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如果时间都忘了【完结】>第71章 第 7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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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为何突然抱我?”

  兰榭强忍着难以控制的心慌手抖,拥抱着六六,眼睛却是直直看向任积雪,因为他不敢抱他。

  很奇怪,明明是兰榭在抱着六六,但是他感觉自己在被抱着,即使六六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手足无措,僵直了身体不敢动弹,他仍然感觉自己在被抱着。

  他告诉心魔:不用你爱我,也不用我爱我,我不需要爱,我有六六。

  虽然六六经常话很多,很吵,还很傻,可是他把兰榭当家人,两个没有家的人共同在魔窟借住,暂时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六六很开心,前所未有的开心,这是第一次有人抱他。很短暂的轻抱过后,六六笑着看向兰榭,眼睛亮亮的,跟他说:“大人,雁咕寺那个老和尚来了,说想见您。”

  兰榭听完,先是看了一眼任积雪,却在他的眼里看见失落。头疼在瞬间吞噬所有感官,似要爆炸开来,兰榭想不了其他了,只匆匆道:“你去见吧,他来找你的。”

  这话是对任积雪说的,他在赶人走。

  “六六也走,去问问魔二首领们都到齐没有,我有事要说。”

  说完也不管这俩人去不去,兀自往前走着,踏上绿茵草地,走着走着就到了古树底下,看见了再次被修好的秋千。

  比上次更结实,更美观,随风轻轻摆动,静静在等待着什么。兰榭失魂落魄般靠近了些,就这样静静看着,不敢坐上去,怕弄脏任积雪亲手修的秋千。

  若是在春天就好了,春天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如果他能多活一年,熬到明年春天,就给六六买个纸鸢玩,六六爱跑爱跳,多动动总是好的,不至于像他一样什么也不愿意尝试。

  熬不到也没关系,六六有钱,自己买也可以,不必在这里玩,他应该奔跑在世间各个角落,自由散漫,且开心。

  心魔突然说话:“可不可笑,他离了你还怎么活?你以为大家不欺负他是因为什么?你能保证他以后孤苦伶仃一个人不被欺负吗?

  真是笑话,这个世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也就是现在你还活着,所以没人敢对六六不敬,你试试对他冷漠些,看其他人会不会欺负他。”

  心魔很慌,虽然兰榭身体状况日渐变差,经常心慌发抖,按理说现在趁虚而入是最合适的时机,但是心魔试了很多次,还是不能完全掌控这副身体,甚至连蛊惑他去杀人都做不到。

  怎么会这样!兰榭还没疯,心魔要疯了!它馋了鲜血的味道好久好久,渴望到极致的杀戮一直没有出现过,现在这个宿主把魔族世代相传的业火给出去了,但是它还在!

  它与这个宿主绑死了,宿主要死,它也活不了了,会彻底消散在这个世间,万万年的嚣张不复存在,曾经能掌控宿主思想的辉煌一去不返,它还不如疯掉好了。

  作为血腥残暴的存在,心魔报复心很强,它不能如愿,宿主就别想好过,兰榭只觉得脑中的痛感一阵盖过一阵,有根弦被拉紧了,将断不断,扯着疼痛永不停歇。

  “将死之人,哪里有什么余生可盼,臭和尚不听话就应该杀了他,把他埋在魔窟里,日日都可以去看他,由不得他不同意。”

  兰榭神志瞬间不清醒了,甩了甩头,眼前还是一片混浊,脚步也乱了,胡乱走着,分辨不出方向。

  心魔恼羞成怒,没耐心劝导了,“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再这样固执,就等着疼死吧,看谁先熬不住!”

  “你别说话!”兰榭突然一声怒吼,表情顿时冷若冰霜,眼中透着血色寒光,狰狞恐怖,吓得刚来到他身后的六六瑟瑟发抖,小声道:“大人,我还没说话啊……”

  兰榭忽然转身,凶巴巴地盯着六六,手指往殿内方向一指,怒道:“进去,不准出来!”

  他的本意是叫六六进屋别出来,只是眼前看见的更多是虚影,他指歪了。六六第一次被他凶,很是害怕,但坚决摇头。

  六六看不懂兰榭眼里的异常,但是他知道这不对劲,也清楚这时候应该听话走开。他不走,大人刚刚还抱他了,大人不会伤害他。

  心魔说:“你朝他发火有什么用?你应该直接杀了他,这个跟屁虫优柔寡断还爱哭,老是坏你好事。”

  “滚开!”

