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青云玉>第22章 七夕

  那荷包于七夕前夜终是勉强缝制成型,虽说看起来平平无奇,但终究是陈以容的一番心意。

  倒是这份心意让他的‘良师’浅香看得切齿,却不忍苛责,只违心道声:“陈小将军巧手,这个荷包,殿下收到后必会欢喜。”

  陈以容半信半疑,总觉得自己绣出来的荷包与外面所卖的差距天壤之别,但既是宫中绣工名家所言,也该不会差。

  这般想着,心中甜蜜,仿佛已然猜到他的殿下见此荷包的模样,定会爱不释手,日日挂在身上!

  翌日早朝散后,陈以容照例要处理些许公务,眼见秋日将至,皇家围猎也即将到来。早朝之时,文景帝特意当众将此事交予他办,足见对他的信任。

  “陈将军、陈将军!”

  谢城追在人身后,又燃起好奇之心。今日可是七夕,这陈小将军定要与宣辰王殿下共度良辰,就是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又做何事呢?

  “作甚?”陈以容顿下脚步,看着自己一路疾行而来的副将,在人欲开口之前道:“兄弟你且放宽心,秋猎之事我定会带上你,决不让你错过任何升官发财的好机会。”

  谢城闻言,感激不尽,忙抱拳行礼:“那属下多谢将军!”

  又恍惚想起什么,忙凑近人身边低声询问起来,“不是,属下还有一事想问。今日可是七夕,你与殿下……”

  陈以容瞧他这副贼眉鼠眼德行,故作嫌弃的抬掌将他推拒开,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本将军可是有家室的人,你凑得这般近,当心本将军的夫人看到了吃味!”

  谢城顿感茫然,不可置信的指下自己,脸上布满震惊之色,只觉得人小题大做。

  他提高嗓音嚷起来:“我?吃我的醋作甚!我只是你的副将而已啊!不是,你就告诉属下吧,你二人今晚如何度过这佳节良宵啊?”

  陈以容被他盘问得近乎生笑,他敢对天发誓,就没见过这等人!

  “要我说,谢副将,你应该去研究阴阳五行,而不是在军中求生存。”

  “什么意思?”谢城颇为不解。

  “说你八卦呗。”陈以容没好气的说完这话,便迈步要径直向宣辰王府赶去。

  “嘿!”谢城被他玩笑也未恼,仍追上去在他身侧喋喋不休询问道:“将军!您这话说得属下就不爱听了啊!这分明是关心您二人,用不用属下今夜前去保护你们啊?您可有为殿下准备礼物啊?用不用属下现在陪您去买?”

  陈以容只觉耳边聒噪,一言不发且加快足下步伐,想尽快摆脱开这今日格外絮叨的人。

  这谢城说来奇怪,当年在岑州之时可没见话这般多,这如今在他身边久了,嘴也愈发似合不拢般,当真让人难以捉摸。

  “将军!将军你别不理睬属下啊,你不知道,这京城每年七夕都会有两三起案子,要不就是偷窃之事、要不就是商贩诈骗之事,属下陪在您和殿下身边吧,可以保证您——”

  “住口!”

  陈以容忍无可忍,终是受不住他的吵闹,轻声呵斥一声。

  “本将军今夜要与殿下在朝露河处泛舟游湖,度二人良宵,闲杂人等莫要打搅!”

  “属下遵命!”谢城听的这话,也终于算是称心如意,停住脚步与他道别,“既如此,属下就不再打扰您二位了,属下告退!”

  陈以容见他健步如飞,转瞬消失在街巷,这才觉耳边清净,就连平日夜间烦躁的蝉鸣,都悦耳不少。

  他呢喃自语道:“真是个怪人,倒不知回京之后是怎么个回事……”

  七夕佳节鸳鸯聚,张罗结彩又展灯。街巷间女娘们花枝招展,也纷盼桃李嫁东风。

  彼时已近日沉之时,薄暮夕阳镶辉勾勒鎏金铜瓦,熙攘人群簇拥着花车尽享欢愉,倒是京城中繁荣盛景。

  陈以容邀萧嘉淮共赴朝露河,此处尚且算清净,他们闲卧浮槎,泛游河间赏昏暝。

  远黛尚未青,云雾如烟飘渺,好似仙姝披云戴雾,素白如雪。时有飞鸟振翅越湖,虽不及鸿鹄翱翔,枝梢嘤嘤成韵也成一番乐趣。

  看惯了琼楼玉宇,此番美景,倒是叫人舒心。

  陈以容闻得茶香扑面,伸手自斟一杯,入口清香润喉,不由赞不绝口。

  “这茶好香,与那些名贵之茶不同,倒是有几分清爽,最适合夏日。”

  “当真?让我尝尝。”

  萧嘉淮故作不信,握住他仍执茶盏的手,就着人剩余那半盏抿上一口,面露温柔笑意,覆人耳畔低声道:“确实是好茶,我喝起来竟觉清甜得很,不知是不是阿容喝过的缘故啊?”

  陈以容腰身僵直,颊侧骤然生出薄红,只瞬息便蔓延至耳根。

  虽说他二人如今已有过肌肤之亲,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还是头一遭。这殿下当真是不怕有心人瞧见,竟这般大胆。

  萧嘉淮见他这副羞意,更抬掌抚摸向人红热的耳唇,故意不解询问:“阿容可是害羞了?耳朵都这般红。”

  听到调侃,陈以容回过神来,慌忙向后挪移,指腹揉搓着自己耳朵,俨然是欲盖弥彰。

  他嘴硬的狡辩道:“才没有!分明是天气炎热,将我热成这般的!”

