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顾萧坐在榻间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还是难以置信。

  明明他的殿下那么优秀,那么好,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明明殿下只要否认不是他,那么他就相信殿下的话。

  但殿下已经连骗都不想再骗自己了。

  那是他的殿下,在他最无助困难时收留自己,并给他一个像家的住处的人,他想原谅他。

  但每每想起那无数个地狱般的夜晚,无论自己如何不愿,如何求饶,如何拒绝他还是肆无忌惮的欺辱自己。

  他将自己仅有的尊严践踏的一塌糊涂,那些个残忍的对待他忘不了,永远都忘不了。

  一想到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他便恨的要死,他不可能原谅他,即便那是他的殿下。

  腹部又开始阵痛起来,顾萧压下心中的恨意,将手掌轻贴肚皮,柔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今日已经痛好几次了,顾萧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现在月份还小,肚子不显,再等几个月,等肚子慢慢大起来,那时自己就真的藏不住了。

  殿下不喜欢孩子,甚至是讨厌孩子的。

  若是被殿下知道自己以男子之身怀孕了,怀的还是他的孩子,顾萧简直不敢想殿下会怎么处死他。

  不能死,顾萧想。

  他才决定要留下这个小生命,结果很快他就要没了。

  他不许,这是他的孩子,他一人的孩子,他那么小,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

  他要保护他,谁也不能杀了他的孩子。

  他要逃!

  对,他要逃。

  虽然殿下不说,但顾萧知道殿下早晚会发现的。

  前几日在榻上,殿下总是有意无意间摸自己的腰腹软肉,眼中是自己看不懂的深沉。

  殿下那么聪明,自己在他面前从来没有秘密可以隐藏,只有远离殿下。

  殿下掌控欲极高,这几日不知为何,殿下总要自己在他身边,一眼看不见便要找。

  今日他回来殿下也是不允的,但他不愿面对殿下,便说自己不舒服要休息,殿下无法才堪堪同意自己的请求。

  所以自己只能今晚走。

  若留下自己与孩子一定是死路一条,但逃跑自己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找个偏僻隐秘的地方,谁也不认识他,带着孩子从新生活。

  顾萧快速的将自己床下的木饭打开,拉出一个破旧不堪的红漆雕花木箱。

  木箱外面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木头有些地方也破损严重,在顾萧焦急的动作中甚至还掉了一块漆,顾萧并未理会。

  打开木箱,里面东西极少,是顾萧的全部家当。

  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三五个银锭子,外加一些零散的碎银与铜钱,还有师兄送他的平安符。

  他一直舍不得带在身上,怕弄脏弄坏因此便一直将它放在木箱中。

  只是现在……

  顾萧将它拿出放入怀着,贴身放着。

  拿完银钱顾萧又迅速的将木箱放回原处,将被褥又重新铺好。

  打开衣柜他一眼便看到了衣柜最上层的殿下的衣物。

  顾萧敛下眼来,自己还未浆洗还于殿下。

  但一想,殿下想来也并不稀罕这一件里衣,顾萧越过它随手拿了一套衣物放入包裹中。

  很快顾萧便收拾好了,毕竟是去逃亡的,他并未带太多东西。

  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顾萧想殿下现在应该在沐浴,现在走正好。

  顾萧踏出房屋,站在门前看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住处,终是关上房门,趁着夜色隐匿在黑暗中。

  趁着换班期间,瞬间掠出烨王府。

  顾萧一刻不敢停歇,用尽全力的施展轻功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

  *

  殿下沐浴完毕侧身躺在榻间,随手拿过榻边上次未看完的兵书继续看。

  虽说顾时澜作为摄政王只需在朝堂上决策部署便好。

  但相对与勾心斗角的计谋来说,顾时澜更倾向于战场杀敌,因此他对兵书也有所研究。

  夜色渐渐静下来,连风声也停了下来。

  将最后一页看完,顾时澜将书籍递到婢子手中,又放回书架。

  顾时澜用手指揉着鼻梁骨,闭上干涩的双眼缓解疲劳。

  看向窗外,他没有来,顾时澜心情稍稍烦躁。

  顾萧怎的还不来,今日不是该他值守吗?

  自己也是因此,才同意他回去的……

  若无其事问道:“顾萧呢?今夜不是该他值守?”

  婢子柔声回道:“回殿下,大人还未曾来。”

  对于殿下时不时要找顾萧一事,众人经历的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却也只能在心中默默替顾萧祈祷起来,殿下的脾气不好,想是一会儿大人来又免不了殿下一顿数落。

  只是若照以往的经验,大人现在理应早已候在殿外了。

  顾时澜心中焦躁不定,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又想起他身上被挟持用刑的伤还未完全痊愈,不会是用出什么事了?

