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愿意跟狄英出战的只有五万人。
大多数是狄英手下的战将,愿意跟着狄英出生入死。
随着阿木尔的一声令下,几架投石机同时发射巨石,直击城门。
“咚”几声闷响过后,城门依旧完好无损。
那城门注了铁,坚固无比,不是几块大石头就能撞破的。
趁这间隙,狄英指挥弓箭手放箭,箭箭直对阿木尔。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狄英了熟于心。
箭雨倾泻而下,阿木尔倒也不慌张,一边手持弯刀迎击,一边翻身下马,从身后将士那扯来盾牌作为掩护。
一轮猛烈的进攻告一段落,巨树粗的圆柱木锥便被抬到城墙下,使劲地敲击着城门。
此外,云梯也被架到城墙上,北凌士兵鱼贯而上,欲将城墙上那些放箭的士兵给解决掉。
那些士兵见状,将提前藏好的大石头对着爬上来的北凌兵就是一顿猛砸。
北凌士兵们一手抓着云梯,一手抽出腰间的弯刀奋力抗击。
一些北凌士兵爬上城墙后,对着城墙上的大奚士兵就是一顿疯狂砍杀。
一时间,城墙上惨叫声此起彼伏,鲜血顺着凹凸不平的城墙上流下,血腥味混合着土腥味,让人闻着就不禁作呕。
但对于打仗打惯了的将士们来说,这难闻的气味根本不算什么。
有时候夏天打仗,战场上还会传来一阵阵尸臭,也都是这么忍过来的。
酣战之际,有斥候来报,“不好了将军,城南那边已经被攻破,不出一日应该就能打到城北了。”
狄英听罢,倒稍稍松口气,“一天足够姓宋的他们逃了。”
狄英嘴上虽怪着宋梁秋,但心里明白,若是他也弃城投降了,等北凌大军直接攻破江陵,届时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底,那姓宋的孬种还欠了老子一个人情呐!”
而狄英到死都不知道,宋梁秋早就做了撤退的打算,因而无论有没有他去送死,都能成功撤退。
北凌大军来势汹汹,而他们的火器威力虽然不小,但弊端也十分明显。在建造的时候明显出现偷工减料的行为,导致火器用不了多久就坏。而这些在敌方是从未出现的。
宋梁秋不止一次地觉得,这仗会是毫无悬念地输。但他是大奚将领,能撑个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可如今城南被攻,为了不让大奚将士白白牺牲,他只能带兵撤退。
至于狄英会对他有不满,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狄英不甘心,就随他去了。少一个不听话的人,他的耳根子也清净些。
狄英看着不断攻上来的北凌士兵,只防不攻损失同样不小。
既然他们是必败无疑,倒不如直接杀出去,能杀多少是多少,干倒一个也是赚到。
“诸将士听令!”
城门里,狄英身骑战马,手举斧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待会我们杀出去,能干倒几个是几个!即便是输,咱也要输得体面!”
留守在城中的将士纷纷举着举起手上的武器,跟着喊道:“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眼看着城门大开,狄英率先冲了出去,举着斧钺朝为首的阿木尔砍去。
巨大的斧钺砍来,却一下被弯刀给勾住。
一番胶着之后,阿木尔手腕稍稍用力,挑开了狄英的斧钺。
两人一分开,两个武器很快又“乒乒”撞碰到一起。
许是许久未碰到强劲的对手了,几招之后,狄英是越战越猛,招招往狠里下手。
但阿木尔手上的弯刀被他使得灵活得很,几次佯装攻击都把狄英给骗过了。
最后一个致命一击,是阿木尔趁着狄英举着斧钺朝他的脑袋砍来的时候,举起手中的弯刀抵抗。
等到斧钺快要砍到他的弯刀上的时候,阿木尔忽地转动起弯刀,再次勾住狄英的斧钺,紧接着从战马上挂着的剑鞘中,抽出长剑,趁着狄英疏于防备之际,将长剑刺入狄英的身体中。
被猛地一击,狄英手上一松,收回斧钺,捂着伤口瞪着阿木尔。
狄英吐了口血,怒道:“你偷袭老子!”
阿木尔倒不以为意,“这是战场,想方设法杀敌才是王道。而且这也不算是偷袭,是你忙于进攻,疏于防备,才让我有了可乘之机。”
话毕,阿木尔收起弯刀,转而耍起长剑,仅用几招,便再次重伤狄英。
被连刺几剑的狄英实在是支撑不住,从马上跌下,很快便被一群北凌士兵给围住。
几把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狄英见状,立马恳求道:“你杀了我!”
阿木尔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狄英,稍微一抬手,那些士兵心领神会,向狄英刺去。
弥留之际,狄英喃喃道:“我狄英以血祭天,不负家国!”
阿木尔听罢,闭上眼睛,口中重复着那句“不负家国”。
他又何尝不是?受命出征,为的是一统天下,不负他的家国。
没一会儿,阿木尔睁开眼睛,冲着身后的将士喊道:“他们的将领已被砍下首级,剩下的不过就是些丧家之犬。我们一鼓作气,拿下江陵!”
