再次掀开了车帘。
看到苏元正死了,阿日斯兰转而阴沉地盯向查日斯。
他不知道苏元正是什么时候死的,有没有跟查日斯说了些什么。
介于查日斯的身份,阿日斯兰不敢明目张胆地对查日斯动手。
察觉到阿日斯兰极不友善的目光,查日斯解释道:“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迟早会为你的所为付出代价的!”
“那行啊,我等着那一天!”
翌日清晨,早朝之后,一道圣旨夺了查日斯的官职,让他赋闲在家。
朝中官员已然被阿日斯兰大换血,基本上都是阿日斯兰培养出来的亲信,对阿日斯兰的话都是百依百顺。
此时阿日斯兰是得意至极。皇帝被他掌控,百官都听他号令。假以时日他便能自称摄政王,逐渐取代满都拉图的皇帝之位。
眼下只剩下额尔德。那个老匹夫绝对不能留。额尔德和阿木尔一日不除,阿日斯兰一日不得松懈。
这天夜里,小六起夜的时候,只见远处传来火光。
担心是林中着火会波及到茶楼,小六赶紧叫上店里的伙计去山上救火。
那着火的地方正是阿日斯兰喂养药人的别院。
虽然苏元正已死,但留着这些药人却是不小的隐患。
阿日斯兰负手站在别院前,亲眼看着大火逐渐灭下,确定所有东西都被销毁后,才转身离开。
正要走,就见黎奴压着几个人送到了阿日斯兰的面前。
“这些人在附近鬼鬼祟祟的,奴便给您抓了起来。”
阿日斯兰走近捏住小六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我记得你,你是景知瑜的人。”
小六被捉,一时有些六神无主。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偷看到阿日斯兰什么秘密了。但阿日斯兰是什么样的人他岂会不知,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能被捉拿他的黎奴拍死。
情急之下,小六求饶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您饶我一命!”
阿日斯兰显然不想留小六活口,先让黎奴杀了小六带来的几个伙计,已表面他的态度。
见同伴被杀,小六吓得腿都软了。
阿日斯兰这是不打算留活口了!他真的该死,大晚上的不睡觉,偏要来趟浑水,这不一不小心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看着眼前的一个黎奴举起锤子就要朝他的脑袋砸去,小六吓地连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想死!”
阿日斯兰回头看着小六贪生怕死地模样,对他来了兴趣。
贪生怕死之徒,倒是能从他嘴里套出有用的话来。
阿日斯兰再次走到小六面前,温声道:“你给我提供有用的消息,我酌情饶你一命。”
“……”
“说不出来的话,你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阿日斯兰有些失望,本以为能从小六嘴里套出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走!”小六思来想去,竟把额尔德他们的行踪告诉给阿日斯兰。
他曾经见景知瑜给佟阳飞鹰传书,透露过他们所在的地方。
小六倒是不知道阿日斯兰要追杀额尔德,他只知道阿日斯兰想要找景知瑜,便一股脑把他们的踪迹全说了出来。
阿日斯兰听罢,便让黎奴放开小六。
“我是说,怎么连阿肃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小六顺着阿日斯兰的话道:“那个人叫韩千,听说是擅长追踪,想来他反追踪的能力也很强。您若是想找景公子,可以去我说的地方一探究竟。”
见阿日斯兰点头了,小六以为阿日斯兰是有意要放了他,转身就要逃跑。
没走几步路,小六还是被黎奴揪了回来,重新带到了阿日斯兰的面前。
“我只是点头,但我有让你走了吗?”阿日斯兰面带微笑,但却让人背脊发凉。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难道……难道还不够吗?”小六此时已经抖成筛糠,阿日斯兰难道还不愿意放了他吗?
“你别害怕,只是我还有些问题需要你来解答。”阿日斯兰接着问道:“我之前造访茶楼的时候见过你,你好像很喜欢缠着佟阳,你是不是喜欢佟阳啊!”
小六被阿日斯兰这话吓呆在原地。
他是很喜欢佟大哥,但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看小六半天不说话,阿日斯兰接着逗他道:“你别紧张,我就八卦一嘴。你也是知道我很在意景知瑜,那佟阳是他最亲近的侍卫,我得防一防不是吗?
若是你喜欢佟阳的话,我倒可以做主,让你们在一起,也算是成人之美。”
小六苦笑道:“我喜欢有什么用?景公子离开后,跟佟大哥交流最多的是那个那日松。他们整日待在一起,我连嘴都插不上。”
“哦,那是还有个那日松啊!”阿日斯兰故作了然道。
“我不知道那日松他怎么看我,但我是很讨厌他!”提起那日松,小六忍不住抱怨道。
“也是,他们两个都是习武之人,应该有很多共同语言吧。”阿日斯兰继续引导道。
一提到“习武之人”,小六就想起那日他们遭遇李骨尔的追杀,那日松往他身上射的那一箭。
阿日斯兰见小六有了愤怒的情绪,又是一番言语上的引导,直接拉满了小六对那日松的恨意。
两人交流许久,小六对阿日斯兰也放下了戒备恐惧之心。想着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对喜欢的人爱而不得,竟还安慰阿日斯兰几句。
阿日斯兰被小六的举动给逗笑了,一个劲地说小六跟自己聊得投缘。相见恨晚,阿日斯兰甚至表示后悔那个时候要杀他。
见阿日斯兰对他没了杀心,小六壮着胆子道:“既然你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杀了那日松呢?”
“嗯?”阿日斯兰挑了挑眉,神情复杂地看着小六,“我为什么要帮你杀了那日松?”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有用的消息,作为交换,你帮我杀了那日松。”
小六之前不敢把老巫医炼制出解药的事说出来,就是怕阿日斯兰会杀他灭口。
但现在看来,阿日斯兰倒是个挺好说话的人,把这个秘密告诉阿日斯兰,想来对他,对佟阳还有景公子都没有什么影响吧。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秘密值得我替你杀人!”
“就是苏元正,当时他是逃到茶楼来被佟阳给救了,然后他们就让苏元正试药。具体试的什么药我不清楚。但是当时苏元正被救的时候神色涣散,服用那药之后竟恢复了神智。
我不知道这对于你来说算不算一个有用的消息。但是我看你当时亲自来抓苏元正,估计苏元正对你来说很重要。”
阿日斯兰紧盯着小六,看他说话时的神情并不像是在骗他。
小六没有说谎的话,那苏元正并不是因为不耐药性,而是他们真的找到了解药!
不过那日松和佟阳两个武夫是配不出解药的,肯定有人帮他们。
“我知道了!”阿日斯兰继而笑着对小六道:“你这消息是个有用的消息,对我来说很重要。”
“太好了,那……”
“你放心。”阿日斯兰一只手捏住小六的肩膀道:“我阿日斯兰说话算话,那日松我会帮你除去。”
“多……”
“谢”字还未说出口,阿日斯兰袖中藏着的短刀便插入小六的身体中。
小六不可置信地看着阿日斯兰,但一开口便是涌出的鲜血。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阿日斯兰故作惋惜道:“你说佟阳要是知道你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了我,还会如你所愿,跟你在一起吗?”
“唔……”
“别痴心妄想了!”阿日斯兰拔出短刀,紧接着又是一下。
“我压根就没有打算放过你。你被景知瑜和佟阳保护的太好了,根本就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不过看在我们聊得那么投机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地教教你!”
小六倒地后,阿日斯兰扔掉短刀,对黎奴道:“把他的nao袋割下来,给牢里的两位送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君赴死护周全
在韩千的庇护下,阿木尔的伤势一天天地好转。
知道是韩千救了他和义父,阿木尔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该道谢的时候绝不含糊。
韩千倒也无所谓,反正阿木尔是景知瑜的心上人,他自然会请最好的郎中全力相救,不能让景知瑜担心。
得知额尔德不日就要去西北,韩千自告奋勇替他们准备出行用的马车和食物。
额尔德自知不能像以前那样驰骋疆场,还不如老实坐马车不给阿木尔添麻烦。
阿木尔已然痊愈,好久没舒展筋骨的他在外面练了许久的剑才回到房间。
刚冲好澡进到房间,他就看见景知瑜安静地坐在床边收拾衣物。
阿木尔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现在的他就像一头发qin的小兽,看景知瑜的眼神充满着要将他撕裂的欲望。
阿木尔快步走到床边,将景知瑜扑倒在床上。
事发突然,景知瑜想要挣扎着起身,但双手被阿木尔按在头顶,怎么也挣不开。
“阿木尔你冷静点。”景知瑜小声道:“现在不是做这个的时候,你义父就在隔壁……”
话未说完,景知瑜的嘴便被阿木尔堵住。
“唔……”
一番缠绵过后,阿木尔变本加厉,另外一只手不老实地在景知瑜的身上游走。
“你不要这样。”景知瑜红着脸,小声求饶道:“现在真的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阿木尔把头埋在景知瑜的脖颈处,贴在他的耳边道:“哥哥,我真的不想忍了。”
景知瑜自然知道阿木尔现在情难自禁,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们的动静绝对会让住在隔壁的额尔德听见。
要是被额尔德知道他们的关系怎么办?
阿木尔知道景知瑜在担心什么,一把将景知瑜拉起来,牵着他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景知瑜看着隔壁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发怵。
“直接跟义父坦白算了,我不想再这么躲躲藏藏了!”
“不行,你义父知道了,那我……”
“你别担心,他要是发火,我给你挡着。”
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不下,还是额尔德打开房门打破了僵局。
额尔德玩味地打量着互相牵手的两人,故作威严道:“干嘛呢这是,都站在门口!”
景知瑜看到额尔德,吓得把手缩了回去。
他这举动被额尔德尽收眼底,抬起他那拐杖,轻碰了一下景知瑜的胳膊,故意逗他道:“怎么不牵了?”
“我……”
景知瑜别过头去,根本不敢跟额尔德对视。
见景知瑜不说话,额尔德又把目光放到阿木尔身上,“你们俩不是现在好上的吧。”
阿木尔老实交代道:“是,老早就认识了。”
“哼,你们两个!”额尔德指着景知瑜和阿木尔,厉色言辞道:“背着我搞在一起,要不是韩千提醒了我,我还真被你们两个蒙在鼓里!”
韩千!
景知瑜千算万算没算到,瞒了这么久,原来早被韩千和盘托出了。
“义父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跟阿瑜……”阿木尔对上额尔德那双鹰一样的眼睛,心里也有些打退堂鼓,干脆话说一半,等额尔德表态。
“我也没说不同意。”额尔德转怒为笑道:“如若真心相爱的话,那就在一起吧。”
有了额尔德这句话,景知瑜和阿木尔双双松了口气。
额尔德看着面前两个孩子,一时有些失神: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终究是长大了,有自己喜欢的人,到时候白头偕老,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件事!