  心魔不断重复着:“杀了他!杀了他!”

  兰榭双眼通红,眼角渗出血珠,朦胧间好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模糊不清的,狞笑的,该死的,早该死的!

  忽地一把掐住虚幻人影弱小的脖子,恶狠狠看着他,似要将人生吞活剥,拆骨入腹。

  六六被吓哭了,脸憋得通红,瞪大了眼睛感到难以置信,惊恐唤着:“大……人……”

  熟悉的声音换回了兰榭一丝理智,他痛苦闭眼,不敢再看,一把甩开六六,疯狂捶打自己的脑袋。

  “滚开!”

  都滚开!无论是谁,六六或是心魔。

  兰榭一掌朝秋千击去,彻底击了个粉碎,确保这次再也修不好了。

  谁让任积雪自作主张修秋千了,谁准许他修的!

  他修过的秋千,兰榭才不要。

  任积雪告别尽空回来刚好看见兰榭把秋千毁得彻底,没有生气,只是依稀在兰榭身上分辨出不属于他的暴戾狠色。

  六六坐在地上哭泣,兰榭回头看向他的眼眸是比平时更为鲜红的血色,带着凌厉杀气,眼尾泛红,血泪顺着眼角溢出,这个世界变得通红,血……到处都是血!

  另一个模糊人影把地上的模糊人影带走了,很快又独自返回,兰榭眼前景象都清晰了,在一片血色中艰难分辨出任积雪的影子。

  想要杀人!想看滚烫的血汩汩流出,想要眼前会呼吸的都不再呼吸,让他们躺在地上看着血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怎么也流不尽,看他们恐慌却无可奈何,叫鲜血洒满大地,浇灌出浓郁血腥的花朵。

  兰榭盯着任积雪咽了口口水,不自觉脱口而出:“我要杀人。”

  手心里渐渐涌现出一团红色火焰,兰榭表情冷漠,眼里只能看见任积雪脖颈下流动的血液。

  任积雪单手立在胸前,周身散发柔和金光,面对兰榭的靠近不躲不闪。

  “不杀人,你不爱杀人。”任积雪看着兰榭不断涌出的血泪,内心陷入巨大的恐慌。

  兰榭这副样子太像了!跟老魔尊那时候一模一样,任积雪慌了,立着的手有些执不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兰榭,清醒过来!”

  兰榭听见自己名字,有片刻的犹豫,脚步顿了顿,随即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在说:“不,你爱杀人,鲜血是最美的液体,杀了他们,你会看见被血覆盖的土地长出最美的花,而它们皆向你臣服。”

  任积雪朝他喊着:“兰榭,不要被蛊惑!那不是你的心魔,你记住了,你是兰榭!”

  兰榭猛然清醒了一下,及时按上被雷劈伤的左边胳膊,让身体其他地方的痛盖过头疼,眼前的血色终于缓缓消失。

  “我是兰榭……”

  怎么会……这么严重?

  这么的,想杀人。

  他就要控制不住了?

  兰榭瞬间清醒,踉跄着后退几步,甩甩脑袋,想把心魔烦躁的声音驱赶出去,“兰榭,我叫兰榭,我没有心魔,我不杀人……”

  兰榭神情痛苦,身体一软跌坐在地,捂着头痛苦不已。

  任积雪为了抵抗他的戾气不外泄,受了点内伤,喉间涌上腥甜,被他压了下去。

  顾不上自己的内伤,任积雪慌乱来到兰榭身边,再三确认后,发现兰榭的状态真的与老魔尊那时完全一样。

  “怎么会这样?!心魔不是死了吗?为什么在你这里!!”任积雪着急之下失了分寸,不复往常镇定,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当初老魔尊以自身性命起誓说绝不会给兰榭留下任何会损害他身体的麻烦,他会教给兰榭足够消灭心魔的方法,等到兰榭把他杀死,心魔也会跟他一起消失,从此世代魔尊不会受心魔困扰,不会频繁扰乱人间!

  如果不是得了这样的保证,任积雪说什么也不会答应那个荒谬的请求。

  “怎么会这样……”

  “别看我。”兰榭这才想起自己又泣血了,很丑,很吓人,他不想让任积雪看见。一抬头,还流着血泪的双眼难堪地望向任积雪,“你滚!”

