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玫瑰

  加长的宾利里,纪西知的眼眶还残留着哭过后的红肿。他怔怔看着窗外,而裴晋洲问:“知知要休息下吗?”

  纪西知转头看他,模样有些呆呆的。裴晋洲发现了,纪西知情绪剧烈波动后,总是会有些缓不过劲……看起来呆萌呆萌的,可爱又可怜。他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温声重复:“需要休息下吗?还要一个多小时才到机场,要睡一会吗?”

  纪西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两人本就并排坐着,纪西知又朝裴晋洲挪了挪,靠得更近了些:“想靠着晋洲哥。”

  青年的声音有种哭过后的酥软,配着那双湿润的眼看过来……别说靠着他睡了,骑在他脖子上睡都行。裴晋洲将人搂住:“来。”

  纪西知便歪着身子,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可他靠了没一会,便抬起了头,愣愣看裴晋洲的胸口。半响,他小小声道:“……我把晋洲哥的衣服都哭湿了。”

  裴晋洲低头,果然见到自己西服上有一滩水渍。他想了想,脱下西服扔在一旁座椅:“没关系,脱了它。知知真厉害,衣服都能哭湿。”

  纪西知终是被他逗笑。可他并没有再靠上来,而是抬手轻轻按在他的胸膛:“晋洲哥会冷的。”

  裴晋洲喉结动了动。他理智上知道纪西知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没什么特殊含义,可不知为何,今晚青年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是莫名令他心乱。裴晋洲忍耐了片刻,还是没忍住:“那你抱紧我,别让我冷着。”

  那声音有些暗哑,纪西知怔了怔,“哦”了一声,还真再次靠了上来,听话双手搂住了裴晋洲的腰背。

  温软的身体与他相贴,裴晋洲终于明白,今夜的纪西知为何令他心乱了。这也太乖了吧……今夜的知知就仿佛一只卸下了戒备,全心信任他的小猫咪,整个人都带着种甜腻柔软的气息,依恋在他身旁。

  怎么这么乖呢,这样真的好想做点什么……裴晋洲强行打住思绪,深深呼吸,决定暂时做个人,给纪西知一个休息的良好环境。可纪西知并没有休息。路过的车辆偶尔投射进灯光,裴晋洲低头,见到青年垂着眸,目光一直放空着。那眼睫还湿漉漉带着水渍,眼尾红红的……动人心弦的漂亮。

  裴晋洲指尖微不可查弹动了下,而后克制着,手指拨弄了下纪西知额前垂落的乌发:“怎么不睡?”

  发丝拂过眉心,纪西知有些痒。他往裴晋洲怀里躲了躲,摇摇头:“不困,睡不着。”他仰着脸看裴晋洲,补充:“我只是想靠着晋洲哥。”

  裴晋洲这才明白,为何他问纪西知“需要睡一会吗”时,纪西知摇头又点头——他不想睡,但想靠着他。

  裴晋洲一直觉得自己是冷漠的,可此时此刻,他却有种从里而外要被融化的错觉。他的声音也被融化了,几乎是用气声问:“为什么?”

  纪西知长长的眼睫缓缓眨动,半天才回答:“因为晋洲哥是后盾啊,所以想靠着。”

  那声音轻轻软软的,连带着那莫名撩人的回答,不轻不重挠在了裴晋洲心上。裴晋洲心里一塌糊涂,脸颊贴上青年的乌发:“好,让你靠……都让你靠。”

  两人就这么抱着,偶尔说两句无聊的话,一路来到了机场。纪西知下车时恢复了些精神,人看着也没那么呆了。两人进了贵宾候机室,一切安顿好,纪西知坐下,犹豫着问裴晋洲:“晋洲哥,我想联系下这边的媒体,报道伊凝的事。回国走法律流程肯定没这么快,我不想再让她逍遥自在了。你觉得怎样?”

  这是除起诉之外,纪西知所能想到的报复手段:伊凝想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新生活?那便安排这边的报社好好宣扬她的行径,确保她走到哪里,她的故事就跟去哪。她永远也别想重新开始,永远也别想光鲜亮丽!

  可裴晋洲只是揉了揉他的发:“这种事情,知知就直接交给我吧,好吗?”

  纪西知怔了怔,点头。他的确不擅长与人斗争,而这件事上他又不想输。晋洲哥愿意帮忙,自然最好不过。他相信裴晋洲绝对能做得漂亮。

  纪西知放下了心头一桩事,打开手机,点进了哥哥的号码。裴晋洲看得真切,知道纪西知是要和纪宇成说这边的情况了。他也摸出手机,行到一旁,打算也打个电话。

  就算纪西知不提,裴晋洲也不可能放任伊凝逍遥。只是将她的劣行闹到人尽皆知怎么够?这与她所为的恶心程度相比,还不及十一。她陷害诬蔑了纪家,那就必须得到惩罚。她想逃避惩罚,不愿回中国坐牢?行,那就先在M国入个狱。

  不是只有她会陷害人诬蔑人的,他可以轻松让她背上官司百口莫辩,而这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他要派人盯紧她,逼得她在M国混不下去,逼得她不得不回国,求着去坐牢……

  可纪西知见他走开,本来都准备打电话了,又将手机熄屏,几步追上:“晋洲哥,你去哪?”