被额尔德承认,景知瑜也难掩心中的喜悦,他主动拉起阿木尔的手,当着额尔德的面,行了个大礼。
额尔德抹了把脸,将泪水抹去。
扶起两人后,额尔德对景知瑜道:“你以后也喊我义父吧,我额尔德老来再得一子,是件喜事!”
“好,义父。”
时隔这么多年,景知瑜再次喊出了“父亲”。对于景知瑜来说,这感觉很是奇妙。
“好了好了!”额尔德摆摆手,“我想下楼转转,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阿木尔一听是喜上眉梢,他直接当着额尔德的面把景知瑜抱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咧嘴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搅义父清净了!”
还没等进房间,就见韩千从楼下冲了上来。
“你们快跟我走,快!”
韩千如此紧张,不用说就知道是阿日斯兰的人找了过来。
阿木尔放下景知瑜,背起额尔德就跟着韩千去后院。
后院有韩千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
“东西我已经放到马车上了,你们照着我给的路线走!”
话毕,韩千从兜里掏出地图,一些隐秘的小路都被标注出来,一看这地图就知道韩千花了很多功夫。
景知瑜拿过地图,由衷地感激道:“韩千,真的谢谢你。”
“没事,我本就是该死之人,你曾经救我一命,现在算我还你的!”
韩千这话说的决绝,景知瑜抓住他的胳膊,紧张道:“韩千你要干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韩千笑着拿下景知瑜的手,冲他笑道:“我现在的目的是要毁去你们的踪迹,至于阿日斯兰派来的杀手,我有本事从他们手下脱身。”
阿木尔安顿好额尔德,走过来将景知瑜抱起,直接把景知瑜塞进了马车。
放下车帘后,阿木尔双手抱拳,对韩千道:“承情。”
“不必言谢,你们路上小心。”
“嗯,等你脱身后就赶紧离开吧,别掺和进来。”阿木尔提醒道:“别被阿日斯兰盯上。”
“我知道。”
就在阿木尔驾着马车准备从后门离开的时候,阿肃已经带着人闯了进来。
韩千拔出佩剑挡在面前,扭头对阿木尔道:“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就凭你?”阿肃不屑地看了眼韩千,很快招呼手下将后院围了起来。
阿肃提前部署,四面墙上都安排了弓箭手,率先对他们发起进攻。
后门被数十人围住,想要突围十分困难。
韩千已经与阿肃交手,阿木尔见状让景知瑜保护好额尔德,他则跳下马车解决那些喽啰。
景知瑜钻出马车,一只手拿着短刀抵挡着四面射来的弓箭,另一只手拉着缰绳,准备随时冲出去。
一番激战之后,阿木尔硬生生地杀出了条血路。景知瑜找准时机,驾着马车冲了出去。
阿木尔杀了缠着他的几个杀手后,也紧跟其后,抓着马车后的桅杆跳上了马车。
见马车走远,韩千也不再掩盖。他一早就在院里院外埋好了火药,只要点燃一个,剩下的火药皆会被点燃爆炸。
阿肃见状不妙,赶紧让他们把火折子抢来毁掉。
数十人围攻下,几把长剑刺入韩千的身体。
一口鲜血吐下,韩千的手依旧死死地攥着火折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韩千吹开了火折子。
最后只听“轰”的一声,那座平凡而又普通的小院被大火吞噬。
在听到那声巨响后,景知瑜便知道韩千是再也回不来了。
韩千选择跟他们同归于尽,这是景知瑜未曾料到的。
他本该有无忧无虑的一生,但现在因为帮他们而白白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韩千,我根本就不值得你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景知瑜喃喃自语道。
景知瑜心里很是愧疚,要是能早几天离开的话,韩千就不会被卷进来了。
阿木尔一只手拽着缰绳,一只手抚上景知瑜的肩膀,安慰道:“我们现在只有逃离追杀,才对得起韩千的牺牲。”
“你说的是。”景知瑜木讷地点点头,显然没有从韩千牺牲的悲痛中走出来。
尽管两人认识的时候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韩千着着实实帮过他许多。归根结底,造就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阿日斯兰。
想到这,景知瑜默默捏紧了拳头,他誓要阿日斯兰付出代价!
虽说是韩千选择同归于尽,但阿肃还是重伤逃了出来。
尽管他现在行动不便,但阿肃这次带来有百余人。虽然折了一拨,但另一拨已经骑马追了过去。
阿木尔显然能察觉到后门有人追杀,他拼命地挥动着马鞭,想要快速地甩开那些人。
那些杀手眼看着距离目标越来越远,便举起随身携带的弓弩朝那两匹马射去。
一箭射中其中一匹马儿的腿,在疼痛的刺激下,马儿越跑越慢。
阿木尔看了眼后方,拔出腰间的佩刀就要杀出去:他必须让景知瑜带着额尔德去安全的地方。
景知瑜看出了阿木尔的心思,他抓住阿木尔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动手。
“不远处就是密林,若是能进入林中,那些杀手不好动手。”景知瑜分析道。
“我拦着他们,你可以扶着义父进密林。”
“若是你背着义父跑的话,能跑进去。”景知瑜说罢从阿木尔手中抢来缰绳。
“阿木尔你带着义父走,我驾马车拦着他们。”景知瑜朝阿木尔认真道。
阿木尔一听,直接拒绝:“阿瑜不许去,这很危险!”
“没事,至少阿日斯兰不会让他们伤害我。你现在的目的是去西北矿区,只要你们能平安抵达,到时候还有机会回京城救我。
而且我带着义父也跑不远,与其冒着我们都被抓的风险,还不如让义父跟着你,你也有本事保护义父。”
眼看那些杀手逼近,留给阿木尔考虑的时间也不多了。
阿木尔再三权衡,他还是听从景知瑜的建议,先带额尔德离开。
车帘被掀开,眼前的场景让两人惊出一身冷汗:一支利箭刺进了额尔德的前胸,额尔德靠在马车上一动也不动,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阿木尔探了鼻息,知道额尔德还活着后稍微松了口气。
“快带义父走吧!”景知瑜催促道:“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阿木尔二话不说,掰断箭矢,背起额尔德就跳下了马车。
景知瑜也没闲着,他立刻调转马车,朝着那些杀手冲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代天骄终陨落
景知瑜被五花大绑送到阿肃面前的时候,阿木尔已经成功摆脱了追杀。
为了从轻发落,他们特地活捉了景知瑜,希望阿肃能手下留情。
阿肃本就窝了一肚子火气,看到景知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没有景知瑜和韩千的掺和,他早就能完成杀了额尔德父子的任务。他现在不仅是受了重伤,还追丢了阿木尔。
阿肃本来想杀了景知瑜平愤,但想到自己任务失败,主上也不会放过他。
要是把景知瑜带回去,也许主上会从轻发落。
他阿肃倒不是怕死,他是怕失去价值被主上抛弃。他本就是被抛弃过的奴隶,他不能再失去价值而被抛弃了。
有景知瑜这个“挡箭牌”,倒不至于让阿日斯兰大发雷霆。
与此同时,阿木尔摆脱追杀后,立刻将额尔德放了下来。
穿越这片树林还需一段时间,阿木尔怕额尔德撑不住,只能先替他处理伤口。
额尔德慢慢转醒,轻握住阿木尔替他清理伤口的手,笑着道:“别忙活了,快跑吧。”
“我一定要带义父走,否则就是对不起阿瑜和韩千。”阿木尔强忍着悲痛道。
“没事的,我死之后,你就把我埋在这。只要能入土为安,我便死而无憾。”额尔德慈爱地看着阿木尔,像是在交代遗言。
“义父,你说什么呢!”阿木尔反驳道:“等处理好伤口我便带您去镇上找郎中,肯定给您治好!”
额尔德缓慢地摇着头道:“我大限将至,已经无力回天了。”
“不义父,您别说胡话!”阿木尔难得急出眼泪,他已然把额尔德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
额尔德轻柔地抚摸着阿木尔的脸颊,替他揩去眼角的泪水。
“义父……”额尔德把头靠在树干上,满意地闭上眼睛。
“义父您别睡,别睡!”阿木尔着急道。
额尔德咧嘴一笑,回忆道:“当时抱走你的时候,你还是小婴儿,真的一眨眼就长大了。”
“婴儿?”
额尔德睁开眼睛看向阿木尔,坦白道:“接下来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你也不要感觉惊讶。”
“义父您先别说了。”阿木尔乞求道:“您保存体力,我带您去找郎中!”
额尔德坚持道:“我现在不说,这个秘密就要跟我一起埋葬了。那年沙尔国和大奚同时送来和亲公主。大奚送来的谈韵本该嫁给陛下,后来陛下喜欢上了沙尔国的公主,便擅自做主让楚雄王娶了谈韵,而他将那位公主纳入宫中。”
说到这的时候,阿木尔便猜测道:“义父突然提沙尔国的公主,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阿木尔从小就住在沙尔国,现在额尔德说起了公主,阿木尔不由得想起了什么。
“是,她是你母亲。”额尔德无视阿木尔的惊讶,继续回忆道:“当年你母亲获陛下独宠,引得后宫女人的嫉妒。
不知道是有人暗害还是你母亲体质不好,她生你的时候难产,生下你之后就撒手人寰。而你也被太医认定成死胎,被那些女人残忍抛弃。
后来我捡到你,把你带到老巫医那,他说你命不好,不容易养活。于是我就把你丢在沙尔国,让你自生自灭。若是你能长大,我便收留你;若是你没能熬过去,那也是你的命。”
额尔德说的这些话,阿木尔听得是大脑“嗡嗡”直响。
好半天回过神来,阿木尔试探性地问道:“照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亲生父亲不就是……不就是陛下?”
额尔德颔首,确定道:“你就是那个夭折的七皇子,陛下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陛下呢,陛下知道吗?”