  任积雪不滚,惊慌之余安慰他道:“别害怕,我帮你擦掉。”

  刚伸出手去,兰榭惊恐地往后退着,不让他碰到分毫。

  任积雪的手僵住了,心脏在一瞬间被针扎了一下。

  “别过来!别看我!”兰榭发了疯似的嘶吼,以手遮面,不让任积雪看见他的难堪。

  身体好像落入一个温暖怀抱,额头碰到坚硬的胸膛,兰榭感觉自己在被拥抱,瞬间挣扎起来。

  “别动了,我闭眼,什么也不看。”

  任积雪颤着心靠近兰榭,发了疯的后悔,心里恨意滋生,“我不看,对不起,你别躲了。”

  他紧闭着的眼睫有些湿润,心跳的飞快,兰榭不躲后他也放开了手,理智告诉他他不配再靠近兰榭。

  兰榭感觉袖子被拽着往下拉,他从指缝间看见任积雪真的闭了眼,有些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对不起。”任积雪这样说着,垂着头用自己袖子给兰榭擦着脸上的血,素白的僧袍上顿时沾上星星点点斑驳的红,如冬日里盛开的红梅。

  “对不起。”他一边擦着,一边道歉,声音突然哽咽,“兰榭,别恨我。”

  兰榭安静的看着,没有说话,在听见任积雪再次说“对不起”时,抢过他的袖子胡乱往自己脸上擦着,擦干净后,飞快松开自己的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然后说:“等你什么时候相信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时候,就可以睁眼了。”

  任积雪犹豫了下,睁了眼,看见兰榭下巴棱角还有一丝血迹,想也不想便伸手替他抹去,刚擦干净手就被兰榭推开,眼睁睁看着兰榭自己往后退着,离他又远了一些。

  刚被任积雪触到的下巴棱角处很不自在,总感觉很烫很烫,兰榭耳根悄悄红了。

  任积雪看着他们之间存在的不远不近的距离,有些怔愣,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的不止是世俗与身份,兰榭在意的也不是这些。

  “兰榭,我要怎样才能把你留下?”他无助的问着,祈求兰榭能告诉他留下的方法。

  兰榭沉默不语。

  任积雪心里有块地方坍塌了,喉咙哽着难受,突然失去了爱这个世间的欲//望。兰榭越沉默,他就越无助,兰榭没有办法,他也没有办法。

  现在该怎么办?他要眼睁睁看着兰榭活在挣扎里吗?如果放任不管,到时候兰榭控制不住了,谁来杀他?

  没人能杀他。

  死一个还是死全世界?任积雪不想选。

  他颤颤巍巍起身,不确定道:“总有办法的,我去翻古籍,心魔既然存在,一定也能消失。”

  “别去了,没用的。”兰榭声音很小,似是喃喃,任积雪要摒弃所有杂念与风声才能听清,“心魔,杀不死的。”

  只能伴随着业火一起传给下一任魔尊,魔族血脉越纯,业火能力越强,心魔也越坚不可摧。老魔尊死后本应将业火与心魔一并给沧渊的,只是他遭受心魔折磨多年,深受其害,舍不得宝贝儿子步他后尘,一早便替沧渊谋好了后路。

  “他找了很多跟沧渊差不多大的孩子,想培养一个可以代替沧渊的新任魔尊,可是那些孩子都死在了那个黑池,除了有魔尊血脉的后人,从未有人能活着出来。”

  但是兰榭挺过来了,这是连老魔尊都惊叹的意外。

  历代魔尊之子都会经受黑池之水洗礼,保证自身能力强大,利于修行,也只有带有魔尊血脉的后人才能受到庇佑,不被池水侵蚀。

  经年沸腾的黑池里怨气太重,沾上一点便是烈火焚烧、深入骨髓的疼,绕是老魔尊在一旁以业火相护,兰榭也是吃够了苦头,体验了一把比死还痛苦的洗礼。

  从黑池活着出来的兰榭浑身散发着黑气,指尖滴着血,原本幽黑的眼眸沾染血色,彻底与魔族染上关系,以人的躯体活着,靠魔气生长,成为半人半魔的怪物。

  “我为什么要活着出来,为什么不干脆与其他孩子一样死在里面,被池水腐蚀,永无来世?”他自顾自道,“为何活下来的偏偏是如此普通的我,我明明也只是个凡人,但我就是运气好,那样都死不了,任积雪,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惩罚?”

