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银一句话折磨地一晚上没睡的萧三公子第二天才起,便恶狠狠地盯着白银看了半晌。

  白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爷,你昨晚做恶梦了?”

  萧玥转过头,恶梦没做,春.梦做了一宿,今早换下来的衣裤都没敢上黄金收拾,他自己拿去用水冲了才敢扔进盆子里让人洗。

  “以后不要随便说冒犯宁公子的话。”萧玥没好气地说。

  白银不以为意:“怎么冒犯了?都是男人,睡一张床怎么了?咱们不都睡过?再说了,宁公子以后不也要娶妻生子,和别人睡一个被窝的吗?”

  他话音未落,便看到萧玥一双眼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吓得他马都差点没骑稳:“怎么了?爷?”

  萧玥咬着牙,手中马鞭一扬,胯.下的旋风立刻便冲了出去。惹得长街上又是一片惊呼。

  “谁啊?!踢翻我东西了,谁啊?!”

  “又是萧三公子,怎么还是他?”

  “长街还跑马,这撞到人怎么办啊?!”

  白银说的没错,可就是因为没错,他无法反驳所以越发觉得郁闷。

  到了大理寺,还没进去,便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三驾的马车,车身皆是楠木所制,看上去没有多么华丽,却比双相出门时的马车都要贵重的多,那暗织着金线的车帘,灯笼下坠着的玉坠,周围还跟着的四个侍从,四个侍卫,无一透路出主人那欲显不显的心思。

  这架势还挺大。萧玥看了一眼那车上挂着的“张”字的灯笼,将手中的马缰扔给随后跟来的黄金。

  “这是……张家的车驾。”白银凑过来:“张诗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萧玥手背在身后,面上露出一抹笑来:“来就来了,跟爷进去看看。”

  两人踏进大理寺正厅,便看到张诗正坐在里面喝茶,周竹正在一边作陪,看他脸上有笑,眉宇间却有急迫之色,就知道对一大早就杵在这里的张诗有多不满。

  萧玥背着手,优哉地走进去便说道:“周大人怎么在这里?本世子还等着看粮税和矿税的宗卷呢。”

  周竹见他如此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之色:“好,好,我这便去给世子拿。”

  粮税和矿税还在查,案宗并不完整,萧玥这是给他一个好溜走的理由。大理寺受小张相管辖多年,又是查案之所,众人皆严肃,之前有张相挡在前头,倒无人敢来放肆,自双相之死后,这些应酬赔笑之事便都交给了他。

  他好歹一个从四品的大理寺少卿,竟成天在哄这些人。

  周竹朝着张诗行了一礼:“张大人,本官有案子在身,这案子皇上也等着,不敢耽搁,这便先去了。”

  萧玥来了,张诗也未为难他,周竹也是个滑头,好歹是他爹的学生,他跟他打了半年的交道了,他硬是没露一点口风,还滑不溜手。

  不识好歹。

  张诗点点头,提着笑脸朝萧玥走过来:“萧世子。”

  萧玥歪着头笑:“张大人。”

  张诗走到他身边,脸上和蔼可亲,伸手想拍他的肩:“玥儿受过我张家私学,我也算是你的叔辈,不必那么生疏。”

  萧玥退了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同时也躲开了他的手:“这可是大理寺,每一话都可能成为呈堂证供,张大人说话,还是小心为上。”

  张诗被晾在半空的手一僵,脸上的笑也是一僵,但很快便又恢复了自然,手也状似无意地收了回来:“呵呵,许久未见,世子也长大了,那就说正事……”

  “我确实不了解。”萧玥没等他说出口,便直接打断了他:“张大人也知道,我只有监察之责,张大人说的我都不知道,不如您去问问史大人?”

  大理寺卿史至则,为人如同一块铁板,亦折不弯,刚正不阿,至今四十亦未成家,三年前家中老母逝世后,几乎便住在了大理寺。就连小张相都曾被他怼过几回,却极欣赏他,担心他过刚易折,才给他又调来了一个滑不溜手的周竹任大理寺少卿来辅佐。

  他若能撬开史至则的嘴,何至于现在还插手不了大理寺?

  张诗看着萧玥那张笑脸,气得太阳穴都在跳:“我都还未问出口,你便称不知道,你知道我要问何事吗?”

  萧玥凉凉地笑了一声:“最近这朝廷里,还有别的事吗?”

  张诗压着心底的火,尽量柔声道:“世子,我知道之前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乃是同僚,皆为太子殿下办事,共荣共损,又何必争这一时之气呢?”

