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引战成殇【完结】>第八十六章 又生嫌隙

  听到门外的动静,景知瑜担心那日松会伤害佟阳和小六,又考虑到年迈的高叔和小虞小环两个无辜的小丫头还在铁穆英手上,景知瑜最后妥协道:“阿木尔,我答应你的要求,也请你别让那日松和铁穆英伤害他们。”

  尽管这句话是阿木尔想听到的,但被景知瑜这么说出来,他心里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不过事已至此,景知瑜既已经答应,他也要信守承诺。转身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面拉开。

  一拉开门,眼前的景象让阿木尔和景知瑜都愣住了:只见那日松从后面死死的抱着佟阳,佟阳也一直暗暗跟那日松较劲。两人谁也不放过谁,那场面又胶着又有些好笑。

  阿木尔轻咳一声,那日松才放开佟阳,让他去找景知瑜。

  佟阳将景知瑜拉到身边,关切道“阿瑜,你没事吧。阿木尔没为难你吧?”

  “没事。”景知瑜无力地摇摇头,又道:“佟大哥,你还听我的话吗?”

  “那是自然。”佟阳紧张道:“阿瑜何出此言?”

  “后面跟我走就好了,不要多问了。”

  景知瑜没做过多的解释,他知道解释再多,结局也是一样的。倒不如逆来顺受,以不变应万变。

  最后,景知瑜带上佟阳和小六跟阿木尔出了城,来到城外他们驻扎的军营里面。

  看他们军队整装待发的样子,想来攻城也就是这几日了。再反观平江,是一点防范措施都没有。显然是打算放弃抗争,等敌军一来,纷纷弃城跑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有些人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屈服;而有些人只想保命,安稳度过一生。人心就像是一杆秤,一旦偏向哪一边,哪一边便是真理。但不论是对是错,任何人都没有权利进行评判。毕竟人们总是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来军营几天,景知瑜才发现,这偌大的军营俨然被分为了两个阵营。

  一边是以北凌的两个皇子为主帅,另一边则是由阿木尔领军。只不过阿木尔仅辅佐两个皇子,手上的兵力并不多。

  景知瑜早就听闻阿木尔与两个皇子之间关系不和,如今想来,这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只不过阿木尔锋芒毕露,倒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景知瑜将飘走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怎么担心起阿木尔了,无论他是盛气凌人还是韬光养晦,都与他无关。

  这时,帐篷的门帘被掀开,景知瑜往门口看去,来的人竟然是阿肃。

  “听说你想见宗主,他今日有空,让我带你去见他。”

  景知瑜道了声“麻烦了”,起身整理了一下坐皱的衣服之后,便跟着阿肃出去了。

  阿肃在前面带路,景知瑜就这么在后面跟着。两人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氛围也是尴尬到了极点。

  好在铁穆英住的地方与景知瑜住的地方隔的不是很远,等阿肃把景知瑜送到附近,便自己走开了。

  再次见到铁穆英,他还是戴着云纹的面具,在帐篷里还套着黑色斗篷,这在炎热的夏天,与旁人的穿着比起来,铁穆英的这一身打扮倒显得格格不入。

  “你是有多见不得人,在屋里也穿成这个样子。”景知瑜说出这话倒也不是挖苦讽刺铁穆英,只是铁穆英越是这么神秘,他就越好奇他的身份。

  “我长的不好看,自卑。”铁穆英回复道。

  “铁穆英、谈毓纲,究竟哪个才是你的名字。”景知瑜发问道。

  “我身为一宗之主,在外又有很多产业,有时候跟汉人做生意,用的就是这个名字。”

  景知瑜也能猜到铁穆英会这样说,但他还是不死心,接着问道:“那为何要取这个名字。”

  “我书读的不多,当年随便找一个汉人朋友帮忙取的。”铁穆英翘起腿,靠在椅子上,对景知瑜道:“你今天来见我,不会就是问我这些私事吧?”