“他不知道。”额尔德释然道:“这个秘密我埋在心里这么多年,总算是说了出来。老实说,收养你之后,我突然有了私心。我想扶你做上太子之位,想让你当皇帝。”
说到最后,额尔德呼吸越发的急促,直到最后猛地吐了口血。
“义父!”阿木尔扶着额尔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尽可能让额尔德舒服些。
现在去找郎中也于事无补了,阿木尔想陪额尔德最后一程。
“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阿木尔也借机将埋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说了出来。
额尔德安静地靠在阿木尔身上听他说那些肺腑之言。这一刻,岁月静好,时间好似停止。
他额尔德一生,前半辈子为了陛下,后半辈子为了陛下的孩子。即便他这一生从未婚配,但膝下有子,子有心悦之人,这便足够了。
只要阿木尔能扳倒阿日斯兰,他必定能借辅佐十一皇子之名成为摄政王。而阿木尔本就有皇室血脉,他日认祖归宗,再顺理成章当上皇帝,也不枉他苦心经营。
想到这,额尔德满意地闭上了眼睛。这一闭,就再也没有睁开。
阿木尔并没有按照额尔德的遗愿就地掩埋。他不想让义父成为孤魂野鬼,死去的灵魂终究归乡。
最后阿木尔选择将额尔德的遗体火化,最后留下一盒骨灰带在身边。有朝一日他会回到义父的家乡,亲生埋在义父生长的故土。
——————————————
牢房里,那日松猛地惊醒,胸口一阵抽痛。一种难以名状的窒息感涌上心头,令他无比痛苦。
被关在隔壁的佟阳察觉到那日松不对劲,连忙转过身来查看情况。
见那日松捂着胸口一脸痛苦的模样,佟阳关照道:“你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那日松语气轻快道:“我身体没事,就是突然很难过。”
此话一出,两人彼此陷入沉默。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那日松不断地自我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弟弟那么厉害,不会出事的!”
突然,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现在也不是饭店,来的人不会是狱卒那只可能是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手捧一个盒子,慢悠悠地走到两个牢房的中间。
阿日斯兰面带微笑,走起路来也是轻快无比,看起来心情大好。
相反的是,阿日斯兰好心情,那日松和佟阳未必。事出反常必有妖,阿日斯兰突然找他们绝对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知道了。”阿日斯兰开门见山道。
“有屁快放!”那日松没好脸色道。
阿日斯兰先是对那日松道:“额尔德死了。”紧接着扭头对佟阳说道:“告密的是你身边的小六。”
短短两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那日松直接抱头蹲下,嘴里一直念叨着“不可能”。
看到那日松痛苦地模样,佟阳想要安慰也深感无力。告密的是小六,他知道的东西很多,也不知道他跟阿日斯兰都说了些什么。
阿日斯兰走到佟阳面前,“你也别想着问小六都告诉了我什么,因为……”
阿日斯兰打开盒子,伸到佟阳的面前。
佟阳只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徐徐开口道:“你杀了小六。”
“他对于你们来说就是叛徒,替你们处决叛徒,你们应该感谢我才是!”阿日斯兰若无其事地关上盒子,放到了栏杆边,“喏,我现在把人还给你们!”
“啊,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那日松发了疯似地撞击牢门,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杀了阿日斯兰。
佟阳手指紧紧握着栏杆,同样愤怒道:“你会遭报应的!”
阿日斯兰无所谓道:“我实现大计的绊脚石已经一一除去,很快我便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你做梦!那日松怒吼道:“等我出去了,第一个杀了你!”
面对那日松的话,阿日斯兰充耳不闻。他继续跟还算冷静的佟阳道:“我知道你们已经研制出解药,那又如何。陛下的寝宫连只鸟都飞不进去,你们还指望一个老巫医能进去?”
阿日斯兰这话透露了不少信息,佟阳学着景知瑜静下心来分析:小六是把不该说的都告诉给了阿日斯兰,但听阿日斯兰刚才所说的话,老巫医没有被抓。
老巫医现在是他们最后的王牌,只要阿日斯兰一日未找到老巫医,便多一分翻盘的可能。
阿日斯兰离开后,直接回到宫里。
他现在吃穿住行皆在宫中,已经将洪禧殿当作自己的宫殿。
阿日斯兰推开偏殿的门,满都拉图就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他为了保险起见,给满都拉图用了大剂量的药。御米服用多了,能摧毁人的心智,让人形似痴儿。
阿日斯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他本来只是想控制满都拉图,但事情发展到如今的态势,他只能痛下狠手。
阿日斯兰同样坐到床边,低声道:“陛下,夜深了,该休息了。”
听了阿日斯兰的话,满都拉图乖乖地躺倒在床上。
阿日斯兰很是满意,接着说道:“陛下真听话啊,那我告诉陛下一个秘密作为奖励。”
满都拉图依旧双眼无神,但他重新坐起身来,仔细听阿日斯兰说话。
“真乖啊!”阿日斯兰心情大好,便把额尔德已死的事情告诉给了满都拉图。
两人曾经最为挚友,而后君臣,相伴几十年。现在额尔德身死,满都拉图连为他难过的能力都没有。他就那么平静地坐在阿日斯兰身边,听他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额尔德到死都盼望着满都拉图能被治好,但这个愿望终究无法实现。
阿日斯兰走后,一滴泪水从满都拉图饱经沧桑的脸上划过,他不是听懂阿日斯兰的话,他就是心里难受,泪水止不住流下。
在满都拉图内心深处,额尔德是不可替代的存在。年少鲜衣怒马一见倾心,满都拉图从那时起便将额尔德埋进了他心底。即便成为君臣后多猜忌,但满都拉图从未想过让额尔德死。
现在额尔德真的死了,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那晚阿木尔抱着额尔德的骨灰哭了半宿。直至后半夜,他将骨灰背在身上,叫了匹快马,前往西北矿区。
第一百二十五章 调虎离山秘密出
那日之后,满都拉图突然一病不起。
满都拉图得病,正合阿日斯兰心意,自称摄政王,代陛下监国。
尽管朝中有反对的声音,但四皇子不管事,十一皇子又年纪尚小,最后还是由阿日斯兰代理国事。
成为摄政王后,阿日斯兰几乎每日都留在洪禧殿内处理政务。
围在洪禧殿里里外外的士兵自然是阿日斯兰的手下。即便阿日斯兰不在,有士兵看守,旁人也进不得洪禧殿。
这天夜里,有宫女火急火燎地跑到洪禧殿,却被士兵拦在了门外。
宫女是阿木尔之前收留的丫鬟小环。两个姐妹本该被卖入青楼,但阿日斯兰把她们要了过来照顾谈韵。
被拦在宫门外,小环着急道:“我有要事见王爷,还请大哥通融通融!”
“哪个宫里跑来的丫头,这么不懂事!”其中一个士兵开口道:“王爷交代了,任何人不得入内,有什么话跟我们说,我们进去代传。”
“我是盛延殿的宫女,是谈夫人让我来的,夫人想见王爷。”小环恳求道:“夫人今天脾气不好,要是王爷不去,我可能要被骂死!”
小环着急起来眼角泛红,门口的两个士兵也忍不住怜香惜玉起来:一个人跑进去传话,一个人忙着安慰小环。
进去传话的士兵一番添油加醋,阿日斯兰还是放下手中的政务起身前往盛延殿。
盛延殿本是中宫皇后的住所,阿日斯兰掌权后,满都拉图后宫的那些女人都被他送往行宫居住。
一来是能把最好的宫殿空出来给谈韵居住,二来那些女人背靠家族,留在后宫后患无穷。
阿日斯兰一进宫殿,谈韵便迎了过去。
往常谈韵很少主动接近他,事出反常必有目的。
“怎么了娘?”阿日斯兰抚摸着谈韵的脸颊,缓缓开口道。
谈韵稍稍推开阿日斯兰,抬眼看向偏殿:“你去看看阿瑜吧,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我担心他会出事!”
这些日子阿日斯兰没空照看景知瑜,便把他安排跟谈韵住在一起。
“之前怎么没人跟我说!”阿日斯兰回头冲着小环吼道。
“你别怪她!”谈韵看不下去了,“我派人找过你,是你自己不过来。”
“哦,是吗?”阿日斯兰拍拍自己的脑袋,哭笑不得道:“你看我这脑子天天想着处理政务,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房门被士兵踹开,才发现景知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比起阿日斯兰,谈韵更担心景知瑜,踉跄着跑过去伏在床边查探他的鼻息。
阿日斯兰负着手走到谈韵身后,哈哈大笑道:“娘,您这演技还是那么拙劣!”
“我——”
谈韵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此时阿日斯兰已经坐到床边,俯身就要亲吻景知瑜。
景知瑜突然睁开眼睛,扭头避开了阿日斯兰。
“果然,你们两又在这跟我演戏!”
景知瑜一言不发,警惕地盯着阿日斯兰。
“是想调虎离山吧?”阿日斯兰凑景知瑜面前,略带可惜道:“可惜我娘演技不好,让你失望了。”
景知瑜和谈韵演这出戏的确是想调虎离山。
满都拉图生病,最着急的还属十一皇子。
他知道阿日斯兰故意不让他见父皇是不怀好意,便想到住在盛延殿的景知瑜。
阿木尔之前跟他说过景知瑜,因而在十一皇子的心里,景知瑜是可信任之人。
当然,靠景知瑜引走阿日斯兰还不够,他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还得吸引走看守的士兵。
因此等阿日斯兰走后,十一皇子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木人傀儡推了出来。
傀儡能暂时引走殿外一些士兵,十一皇子换上太监服趁乱进入洪禧殿。
跟着十一皇子进去的还有老巫医。
十一皇子信不过“太医”的一面之词,他只相信老巫医。
“老巫医,你先进去,我在外面看着!”十一皇子将老巫医送进内殿,自己在外面守着。
“……”
“别愣着了!”十一皇子催促道:“我好歹是皇子,他阿日斯兰不敢动我!”
“殿下大义。”老巫医深鞠一躬,“殿下一定要小心!”
“伯父,我会的。”十一皇子将门推开,把老巫医推了进去。
殿内漆黑一片,只听满都拉图低沉沙哑地声音传来:“巴雅尔,你来了。”
“是,我来了。”
老巫医放下药箱,走进内室。
内室只点了个蜡烛,很难照出人影。
借着蜡烛微弱的光,老巫医看到满都拉图脸色并不好,甚至眼睛还有点肿。
“你还是叫我老巫医吧,巴雅尔这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
老巫医坐到满都拉图身边,抓起他的胳膊给他把脉。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满都拉图自嘲道:“我这病是心病,不好治。”
“不好治也得治。”老巫医拉这个脸道:“你之前被阿日斯兰下药,还是我给你救回来的!”
满都拉图一听,笑道:“当时要不是你把解药给十一,让他送进来,我后半辈子恐怕就那样了!”
“只会更严重!”老巫医生气道:“阿日斯兰那小子有点能力,若不提前给你解药,他给你下大剂量的御米,你会直接痴傻!”