  萧玥却不急不燥:“张大人慎言,您所问之事,我确实不知道。”

  张诗看着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语气也实在忍不住地火了起来:“你乃此案监察,有查看案宗案卷,查实证据之权,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我确实看了宗卷。”看着他越发急燥的脸,萧玥眼中笑意更深,面上却故意露无奈之色:“但我自小不学无术,看不懂啊。”

  “你!”张诗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竖子!”

  萧玥慢悠悠地坐到了案前,本想倒茶喝,可看着张诗喝过的茶水,皱起眉毫不掩饰地嫌弃:“来人!”

  一边的白银连忙上前来:“爷。”

  “脏了,换一壶。”萧玥抬前,看向那边气得说不出来话的张诗:“张大人还有事?”

  张诗指着萧玥,手指都在颤抖,看着他那幅样子,萧玥面上不变,却在心里冷笑。三法司得小张相多年督查,办案向来公正,虽说近几年因皇子内斗,小张相无力顾及,督查司和刑部便也有了些龌龊,后双相一死,督查司便已在观望,刑部被雍王收入囊中,只有大理寺,乃是小张相生前最为重视之地,又有史则至镇在其中,才不至于被沾染。

  之前双相之死,张家以突发疾病为由,不立审查,三法司中仅有大理寺仍在暗中查访过。张诗明知大理寺办案之正,却还硬要插手,明显便是想在其中动手脚。

  也难怪与他师出同门的史则至对双相至诚至信,却瞧不上小张相的独子,张诗。

  张诗带着人走了,周竹才抱着一摞宗卷走了出来:“世子好口才,下官佩服。”

  萧玥见是他,便也收了讥讽,说道:“周大人太客气了,我一介白身,可不能当您的上官。”

  周竹从善如流地说道:“一时敬佩,是我失言,是我失言。”说着,把手上那一摞东西举了举:“昨日世子只看了结案的宗卷,这些也是盐税的部分,我已经给您都找出来了,您今天看吧。”

  萧玥看着他手上那几乎抱都抱不下的那摞宗卷,再看向周竹那张满脸堆笑的脸。

  看似世故圆滑,却让所有人都抓不到手。

  这也是个妙人。

  可还没等萧玥有时间去看,才到宗卷室不久,便又有人来找。

  以往这些都是周竹在应付,如今见萧玥对此事颇有天份,周竹又从善如流地直接让人把话递给了萧玥。

  萧玥抬头,看着门口的黄金:“周大人呢?”

  黄金耸耸间:“内急,如厕去了。”

  萧玥又低下头:“奉茶,等着他。”

  一刻后,黄金又回来了:“周大人肚子痛,让人传了医官。”

  萧玥放下手里的宗卷,抬起头看黄金:“来的人是谁?”

  “雍王的人。”

  连着好几天下来,萧玥宗卷没看多少,全在应付这些口舌,简直比练了一天功还累。坐在马上晃晃悠悠地回了国公府,才走到长歌院门口,白银便说道:“今天就不等你了,爷,我先睡了。”

  萧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嗯?”

  白银便说道:“你不是要去白露院吗?”

  萧玥这才反应过来,感觉自己耳朵瞬间便烫了起来,连刚才疲惫带来的困倦也消散了:“我找宁公子是有正事!”

  白银奇怪了:“我知道啊,今天这些人又是一波一波地来,你去白露院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我就先睡了。”

  萧玥一口气被憋回了胸口,再解释好像反而显得自己心虚一样,于是梗着脖子脚步一转:“知道就好,我走了。”

  看着萧玥有些僵硬的背影,白银打了个哈欠:“小黄,你有没有觉得爷最近奇奇怪怪的。”

  黄金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推了一把白银:“走了走了,先睡觉。”

  萧玥胡思乱想地走到白露院门口,自己这么每天来找宁镜,宁镜会不会多想,但是他只是来找他商量正事的,虽然是晚上,但是两人男人共处一室,也没什么呀,很正常啊。

  毕竟他第一次见宁镜时,他还直接让他坐到了他的榻上。

  想到这里,萧玥突然脸一红,想到了那次,宁镜只穿着中衣坐在榻上的样子,那领口还露着一小片锁骨,也是如玉一般的颜色。

  越是想,萧玥敲门的手便越是伸不出去。

  就在这时,门开了。

  方舟看着在风灯下一脸通红的萧玥,不明所以:“三公子怎么不敲门?”

  萧玥清咳了一声:“嗯,正要敲,宁镜睡了吗?”

  方舟打开门,让到一边:“还没有,一直等着三公子呢。”

  萧玥抬脚进了门,走进内院时,屋中门正开着,宁镜眉眼沉静,依旧坐在昨天的位置,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是他,烛光里笑意便似烛泪般融开:“回来了?”

  萧玥胡思乱想的心在一瞬间便平静下来,朝着那笑脸走了过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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