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知瑜回头,对着常老三大声喊道:“你快带人离开,那支军队人数不少,又是训练有素的穿甲军,我们都不是对手!”
“怕什么!”常老三不悦道:“刚刚那些鞑子几下就被我们干掉了,兄弟们士气正旺,这种时候怎么能说退就退?”
对于常老三乐观言论,景知瑜不能苟同。能攻城的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实力自然在普通士兵之上。别说是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乞丐了,就连校尉来了,对阵这些士兵都会有些吃力。
而刚刚率军进城的正是林渊闳,解决掉三清堂余孽之后,显然是没有杀过瘾,便把矛头对向未攻破的城楼,还能进城跟阿木尔会合。
等林渊闳的大军逼近,常老三便号令弟兄抄着家伙正面与他们对峙。
“蜉蝣妄想撼大树!”林渊闳骑在白龙驹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些乞丐,口中还说着鄙夷的话语。
“兄弟们别怕,冲啊!”常老三一边加油打气,一边带着自己的弟兄向前冲去。
对待这些蝼蚁,林渊闳自然不屑于亲自动手,直接让手底下将士解决就好。他还要找阿木尔,便直接调转马头,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
留下的这些士兵确实不好对付,仅仅一刻钟的工夫,常老三带来的乞丐就损失殆尽,只剩下几个身负重伤的还在苟延残喘。
眼看着情况不妙,常老三这回是又自责又懊悔。倒真是小看了这些穿甲军,竟是连他们一根汗毛都没伤到。再看到景知瑜也被他拖累,常老三更是着急地锤起了自己脑袋。
不过现在还不是后悔自责的时候,那些士兵没有想放过他们的意思,反倒将他们包围起来准备一网打尽。
想撤退也撤退不了,几人被围住,注定是刀下亡魂。
十万火急之际,智觉带人赶到解了燃眉之急。原来是苏元正放心不下景知瑜和佟阳两人上路,恐遇敌军阻拦,特地又让人给智觉传了个话,让他去城东接应他们。
智觉这个时候也没有意气用事,听了苏元正的话后,带着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城东一带,就看到被狼狈包围的这些人。
二话不说,智觉让弟兄们拉开弓箭射击,一来打乱了对方的节奏,二来也能趁乱将他们带出包围,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要说对面的军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面对不痛不痒的箭雨,几人一队支起盾牌,轻松挡住对面的攻击。
倒是被包围在中间的景知瑜他们,还得时不时抵挡落入其中的箭矢。
智觉看这种方法不好,立刻让人停止了进攻,直接带人冲了过去。
智觉自然也看到了常老三。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想救,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他还是替他挡住了一个士兵的偷袭,之后把常老三也带离了险境。
最后也是以惨重伤亡的代价,将他们从敌军包围中救了出来。生怕敌军追击,他们以最快速度跑向了附近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子里。
原先这还是个充满烟火气的村子,然而在延陵府第一次被占领之后,这个村子的村民全部举家搬迁,逃到南方去躲避战乱。奈何路途遥远且困难重重,一直到延陵府被收复,他们也未能回家。
躲开了敌军,才能稍稍松口气。劫后重生,悬殊的实力摆在面前,这回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去招惹北凌军。
一直躲在这个村子里也不是办法,景知瑜和佟阳还得出城。然而现在城破,城门口也不再是大奚士兵看守,出城成了一大难事。
“喂!”智觉极不情愿地找常老三搭讪道:“一会儿我带着他们离开,你就赶紧走吧!”
“你这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想赶我走?”常老三不甘示弱道。
即便只剩下他一个人,那也是一个战斗力。更何况跟随他的兄弟都已经战死,他自然要替兄弟们报仇。
“就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拖后腿!”智觉环抱着手肘没好气道。
现在这个时候,他没能跟常老三打一架都不错的了,再看到他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真怕自己沉不住气跟常老三拼命。
这个常老三也是奇怪得很,自己跟他无冤无仇,却总是针对他,甚至还想置他于死地。故而现在智觉看到常老三,无名怒火就会窜上心头。
“你们别争执了!”佟阳对着他们做出噤声的动作,随后小声说道:“有动静,不知是敌是友,还是小心为妙。”
佟阳这么一说,正在气头上的智觉和常老三也就冷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拿起武器,为随时到来的战斗而做准备。
等脚步声越来越近,常老三和佟阳正要准备动手,却听智觉大喊一声:“师父!”
进村的是保常寺玄湛住持和智通大师,后面还跟着上百个武僧。
“师父,您怎么会在这?”
这是智觉养好伤后,再次见到玄湛。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此刻,他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师父
“智通,你怎么回事,外面这么危险,还让师父跟你们在外奔波?”智觉对着智通就是一顿数落。
“智觉,你不要血口喷人!”自打法会那天智通跟常老三联手要置智觉于死地时,智觉就知道智通对他恨之入骨。智通也不伪装了,对待智觉丝毫没有出家人的那般矜持。
“你们,不要争执了。”玄湛看着他两个宝贝弟子,从以前的兄友弟恭到现在的针锋相对。其中多少也有他的不对,诸如以前将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智觉从而忽视了智通,也许他们当时没有意识到,但这颗仇恨的种子还是在智通的心里生根发芽,最后长成一颗毒瘤,险些酿成大祸。
玄湛开口,智通将脑袋转向与智觉相反的一边,沉默不语。智觉也不再对智通恶语相向,一时间气氛变得更加地尴尬。
来的这些和尚中,也有熟悉的面孔。只见恒贞悄悄跑到景知瑜身边,拉着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住持听说北凌大军破城而入,便集结数百武僧,想与官兵们一同抗敌。途经此地,正好就见到智觉。之前那件事你也是经历者,现在他们三都在这遇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眼下常老三和智觉算是暂时议和,只是智觉和智通,景知瑜也不敢掺和进去。毕竟两人是最亲的师兄弟,这些矛盾还是他们自己讲开比较好。
不仅景知瑜是这么觉得,玄湛大师也是这么考虑的。
只见玄湛将智通推到智觉面前,“既然大家都在,倒不如把事情说开了,现在不说,以后恐怕也很难聚到一起了。”
“师父……”智通故作扭捏,显然不愿启齿。倒是智觉着了急,揪住智通的衣领怒吼道:“你倒是说,你这么恨我,究竟是因为什么啊!”