  他抬眼看着任积雪,急于想要一个真相,“我有做错什么吗?”

  “对不起。”懊悔与不甘充斥着任积雪内心,他觉得自己比老魔尊更加可恨,“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不用总说对不起,不关你的事。”

  这个蠢和尚,除了“对不起”三个字就不会说其他的话了。都说了不关他的事,还一直愧疚至今。

  连带着让他还俗都肯。

  不用对不起。在魔窟的日子也不全然都是痛苦,至少有人经常陪着兰榭,强制给他清理,被人欺负了会第一时间想着叫他去报仇,让兰榭觉得自己对他是有用的……

  虽说恩怨要分明,但是沧渊作为仇人的儿子,兰榭实在对他热情不起来,他能忍住不杀那个废物已经很煎熬了。废物似乎很喜欢黏着他,被冷脸相对也没关系,今日不被搭理明日继续来,真把兰榭当他亲哥对待了。

  那是四百年间唯一透进暗室里的光,兰榭不需要光,但是也不想赶光走。

  兰榭知道太多人畏他,怕他,想要他死,只有沧渊不愿他死。他若死了,魔尊之位就又回到沧渊肩上了,他父亲为他做的一切,杀的那些人,都白废了。

  沧渊是念旧情,兰榭却以为沧渊是自由惯了,不想担这个担子。

  把自己内心封闭太久的人,连被爱着都是不相信的。就算没有心魔,兰榭也不想活太久,因为他已经一个人太久了,腻了。

  “心魔是有办法消失的,等它脱离魔族附着于人族时,就与这个人相依相存,人死了,它也就跟着消失。”脑子又开始剧烈疼着,兰榭却笑了,一把按上胳膊上的伤口,感知不到疼似的使劲压着,笑道:“我已经把魔族世代魔尊相传的业火给沧渊了,他没有心魔就不会被控制,不会无端杀戮,你回去跟人族说,大家都不用再害怕了。”

  “不,不要这样……”任积雪有些崩溃。那个荒谬的二选一,他不敢选没关系,兰榭早就选好了。

  在任积雪初来魔窟被带去荣城之际,兰榭失手湮灭了一个魔族守卫,将他化为了灰烬,后知后觉意识到意识有些不受控制,从那次起,他意识到心魔在他身体里复苏了,就算他不再寻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今日杀了我,或者听尽空话回去,来日跟着人族一起来杀我。”

  “我不选,我不回去。”任积雪突然咳嗽起来,唇角咳出点点血红色,随即一大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地面上的绿草。

  兰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他总是叫任积雪走,其实最舍不得他走,任积雪要是真的走了,他会很失落。

  可是舍不得又怎样,路不同,就该放手。

  沧渊收到消息来时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两人大打出手了,毕竟一个正在吐血,另一个按着血迹斑斑的胳膊坐地上一动不动。沧渊走进了些,看见兰榭眼角尚在的血泪时心里一沉,“六六说你疯了。”

  跟在沧渊身后的六六默默走了出来,垂着头到兰榭身边一言不发。兰榭却失望地对任积雪说:“你没机会选了。”

  他拍拍衣服站起身来,抹掉了刚渗出来的一滴血泪,跟沧渊说:“还行,没完全疯。”

  刚才就是意外,一时大意,差点控制不住。

  沧渊不解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兰榭平静回:“没事。”

  “你看看你眼睛,都这样了还叫没事?!六六说你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时不时大喊大叫,就跟——”缓和了一下,“跟父亲身死那日一样……”

  兰榭还是坚持道:“我没事。”

  “……你会死吗。”沧渊轻声问着。

  “你不杀我的话,应该不会。”兰榭头也不回地离开魔王殿,“我去见首领,你爱来不来。”

  都这个时辰了,跟首领们的议事想必都安排好了,该去看看了。

  兰榭走后,沧渊问任积雪:“他怎么回事?为何眼睛会泣血?”

