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总裁豪门>霸总守则【完结】>第八十五章

  八十五

  不管是叶夫人还是曾耿耿于怀的谢寒, 心结解开的瞬间,他们各自都释怀了。对叶夫人来说,无论谢寒将她看作什么, 无论怎么称呼她, 都改变不了他们之间连接的那条名为“亲情”的纽带, 她很知足。

  心情好,身体好得也快。转到普通病房的一个星期,叶夫人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一天比一天好, 已经能在旁人的搀扶下简单的围着床转几圈,气色也好多了。

  人一旦空闲下来, 话也慢慢多了起来。每到午饭后, 她就会拉着谢寒念叨起以前的许多事, 她性子厉害,可说话语气却从来软慢, 听她讲那些陈年旧事,谢寒并不觉得无聊。

  假发到了后,叶夫人果然很喜欢,迫不及待的试了一下。隔着纱布不太舒服,可是效果很好。

  “这样一点都看不出是假的。”她慢条斯理的拿着梳子小心翼翼的在发尾梳理,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出院后呀,我第一件事就去做脸。”

  “你看妈妈脸上都没有弹性了,皮肤也没水色,干巴巴的。”

  谢寒帮她把假发戴好,看了一眼镜子, 回道:“还是很好看。”

  他这话不完全是说来哄人开心,叶夫人早年很注重保养, 即便后来年纪大了也不松懈,光是脸上的花销一年就有百来万。花那么多钱当然是有用的,所以六十了看起来还那么年轻,哪怕术后憔悴,也不影响美貌。

  叶夫人喜欢听他哄自己开心,对着镜子再次欣赏着自己的假发,“以后再给我多定制几个,每天换着戴。”

  谢寒点头:“好。”

  因为还在病中,叶夫人不宜久坐,不然就会头晕难受,因此谢寒很快将她又扶到床边躺好。

  盖好被子,谢寒没急着出去,又陪同一起坐下,犹豫着想了很久,像是有话要说。

  叶夫人看出来了,便问:“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想说就说。”

  谢寒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地握住又松开,咬了咬唇,下定了决心:“那个……你上次说的那些,我、我想听。”

  叶夫人没能接收到他的脑电波,疑惑的问:"说什么?"

  见状,谢寒有些着急,又有些恼悔,反复纠结,才重新开口:“就是……那个女人的事。”

  “他生下我之前的事。”

  顾言真那天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后来谢寒自己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也想通了。他觉得顾言真是对的,就算生母做了很多不耻的错事,他可以恨她,却还是应该把所有真相完完整整的弄清楚。

  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上。

  叶夫人脸上的笑容微微停滞,接着又像是欣慰,轻声说:“你长大了。”

  她指了指床头柜,示意谢寒把里面的相册拿出来,找出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将它拿出来,再一次递给谢寒。

  “你先好好看看她。”

  上次谢寒在得知她的身份后,厌恶的差点把相片撕掉,并没真正仔细看清里面的人,只记得和自己很像。

  “你真的很像她。”叶夫人还是那句感慨,“每次看到你,就好像在一遍遍提醒我,她已经不在了。”

  “其实这些事早该跟你说,但……”她说着停了下来,眼底一片黯淡,“但你几乎不与我亲近,我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谢寒小声道:“对不起。”

  “你这孩子,跟我道歉什么?”叶夫人半躺在床头微笑,脸色还是虚弱,“我之所以想跟你说她的事,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恨她,至少…………别那么恨。”

  “你妈妈她……她来人间一趟,走得很痛苦。”

  谢寒抿唇,终于不甘的说:“就算这样,她也不该插足别人婚姻。”

  “不是她,也还会有别人。”叶夫人淡淡的回道,“何况,我也并没有因为李宏杰的背叛而痛苦过。”

  “我和他是商业联姻,婚前就签过协议,彼此互不干扰。”她缓缓说道,“我给他一个继承人,他不管我的私事,我们各过各的。”