“所以真的多谢我的兄长了。”满都拉图由衷感谢道。
老巫医,也就是巴雅尔,他是满都拉图堂兄。
当年巴雅尔的母亲暗害他,以至于他以为他的好兄长会为了皇位而害他。
悲愤交加下,他陷害巴雅尔,让他被教会逐出。
谁能想到他被额尔德收留,现在竟成了他的救命恩人。
“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我从未怪过任何人。而且脱离朝堂纷争,我乐意之至。”
老巫医话音刚落,满都拉图突然抱住了他。
像是个失去安全感的孩子,满都拉图只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展现出来。
“兄长,额尔德没了。”满都拉图哽咽道:“他就这么没了,没了……”
老巫医拍着满都拉图的背,安慰道:“眼下你得养好病,才能为额尔德报仇!”
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十一皇子小声提醒道:“阿日斯兰好像回来了,你快出来!”
老巫医听罢,将药箱塞给满都拉图后,快速推门出去了。
老巫医这一套操作下来行云如流水,满都拉图忍俊不禁道:“这么怕死!”
不等十一皇子溜出去,阿日斯兰抢先一步回到洪禧殿。
两人在门口相遇,皆是一愣。
阿日斯兰率先开口道:“木人傀儡做的不错!”
“那是自然!”十一皇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气势上他绝对不能输于阿日斯兰。
到底十一皇子是青年才俊,阿日斯兰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他。再反观老巫医,他一副太监打扮,愣是没有一个人怀疑。
“调虎离山之计是我计划的,跟景知瑜无关!”十一皇子摆出气势来道:“还有阿日斯兰,我是皇子,看望自己生病的父皇还躲躲藏藏,这传出去,对你这个摄政王名声不好!”
“名声这东西跟权力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阿日斯兰无所谓道。
“你——”
对于十一皇子,阿日斯兰还是有所顾忌的。他这孩子人小鬼大,他必须把这孩子留在宫里监视。
“十一皇子天性好玩,影响陛下清净,不如就禁足宫中吧?”阿日斯兰俯身笑着对十一皇子道。
“你们敢!”十一皇子凶狠地眼神瞪着身后的几个士兵,充满威慑力。
“带回去!”阿日斯兰的话也反抗不得,只是苦的那几个士兵费大劲才制伏住。
十一皇子被带走后,洪禧殿再次恢复宁静。
阿日斯兰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天空,今夜月色明朗,星星点点。
“夜深露重,王爷还是快些回去吧。”贴身伺候的黎奴拿着披风站在阿日斯兰身后道。
阿日斯兰从不让陌生人亲近,这些黎奴都是他从小养到大的,自然不会背叛他。
“好可怜啊!”阿日斯兰直指长空,“有只无家可归的鹰。”
黎奴听不出来阿日斯兰话中话,只是附和道:“一只鹰罢了,王爷还是赶紧回去吧。”
“一只鹰?”阿日斯兰要来弓箭,对准天上盘旋的鹰,竟一箭射了下来。
“王爷好箭法!”黎奴夸赞道。
“去把那只鹰捡回来。”
“是!”
黎奴捡到那只鹰时,它还没有死。只是中了一箭又从高处落下来,已经奄奄一息。
“碍眼的东西!”阿日斯兰翻弄着鹰,从它脚上绑着的竹筒中抽出一张纸条。
“已经抵达西北矿区,只待时机成熟。”阿日斯兰读出纸条上的内容,闭着眼睛他都能想到这是阿木尔写过来的。
“王爷,这只鹰怎么处理?”
阿日斯兰看了眼半死不活的鹰,眼里全是厌恶。
“给景知瑜送过去吧,物归原主不是吗?”阿日斯兰脸上充满落寞,径直走回主殿。
这天晚上阿日斯兰一日无眠,坐在他梦寐以求的龙椅上喝着闷酒。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阿日斯兰跌跌撞撞地来到盛延殿。
谈韵已经睡下,景知瑜却清醒的很。
从昨晚收到那只鹰后,景知瑜就一直萎靡不振:那只鹰算是他们共同的宠物,被射杀了不说,他跟阿木尔的联系也彻底断了。
阿日斯兰看到屋中还亮着灯,直接撞开门闯了进去。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阿日斯兰一身难闻的酒气,双眼发红,跟平日里翩翩公子的形象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景知瑜被这样的阿日斯兰吓了一大跳,连忙往门外退去。
谁知阿日斯兰“碰”地一声把门拉上,双手撑在门框上,将景知瑜圈在其中。
阿日斯兰看起来弱不禁风,那也只是跟阿木尔比起来弱很多。但要拼力气,阿日斯兰力气也不小。
“你在蜀地的时候我就开始关注你了。”阿日斯兰轻声说道,语气就像是在描述一个很美的梦境。
“那又如何!”景知瑜无情打断道。
美梦并没有因为景知瑜的话而破灭,阿日斯兰接着如痴如醉道:“后来阿木尔强迫你的那一次,我着着实实动心了,你那么完美的身体,就该由我留下痕迹。”
阿日斯兰露骨的话令景知瑜很不舒服,他将手负在身后,努力地向把门拉开。
但阿日斯兰不给景知瑜逃跑的机会,竟一把将景知瑜扛了起来,带他进了内室。
第一百二十六章 身心俱疲心郁结
阿日斯兰将景知瑜轻放到床上,这个时候他手上动作还是很轻柔。
他不想再忍了,即便景知瑜心里从未他有过他,他也要让景知瑜身上只有属于气息。
他阿日斯兰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
面对醉酒的阿日斯兰,景知瑜也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阿日斯兰压根没打算怜香惜玉,疯狂地予取予夺让景知瑜再也无法冷静下来。
见景知瑜一直反抗,阿日斯兰抹着被咬破的嘴角,心里很是些烦躁。
回想起阿木尔曾经的强迫,阿日斯兰是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只是逞得一时之快,又有什么用!
借着酒劲,阿日斯兰将景知瑜抱起,激动道:“这里没有意思,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景知瑜被阿日斯兰喂了药,全身酥软,只能任由着阿日斯兰摆布。
阿日斯兰难得出宫,带着景知瑜回到他曾经住过的宅邸。
宅邸留有暗室,阿日斯兰一脚踹开暗室的门,将景知瑜放到正中间的石床上。
“阿日斯兰,你要干什么!”景知瑜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日斯兰用银打的铁链拴住他的四肢。
“别动!”阿日斯兰坐在石床边,伸手抵住景知瑜的嘴唇,“很快就好了,我的祭品。”
祭品?景知瑜惊恐地看着阿日斯兰。
就像是即将被献祭河神一样,景知瑜现在被恐惧笼罩。景知瑜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他现在真的要被这种恐惧感折磨疯了。
阿日斯兰走去角落,木架上摆着刺青的工具。
每个加入长云宗的人都会留下刺青,这是身份的象征。留下这刺青,这辈子都是长云宗的人。
阿日斯兰修长的手指在木架上一扫而过,最后选择了一根最满意的刺青针。
“你很快就是我的人了。”
阿日斯兰急不可耐地脱下景知瑜身上的衣服,手指从大腿游至腰间。
“就刺在这里吧。”
刺青针抵在肌肤上,景知瑜只感觉身体上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别,别!”景知瑜一边挣扎一边苦苦哀求道:“你别刺,求你!”
“为何?”阿日斯兰把玩起手上的刺青针,戏谑道:“有这个刺青不好吗?阿木尔看到这个刺青绝对不会再碰你,也正好断了你的念想,一举两得的事!”
一提到阿木尔,阿日斯兰再次兴奋起来:“哈哈哈,你说阿木尔要是看到你身上纹着的刺青,会怎么样?哈哈,真想亲眼见一见他那发疯地模样!”
“不……”景知瑜眼里盈满泪水,他想避开阿日斯兰,但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
阿日斯兰铁了心的想留下刺青,任凭景知瑜如何乞求,阿日斯兰都充耳不闻。
针刺入皮肉的那一瞬间,景知瑜疼地一个激灵,他咬住嘴唇,愤怒地瞪着阿日斯兰。
阿日斯兰不喜欢景知瑜用这种眼神看他,手上的动作也更加凶狠。
“啊——”
疼痛感带着酥麻感席卷着景知瑜的神经,致使他发出销魂的叫喊声。
阿日斯兰愈发兴奋,甚至故意慢下手上的进度,一点点的击溃景知瑜的心里防线。
一声声惨叫响彻整个暗室,今夜彻底无眠。
结束之后,景知瑜整个人就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遍布全身,整个人虚脱无力,嗓子也哑到说不出来话。四肢因为不断挣扎而被磨出触目惊心的血痕。
阿日斯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那是一个蟠龙刺青,往常都是脖颈处,但这次阿日斯兰特地挑在腰间,只能由他自己欣赏。
景知瑜头扭向一边,也不挣扎也不乱动,双目涣散,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宁可阿日斯兰强了他,也不愿意受这种屈辱。
见景知瑜状态不对,阿日斯兰很快给他解开铁链。
“你一身都是汗,我带你去洗洗吧。”阿日斯兰抱起景知瑜带他去浴室。
因为一早就交代过,宅邸的下人已经放好了温水。
被温水包裹,才让景知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阿日斯兰同样钻入水中,从后面抱住景知瑜,亲吻着他的发丝。
“今晚辛苦了,一会好好休息吧。”
“……”
阿日斯兰摸着刺青,贴在景知瑜耳边道:“你现在是我的人,真好啊……阿肃可真是大胆,竟找那些马子玩弄你,要不是我出面制止,这副完美的身子就不复存在了。”
往常清醒的大脑现在已经混乱不堪,景知瑜现在犹如一具行尸走肉,任意地让阿日斯兰摆弄。
“这下你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了。”阿日斯兰亲吻着景知瑜的掌心,动情道。
不知道是累惨了还是景知瑜压根不想理睬阿日斯兰,无论阿日斯兰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阿日斯兰并没有贪恋温柔乡,将景知瑜送去休息后,很快他便动身回宫。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他见到十一皇子之后,心里就是有什么东西放不下,总感觉那孩子的出现会坏他事。
阿日斯兰的猜测并没有错,十一皇子通过老巫医拿到了满都拉图写好的圣旨。
圣旨下令召回查日斯统领禁军,拿下乱臣贼子,整顿朝纲。
“明日就是早朝了。”十一皇子看着宫门外看守他的士兵,有些着急道:“老巫医,他们看我看得这么严,我出不去啊!”