  “不瞒你说,家中有亲戚姓谈,便想问一嘴。我想见你,除了是问这个事,还有就是我的家人,他们可还好?”

  “我都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呢,你不必担心。”

  “那你能不能把他们放了,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样我也能安心。”景知瑜请求道。

  “这个嘛……”铁穆英一时语塞,整个帐篷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半天,景知瑜小声问道:“他们不会……”

  景知瑜不敢说出后面的话,怕得到的结果正是他所想到最坏的结果。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铁穆英有些遗憾道:“我的确是没有动他们,是他们自己选择节食。”

  “那方才为何不和我说实话!”景知瑜勃然大怒道:“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看他们可怜,就给他们一个痛快了。”

  “铁穆英!”景知瑜一把揪住铁穆英的衣领,一向温柔儒雅的他难得情绪失控,质问道:“我若不说,你倒底还要瞒我多久!”

  “这件事阿木尔也知道,是他让我动手的,还让我别告诉你。我方才还在想啊,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也不忍心瞒你。”

  想到阿木尔之前用高叔他们的性命来要挟他,现在又想瞒住他。愤怒涌上心头,景知瑜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呆愣在那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脑子很乱,乱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阿木尔,又或是恨自己无能,只能受人摆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因为刚刚的挣扎,景知瑜从阿木尔脸上撕下来的那张人皮面具从他的衣袖中滑出,掉在了地上。

  铁穆英看到那张人皮面具,弯下腰将它捡起,拍了拍面前沾在上面的灰,递到景知瑜的面前,接着道:“你知道,这张人面具怎么来的吗?”

  “……”

  景知瑜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铁穆英手上的人皮面具。铁穆英都这么说了,那就证明这个人皮面具来历不简单。

  铁穆英轻笑一声,解释道:“我们在延陵府的时候,的确是遇到了一个小乞丐,他的的确确是脑子有问题,只要给他好吃的,就会屁颠屁颠跟着你,讨喜的很。

  后来阿木尔为了混进乞丐中调查三清堂,他在给那个小乞丐的吃食里下了药。之后将他的脸皮完完整整地刨了下来,制成了这张人皮面具。

  这张人皮面具做的非常成功,戴在脸上没有任何瑕疵。他就是用这种方法骗过了所有的乞丐,还有你。”

  铁穆英这么一说,景知瑜更加不敢接过那张人皮面具了。不知道是不是恐惧作祟,他仿佛能闻到那张人皮面具上的血腥味,甚至眼前也能浮现无法名状的血腥场景。

  他之前只知道阿木尔是丞相额尔德培养出来的将军,战场上浴血奋战,冷血残暴倒也说得通。只是没想到他对普通人也是如此狠毒:对一个无知的小乞丐痛下狠手;甚至为了胁迫他,连他最在乎的人也可以随意杀害。

  看到景知瑜痛苦的模样,铁穆英的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起,“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但是我所言句句属实,你不信的话也可以亲自问他。”

  “……”

  景知瑜也不记得最后跟铁穆英说了什么,等他跌跌撞撞走回帐篷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脱水后虚脱了一般,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等佟阳赶来的时候,只见景知瑜抱腿呆坐在地上,额头抵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低迷。

  “阿瑜……”佟阳在景知瑜身边蹲下,胳膊揽住景知瑜的肩膀,将他往自己怀里靠。

  “大哥,高叔他们,他们……”景知瑜话未说完,就哽咽住了。

  “我在,还有我在。”佟阳心疼道:“我们离开这吧。”

  “离开?怎么可能。”景知瑜有气无力道。

  “我打探过了,明天他们攻城,今晚有个壮行宴,我们可以趁机逃出去。”

  “哪有这么容易。”景知瑜看向佟阳,眼神空洞,似乎是有些认命道:“逃脱不掉的,几次都是这样,我已经累了。”

