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被涂星璇亲了一回，楚云舟一连做了好几回的噩梦，在灵域内也是躲着他走。所幸涂星璇每回做完饭后就离去，没有逗留。
楚云舟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镯子，此物非凡品，怎说也是上乘宝贝，否则怎么能和在万象境外的秦雨柔沟通？
“秦雨柔，你在吗？”
“在呢在呢，暂时还死不了。”秦雨柔很快回复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楚云舟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涂星璇对他做的事情告诉秦雨柔，只是问：“你说任务是无法中止的，是吗？”
“怎么，后悔了？我早就警告过你，好好考虑，别被外挂骗了去。我一直都怕你会步我的后尘。”秦雨柔又说，“其实也不是不能中止，只要任务进度还没超过20%，你可以换另一个任务做。”
“已经23%了。”
秦雨柔那头沉默了一会，问：“你这才过多久就23%了？果然学霸不管在哪做什么事都是高效率。”
要知道她当初两个月的进度才5%。
“我只是觉得，现在洗白这个任务对我来说有些难了。因为我心里有道坎过不去，看见涂星璇我就……”
“你就想起大学那个变态狂？”秦雨柔问，“你是不是想问问为什么会知道，那段时间你浑浑噩噩，如果不是我去逼问苏穆林，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情。那天为什么刚好就有警察经过，那是因为林念清拜托了她退休的叔叔。如果你什么事都藏着不告诉我们，那我们五个这么多年的情谊是开玩笑的吗？”
秦雨柔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如果这道坎你过不去，趁着现在进度还没有到达30%，你可以把任务交给我，我来完成。”
“我可不想让我们养的大白菜烂在这里。”秦雨柔又加上一句，“萧黎初和林念清要是知道了会骂死我的。”
“我想，我只是需要调整几日……”楚云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迅速理清了其中利害关系，让秦雨柔和涂星璇扯上关系，远比自己和涂星璇扯上关系来得糟糕。
“那你一定要以自己为主，反正只是个支线，就这样卡着等主线做完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我面临的情况有点复杂，我在祈清天里碰见了上一个世界里的人。我想主线任务和她有很大关联，只是现在她被封印起来，我没有办法破解。还有，你闯入了万象境，这边定然会有知晓，目前来看还没有动静，也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秦雨柔思索了一会，又说：“我现在暂时安全，他们估计是看我没有灵根，没有要管我的意思。如果祈清天真的派人进了万象境，迫不得已的时候，你就直接把涂星璇踢出去挡罪，别犹豫。”
“好。”
楚云舟想着也到饭点了，就出了房门，却看见涂星璇就坐在桌前。
一时间楚云舟不知要不要过去。
“坐。”涂星璇的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
楚云舟转身就走。
“楚云舟。”涂星璇问，“你这是在生气吗？”
楚云舟依旧没有理他，关上了房门。
他果然还是无法面对。
“出来把饭吃了，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还能坚持多久？灵域里的树植已经开始枯萎了。”涂星璇少见的没有恼怒。
“你走，我就吃。”楚云舟低声说着。
他伸出手，尝试运用灵气，却只能凝聚起零星半点。涂星璇说得没错，这几天他状态不好，已经到了支撑不了灵域的地步，甚至连探查灵域内的情况都有些吃力。
门外没有回话，很安静，楚云舟以为他走了，便开门，哪知映入眼帘的便是涂星璇近在咫尺的脸。
他真傻，真的。
早知道涂星璇不是个安分的主，他着实后悔了。
他当时设计房门的时候应该设计个半透明的。
“肯出来了？”涂星璇比楚云舟高半个头，此刻正微微低着头看他。
楚云舟反应过来时想要关门，却被涂星璇按住了。
“别饿死了，还要搭上我。”他的目光犹如淬了毒般。
“那我不吃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再羞辱我一次吗？涂星璇，你也就这点下三滥的手段了吧？”楚云舟丝毫不恐惧涂星璇的目光，卯足了劲吼道。
“我现在真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当时管你那么多做什么？就该让你被祈清天发现，而不是带你进来我的灵域，活受罪。”