“这好办!”老巫医宽慰道:“我可以转交给阿拉如。她是我的亲妹妹,可以信任。”
“楚雄王妃,她愿意帮我们吗?”十一皇子不相信阿拉如,他总感觉楚雄王野心昭昭,阿拉如不见得会帮助他们。
“阿日斯兰间接害了她儿子,这口气她肯定是咽不下,你就放心好了。”老巫医慈祥地揉着十一皇子的脑袋,让他不要多想。
“如此,我们便放手一搏了。”
十一皇子转身走进自己的小库房,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
“这盒子里装的是大奚的玉玺,洪禧殿的玉玺盖不了,盖大奚的章也能以假乱真。”
老巫医凑近一看,惊喜道:“你这孩子还挺有能耐的,还有大奚的玉玺!”
“是父皇赏赐的,我也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十一皇子害羞道。
老巫医神色复杂地看着装玉玺的盒子,语气严肃道:“不过孩子你要清楚,玉玺是一国的象征,即便亡国玉玺,也不能随便给人。”
“啊,这么尊贵的东西,父皇就直接给我了?”
老巫医神秘道:“你这孩子走运了,八成是陛下想让你成为继承人!”
“不可能!”十一皇子自嘲道:“我才多大啊,还有我的母亲来自上京,父皇忌惮上京旧皇族势力,更不可能让我当太子!”
“你自己都说上京旧皇族了!”老巫医笑道:“你身体里流淌的是两个皇族血脉,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不!”十一皇子一口回绝道:“我觉得阿木尔哥哥最适合,他文武双全,再适合不过了!”
“阿木尔嘛……”老巫医自然知晓阿木尔的真实身份,若是真要论起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阿木尔当仁不让。
见老巫医沉默不语,十一皇子带开玩笑道:“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老巫医此时回过神来:满都拉图还不知道阿木尔是他亲儿子这件事,若是知道了,他又该作何打算呢?
翌日早朝,百官按例入垂拱殿议事。
不等百官行礼,阿拉如一把推开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世人皆知楚雄王妃阿拉如是个悍妇,却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擅闯大殿是事也干的出来!
“来人,快把这个疯女人赶出去!”楚雄王第一个站出来,张口就要让人把自己的妻子赶出去。
阿拉如压根没有看伊勒徳,而是举起手中的圣旨,盛气凌人道:“我说诸位,你们就真的这么听这个乱臣贼子的话吗!”
朝中大半都是阿日斯兰安插进来的人,自然以阿日斯兰为首,纷纷站出来维护阿日斯兰。
就连伊勒徳也是如此,他身为楚雄王,本来就有一大堆追随者,现在他的亲儿子独揽大权,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鼎力支持。
见伊勒徳如初护短,阿拉如是听不下去了,走上了就甩了伊勒徳一嘴巴。
“伊勒徳,你不仅是被那个大奚国谈韵迷了心窍,就连她儿子也让你迷的七荤八素?”
被阿拉如当场打嘴,伊勒徳是咽不下这口气。这么多年来,他是受尽了阿拉如的控制,现在他不想再忍了。
见伊勒徳还手,阿拉如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垂拱殿,伊勒徳气急败坏,他差点忘了阿拉如会武功,自己还打不过她。
一个人打不过,伊勒徳叫殿外士兵进来,想要他们拿下阿拉如,以搅乱朝堂的罪名打入大牢。
阿拉如一声吼道:“你们谁敢碰我!”
阿拉如气势如虹,进入的士兵一时间不敢靠近她。
“愣着干嘛,给我拿下!”伊勒徳催促道。今天不给这个悍妇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以为是皇帝的堂妹,能无法无天了!
“我手上有陛下的圣旨,你们谁敢靠近!”阿拉如再次举起手上的圣旨,道:“此乃陛下亲书,褫夺阿日斯兰摄政王的封号,打入死牢!”
说话间,查日斯带着禁军赶到,殿外的士兵很快被禁军拿下,整个大殿已经由禁军包围。
阿拉如高举圣旨,几个老臣还是认出那是皇帝的字迹,纷纷跪下接旨。
阿拉如得意地往前走去,她要亲手将阿日斯兰打入死牢,以报他下药指使公主害他儿子之仇。
等阿拉如走近才发现,龙椅上的“摄政王”并非阿日斯兰,而是同身形的太监伪装的。
“可恶,让这厮跑了!”阿拉如有些泄气,本以为拿下阿日斯兰后,这场闹剧就该结束了,这下让阿日斯兰跑了,只怕后患无穷。
第一百二十七章 留有后路蜀地行
禁军包围垂拱殿之际,阿日斯兰已经带着景知瑜登上前往蜀地的马车。
他自然知道老巫医已经炼制出解药,查日斯带兵包围皇宫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留在宫中的这段日子,他把大部分兵力全部调往南方,同时让所有长云宗的弟子与留在蜀地的吴彬里应外合,一举攻占下蜀地。
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即便满都拉图想要调兵围剿长云宗,短期内也只有禁军可调用。
禁军守京城,他自然不敢调用围剿一个小小的长云宗。
重回蜀道,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且陌生。蜀道还是当年的道,但蓉城已不再是当年的蓉城。
“恭迎宗主。”
得知阿日斯兰抵达蜀地,吴彬一早就派人前往城门迎接。
守城的士兵已经被替换,蓉城和桑南国皆在阿日斯兰的统领之下。
现在只要北上拿下西北,那么大宣的西大门就彻底被他打开,攻入京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日斯兰跳下马车,拍着吴彬的肩膀称赞道:“你干的不错,这些年辛苦你了。”
吴彬向来一副扮猪吃虎的模样示人,现在一跃成为二把手,可谓是无限风光。
“宗主谬赞了。”吴彬边行礼边道。
微风吹起车帘,吴彬的目光瞥向马车,一眼瞥见了个熟悉的面孔。
“我看,宗主还带了个熟人回来呢!”
看吴彬指向马车,阿日斯兰颔首道:“没错,是个熟人。你先给他安排个住处吧。”
阿日斯兰现在的确没有时间沉醉于温柔乡,他还需要继续部署,早日完成他的大计。把景知瑜交给吴彬,他再放心不过。
吴彬对景知瑜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特地找了个安静的小院让他住进去。
虽然不限制景知瑜的自由,但看守小院的是阿日斯兰身边的黎奴,他们只听阿日斯兰调遣,监视着景知瑜的一举一动。
自从那日被阿日斯兰刺下刺青之后,景知瑜一直郁郁寡欢,阴郁成结,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吴彬觉得景知瑜状态不行,当晚设宴邀请景知瑜,说是为了给他接风洗尘。
景知瑜自然不想参加什么宴会,想一口回绝,但还是被吴彬半推半就地请上了马车。
马车停下,景知瑜掀开车帘。
这里的路他再熟悉不过了:这里是东街的全巷,曾经万盛茶楼所在。
那年他初入蜀地,在万盛茶楼结识崔衡。他留在万盛茶楼时,看四方英雄豪杰齐坐一堂,把酒言欢,谈天阔论。
现如今崔衡已死,万盛茶楼被改成寻常酒楼,往来皆醉客,不再有当年品茗论事的书卷气。
“到了,下来吧。”吴彬说罢伸手要扶景知瑜下马车。
景知瑜没有搭理吴彬,自顾自地跳下马车。
景知瑜面色苍白,人也消瘦的可怕。吴彬看在眼里也心疼,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说什么也要给景知瑜好好补补。
一碗炖了几个时辰的药膳端到景知瑜的面前,却听景知瑜冷冰冰道:“吴大人的好意,我可不敢受。”
被冷言相待,吴彬也不生气,他走到景知瑜的身后,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向周围。
“景公子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里已经不是曾经的万盛茶楼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景公子还是得往前看。”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景知瑜冷冰冰道:“你这是把自己的得意凌驾到我的痛苦之上。”
“景公子,就算你再痛苦,也得向前看。一蹶不振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的痛苦!”景知瑜拿开吴彬的手,起身揪住吴彬的衣领。
衣领被拨开,一个熟悉的刺青映入眼帘。
“蟠龙刺青,难怪你一直穿高领的衣服,就是为了遮盖它!”景知瑜怒道。
当年在蜀地他是那么信任吴彬,却没想到他跟阿日斯兰一样,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抱歉,那个时候骗了你们。但是我为主上做事,即便与你跟阿木尔相处甚欢,但感情和任务我还是分的清的。”
“吴彬,我曾经信你是一心为民的好官。但你这个'好官'现在又要陷蜀地百姓于水火之中吗!”
“引战成殇,这个道理景公子不会不知道。为了大计,必须有所牺牲!”
“说的好听!”不知是气到了还是突然感伤,景知瑜红着眼道:“他阿日斯兰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罢了。”
“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呢?”吴彬平静道:“还是那句话,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
吴彬一直刺激着景知瑜,尽管受到景知瑜冷嘲热讽,但他的状态确实比之前好很多。
“讲累了,就吃点东西歇歇吧。”吴彬重新盛了碗药膳,放到景知瑜的面前。
一番刺激后,一直混沌的大脑才变得清醒。
他现在的确要养好身体,他不能让阿日斯兰的计划得逞。阿日斯兰一旦掀起战争,来之不易的和平又将被打破。
景知瑜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什么监视他的人,估计是被吴彬打发到外面去了。
吴彬跟他身形相仿,若是能……
景知瑜端起面前的药膳,假装被烫打翻在地。
“哐当”一声,碗被打翻在地。
“你别动了,一会有人收拾。”吴彬抓住景知瑜的手,示意他坐到别处去。
电光火石之间,景知瑜捡起地上一块碎瓷片,抵住吴彬的脖子。
“哈哈,果然还是不能对你放松警惕啊!”吴彬看了眼窗外,“你挟持我也没有,那些黎奴只听主上的话。”
“不需要挟持你,只要你把衣服脱给我就好。”
“那也不行啊,你逃得出一个万盛茶楼,你逃不出蜀地。”吴彬抓住景知瑜手握瓷片的手,推心置腹道:“我知道你现在待在这很痛苦,但你想逃出去,还得审时度势,知道蜀地的主人是谁。”
见景知瑜有些动摇,吴彬慢慢地把瓷片抽走,扔在地上。
“这就对了嘛。”吴彬继续规劝道:“你呢就在蜀地好好待着,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你的。”
“让我留在阿日斯兰身边,还不如让我去死!”