  也许是见证过阿木尔的执著和不择手段,景知瑜对阿木尔从最开始的避之不及,到现在的任其摆布,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无疑是阿木尔做过的种种他无法接受的事。

  “阿瑜,能逃出去的。”佟阳肯定道:“苏元正调任之后,新任的平江知府是谈子琉。我将我们所处的境地告知于他,他便上报太后。太后心系你,自然会派人来救我们。今晚戒备较松,正是出逃的好机会。而且阿木尔作为将帅,在打仗时也无暇顾及到你。”

  “逃出去?”景知瑜忽地哈哈大笑,这笑声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发泄。景知瑜疯狂的模样是佟阳从未见过的,他向来都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如今倒被逼成这样。佟阳看在眼里,心里别提有多疼了。

  “会逃出去的。阿瑜,你要振作起来!”佟阳不断安慰着景知瑜,他宽大雄厚的臂膀将景知瑜裹在其中,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景知瑜才缓过神来。他的确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即便他知道阿木尔不会伤害他,但阿木尔的所作所为确实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

  他已然对阿木尔失望透顶,甚至还有一些惧怕他。因而对于太后这次施以援手的救助,他决定再试上一试。

  傍晚时分,壮行宴准时举行。整个军营各处都燃起了篝火,架上了烤肉,准备迎接明天的战斗。

  对于这场战斗,他们是信心十足,游刃有余。把壮行宴当做提前庆祝的胜利,今晚注定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因为额尔德在这,阿木尔不敢让他知道景知瑜的存在,因此只是派了几个信得过的士兵看着他,自己则跟那日松参加了宴会。

  宴会进行到一半,阿木尔突然告假想要提前回去。

  突如其来的请求让额尔德有些不解,但又考虑到明天要打仗,他还是放阿木尔回去休息了。

  阿木尔也并非是回去休息。他只是觉得心里一直发慌、不踏实,就想回去看看。

  阿木尔这一反常的举动惹得二皇子谢格可利的关注。谢格可利借醒酒之名,悄悄跟了过去。

  就见阿木尔来到军营最角落的位置,直奔一个帐篷。

  一掀开门帘,只见帐篷里空无一人,就连守卫也消失了。阿木尔神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再到后面的伤心。只见他瘫坐在椅子上,不断地锤着扶手。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逃离他,几次三番都是如此。在他心里,自己就像是一个瘟神的存在,无论如何都要逃开,即便是他用尽一切手段,也不能让他乖乖就范。

  也许……也许真的是他错了。他不该用这种偏执的手段来困住景知瑜,即便是把他困在身边,一心一意对他好,换来的结局还是景知瑜不顾一切的逃离。

  阿木尔无奈地笑了笑,他也不想做逼迫他的事,奈何景知瑜从来没有给他一个喜欢上自己的机会。每一次的调情,都偏要强加在家国大业之上,这只会将两人越推越远。

  躲在帐篷外的谢格可利看到阿木尔喜晴不定,心里竟生出了一丝恐惧感。阿木尔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凶狠之色,让他这个从小生长在如狼似虎的环境中的人也不禁心中打颤。

  谢格可利之所以会有这种恐惧,是他小时候经历了一场战乱,当时的他亲眼看见额尔德为救自己的父皇而杀红了眼的场景。

  额尔德就犹如地狱走出来的魔鬼一样,给幼小的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总之这对父子奇怪的很,如果不能为他所用,还是尽早除之后快。

  只是阿木尔口中的“阿瑜”究竟是何许人,能让阿木尔魂牵梦绕的人,定然不是普通人。

  想到这,谢格可利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若是能查出阿木尔口中的人是何许来历,说不定就能借此打压阿木尔;或者将此事告诉额尔德,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总而言之,他不能再让丞相府如日中天,否则后面不好为他所掌控。

  他出身不好,想要在皇位争夺中有一席之地,只能靠权臣的支持。而丞相府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