  “当真?”萧嘉淮自然知晓他在说谎,更得寸进尺般靠人更近,伸出手臂将人圈揽怀中。

  “殿下莫要闹我!这众目睽睽的,让旁人瞧见了不好。”陈以容这话说得声音极低,似唯恐旁人听到般。

  可他话虽这般说,却未再挪动,颇有口嫌体正之意。

  “这有什么,我们在船内,旁人又看不到。”

  萧嘉淮摸索到人掌间,与人十指紧扣,又瞧他那举着茶盏的手,打趣询问道:“怎么,喜欢这盏茶杯?一直举着,也不怕手酸了。”

  陈以容慌不择路,手间微抖,那剩余的小半盏茶竟摇晃着泼洒在二人身上。茶水打湿他们的衣裳,余留明显水渍。

  萧嘉淮见状,忙抽出袖口间绢帕,擦拭那两处水迹,口中玩笑道:“喝个茶而已,怎么还把衣裳弄湿了?这两片污渍若回去后让浅香姑姑看到,定要笑话我们。”

  “还不是怪你!”陈以容不甘示弱,反倒是心疼起自己这身新衣裳,蹙眉揉搓起那处,“我这衣裳是昨儿个回纪国公府,我娘新做给我的,竟然就这么弄脏了……你定要再赔我两身才行!”

  萧嘉淮不知这衣裳来历,但此刻听说的纪国公夫人所绣,必是对人而言意义非凡。

  便抚他拧紧的眉连声哄道:“好,莫说是两身新衣裳,便是二十件我也给你赔得,况且不过是一小块茶渍而已,回去让府中婢女、不是,回府我亲自给你洗!”

  “才不要!”

  陈以容一听这话可就暗道不妙,让这宣辰王殿下给他浣洗衣裳?怕是这衣裳当真是不用再要了,遂又补充一句。

  “殿下哪里能做这种事,让浅香姑姑吩咐旁的婢女去洗就好了,你可别彻底把臣这衣裳洗坏了!”

  萧嘉淮觉得人着实不信任自己,区区洗衣裳的小事,还能做不成吗?

  他的阿容定是被那繁文缛节束缚,认为他是亲王,不应做这样的事。

  这般思索,便毫不犹豫道:“不,我一定帮你洗,这点小事,我定会做好。”

  陈以容觉得萧嘉淮如今愈发执拗,也懒于同人争论,反正唇舌之争他一向占不到上风,索性偏头望岸边。

  杨柳低垂,晚风和煦,岸边更是好光景。

  翩翩公子手执白玉镶珠金簪,挽至女娘发间,直叫那娇娘酡红浮玉颊,纤纤玉指拢青丝。

  她亦作回礼,将一绣工精湛的荷包递给自己心上人,那图案绣的是鸳鸯,倒是好意头。

  陈以容瞧那荷包针脚细腻,做工精致,与自己所作全然不同,难免有些心生失落。

  若是自己那简陋荷包,被殿下嫌弃了可怎么是好?要不还是别提这件事,寻个机会偷摸丢掉吧。

  萧嘉淮注意到他视线和略显落寞的神情,只当人是羡慕那对有情人。从袖口处抽出早已隐藏许久的锦盒,递至人面前摇晃两下。

  “阿容看什么呢?莫要羡慕旁人了,这七夕佳节,怎么会让你收不到礼物呢?”

  陈以容见到那锦盒,忙接过后捧在掌心间小心谨慎的摩挲着,满心欢喜的说道:“原来哥哥还为我准备了礼物!”

  “不打开看看?”萧嘉淮将他的欣喜尽收眼底,眉眼间也尽是温柔。

  陈以容闻言,迫不及待般打开那锦盒,映入眼帘的,竟是枚云纹为底案、与当年他送予人的那枚极其相似的玉佩。

  “这是……?”他好奇般询问道,“殿下特意命人打造一枚与我家传玉佩相似的,给我做定情信物?”

  “怎么会。”萧嘉淮轻点他额头,温声一笑,“这是皇祖母崩逝前,交给我的玉佩。说要我他日交给自己心爱之人,我今日便借花献佛,将她老人家赠与孙媳的见面礼送给你。”

  陈以容心中多有动容。如萧嘉淮所言,此玉佩乃是端懿太后遗物,又是应给未来宣辰王妃之物,可见其珍贵。人又将这玉佩给了他,便是表明此生皆是认定了他。

  只这一件定情信物,抵得上无数甜言蜜语。陈以容缄默无言,将那玉佩系在腰间,明晃晃的落在二人眼中,与萧嘉淮所戴那枚,似是极其般配。

  “既然喜欢,那不知阿容今日为我准备了什么呢?”

  萧嘉淮笑意盈盈,其实他有预料,人定是为他精心准备礼物。毕竟人这些时日着实行为诡异,时常与浅香姑姑在一处,不知拿着针线在作甚。

  陈以容正欲将那礼物拿出,忽想起岸边那女娘的精致荷包,两相对比之下就有些无地自容,干脆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道:

  “什么礼物?我可没准备!你堂堂一个亲王,什么好东西没有?还缺我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