说罢,景知瑜脱下上衣,一条栩栩如生的蟠龙刺在腰间。
这下吴彬哑口无言,他颤抖着手抚摸刺青,不可置信道:“他竟然给你刺青……”
难怪他看景知瑜那么颓废,竟是如此。
吴彬一直把景知瑜视作好友,看到景知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心里也不好受。
“主上他,的确过分了。”吴彬替景知瑜拉好衣服,想找点话题让景知瑜不去回忆那段痛苦的回忆。
但景知瑜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那好,我送你回去。”吴彬做出“请”的姿势,示意景知瑜先行。
一路无话,吴彬将景知瑜送回住所后就离开了。
夜色正浓,但景知瑜是困意全无。
只要他一闭眼,就全是那晚发生的事,那段他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总是在他脑中回荡。
景知瑜睡不着,所幸推门出去吹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些。
要说那些黎奴身体素质是真好,景知瑜刚走到门口,就被黎奴给赶了回去。
“你们不睡觉吗?”景知瑜开口问道。
等了半天无人回答,景知瑜也放弃跟他们交流,乖乖回到房间。
这些黎奴的确不好对付,他想要逃离简直难如登天。
景知瑜本来都要重新睡下,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微小的动静。
好奇心驱使下,景知瑜拉开房门,就见老巫医出现在他的眼前。
景知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等他碰到老巫医的身体时,他才确信这不是幻觉。
“真的是你!”景知瑜抱住老巫医哽咽道。
终于见到他熟悉的人,这么多天来的委屈全都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老巫医就这么任由景知瑜抱着,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老巫医声音轻柔,如同摇篮曲一般,景知瑜最后竟累到睡了过去。
老巫医抱起景知瑜,看了眼门口。
吴彬站在门口,手上还拿着带血的匕首,他身后是被杀害的黎奴。
吴彬扔下匕首,脱去带血的外衣走进来,“既然来了,就想办法把他带离苦海吧。我怕他留在主上身边,迟早要被逼疯。”
“阿日斯兰就是个疯子,你跟着那疯子,又能捞到什么好处呢!”老巫医不解道。
吴彬抓住自己的胳膊,自导自演:“当你陷入绝境的时候,有人拉了你一把,你会怎么样?”
老巫医心领神会,“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今天帮了我们,他日阿日斯兰要是发现了……”
“发现了无非是领个罚。”吴彬无所谓道:“他很重情义,不会随便杀了我。”
“承你情了。”老巫医由衷感谢道。
原本他听说景知瑜被阿日斯兰一同带往蜀地,便只身前往想把他救出来。
一路上都找不到机会,最后还是眼前这个男人找到他,说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但看他三两下解决了门口的黎奴,老巫医才相信他是真心实意帮他。
此时不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吴彬催促道:“天快亮了,天亮之前赶紧出城吧。”
“好!”
等景知瑜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
他仿佛做了个很长很长的美梦,深陷美梦,怎么也不愿意醒来。
梦醒之时,他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看四周的装饰,像是寻常客栈。
“我怎么会在这?”景知瑜拍着脑袋,努力回想起他睡着前发生的事。
他隐约记得是看到老巫医了,然后他就失去意识睡了过去。
如果一切是真的话,他真的逃离阿日斯兰的掌控之下了?
经过充分的休息,景知瑜已经彻底恢复精力。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只见窗外是宽敞的大道,四周是崇山峻岭,很显然他已经出城了。猜得不错的话,他所处的是官道附近的客栈。
房门被打开,景知瑜以为是老巫医。兴致冲冲地走到门边,却发现开门的是阿木尔。
两人分别已久,再次相见,阿木尔冲上来就把景知瑜抱在怀中。
再次见面,他有太多的话想跟景知瑜说了。
所有的话都浓缩在一个吻里,诉说着多少来的牵挂和思念。
没等阿木尔松手,景知瑜却推开阿木尔,默默往后退去。
“阿瑜,怎么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愿面对闹别扭
“阿瑜,怎么了?”这声问候如同一桶凉水浇下,淋得景知瑜一阵透心凉。
“我……”景知瑜想开口拒绝,但鼻头一酸,到嘴的话竟说不出来了。
阿木尔见景知瑜这副模样,大概能猜到他在阿日斯兰手上经历了些什么。
此时不是生阿日斯兰气的时候,他必须让景知瑜放下心结。
他的阿瑜哥哥才不是现在这样颓废瘦弱的模样,他得让阿瑜找到当年意气风发的那股精气神来。
“阿瑜,你睡了这么多天,出去吃点东西吧。”
“……”
“对了阿瑜,你佟大哥他很好,他跟着那日松一起,负责丞相府的事务。还有谈嫣,我找回她的尸体,已经妥善安葬了。”
“……”
“朝中也一切安好,陛下已经开始着手调兵蜀地,活捉阿日斯兰了。”
前面说了那么多句景知瑜都无动于衷,但听到活捉阿日斯兰这句话的时候,景知瑜总算是有点反应。
“阿日斯兰,我要杀了他。”
景知瑜向来与人为善,但对于阿日斯兰,他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口口声声地喜欢,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癖好罢了。
“好。”阿木尔再次抱住景知瑜,约定道:“到时候把他交给你处置。”
原本以为景知瑜已经放下心结,却没想到景知瑜对他还是极为抗拒。
再三追问之下景知瑜依旧一言不发,倒让阿木尔急得不行。
“阿瑜,没事的。”阿木尔最后无可奈何,只能牵起景知瑜的手,暖心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我会保护好你,一生一世。”
如此动情的话在景知瑜听来却是荒唐至极。
怎么可能都过得去,腰间的刺青无法去除,这始终是景知瑜心中一大郁结。
阿木尔不知刺青的存在,更不知道为什么景知瑜对他如此抗拒。以为景知瑜是还未缓过神来,便想着赶紧带他远离这是非之地。
出于私心,阿木尔并没有将景知瑜送回京城,反而是带他去了军营。
他在西北矿区组建了一支队伍,正驻扎在距离蓉城不远之处。跟阿日斯兰交战还是以卵击石,只等皇帝调兵支援,他便一举进攻,剿灭叛军,活捉阿日斯兰。
反正这段时间不会出兵,他想多留景知瑜几日,跟他好好叙叙旧。正好驻扎这片地山青水秀的,也能很好的放松心情。
阿木尔本以为一切都能按照他想的发展,但景知瑜主动找他说是要分离,这让阿木尔有些坐不住了。
“阿瑜,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很抗拒我。”景知瑜提出分离这个想法后,阿木尔是面露不悦之色,“你说要跟我分开,总得给我个理由吧,无缘无故就分开,我不能接受!”
一些事情景知瑜难以启齿,他只能模棱两可道:“我觉得累了,不想再进行这段感情了,这个理由可以吗?”
“可以什么可以!”阿木尔捏住景知瑜的肩膀,上火道:“我们一路走来尽力那么多,说累了就要结束,那你又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阿木尔双目赤红,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又是在军营,又是熟悉的帐篷。
没过多久阿木尔放开景知瑜,拉着他往军营外走去。
这附近有个湖,当初是为了取水方便才依湖安营扎寨。
景知瑜见阿木尔拉着他往湖边走,一时情急道:“阿木尔,你要干什么!”
“哥哥别害怕。”阿木尔紧攥着景知瑜的手,带他走下水。
虽然已经逐渐入夏,但湖水刚接触皮肤那一刹那依旧冰凉刺骨。
“阿木尔,你要带我去哪!”景知瑜有些害怕,想挣脱开他的手往岸上走去。
谁知阿木尔紧攥不放,景知瑜就这么被拉着往湖深处走去。
直至水满至景知瑜的胸口,阿木尔才停下脚步。
景知瑜此时已经不敢乱动,他只能靠抱着阿木尔才能保持身形,呼吸空气。
“阿木尔,你到底要闹什么。”景知瑜此刻身心俱疲,他不再挣扎,就放任着阿木尔将他的衣服褪去。
“我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若是哥哥觉得身子脏了,我替哥哥清洗干净就好。”
说出这话的时候,阿木尔几近哽咽:若说景知瑜行为反常,唯一的原因只有阿日斯兰那厮手脚不老实。
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洗干净重新来过。
只剩最后一件里衣的时候,景知瑜开始发抖。阿木尔以为是他冷了,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安慰他道:“哥哥再忍一忍,很快就能让哥哥热起来!”
衣裳褪尽,阿木尔手捧清水,替景知瑜清洗每一寸肌肤。
在水里景知瑜不敢乱动,只能任由着阿木尔摆弄他的身子。
一场分隔数月的贪欢,阿木尔几乎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了出去。湖水激荡,景知瑜也承受着令人上头的痛。
即便景知瑜一直在哭喊求饶,阿木尔始终充耳不闻。过不了几日他就要派人把景知瑜送回京城,毕竟行军打仗的事,他不想让景知瑜参与其中。
再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阿木尔想在此之前让景知瑜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在水里受诸多限制,阿木尔还是抱着景知瑜上岸。
身体展现在阿木尔的眼前,阿木尔一眼就看到景知瑜腰间那个刺青。
这一刻阿木尔终于明白为什么景知瑜对他如此抗拒。这个刺青,就像一根利刺一样,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
看到阿木尔目光盯在他的腰间,景知瑜立马用手遮盖住刺青。
一切都是他自己掩耳盗铃罢了。阿木尔拿开景知瑜的手,抚摸这腰上的刺青。
“难怪你这么反常。”
“阿日斯兰没有碰我,但他刺的刺青,比碰我还要痛苦。”景知瑜带着哭腔道。
还是被阿木尔看到了,他又会怎么对他呢?
阿木尔并没有生气,反而抱紧景知瑜,笑着安抚道:“刺青而已,那爱美的姑娘喜欢,还在身上刺牡丹花呢!你若是觉得碍眼,我们下次去刺个好看的,好不好?”
景知瑜这下再也绷不住了,他勾住阿木尔的脖子回应道:“好,等一切结束了,你得给我找个最好的刺青师傅!”
“那是自然!”
心结解开,两人一直折腾到晚上才回到帐篷。
老巫医看到湿漉漉的两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骂归骂,骂完之后老巫医还是给他们端来两碗姜汤,让他们赶紧喝下去驱寒。
姜汤下肚,温暖包裹全身,景知瑜彻底放下所有芥蒂,舒服地靠在椅子上。
对于阿木尔要送他回京城,他是没有异议的。自己在军营里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回京城等他的好消息。
还有佟阳,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佟阳了,这次回去也能好好叙个旧。
分别前一晚,阿木尔抱了景知瑜一晚上。彼此无话,但想说的话全都在一个拥抱里。
一大早老巫医就前来敲门,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可以动身前往京城了。
阿木尔也没闲着,替景知瑜收拾好行李,塞进马车。在马车外又是一阵缠绵,看的老巫医都老脸一红,不由得感慨年轻气盛就是不一样。
景知瑜坐上马车后,老巫医便驾车离开了军营。
离开军营意味着离开阿木尔的庇佑,这一路上注定不平静。
景知瑜是最早发现有人一直跟踪他们的。但他不像韩千那样有本事,能立刻反制。
即便知道有人跟踪,但他不知道那是阿木尔派来保护他们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他只能让老巫医马不停蹄的赶路,等入了京城,一切的不安也就迎刃而解。
景知瑜的不安在刚出蜀地就应验了。前来拦截他们的是阿肃,他只身一人前来,显然之前跟踪他们的就是阿肃。
一直以来阿肃都不愿意现身,是他在纠结要不要杀了景知瑜。阿日斯兰让他活捉,但他自己私心想杀景知瑜灭口。
再三纠结之下,阿肃决定还是活捉景知瑜,主上说要活捉,自然有他的道理。
看到阿肃,老巫医立刻戒备起来。
“你自己能驾车吗?”老巫医问道。
一听这话,景知瑜抓住老巫医衣服,紧张道:“你拦不住他的!”