“你活该，活该小时候经历过那种事情。你这种人，怎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死了呢？”楚云舟一时之间有些上头，吼完之后又有股悔恨涌上心头。儿时的事情并不是涂星璇能够决定的，他这样刺痛涂星璇，怕是圆不了场了。
“任务进度25%。”
楚云舟：？
难道涂星璇不仅是施虐狂还是受虐狂？
“好啊，很好，楚云舟，所有的一切自然都是我活该。是天意，让本为奴籍的我娘怀上我，然后她借此威胁涂思别，结果被软禁，过的生活甚至不如前。也是天意，她生我那日有个算命的来到涂家，说我天生邪祟却杀不得，须以养牲畜的方式养我。还是天意，他们把我卖给玄安宗做试验品。我这十三年受尽折磨也是所谓天意。”
楚云舟注意到涂星璇周身跳动着黑色的气息。
“我……抱歉……”楚云舟心虚地挪开视线，“我不是有意要提及的……”
涂星璇和楚云舟面对面坐着。
楚云舟不自在地吃着饭菜，心头苦涩，多次想开口却总被咽了回去。
“无需愧疚，如今天底下对我骂声一片，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涂星璇的表情仿佛真的是在说着什么很平常的事情。
“不信。”楚云舟低声说了句。刚才涂星璇那个语气，怎么可能没事？还挺能忍的。
“我说了没事。”
“那你说，你原谅我了。”楚云舟看向涂星璇，说。
“你很幼稚。”涂星璇没注意自己的心情似乎有些愉悦，“我原谅你，楚云舟。”
“任务进度27%。”
楚云舟有些疑惑，这个洗白任务涨进度的方式有点奇怪，总是在一些摸不着头脑的节点有进度。
“好，我知道了。”
“那你原谅我了吗？”涂星璇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
“什么？”楚云舟心里头正纠结着，没听清涂星璇说的话。
“我……算了，你好好休息。”涂星璇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想和楚云舟道歉。
涂星璇这几日看楚云舟不在状态，甚至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察觉到他站在旁边看了许久，心上竟然涌入一丝愧疚。他总是盯着楚云舟苍白的面容愣神，有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像是明明做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却又失去了更想要的。
奇怪，他会图楚云舟什么？
他明明只想楚云舟死。亦或者把他困着，一生不得自由。
楚云舟也没继续追问，他依旧对涂星璇有着隔阂。
自这天以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化地很微妙，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避开，尽量减少接触。
只是顽劣如他，涂星璇并不算安分，总是闹出些乱子来，楚云舟并不与他过多计较。
楚云舟经过这几日的调养后，伤势才好转了些，闲着的时候也只是同留清聊几句。算来外头应该是过了快一日，只怪万象境内是封闭的，无法用传音符这种手段和外界取得联系。
“吾主，你的身体开始恢复了。”留清说。
“嗯。”楚云舟忽的想起客栈里的那三人，“留清，流霜他们大抵是一日多没见着我了，总归是会担心的。可我又无法使用传音符和外界交流，你可知有什么办法？”
珀传来的数据全都是有关任务的，而留清是他的器灵，虽是只有两千多年的修为，但其灵智已开五千年。原先是长清宗的宗派之宝，因百年前一场无端的战争而流落在外，倒是被楚云舟误打误撞唤醒，后来也是意外获得留清的认可。
可以说，留清的阅历是很丰富的。平日里楚云舟有疑问，也都是问的留清。
“信物。只有通过血契的信物才能和外界交流。”留清说，“吾主，你手上那只镯子就是。”
被留清这么一点，楚云舟便理清了，秦雨柔买的这对镯子能通信，就是这个原因。
秦雨柔的声音又适时响起：“楚云舟，我忘记和你说了，外挂说，我上回买的那这对镯子是涂星璇的东西。”
“什么？”楚云舟眉头一皱，“他的东西他见着了认不出？”他笃定，涂星璇见过他腕间的镯子，根本没有反应，似是从未见过一般，并没有过多关注这镯子。
他又想起上次昏倒醒来，留清说自己的灵域认可了涂星璇，莫不是因为他带着涂星璇有着血契的信物？
“这个世界的人只在此间轮回，留清，你活了千年，可记得在涂星璇之前，还有过天生邪祟的人吗？”
想来也只有一个原因符合——这是涂星璇上辈子留下来的东西。
留清回想了许久，却想不起有关的人物。
“吾主，我的记忆里没有这种人过。只记得在我诞生之初，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天之骄子，被二海四城赞颂，只是后来像人间蒸发般，再也打听不到有关消息。”
“好吧。”
