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漠踏进天泽殿内,进入卿柳视线的刹那,卿柳水润润的眸子,直勾勾的仰望对方而去。

  “司漠……”

  慌乱起身间,卿柳碰翻了身前的碗筷。

  他毫无所察,不顾自身身体,小跑至司漠跟前,拽着人的袖袍全身打量个遍。

  确定好眼前的人一点事没有,卿柳当场抛开手里的衣袍,别过身去。

  他咬着下唇,凶狠道:“我是不会理你的。”

  说完,卿柳用非常生气的神情瞪了眼司漠,径直走到放置书案的地方去磨墨写字。

  这下完全不用桌上的膳食了。

  司漠闷笑着摇头。

  他家阿娇就是生起气来,也惹人疼得紧。

  他寻着卿柳追去前,顿住脚步,目光扫向来康。

  来康的衣袍正兜着卿柳方才不甚碰翻的碗筷。

  一直没有传出“嘭”的巨响声,全凭来康公公在这深宫数十载练就的眼疾手快。

  他方才那曲腿一兜,把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看得瞳孔都发散了。

  高,实在是高。

  深藏功与名的来康公公十分淡定,目光不慌不乱,甚至于还有条不紊的给底下宫女使眼色,示意人重新摆上新的碗筷,同时也为司漠添了一副。

  这样的淡定之下,也只有来康知道自己手心和脚心全是汗。

  好险,差点就惊了王爷,破坏氛围是小……

  其实,他还是有些同情周太医的。

  来康稳妥的处理好一切,在司漠满意的目光下,带着一干子宫女太监退出殿内,紧闭殿门。

  卿柳感受到这些人全部退离,他顿了顿手中毛笔。

  收了想制止的心。

  对外,总是要给男朋友留些面子的。

  因着天色已黑,天泽殿内立在各处,形制不一的宫灯皆被点亮。

  卿柳端坐书案,司漠静立远处,灯下看人。

  昏暗的黄色透着暖调,朦胧中自有燥意。

  无论如何都是诱人的好看。

  司漠背着手,一步一缓的靠近。

  他倒好奇,一声不响,连个眼神都不愿给人的气恼少年在写什么。

  “临北天骄,巧舌如簧,颜之厚矣,得之不惜,弃如敝履……”

  司漠从泛黄的纸上第一排看去,一词一顿。

  越往后念,越是哭笑不得。

  也不知是气多一点,还是哭笑之情更甚。

  他坐至卿柳身旁,想将这招人稀罕的宝贝揽入怀中。

  卿柳不肯,气急得用目光怒瞪司漠。

  这双含水带情的眸子终究生不出多大威慑。

  但司漠还是止了动作,改做了用嘴哄人。

  “宝贝。”

  这又轻又低的两字,千转百回,像是认错撒娇,倍含宠溺。

  卿柳见人这不知错,半点悔意都没有的样子,尽管耳朵尖已经红到彻底,仍不为所动。

  卿柳板住脸,全身写满冷漠抗拒。

  他紧抿着唇,提笔,又洋洋洒洒的在纸上添了一句刘克庄的《卜算子,片片蝶衣轻》。

  “道是天公果惜花,雨洗风吹了?”

  这句是全诗的末句,原译是如果说上天爱花,为何又用风雨摧残他们?

  卿柳落下此句后,侧眸去看司漠,定定的眸光湿润出闪烁的星点。

  这样的委屈,当场敲击进司漠的心口,给他闷痛一击。

  着实不知,自己一时兴起,让他的阿娇生了这样大的误会。

  这句不爱不怜,反将摧残的质问好生冤枉,又好生沉重。

  司漠对着卿柳的眸光,没有分毫躲闪。

  “夫失罪于卿,乞蒙见恕。”

  他言语诚恳,满腹珍重,眸中望向卿柳的情意满得都要溢出。

  卿柳受不住,低垂过头。

  因而,这次,司漠握向卿柳提着毛笔的那只手,没有被拒绝。

  趁着卿柳羞意入心,红霞扑面,做不得抵抗,司漠再度大着胆子,手腕发力把人整个抱入身前。

  他握着卿柳的手,控着那只笔在对方句末添上——

  爱之深,行之惧,可惜不可弃。

  道是天公,哪与卿干?

  夫唯宠柳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