  谢寒略感意外:“可是我看到好几次,你一个人在半夜掉眼泪……”

  “那也绝不是为他。”叶夫人说得笃定,她把相册继续往后翻,从中抽出另一张更黄旧的老照片,指着上面的男人说:“他才是我真正的爱人。”

  谢寒连忙凑上前看,可惜因为年代太久远了,就算努力保护,也还是抵不过岁月侵蚀,只能看出照片里是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

  他清瘦高挑,背挺如松,光是站立的姿势就让人感觉到他为人正直沉稳,长得应该也不错。

  那是一段叶夫人从不曾与人讲过的往事。

  “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她抚摸着照片中已经看不清五官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一晃都四十多年了,我都快忘了他的长相。”

  谢寒不由得问:“那他人呢?”

  “早就牺牲了。”叶夫人回道,“我只看到了一个骨灰盒。”

  谢寒有些后悔自己多嘴问了一句。既然叶夫人和李宏杰联姻,那他们的爱情肯定是悲剧了,他却还傻乎乎的追问,勾起叶夫人的伤心往事。

  于是他又说:“还是给我讲讲,她的事吧。”

  他主动把话题带回来,叶夫人于是把那个男人的照片轻轻地放回去,继续给他讲下去。

  ————

  当年联姻之前,叶清容和李宏杰约法三章,协商好了,将来婚后各过各的,谁也不干涉谁私生活。无论李宏杰在外有多少情人,只要面上过得去,叶清容不打算过问,只说如果有私生子,一个也不许带回家,也不能撼动她儿子的继承权。

  李宏杰婚前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本来还担心结婚后不能游戏人间,当然高高兴兴的就签了协议,新婚当晚甚至都没和新娘一起,照旧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

  因为心里有真正喜欢的人,叶清容极为嫌弃私生活脏臭的李宏杰,为了不和他同床,她主动去做了试管,顺利怀上了儿子,从此更不让他近身了。

  一开始的几年,他们的协议婚姻还算和谐。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李宏杰不知发了什么疯,几次三番闯进叶清容的卧室,扬言要和她过正常夫妻生活,还曾试图玩过强取豪夺逼她就范。

  然而叶清容之所以被人尊称一句“叶夫人”不是没有原因,她怎么可能会被一个看不上眼的男人胁迫,不仅临危不乱,还痛快的照着李宏杰的脸怒扇四五个耳光,把他打得爬都爬不起来。

  一个常年被酒色掏空的男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坚持自律健身还学过拳击的女人,被打过几次后,李宏杰终于老实了。

  但也是从那之后,他开始作妖。明知叶清容不喜欢他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还故意把她们堂而皇之带到她面前,有时甚至不管场合宽衣解带就地表演。

  叶清容至今都不能忘记当初的恶心,看着李宏杰像个没开化的畜生一样,满脑子只有那种事。

  她猜得出李宏杰是想激怒她,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带着儿子搬出去住,连一句废话都懒得说。

  但毕竟是名义夫妻,有时怕外面的狗仔记者乱写,叶夫人还是会做做样子回到李家别院,把这出夫妻恩爱的戏码做足。

  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她遇到了谢二花。

  说起她们相见的那天,叶清容历历在目。

  那天她依然是按照惯例回来做戏,可是才停好车走进门,就看到大厅沙发上坐着个很年轻的漂亮女孩。她立刻就知道,这一定又是李宏杰带回来的情人之一。

  虽然李宏杰的作为令人恶心,可是叶清容对他外面的那些女人却没什么意见,毕竟李宏杰本来就是个臭鸡蛋,又怎么能怪苍蝇非要去叮。

  于是她对沙发上的女孩习以为常,甚至没有看清她长什么样,转身就要上楼。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女孩却叫住了她。

  “喂,你好呀~”

  说到这里,叶夫人笑了起来:“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嚣张,我都没见过像她一样的女孩子。”

  “以前李宏杰的情人见了我,要么小心害怕,要么假装无视,偶尔有想挑衅的,我看她一眼就不敢了。”

  叶夫人提起陈年往事,看起来像是很开心:“我可从来没见过她那样的女孩,又疯癫又天真,有时候还很可爱。”

  谢寒:“……”

  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夸人的话吧?