也许，还要再往前推推时间线？但不对劲，一个灵魂在一天二海四城内轮回，会相隔这么久吗？
管理灵魂往生的极乐阁在无尽海，而它的管辖权在祈清天手中。
祈清天？是祈清天隐瞒了什么吗？
“留清，你可曾去过祈清天？”
“曾经去过一次。祈清天十二宫盘踞，各个领域和职能分明，每个宫的侍从都各自佩戴象征性的物件，并按颜色区别等级。祈清天中央是圣泉，圣泉之上是扶桑树，由神兽白泽守护。”
楚云舟对扶桑树略有耳闻，听闻以灵力作为介质在扶桑树下许愿，等愿望实现时，会见扶桑花开。
“你觉得祈清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楚云舟追问道。一般而言，当某种制度承袭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出现很大的问题和漏洞，这个时候新生的制度就会针对问题而诞生，循序渐进地填补上缺漏。
新制度代替旧制度似乎是一种进化？
“若非要说哪里奇怪，我倒是感觉那扶桑树有些奇怪。吾主可是在怀疑什么？”
“我确实是有我的怀疑，但我觉得我更需要进入祈清天一次，没有什么比亲眼验证更有说服力了。”
朝安城。
“哥，我们修为和阅历不如大师兄，我们还是先回长清宗为妥。师妹这副样子拖延下去，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路书明担忧地说道。
路书易在尝试多次使用传音符无果后，选择妥协：“你说得对。我相信大师兄只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用不了传音符。但是眼下回去并不适合，万象境不日就要开启……”
“哥！师妹都这样了，我们不回君陌城就呆在这里吗？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师妹变得痴傻吗？”路书明急切地反驳道。
“书明，你这急性子是该改一改了。何必非得回君陌城？先前元城主早与穆城主打了招呼，我们去朝安城城主府。”
城主府。
“庄老是朝安城最具威望的医者，二位公子放心好了。”穆千君打点好一切，出来安慰二人。
“城主。”庄老不一会就出来了，“这姑娘情况复杂，老朽活了数载从未见过这般情况。”
“先生，我师妹是什么情况？”路书易首先上前问道。
“这姑娘体质也太特殊了，她大抵是受了什么攻击导致魂魄被迫离体。”庄老皱着眉，问，“她从前可受过什么伤，都详细说来。”
“师妹她来到我们师门时就很努力，她也算有天资，进步很快。而且基本都有大师兄护着，小伤有受过，但没有受过重伤。”路书明回答道。
“那就怪了，此前没有过创伤，如今却出现了魂魄离体的状态。倒是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路书明追问道。
“傀儡。”
祈清天。
“你们都不赞同派人下去？”虽是带着子鼠面具，但却似是能叫人看穿她的表情。
“子妍，你可不能因为监视不到那姓楚的小子就急得跳脚了，我们剩下的十一宫可不会陪着你闹，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大动干戈。”带着辰龙面具的人语气颇为不满。
“辰宁，你这是什么意思？着重点已经不在楚云舟身上了。他们强行破开万象境的后果是什么你清楚吗？”子妍拍案而起，怒视着辰宁。
“子妍，何必呢，坐下，我们好好说话。”戴着巳蛇面具的何巳说道。
子妍坐下，扫视过每一个人，说：“你们当真是心大。万象境没有在规律时间开启，这破坏的是秩序。秩序一旦被破坏，那我们所隐藏的秘密也全都将慢慢浮出水面，在世人眼中暴露。”
“万象境，浮世绘。”卯杏幽幽地开口，“我们规定万象境五年一开，恰好是五年时间够万象境恢复。如果被人提前闯入，运行不稳，若再叫他们遇上个什么事，保不准……这坏了秩序事小，坏了灵气又当如何……”
“纵是如此，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戴着戌狗面具的戌晋往后一躺，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难不成也进万象境里去？这不是更叫秩序崩塌？”
“依我看，不如就等万象境自然开启，在入口守着，等他们出来，再按着规矩处理了。”午甯开口道。
“如此，先不说子妍不乐意，这姓楚的如今可是二海四城风云人物，若是凭空消失不免引得一阵轰动，届时，迟早有人发现端倪。”亥兰嗤笑道。
“你！”
“够了，这还有几日，各位再好好想想。特别是子妍，可别因为那一个人，拉着我们下水。”卯杏不悦道，“况且……扶桑树，已经有了枯萎的征兆。”
她方才来时经过圣泉，上头的扶桑树落了几片叶子，飘在半空中，还未落地，便化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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