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青云玉>第16章 争吵

  一场春雨一场暖,几场过后,天渐转炎热。

  室内的冰透着凉意,勉强消散闷热,可陈以容仍觉烦躁。

  烦躁之事有三。城中流言仍在,整日官场之事繁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他的宣辰王殿下,至今仍对他闭门不见。

  忠武将军府内,鸟雀喈喈栖枝头,书房内却传来声不和景色的哀怨长叹。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陈以容趴伏于案间,满面愁容,手指百无聊赖的敲击着书案。

  “我说陈小将军啊,这都是你今天叹的第十一口气了。属下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在愁什么啊?”

  说这话之人,是陈以容的副将,名为谢城,也是如今他最为信任之人。

  这谢城与陈以容年龄相仿,又在昔日战场上与他出生入死,可以称得上为患难之交的兄弟。但因其并非勋贵世家子弟,且家境颇为贫寒,故而回京之后封赏不过是些金银。

  陈以容不忍他被就此埋没,特意为他向文景帝谏言,替人讨来这一副将之职。谢城对他感激涕零,发誓定会忠心耿耿。

  “你知道什么。”陈以容没好气的说道,“这情爱之事说与你听,你也不懂。有那时间啊,你也抓紧读几个话本子,别他日看上了哪家女娘,都没个情调,惹人嫌弃。”

  谢城听得这话,可就打心底不甚服气,他起身踱步至人身侧,口中嚷道:“属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可是看过的不少啊!想当年在岑州之时,知州与他夫人闹矛盾之事,不就是我出谋划策的吗?”

  陈以容仔细思量,似当年确有此事,不由暗自揣度人或许真有能耐,能解他当下困局。

  于是正襟危坐,迟疑道:“既然你如此有能耐,且说说看,宣辰王殿下如今对我闭门不见,应用怎样的法子,让他出来瞧我一眼?”

  陈以容早已将心中之人是萧嘉淮这件事告知了谢城,毕竟他秉持以诚待人的原则,认为兄弟之间无需隐瞒。

  “这件事啊,我还真有法子,可是得让属下好生想一想该如何说。”谢城摩挲着下颌故作沉思,“这宣辰王殿下如今是被流言所困,轻信了莫须有的事才冷淡于你,要我说啊……”

  “说什么?”陈以容身体前倾,满怀期待。

  “要我说,干脆夜闯王府,给他个出其不意!”谢城忽而掌拍书案,激动得抬高声调。

  陈以容被他这骤然高涨的情绪唬了一跳,整个人向后猛地一仰,随后他略带鄙夷的横人一眼。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法子?怕是还没见到殿下,我就要被当成谋害亲王的刺客被抓捕了吧?”

  谢城觉得人孺子不可教也,恨铁不成钢道:“你想啊,殿下现在或许只是生闷气,并非真的不想见你。你若深夜前去,最好直冲人寝殿,给他个惊喜!”

  陈以容在心中暗忖:还惊喜?惊吓还不差不多,这谢城果真是个不靠谱的,就不该信他‘真有法子’这等吹牛之言!

  谢城自然不知人心中所想,仍自顾自的说道:“然后待你见到了殿下,直接将人抱紧在怀中,哭诉自己的思念之情,再表明多年心意!”

  说罢还抱住了自己,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让一旁的陈以容看在眼中,甚为失语。

  “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可以试着邀人月下共饮,微醺之时,度那一夜春宵,直接生米煮成熟饭!有了肌肤之亲,他日后定不会再这般冷落于你。”

  陈以容只觉得自己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听这等不靠谱的人胡言乱语!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当即冷下那张俊俏的脸,伸手指向书房外。

  “什么意思啊?”谢城迷茫得不明人此举之意,“这是,你打算现在就施行此计划?不可不可啊,那就得夜黑风高之时,这若是白日宣淫,传出去有损你与王爷的名声啊!”

  “本将军的意思是让你出去!”

  陈以容倍感烦躁,呵斥一声将谢城毫不留情的撵出书房。

  什么夜黑风高,什么翻墙诉情,简直就是荒谬至极!还想酒后春宵一度?他家那位殿下,怕是又要中途睡过去一次!到时没能巫山云雨,再被人撵出王府,岂不更是颜面尽失?

  “呸!不靠谱的!本将军再信你一次都有鬼了!”