  叶夫人口中的“谢二花”,和谢寒从别人那里偷听来的形象有很大出入,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

  在叶夫人眼里,谢二花虽然只是个勉强有初中学历、小小年纪就走出大山打工的女孩,性情中却有着很多人不曾有的率真勇敢。

  她的眼睛里没有穷人对权力财富的渴求,也没有那么多虚情假意曲意奉承。

  她看花是花,见草是草,从不伤春悲秋,附庸风雅。

  在叶夫人眼里,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值得用很多美好的词去堆砌,“其实波斯菊不是我最喜欢的花,而是她喜欢。”

  “她说她觉得自己就跟这种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一样,见风就长,随随便便就能活下去,命很贱。”

  叶夫人抬手摸了摸谢寒的手,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过去的女孩,“我一直很想告诉她,她从来都不是命贱。”

  谢寒睫毛轻颤,深吸一口气,依然不肯放下执念:“可她还是要做小三。”

  这句话让叶夫人眼里渐渐浮出一层泪,她说:“是。”

  “她的确做了许多人眼中不道德的错事,并不是我说不介意,就真的能替她洗白,抹掉她曾犯下的错。”

  “可是小寒……”她说着眼泪顺着瘦弱的脸颊落下,“你不能苛责一个……一个八岁失去母亲,父亲去世后被迫跟着继母再嫁,又在十二岁被继父猥亵、十四岁才逃出大山,独自勇敢讨生活的女孩做出这样的错事。”

  “因为没有人教她应该怎么活下去,甚至十三岁第一次来月经,她也只敢一个人偷偷地哭,以为自己要死了。”

  “一个没有父母在身边好好教导、没有在学校接受完成九年义务教育、没有道德约束的底层漂亮女孩,她该怎么在社会生存?”

  “没有人告诉她,爱上一个贪图她年轻貌美的人渣应该怎么及时止损,也没有人跟她讲什么女性独立自主、自尊自爱的空话,她浑浑噩噩自己长大,好容易才能混到一口饭吃。”

  “直到她死的时候也才十九岁,还那么小,都没来得及长大。”

  叶夫人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的说:“她的确做了错事,可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认为这对她来说,极其不公平。”

  “他们在背地里说什么,我管不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恨她。”

  “她把自己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爱都给了你。”

  “你的妈妈是爱你的。”

  谢寒头脑嗡嗡作响,明明生病的是叶夫人,可是头痛欲裂好像被刀切开的人是他。

  叶夫人说,谢二花不是传闻中那个唯利是图的疯女人。

  她还说,他的生身母亲是爱他的。

  谢寒觉得这听上去有些像故事,又觉得好像的确是故事,怎么都带入不了。

  他不觉得那个女人是爱他的,否则为什么才刚出月子不久,就把他一个人丢下,自己从八楼跳下去。

  她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走?

  如果爱他,又为什么不为了留下?

  大人们所说的爱就只是口头上的几句敷衍吗?

  谢寒想不通这个问题,一想就头疼。

  人固有的观念不可能瞬间改变,叶夫人也没办法将谢寒一直以来的认知推翻,贴心的给他留了时间,让他自己消化。

  “今天就说到这里,下次有空,我再跟你讲点别的。”

  谢寒扶着沉重的脑袋点头,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困了。

  也许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谢寒就做了个奇怪的梦。

  他回到童年时李家大院,在迷宫一样的花园里弯弯绕绕,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

  她转过头来见到他,把手里的洒水壶轻轻放下,对着他轻轻招手:

  ‘小寒,过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