面对智觉的质问,智通别过脸,正好看到一副看大戏模样的常老三。他解释道道:“智觉,你我虽为师兄弟,但我就是不喜欢你。你的出现,分走了师父对我的宠爱;你明明不适合出家,师父劝你离开,你却还要让师父为难。这都不说了,因为你所谓的‘惩恶扬善’,给寺里面带来了多少闲言碎语!”
听了智通这番肺腑之言,智觉忽地放开了智通。只因为这些事,他竟被智通记恨了这么多年。
事已至此,智通也不打算隐瞒了,他指着常老三,坦白道:“我身为你的师兄,表面上还要跟你兄友弟恭。所以我就借着常老三当年深陷冤案一事,暗中做了手脚。”
一提到当年冤案,常老三立刻将视线转到智通的身上,一步一句地质问道:“当年的冤案,你究竟做了什么!”
常老三依旧能很清楚地记起,智觉在大堂上给他做了假证。仅凭人证,他便被官府动以大刑并蹲了几十年的牢。他也因为这个原因,记恨了智觉几十年。等他一出狱,什么都没做,甚至沦为了乞丐,他也要找智觉报仇。
“我做了什么?”智通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做了什么想必你现在已经心知肚明。我是利用了智觉,给他找了个仇家,这样不用我来动手,自会有人不断地找他麻烦!”
真相大白,引得众人一片唏嘘。因为自己的嫉恨之心,害了无辜的人,此等大罪别说是继续修行了,就是死后也会坠入无间地狱。
玄湛无奈地看着眼角通红的智通。刚刚那番话说出来,注定是要被剥夺袈裟,赶出保常寺。这个秘密在他心里埋藏多年,此刻全盘托出,要承受的是千夫指责,此刻他心里也不好受。
关键时刻,玄湛再次开口,打破了僵局:“事已至此,我知道你们心中都有怨恨与不服。让你们讲开,一来是不想让错误的怨恨再继续下去;二来也是希望你们能暂时放下前嫌,一同抗敌。”
玄湛话音刚落,常老三第一个站出来表态:“住持的话我常老三同意。”
“我也同意!”智觉紧接着常老三的话道。
玄湛又看向智通,问道:“你呢,你同不同意?”
“……”
“反正事后你都是要接受惩罚,还不如现在好好配合我们,说不定那个时候还能饶你一条小命!”常老三都给智通台阶下了,若是智通再不答应,倒显得他有些不知好歹了。
“我……同意。”
三人放下彼此的仇恨,便开始商量正事。一方面,他们要配合军队抗敌;另一方面,还要额外护送景知瑜他们出城。
对于保常寺的慷慨相助,景知瑜心里也是万分感激。这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的心:一定要查清楚粮食出城这件事的始末,粉碎他们的奸计。不能再让他们以这种卑劣的手段从内部瓦解他们。
商量完成,由常老三和智觉带着一百武僧外加三清堂的一些弟子,护送景知瑜出城;再派一百武僧分散在城中各处,方便救助无辜百姓;剩下的武僧则由智通带领,与刘鞍的军队会合,共同抗击敌人。
稍作休息之后,景知瑜和佟阳再次翻身上马。这回由智觉带人打头,常老三带人断后,两人就这么被护在了中间。
一路护送直到城门口,倒是一切顺利,一丁点儿意外都没有发生,这不禁让景知瑜担心起来。本来城东被攻破,该有一批批军队进入,这会倒安安静静,反而会出现未知的危险。
“这城门……”佟阳看着已经大开却完好无损的城门,蹙起眉,疑惑道:“城门完好,内外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既不见守城将领,又不见尸体,怪哉。”
“我想是苏大人给我们指路的地图本来就是错误的。”景知瑜指着天上的北极星道:“我们的确是在城东。但刘鞍将军身边的副将说是要去城西调兵。他的副将也许跟我们一样,都不是本地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然要依靠地图,若是他手上的地图是错的呢?”
“那他调走的就是城东的兵!”智觉抢先一步道:“城西靠近山区,不似城东地势较平坦,极适合军队驻扎。因而城东是重点把守之地。现如今城东无人把守,很显然是那个副将把兵全部调走,等于把大门打开了请他们进来!”
“妈的,竟犯这种低级错误!”常老师捶胸顿足,极是不甘心。
“还有一种可能。”景知瑜面色凝重,不自觉地攥紧抓缰绳,说话语气也生硬起来,“地图是刘将军给的,他是故意的。”
这句话一出,景知瑜就有些后悔。刘鞍是朝廷现在最器重的将军,他竟然怀疑刘鞍对朝廷的忠诚。
但除了这种猜测,他实在想不出城东为何会无人看守,直接敞开着让敌人进来。
“你的意思是,刘将军有叛变之嫌?”常老三摇头否认道:“绝对不可能!从敌人入侵那一刻起,刘将军就立刻率军抗击。若真如你所说,刘将军有通敌之嫌,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