  任积雪唇边还挂着一丝殷红,看着兰榭的远去的背影说:“老魔尊的心魔,现在在他那儿。”

  沧渊却皱着眉问:“什么心魔?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任积雪想起兰榭刚才说的话,沧渊应当是不知道世代魔尊心魔之事的,兰榭没跟沧渊提起过,就是不希望他知道。

  而这心魔之痛原本是该由沧渊承受的。

  再看沧渊时,任积雪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敌意。“没什么,他毕竟不是魔族,不会有大碍。”

  “不会有大碍?所以小麻烦是会有的,是吗?”

  “是。”

  沧渊继续问道:“他会怎样?”

  “会嗜血,想杀人。”

  这好办,沧渊道:“这个简单,我去抓人给他杀。还有呢?”

  任积雪登时怒了,“他在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杀人,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伤害其他人,你却轻飘飘说出抓人给他杀的话,若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人是他,你还能如此淡然吗?”

  “你以为他杀的人还少吗?”沧渊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不以为然道,“当真以为他现在不杀人了,手就干净了?真是笑话!”

  任积雪对沧渊有敌意,此刻沧渊对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杀的人可比我多多了,数都数不尽!”

  “哈哈哈哈哈!”沧渊大笑着,似乎是在嘲笑任积雪的愚蠢,“他以为他杀的都是罪人,怎么可能!那是父亲在教他心狠,跟他说那些都是该死之人,兰榭不记事,真以为每天杀的都是新送去的罪人,没想过哪儿来的那么多犯罪的。他每天都要换衣服,因为衣服上全是血,全是无辜的百姓的血!然而那些血洗不净,他每晚闻着血腥入睡,醒来又是血腥,我站在他身边都闻不下去了,他那么一个厌恶血腥的人,你说他夜里怎么睡得着啊。”

  任积雪眉头紧皱着,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内心压抑到说不出话来,今日所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全是荒诞的,让人难以接受的。

  沧渊继续道:“我给他买熏香,浓烈的,助眠的,带有他姓氏的幽兰,那是我买的!你现在去试试,看是不是一靠近他就有兰香,他都习惯了,他接受兰香,但是他就是忘了我!”

  任积雪忽然有些不敢听下去,怕听到更难以接受的事,沧渊才不在乎他的感受,一桩桩数着兰榭的罪恶给他听,“也别说什么现在变好了,你以为他现在就是好人了吗?在你之前,本公子送来给他玩的人里,一部分被柳肃弄死了,另一部分失踪了,知道为什么失踪吗?因为兰榭那段时间懒,很少用絮影剑,杀人都是直接将他们化为灰烬!”

  死一人还是死全世界,这个问题似乎有答案了,任积雪却不想承认。

  他依旧不选。

  与他的踌躇不决相比,沧渊显得坦然多了,临走时道:“别人死活我管不了,我只要他活着。”

  任积雪也道:“我什么都不选,但我要他活着。”

  ……

  除了柳肃,十四城魔族首领都来了,分排列坐绝杀殿两侧,没人聊闲话,全都严肃认真等着兰榭来。

  众人以为他是要商议柳肃之事,因着找不到人,所以一时大气也不敢出,谁知兰榭到来之后绝口不提柳肃之事,而是当着所有首领和沧渊的面,郑重其事的把魔尊之位托付给夜尧,语气冷冽不容拒绝。

  众首领惊呆了,沧渊愣住了,夜尧更是赶紧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兰榭重复道:“即日起由谢城首领夜尧担任魔族魔尊之位,任何大小事务全权由他负责,本尊不再过问。”

  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询问道:“都听清了?”

  十三个首领一一点头。虽然震惊,但是服。

  兰榭视线移到沧渊,问:“你服不服?”

  沧渊眯了眯眼,吐出一个“服”字。

  只要不是给他,兰榭爱给谁给谁,沧渊只是很疑惑,兰榭不要这个位置了,他有什么打算?

  兰榭又把目光移向夜尧,紧盯着他,问:“听清了吗?”

  夜尧仍旧感觉做梦一样,呆愣着点了点头,待反应过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正要拒绝,就听兰榭说:“本尊还没走呢,这就不服命令了?”

  夜尧抬头看了一眼兰榭,这该死的压迫感,压得夜尧没法反抗。

  “其他人可有异议?”

  没人敢有异议。

  兰榭走下大殿的台阶,无视两旁聚过来的震惊视线,穿过狭长的道,然后,下达卸位之前的最后一个命令。

  “把虚无师父赶出魔窟。他若反抗,抓起来,关进幽墟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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