  可陈以容虽口中这般言语,待到云散孤月还照时,仍在府中坐立难安。干脆寂夜踽行,在银汉迢迢下,寻宣辰王府而去。

  伫立在墙脚边,昂首叹自己也是倒霉之人,堂堂一国公之子、忠武将军,竟要学那等浪荡的登徒子,深夜翻墙闯亲王寝殿。

  这与夜闯闺阁有何分别?也就只能祈祷自己,别被人一怒之下撵出来咯。

  既下决心,陈以容足点墙面翻身而跃,攀顶端,再悬落踏地悄无声,生怕惊扰到府中下人。

  却不想,被那负手阒然而立庭院中的萧嘉淮撞个正着。

  这纯属就是巧合。萧嘉淮烦忧于流言之事,又闻听陈以容今日未登门求见,心烦意乱,连晚膳都未用几口。此时在院内静心安神,想着日后该如何是好,却不想瞧见那翻墙而来的人。

  “你怎么来了。”

  萧嘉淮虽心中欢喜,面上却仍然冰冷,语气亦有几分不善。

  “这时辰不去东宫陪伴皇兄,来本王这里作甚?”

  这等醋意横生之言落入陈以容耳中,倒是叫他轻笑出声:“殿下,气性这般大?已经三日对臣闭门不见了,今夜还要撵臣走吗?”

  萧嘉淮见人回避自己问题,更坚信传言为真。既然那一切都是真的,人还来管自己作甚!难不成还想贪心到将他们兄弟二人,都收入自己的……床榻之上?

  “本王怎么敢撵太子殿下的人?倒是你深夜翻墙而来,怕是不妥吧?到时候若皇兄怪罪下来,本王可不知该如何说明。”萧嘉淮转身而进寝殿,冷言讥讽着。

  陈以容心中叫苦不迭,跟随在人身后,慌乱解释道:“那城中所传皆是流言,这等事情,你且要容我一辩啊!”

  “辩什么?”萧嘉淮的目光似月辉般冰冷,“辩太子殿下怎样为你向陛下谋官、讨你欢喜?本王是不是该向你道喜,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他身边的重臣,你二人终于可以比翼双飞、举案齐眉?”

  “殿下!”陈以容听到这等讽刺般的言语,似被利剑穿心,他望着面前放在心里珍视多年的人,苦涩难以言明。

  “这朝中与民间,旁人如何看我都不重要,只是殿下,臣从未想到,您竟也轻信这等流言。”

  气氛已近剑拔弩张之时。

  这京城中流言漫天,更有甚者道他是‘以色侍君’之流,或许早年就不知羞耻爬上了太子床榻,成了人的玩物,出卖这张好容貌来飞黄腾达。可他没在意这等旁人非议,因为坚信清者自清。

  萧嘉淮彼时情绪也在失控边缘,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人,竟是与自己的皇兄有那样的关系,他如何镇定得下来?

  他一把掐攥住面前心上人的肩膀,将人扯得离自己极近,几乎崩溃般的吼道:“这满京城的人都这样说,你叫我如何不想!你怎么如此自轻自贱,为了高官厚禄就出卖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陈以容心底那根防线彻底绷断,他猛施力抖甩,滞步于几尺之外,眼底露出失望与忧伤。

  他再难压抑住苦楚。直愣目光看向地面,噙泪难吞模糊视野。他不解萧嘉淮为何这般对待自己,也难以忍耐人对自己说这等讥讽之言。

  难解、难忍,也难耐,如秋雨浸寒意般痛彻心骨。

  “这是我第一次,听人站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可我从来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殿下你。”

  慌乱掩拭掉眼角滴落的泪,陈以容转身便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了。在那一刻他只想逃,逃离开窒息的王府,逃离掉这个让他彻底绝望的男人。

  这是陈以容听到过的最冰冷的话,也被这一番言语彻底刺痛了内心。

  他不顾下人们是视线,逃出王府,站在宣辰王府前,昂首望着那块匾额,拳头攥得紧,指甲都快陷进肉里。

  “萧嘉淮,你再生气也罢,怎么就偏生要这般说我?我与太子殿下清清白白,你怎就宁可信旁人挑唆,也不肯听我一言?”

  他呢喃低语,欲绝望般转身离去,甚至暗自发誓,再也不会踏入这王府半步,再也不会来哄这让他伤心的人。

  “陈将军请留步。”

  就在陈以容即将远离之际,身后传来熟悉声音,还带着一路奔走后的喘息。他压制住心底的悲伤,回首问道:

  “浅香姑姑?找我何事?”

  【作者有话说】

  我保证,马上和好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