  “来人。”

  殿下唤来外间值守的侍卫,吩咐道:“去,看看顾萧在干什么?”

  “是,殿下。”

  下属领命前去查看。

  而此时的顾萧却仍拼尽全力的掠过一座又一座屋舍。

  他已经毫不停歇的离开王府一个时辰了,早已看不见王府的影子,但他不敢停下。

  他头也不回的向前赶去,呼吸急促,面颊上也浮现大颗大颗的汗水,不断下落,落在屋檐瓦片之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的身上也因为长久的赶路外加担惊受怕汗水浸湿了衣衫,风一吹便冷的浑身颤抖。

  顾萧顾不上擦拭汗液,脚下又跨过一片屋顶,顾萧在一处灯火通明处掠下房顶。

  在一处死胡同处,戴上刚刚在街边随手买的斗笠隐匿在川流的人群中。

  殿下若是发现他逃跑,定会派人来追杀他的,他知道府中有许多高手,甚至有一些他闻所未闻。

  若是殿下发现,他跑不了,所以他要尽快出城,出了城一切便都方便了。

  顾时澜匆匆赶到春院时,顾萧早已人去楼空。

  春院是殿下赐给顾萧的院落,是贴身侍卫们的住处。

  原是有四座的,不喜麻烦的殿下随口便用春夏秋冬四季命名了。

  顾萧住在春院,离殿下居住的逍遥阁最近,。

  陆寻则住在冬院,据殿下寝殿是最远的。

  但侍卫统领的身份导致陆寻一直不在这边住,殿下也并没有其他的贴身侍卫,因此房间便也一直空置下来。

  看着漆黑一片的房屋,顾时澜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

  不等身后的侍从开门,殿下便一气之下抬脚揣向关闭的屋门。

  “砰”的一声,木门应声而倒,掀起一阵灰尘。

  殿下看着依旧完好的房屋,便知顾萧不是被抓了,因为现场干净有序并未有打斗的样子。

  顾时澜环顾四周,冷声吩咐道:“搜。”

  在场的侍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听令的搜查起来。

  床榻整洁干净,衣柜衣服也还在,生活用品也还在。

  并未发现什么不同,但殿下不信。

  视线掠过打开的衣柜,殿下视线一顿。

  拿起细看,果真是自己的衣物,再将视线下移突然殿下脑中闪过什么。

  再一看衣柜,果然——少了一套常服。

  顾萧的衣服不像殿下的有那么多,他除了侍卫服,常服更是就那几件,殿下早已记在心间。

  他拿衣服做什么?殿下眼中的寒意越发冰冷,浑身盈满了戾气。

  敛下眼来,却在床边发现了凌乱的脚印,殿下将床铺一掀,便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木箱。

  与顾萧在这榻上缠绵多次,他自是知道那是顾萧所有藏银。

  再联想今日发生的事,不难猜想到,顾萧跑了!

  他跑了!!

  顾萧竟敢背着自己逃跑,真是不可饶恕!

  一想到他是因为自己逃跑的,殿下一时之间竟隐隐控制不住身体中的戾气。

  眼睛一瞬间染上血色一般,猛然间将手中木箱砸裂在地,木箱不堪重负瞬间碎裂开来。

  一时之间,众人皆战战兢兢跪伏在地,脸色惊恐万分。

  顾时澜静下心压抑着侯间上涌的腥甜,顾萧应该走了没多久,以他的速度,现在应该还未出城………

  顾时澜闭上双眼,冷冷道:“传本王诏令,立即关闭城门,无论是谁,一律不准出城,违者——杀无赦。”

  “是,殿下。”

  吩咐完后顾时澜便抬步离开春院,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怒意。

  真是不乖,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只是一次无足轻重的欺骗而已,他便要背叛自己逃跑。

  在自己身边就那么让他难受吗?

  既然你不想要这样的宠爱,那便不要怪我了……

  顾时澜眼中闪过一抹暗光,继而归于平静。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顾萧抬起头,他已经能看到城门了,很快他便能成功逃出去,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看着前面突然增多的百姓,顾萧心中有些不安。

  按理来说,现在这个时辰并不是出城最佳时间,以往应该没有这么多人。

  “前面的在干什么呢?为什么不走了,我还赶着出城呢。”一个人扯着嗓子叫喊道。

  不久周围便都是附和议论的声音,“搞什么呢这是?”

  “冻死了,前面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放行?”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黝黑男人大声道“老子好像听到前面说什么,核对身份,什么今晚不能出城 ,他奶奶的,老子等了那么久说不让出就不让出。”

  “那这怎么办?不会要等到明天早上开城门?”

  听到此话顾萧心中越发恐慌起来,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