“那我也不可能让你再落入那个疯子的手里!”老巫医愤怒道。
他当景知瑜是自己的孩子,实在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受尽委屈。今天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他也要护景知瑜周全。
老巫医把缰绳塞给景知瑜,嘱咐道:“你回去找阿木尔,他会保护你的!”
“我……”
“快走吧!”老巫医翻身下了马车,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气势汹汹地朝阿肃走去。
景知瑜也不再矫情,调转马车往回赶。
“哼,你个老头,简直找死!”
阿肃自幼习武为的就是保护阿日斯兰,老巫医那不痛不痒的攻击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直接一剑封喉,老巫医应声倒地。
鲜血喷涌,老巫医倒地抽搐了许久才断了气。
那个满都拉图口中的怕死之人,最后还是惨死在阿肃的剑下。
景知瑜发疯似的驾着马车,他不敢往回看,更不敢回想。老巫医这一留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此刻不是难受伤心的时候,他必须摆脱阿肃。
眼看再穿过一片树林就是军营,他的马却因为长时间的奔波而累倒。景知瑜只好跳下马车,拔腿往林中跑去。
阿肃身骑快马很快就追上景知瑜,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绳索,一下就缠住了景知瑜的脖子。
拇指般粗的麻绳很快就累出红痕,景知瑜也因为一阵窒息而停下脚步。
阿肃很快就追了上来,直接把景知瑜拽上马,带着他往蓉城赶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道寡助计划空
不出意外,景知瑜再次回到那间小院,被关进房间。
与之前不同的是,房屋窗户皆被钉死,门也落了锁,只留了一个小洞送水送饭进来。
房门被打开时,景知瑜再见到吴彬,只见他面色苍白,整个人憔悴了不少。
一问才知道他被阿日斯兰关了数日,直至今日才被放出来。
“我只是普通的关禁闭。”吴彬坐在景知瑜身边,心疼道:“倒是你,我甚是担心你。”
吴彬知道景知瑜不知如今形势,他竟将阿日斯兰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派阿肃活捉我,果然是想利用我制衡阿木尔。”
“没错。”吴彬点头确认道:“阿木尔更适合领兵打仗,若是不用奸计,主上想要在战场上赢阿木尔还是很困难的。”
“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知晓,阿日斯兰想要挟持我威胁阿木尔,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他自己就身处在如同囚牢般的房间里,一切都身不由己。
吴彬叹了口气,道:“你放心,至少主上他不会害你性命。”
“不。”景知瑜一反常态,“阿日斯兰他就是个不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的人,若是我的存在会破坏他的计划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除掉我。”
吴彬细细想来景知瑜的话不无道理,阿日斯兰的确是这样的人,什么极端的事他都干的出。
与景知瑜交谈片刻,吴彬就被阿肃请走了。
这里现在全权交给阿肃看管,吴彬没有什么话语权。
阿肃临关上门前,对吴彬道:“你少来找景知瑜,小心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药!”
阿肃对景知瑜一直充满怨气,他总觉得主上留着景知瑜会是个祸害。
要是哪天景知瑜令主上陷入困境,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景知瑜!
吴彬走后,屋内再次陷入沉寂。
一连数日,景知瑜都未见过吴彬,也不知道外面的形势如何。
算算日子,朝廷的援军差不多已经抵达,如果阿木尔着急攻城的话,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景知瑜已经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如果阿日斯兰用他的性命威胁阿木尔退兵,那他就以死明志,不让阿木尔陷入两难的境地。
等景知瑜再次见到吴彬的时候,他是跟着阿日斯兰一起来的。
阿日斯兰与之前相比沧桑了不少,脸上胡茬也不打理,与之前那副帅儿郎的模样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下人送来一桌酒菜,吴彬则留下来斟酒布菜。
吴彬起身斟酒的时候,景知瑜一眼就认出他手中拿着的是鸳鸯转香壶。
“陪我喝一点吧。”阿日斯兰拿起酒杯,自顾自地碰了下景知瑜面前的酒杯。
景知瑜看了眼吴彬,见他点头后,他才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今晚倒是听话。”阿日斯兰示意吴彬再给他满上。
“今晚是你的断魂酒,我自然要多喝几杯。”景知瑜挖苦道。
“真不能小看你!”阿日斯兰夸赞道:“你能算出我什么时候出兵,那你算算我胜算有多少?”
景知瑜主动碰杯,进而一饮而尽。
“我算你没有胜算!”
“你这话说得我不爱听!”阿日斯兰捏住景知瑜的下巴,得意道:“你说阿木尔要是看你在我手上,他会怎么样,会不会缴械投降?”
“你当阿木尔是什么人了!”景知瑜不甘示弱道:“他不会被我左右情绪,你别抱这种侥幸心理了。你若是及时止损,说不定还能留有全尸!”
“哈哈哈!”阿日斯兰一阵狂笑,一直笑到眼角出泪,他才道:“我要是对你这细皮嫩肉做些什么,你看阿木尔会不会为你疯狂。那一刻,我真的拭目以待!”
“那行啊,我也拭目以待!”
两人不欢而散,最后只留景知瑜一人坐在桌上。
景知瑜拿起吴彬送来的酒壶,暗转机关,仰头喝尽酒壶里剩下的酒。
第一个发现景知瑜出事的是第二天收拾饭桌的侍女,她见景知瑜趴在桌上,七窍流血。
等郎中赶到的时候,一探景知瑜脉搏,已经没了生气。
此时阿日斯兰正在前线观战,得知景知瑜出事,他立刻骑乘快马回到小院。
景知瑜已经被搬运到床上,鲜血已经被擦拭干净。安静地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饭桌上还留有昨晚的残局,阿日斯兰仔细检查昨晚的酒菜:景知瑜中毒身亡,定是昨晚酒菜被下了毒。
试过几个菜都无毒,阿日斯兰把目光放在酒壶上。
他记得原来的酒壶不是这个模样,是吴彬嫌弃太小了,特地给换了个大的。
“咔哒”一声,阿日斯兰转动机关。他这时才意识到,吴彬准备的酒壶竟然是鸳鸯转香壶。
“去把吴彬叫来!”
阿日斯兰一声令下,黎奴很快就把吴彬押到他的面前。
“你给他下毒!”一见到吴彬,阿日斯兰便掐住他的脖子,“你竟然给他下毒!”
“那不然呢!”吴彬忍受不了阿日斯兰的疯狂,竟反驳道:“景知瑜在你手下活着是煎熬,我还不如让他解脱。而且这毒酒他可以选择不喝,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你的傀儡!”
“吴彬!”阿日斯兰几近发狂,“景知瑜死了,我拿什么制衡阿木尔,我的大计拿什么实现!”
“阿日斯兰,你收手吧。”吴彬心累道:“说实话,这些年蜀地没有战乱,百姓生活安定,你莫要再发动战争,做大逆不道的事了!”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何要忤逆我!”阿日斯兰放开吴彬,踉跄着坐到凳子上。
“我吴彬视景知瑜为好友,朋友之间,自然见不得他受委屈……自然也尊重他的意愿。”
“因为这个你就忤逆我!”
吴彬跪倒在地,朝阿日斯兰磕了三个响头。
当年他是一派之主,却遭仇家追杀,险些丧命。若不是阿日斯兰出手相助,他早就是白骨一具。
他吴彬也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自愿加入长云宗,以求得阿日斯兰的庇护。
后来他成为长云宗的一员,听从阿日斯兰的安排留在蜀地。
那年他做知府的时候遇到了景知瑜和阿木尔。
景知瑜的谈吐与才华吸引着他,他吴彬也是把景知瑜当成朋友。
早些年他行走于江湖,自然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
他也替阿日斯兰做了不少事,当年的恩情如今也报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离开长云宗了。
“吴彬,你这是要……”
不等阿日斯兰说完,吴彬拔出匕首,刺向脖颈上的刺青。
长云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纹了刺青,这辈子就是长云宗的人,至死方休。
“吴彬……”
阿日斯兰看着吴彬的尸体,心里五味杂陈。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离开我呢?”阿日斯兰突然掩面痛哭,“为什么呢?”
不多时,身穿铁甲的阿肃找了过来。
“主上不好了,前方战况不妙!”
阿日斯兰立刻调整好心态: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得完成自己的大计,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
都说人死之后会出现浮现走马灯,景知瑜仿佛回到了青年时代,回到了他跟阿木尔初次相见的沙尔国。
接着场景不断变换,他看到自己的挚友陆风华和月桂,他们在那边的生活有滋有味,月桂还给陆风华生了个大胖小子,已经能叫他叔叔了。
紧接着是高叔、小虞小环、韩千还有苏元正,这些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都出现在景知瑜的眼前。
景知瑜刚想靠近他们,谁料一阵迷雾来袭,他们都化作虚影消散。
等迷雾散尽,出现在景知瑜眼前的是谈嫣。
“许久不见了。”谈嫣一开口,景知瑜立马冲上前去抱住了她。
他怕这也是幻影,等他触碰到谈嫣那一刻,他才放下心来。
“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景知瑜抱着谈嫣不愿松手。
谈嫣默默拿下景知瑜的手,劝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你该去的地方吧。”
景知瑜眼睁睁看着谈嫣逐渐消失,想要挽住她的衣袖,却扑了个空。
“什么意思,我该去哪姐姐,我该去哪!”景知瑜跪坐在地上,无力地捶着地面。
“啊!”
一声尖叫下,景知瑜忽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
景知瑜抬眼就看到谈韵坐在他身边,眼角带着笑意,“你总算是醒了,都昏迷半个月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我这是……还活着吗?”景知瑜抓住谈韵的手,是温热的触感。
“当然了!”谈韵激动道:“你先别乱动,我让太医再给你看看!”