  裴晋洲意外:“不去哪,就打个电话交代些事。”

  纪西知便瘪了瘪嘴,拉住他的衣袖:“晚点再打嘛……你先陪陪我好吗?”

  裴晋洲片刻才意识到:纪西知这……难道是在和他撒娇?他定了定神:“怎么了?”

  纪西知扯住他,将他拖回了座椅:“你先陪着我嘛,我要和哥哥打电话了。”

  裴晋洲顺从着,跟他一并坐下:“你和你哥哥打电话,干嘛要我陪着?”

  纪西知慢吞吞瞥了他一眼,扣住了他的手腕,软绵绵说:“反正就是要你陪啦!”

  裴晋洲知道纪西知为什么要他陪——事情没办好要向哥哥汇报了,小少爷有点紧张。他本是想逗弄下纪西知的,笑他像个小朋友一样,结果那一眼看过来……裴晋洲头皮都酥了下。纪西知本就漂亮,如今眼角泛红自带媚意,那埋怨的一眼更是带着钩子一般。

  这撒娇,谁顶得住……裴晋洲心猿意马,又强自按捺:“好,我不走,看着你打,好吗?”

  纪西知这才拨通了号码。纪宇成自然是不会责怪他的,还在电话中安慰他:“……知知你也别难过,不要觉得是自己的错。当初我们决定帮助她,并不是因为你的要求。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只求问心无愧罢了。她最后临阵反咬,也是我们想过的最坏打算。你放心,就算没有她更改口供,我们二审也不一定会输。退一万步,就算二审败诉也不怕,纪录家会慢慢把口碑捡起来的。”

  电话挂断,纪西知长长呼出一口气,卸下了心头重担。他总算松开了裴晋洲的手:“本来爸爸给了我20%股份的,说让哥哥以后打工赚钱分红养我。我回去就把那20%股份还给哥哥。以后我就做哥哥的打工仔,给纪录传媒干活……反正尽量弥补我的过错吧。”

  他陷入了思考:“如果只拿工资,我就不能再买手办周边啦……”

  这么一想就有点难过了,纪西知可怜吸了吸鼻子。裴晋洲真是被纪西知今晚这各种小模样撩得抓心挠肺的,凑过去强行搭话:“只是不能买手办周边吗?”他一桩桩算:“你现在住的别墅是你爸爸妈妈的?以后总要住出来吧,租房买房可是一笔大开销。你开的奔特A24,购入价小百万,以后自己养车也要不少钱吧?就连你这身卫衣牛仔,虽然不是什么顶奢品牌,但纪录传媒的一个月工资,也就只够你买个两身吧?”

  纪西知:“……”

  纪西知撑住:“没事……穷着穷着,也就习惯了。”

  裴晋洲便执了他的手,眉眼弯弯:“知知这么好,怎么能过穷日子呢?不如找个有钱听话又对你好的老攻,以后吃他的花他的,让他赚钱伺候你啊。”他心痒难耐诱哄:“就像我这样的。”

  纪西知缓缓眨了眨眼,漂亮的眸中映出了裴晋洲的身影。裴晋洲承认这一刻,他心中着实有点兴奋,觉得自己特别适合知知,条件特别好,特别优质优秀。可纪西知很快摇了摇头:“那不行的。”他软糯糯指责:“晋洲哥,你这思想也太落伍了,就算是找了个有钱老攻,那我也得有自己的收入。一个家里,经济基础决定话语权啊。”

  裴晋洲:“……”

  ——很好,那你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话语权了。

  裴晋洲恨恨揉乱了纪西知的发,起身去打电话。他先是将伊凝的事情吩咐了,然后又给国内的助理发微信,让人安排记者接机:昨天的热搜网友已经看腻了,今天该更新后续了。#裴晋洲与纪西知同游归来#这个标题就很棒,当然如果有懂事的营销号写点#洲际是否前往M国登记结婚#之类的假新闻,他是绝不会告人造谣的。

  消息点击发送,来了个电话。裴晋洲挑眉,接通:“爷爷,有没有可能M国时间凌晨4点,我在睡觉呢?”

  裴爷爷依旧是中气十足的:“睡觉?和知知一起睡吗?”

  裴晋洲:“……您老问这种事,不大合适吧。”

  裴爷爷哼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带知知来见我?”