听到自家将军被杀,那些浴血奋战的大奚将士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拼命地厮杀。
好歹跟着狄英留下来的有五万将士,面对阿木尔所率领的一万,双方差距仍是悬殊。
就在阿木尔所率的军队占下风之际,额尔德率军赶到。
有了额尔德麾下精锐骑兵的加入,那些大奚士兵很快溃不成军,被杀的被杀,被俘虏的被俘虏。
傍晚时分,额尔德率领全部将士入驻江陵,与城南那日松所率领的军队会合。
江陵被攻占,江陵府的知府是个善于审时度势之人,很快就将府印交由额尔德,等于江陵已经不再是大奚的领地。
是夜,城外驻扎着的士兵欢天喜地地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而城内的府衙里,额尔德却满脸阴翳地看着阿木尔。
额尔德本就生的一副凶相,再加上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脸色暗下来之后,不怒自威,叫人望而生畏。
“让你率军跟我会合,你倒好,居然敢擅自行动!”额尔德压着火气道:“就带一万将士,你是去找死啊!”
阿木尔冷静道:“义父,我让那日松领军去打城南,一旦拿下,我军势必成包围之势。以宋梁秋的性格,他会选择撤退。我们只需乘胜追击便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居然还有送死的,但问题也不大。”
“问题不大?我要是晚去一步,估计你们也要全军覆没!”
“以一万换五万也是值了。”
“荒唐!”额尔敦怒道:“你是我义子,你要是出什么意外,老子就白养你这么多年!”
“义父,我知道轻重。若非有把握,也不会只带这么些人。”
阿木尔几句狡辩,额尔德也不好再骂阿木尔,转而看向跟他并排站着的那日松。
“那日松,我让你跟着他,不是让你跟着他一起胡闹的!得亏我们之前打得宋梁秋他们元气大伤,否则就你们那十几万人还想拿下?”
“叔父我……”
“你别解释了,滚到伙房劈柴去!”
那日松临出去前瞟了眼阿木尔,主意是他阿木尔出的,最后被罚的却是他。
唉,就不该跟这家伙同流合污!
那日松离开后,阿木尔上前一步走,盯着额尔德铺在桌上的地图。
“在想什么?”额尔德声音放柔了些,又回归到了老父亲与亲儿子唠家常的相处氛围。
“我在想,我们拿下江陵之后,如果一路东进控制长江的话,注定是场持久战。”
“所以呢?”额尔德仰头看向阿木尔,“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打?”
阿木尔俯身拿起桌上的毛笔,划出了一条新的战线。
“哦?”额尔德拿起地图,饶有兴趣道:“往北打庐州,倒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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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为何要去庐州?不是去支援宋将军吗?”从平江入庐州的官道上,景知瑜带着月桂驾马赶往庐州与韩充的军队会合。
面对月桂的疑问,景知瑜答道:“他们南下控制江陵,无非是想从长江一线打到临安。但从现在的形势来看,长江支流四通八达,沿岸设有多个战略要地,因而控制住长江就能控制大奚命脉。但想最终拿下长江全线,他们必定要耗费不少人力。”
“所以这跟他们发兵庐州有什么关系?”月桂依旧不解道。
“如今南边林州在打仗,南边的物资自然很难送出去;而以长江为主的东线算是主战场,物资补给什么的还得依靠临安或是往北的庐州一带;而庐州一带,物产充盈,向东走长江,直接将物资送往临安或是东线战场。
再加上庐州本就临近长江,拿下庐州,即可进一步攻打建康,届时要是再与东线的军队会合,双方夹击,打入临安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话毕,景知瑜扭头看向月桂,看到她一脸沮丧的样子,又安慰道:“你以前从未接触到这些,不懂也很正常。”
“多谢景大哥指点。”月桂坦然道:“若非跟着景大哥出来,我倒一辈子都接触不到这些。”
“你啊!”景知瑜颇有些无奈道:“让你和佟大哥呆在平江,你偏不干,偏要跟我出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恐怕都顾不上你。你要是出什么意外了,我怎么跟崔兄交代。”
“跟你出来是我自愿的。而且佟大哥他打理景府,我在那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也保家卫国一回。”
两人相视,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是啊,保家卫国,多么有诱惑的四个字啊!他作为一个商人,能有机会成为监军,有幸加入这场护国战争,即便是付出了些代价,但仔细想来也是无悔的。
另一边,阿木尔主动请缨,道:“义父,我恳请您给我三十万大军,我替您拿下庐州。”
“我们能想到的,大奚也能想到,庐州怕是不好打啊!”
“但是,一旦拿下庐州,攻入建康,临安就等于囊中之物了。”
“我是说不好打,又不是不打,你看你紧张的!”额尔德放下地图,将手撑在桌子上,看着阿木尔道:“对于你刚刚的话,我想说,兵可以让你带,但北上打庐州我也会去,到时候一切听我指挥,你别自作主张!”
听额尔德松口,阿木尔眼前一亮,“是,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