太医?我这是在宫里吗?
谈韵出去后,很快带了几个老太医进来。
趁着太医诊脉的时候,谈韵解释道:“你现在的的确确在皇宫里。我没有随阿日斯兰前往蜀地,就一直留在宫中,现在负责照顾你。”
谈韵说话轻柔,又有几分像谈嫣,景知瑜忍不住唤了声“姐姐”。
“好弟弟,你尽管休养就好,其他的不必担心。”谈韵握住景知瑜的手,轻声安慰着。
连续几天的休养,景知瑜算是缓过神来了。
原来吴彬给他服用的是假死药,之后被人带离蜀地,一路护送到京城。
这天下午景知瑜正在陪谈韵下棋,宫门突然被打开,景知瑜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大哥!”景知瑜飞奔过去抱住了佟阳。
他已经许久未见到佟阳了,正打算身体养好后出宫找他,没想到他这就来了。
跟佟阳一起来的还有那日松,他现在是完全粘着佟阳,几乎佟阳走到哪,他就要跟到哪。
美其名曰是要保护他,其实就是暗恋人家不好意思开口。
“这下好了,总算是团聚了。”谈韵拍着手,心情大好。
“还差个阿木尔呢,不算团聚!”那日松插嘴道。
谈韵可惜道:“一提到阿木尔我就想到阿日斯兰,那孩子要是走正道的话,跟你们也能聊到一起去。”
谈韵知道阿日斯兰做的每一件都是不可饶恕的大罪。她现在已经看开了,是她儿子犯下的错,也该由他承担。
“阿木尔……”景知瑜看向那日松,问道:“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还有蜀地和桑南收复了吗?”
“你放心,阿木尔率领军队大获全胜。阿日斯兰那厮被活捉,这时候应该押送京城受审了!”一说起这件事,那日松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阿日斯兰害了那么多人,也该遭到报应了!
“说来也是报应。”佟阳接着补充道:“吴彬在蜀地做了多年的知府,是个亲民的好官。不知道是谁传出阿日斯兰逼死吴彬的谣言,蜀地百姓为此愤恨不平。蓉城内部就出了乱子,内忧外患之下,阿日斯兰两头都很难兼顾。”
听了佟阳的话,景知瑜感慨道:“失道者寡助,阿日斯兰他做事疯狂乖张,自然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第一百三十章 山河无恙天下平
半个月后,阿木尔班师回朝。
阿日斯兰被打入死牢,看守他的人都是最精锐的士兵。
活捉阿日斯兰的时候,不见他身边的阿肃。担心阿肃会救阿日斯兰出去,阿木尔一直负责看守阿日斯兰。
如今他要进宫见皇帝,便挑选出最优秀的士兵看守,以防不测。
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过阿肃,这死牢曾被阿日斯兰改造过,死牢里秘密的通道阿肃了熟于胸。
趁着夜色正浓,阿肃潜入死牢。
曾经关押阿木尔的牢房,现在关押的是阿日斯兰。
沦落为阶下囚,等待阿日斯兰的只有不得好死这一个下场。
不过他这一生跌宕起伏,也不算白活一趟。
“主上,我这就救您出去!”阿肃找到阿日斯兰,直接劈开锁链闯入牢房。
阿日斯兰靠在墙壁上,头发散乱,漂亮的脸蛋上全是血污,阿肃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阿肃,你都逃出去了,还回来干嘛!”阿日斯兰数落道。
“我来救主上出去。大宣皇帝不会放过主上,必定会处以极刑。”
“死便死了吧。”阿日斯兰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心里对于死亡还是犯怵。
他拉着阿肃的衣袖,小声问道:“阿肃,我杀了那么多人,死后会不会入无间地狱啊!”
“属下救主上出去,主上不用死!”阿肃坚持要救阿日斯兰出去,阿日斯兰却无动于衷。
“阿肃。”阿日斯兰进而抓住阿肃的胳膊,乞求道:“你把我杀了,把我的尸体火化,把我的骨灰撒到护城河里,这样我死后无根无魂,就不用下地狱了!”
“主上!”
见阿肃迟迟不动手,阿日斯兰主动拔出阿肃腰间的剑,对准自己的脖子抹了上去。
阿日斯兰倒在阿肃的怀里,临死前还不忘交代道:“烧……烧了我的尸体……护城河……”
阿肃抱紧阿日斯兰的尸体,还是遵从他的意愿,将他的尸体带出去火化。
————————————
关于阿木尔的身世,老巫医临死前已经告诉给了满都拉图。
额尔德把阿木尔养得很好,确实是他心目中最满意的继承人。
那日阿木尔从洪禧殿出来后,满都拉图便颁布了一道圣旨:他将皇位传给十一皇子,阿木尔为丞相辅佐新帝。
这是他们父子二人商量一下午商讨出来的结果,阿木尔想让这个秘密成为绝密,不愿接受皇位。
反倒是十一皇子勇气可嘉,稍加培养,未尝不能成为一代帝王。
而且支持十一皇子成为皇帝,也是阿木尔和查日斯之间的约定。
满都拉图一跃成为太上皇,新帝登基的事全权交由阿木尔去处理。他忙碌大半辈子,也算是能彻底悠闲下来。
景知瑜已经被接到丞相府,阿木尔一出宫便直奔丞相府。
得知阿木尔要回来,景知瑜一早等在门口。与阿木尔分离一个多月,实在难掩相思之情。
见到景知瑜,阿木尔立刻翻身下马,跑过去一把将景知瑜抱了起来。
景知瑜一只手搭在阿木尔的肩膀上,一只手拨弄着阿木尔额间的碎发,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没有缠绵的热吻,这轻轻一吻足以表达心中万千情绪。
“我们回家吧!”
“好!”
景知瑜靠在阿木尔的身上,任由他像抱小孩似的将他抱回去。
“对了,你的身世我有所耳闻,陛下忽然传位,不会是……”
“哥哥放心,我是前丞相额尔德的儿子,篡位之事我不能做。皇位自然是给十一皇子,我不过在他身边辅佐。”
有了阿木尔这话,景知瑜才彻底放下心来。
听景知瑜松了口气,阿木尔突然挑逗道:“那如果我真做了皇帝,你跟着我不就是皇后了吗!”
“皇后……我不行的。”景知瑜埋着头道。
“就知道哥哥不愿意,与其让哥哥抛头露面,还不如金屋藏娇!”
说话间,阿木尔已经抱着景知瑜回到居住的院落。
刚把景知瑜放下来,就见那日松神色匆匆地走来。
阿木尔看到那日松,心里有些不爽,“你来干嘛,我今晚可有要事要做!”
那日松揪起阿木尔的耳朵,气道:“我脑子有病来打搅你们,自然是阿日斯兰不见了,我特地告知你一声!”
“阿日斯兰不见了?”景知瑜揪着重点问道:“你说他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今晚士兵巡逻的时候,确实发现牢房不见阿日斯兰。但地上一大摊血迹,又不像是逃出去。”
“不管怎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木尔说罢牵起景知瑜的手,神情落寞道:“我还以为今晚没事了,可以跟你好好叙旧了呢!”
“没关系,眼下阿日斯兰的事最重要。”景知瑜叮嘱道:“一定不能让他出逃。”
阿木尔自然知道景知瑜对阿日斯兰恨之入骨,他暗暗发誓一定将阿日斯兰捉拿回来,让景知瑜亲自动手处决他。
清晨的护城河畔,凉风习习。比起烈日炎炎的中午,住在附近的老妪还是喜欢伴着朝阳去河边洗衣服。
刚到河畔,她就看见有人朝水里撒什么东西。
老妪吓坏了,赶紧放下衣服,拔腿就跑去报官。
万一这要是什么毒药,那顺着上游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有老妪的带路,追寻一晚上无果的阿木尔在护城河畔捉拿下阿肃。
此时骨灰已经撒完,阿肃也没了欲求,自愿缴械。
“你往水里撒了什么东西!”阿木尔拿起骨灰盒子,神情复杂道。
“还能是什么,主上的骨灰!”
阿木尔单手揪住阿肃的衣领,质问道:“阿日斯兰的骨灰?他死了!”
阿肃桀桀怪笑道:“主上是自尽的,临死前让我把他的骨灰撒到护城河里。他说你们都会喝河里的水,这样你们就能时时刻刻都想到他!”
在场的老妪听了,气得跑上去扇了阿肃一巴掌。
“你搁着恶心谁呢!”
见老妪情绪失控,阿木尔让人把老妪带走,好生安慰。
所幸阿肃已经被抓,若是阿肃把这个消息传遍京城,又将掀起多大的恐慌。
阿肃被就地处斩。最后一个余孽被杀,长云宗彻底瓦解。
五年后。
晨光熹微,两边河道遍布扁舟,船工一个接着一个地搬运着货物。
这些货物全都被搬到一处宅邸,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男子,一件一件地清点送来的物件。
他旁边的藤椅上坐着一人,正拿着蒲扇遮挡已经灼热的阳光。
男子不经意地退到他的身边,抬脚踹了他一下,“就你躺在这清闲,还不赶紧起来把东西搬进屋!”
那日松起身,赌气地把蒲扇丢在藤椅上,撒娇道:“夏天太热了,我干不动!”
“你什么意思,让我一个人把这么多东西搬进去!”佟阳拿着账本,对着他脑袋就是一下。
五年前景知瑜因为阿日斯兰的事耿耿于怀,一直郁结于心。
后来景知瑜随佟阳回乡,阿木尔特地要那日松跟着。谁知那日松到这来整日游手好闲,流连于花间,气的佟阳真想把他扫地出门。
“阿木尔他也真是的,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那日松搬着整箱的货物,一边走一边抱怨。
今年新帝已满十八,已经到了亲政的年纪。阿木尔顺势辞去丞相一职回平江找景知瑜。
谁料他人未到,送来的礼物倒是堆满了大门,还得一箱一箱地搬回去。
外面两人忙忙碌碌,景知瑜坐在窗边倒悠闲自在。
远看城郭里,全在水云中,阿木尔撑着一叶扁舟,在渔人的指引下慢慢地停下船只。
他还是第一次划这种小船,笨拙地放下撑杆,阿木尔大跨步上了岸。
“哈哈哈,你跟个旱鸭子一样怎么行!”阿木尔滑稽地模样被那日松看到,忍不住嘲笑道。
阿木尔白了那日松一眼,压根没搭理他,径直跑进屋子。
里面有他朝思暮想的人,他想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事能把他们分开了。
【作者有话说】: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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