  裴晋洲:“……不着急。”

  裴爷爷:“怎么不着急?!我见面礼都买好了,你们第二期节目明天晚上才开拍,下飞机正好带人过来。你抓紧点,双方家长也约个见面,你们再订个婚,就算你还清债了。”

  裴晋洲:“……不着急。”

  裴爷爷仿佛警惕的老兵,发觉了罪犯妄图隐藏的真相:“怎么回事?什么不着急?我说,你小子推三阻四的,不会还没追求到知知吧?”

  裴晋洲被噎了下:“怎么可能……”

  话没说完,便被裴爷爷打断。老爷子咚咚拿拐杖砸地板,怒道:“没用的东西!”

  便“啪”地挂断了电话。

  裴晋洲:“……”

  怎么可能没追求到——虽然还没正式追求,但知知已经会和他撒娇了!

  年轻人要有肚量,裴晋洲决定不和老爷子计较。他们在候机室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登机,在头等舱安顿好。飞机起飞时,两人已经吃完了早餐。纪西知将躺椅调平,盖上了空姐给的小毯子,只露着一双眼睛看裴晋洲:“晋洲哥,你也睡会吧?这两天辛苦了。”

  裴晋洲应好,拉上遮挡帘,在纪西知身旁躺下。他掀起纪西知的小毛毯,纪西知“唔”了一声,十分顺从将毛毯分了他一半。

  两个男人盖着同一床毛毯,密闭的空间一时无声。裴晋洲忽然开口:“知知,如果恢复不了魔力,你要怎么治好我?”

  纪西知微阖的眼慢慢睁开。两人面对面侧躺着,纪西知这才发现,裴晋洲那张俊美的脸靠得有点太近了。金丝眼镜后,男人浅色的双眸染上了暗色,薄唇距离他的鼻尖不过寸许。

  纪西知本能后撤些许:“怎么突然又问这个了……”他老实答:“我是觉得,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我肯定能恢复魔力。”

  裴晋洲:“那如果不行呢?”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缓,似乎要将这个问题问进他心里。金丝眼镜旁的暗红色小痣忽然夺目起来,如一颗火星,不轻不重在纪西知心中烫了下。纪西知忽然别过了头,平躺在了靠椅上:“……不会的。”

  裴晋洲却只是纠缠:“魅魔大人,你就直接回答我吧。如果恢复不了魔力,你到底要怎么治好我啊?”

  这回,纪西知半天没答话。他望着白色的机舱顶,而裴晋洲一瞬不瞬盯着他。终于,青年慢吞吞转了身,整个人拱了去裴晋洲的怀中:“你不需要知道啦。”他揪住裴晋洲的衬衣,额头蹭了蹭裴晋洲的下颚,就如小猫蹭了蹭自己信赖的伙伴:“我想睡了,晋洲哥你不要再吵我了嘛。”

  ……又撒娇!裴晋洲心里乱七八糟,却是没了办法,只能抱紧怀中的人:“好,不问了,知知睡吧。”

  纪西知便安心闭了眼,不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便传来。这还真是睡得又快又香甜……裴晋洲舌尖抵了抵牙,心中有些憋,却又有些莫名的柔软。

  小少爷真的很努力了,这两天长途奔波、试图自己处理问题,真的很累了。现在终于能彻底放松,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只是,就算这么信任他黏着他,就算一副乖乖巧巧予取予求的模样,心里还是一如既往对他没想法呢,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避开他的问题吧。

  手下是青年细韧的腰肢,隔着薄薄的T恤,裴晋洲都能想象那肌理的细腻触感。如果探手进去,一路顺着那曲线往上……拇指蹭过胸前时,小少爷会不会敏感蜷缩起身体,于睡梦中茫然呜咽?又或者,掐住那细韧的腰……小少爷是不是会生理性眼眶含泪,胡乱挣扎?

  男人修长的手指落在青年柔软的脸颊,而后整个手掌覆上……总是这么迟钝,可不行啊。他的脑中有些什么画面,得让小少爷也看看。

  空气变得灼热。裴晋洲微微偏头,一点点靠近,薄唇贴在了那饱满的唇瓣上,舌尖探入……浅尝辄止。

  种种放肆的画面,最后只是定格成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如狩猎的野兽压抑着躁动,不敢惊醒他的玫瑰一般。

  裴晋洲离开,长长呼出一口气,平复身体。血脉叫嚣着疯狂,可裴晋洲承认,他无聊又无畏的人生开始瞻前顾后了。纪西知累了,他舍不得此时打搅他,也舍不得在他的情绪刚刚平复时,肆意妄为令他心乱。

  他的小少爷值得被这般珍重对待,值得正大光明的追求,也值得他伪装成一个更好的他。

  作者有话说:

  裴总这一秒:是男人就正面上:)

  裴总下一秒:哎呀算了下次吧我宝宝睡得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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