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薛迟水重复贪婪后半句着重强调的字眼,“除了顶楼……以外的地方?”

  “是的。”贪婪说道。

  薛迟水垂下眼睛,从贪婪抱他过来的时候放黑雾,他心里就隐隐的不安,现在听到贪婪说这句话,他更加觉得古怪。

  他斟酌着用词,抬起头,清水洗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贪婪先生,可以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贪婪说道,脸上从容不迫,“就是觉得陛下会感到害怕。”

  薛迟水清楚看到,贪婪在说“害怕”这个字眼的时候,嘴角要废很大力气才能阻止上扬,保持平静的状态。但很快,贪婪的神色又变了,脸上出现挣扎的神态,他又说道:“陛下,不要想其他事了,我带你四处转转。”

  薛迟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

  贪婪就外形来看,很像儒商,既有商人的精明,也有儒士的文气,他活动的地方也兼具这两点,宽敞明亮,小细节格外风雅。

  薛迟水来这目的主要是了解贪婪,现在心神全被贪婪的警告吸引了。他努力回过神,提醒自己,贪婪不让他进,他不能让他为难。可这时,他又会想到贪婪努力压下笑意的平静表情,心里一个想法隐隐冒头:

  或许,贪婪想让他进去呢?

  或许,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

  念头刚冒出来,又被薛迟水死死按住。薛迟水感觉的自己的大脑撕成了两半,进行疯狂撕扯。薛迟水额头冒汗,他跟在贪婪身后,在贪婪贴心的介绍时,他完全没有听进去。

  薛迟水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他伸手把额头上的汗水抹掉,努力挺起精神气,对贪婪说道:“贪婪先生,我们休息一下再继续吧。”

  贪婪点头,薛迟水坐在皮沙发上,手肘撑着头。

  贪婪拿起杯子,去放在角落的有点像饮水机机器的地方停下。接了杯好像饮料的东西走回来。

  薛迟水伸手去接杯子,杯子离薛迟水还有几厘米的地方,贪婪手指一捏,突然一口把杯子里的东西喝掉,然后杯子放在桌子。

  对上薛迟水的目光时,贪婪脸上露出歉意,“抱歉,陛下,臣忘记你的身体喝不了这类东西。”

  薛迟水摇摇头,表示没事。

  两个人坐在这里,也不能干愣着。薛迟水想把自己的心思挪开,想到中午吃饭的事情,薛迟水主动问道:“贪婪,你和愤怒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贪婪手指一缩,手上合起的扇子僵硬的晃了一下,他垂下眼睛,“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吵架的事情,哪怕最微不足道,”薛迟水说道:“总是有理由吧。”

  “我们ai做事情,往往是不讲理由的。如果硬要说的话……”贪婪扇子撑开,扇着风,“我实力太弱了。”

  “弱?”薛迟水发现ai都把实力看的很重,他头痛的捂着脑袋,“我记得,色/欲是最弱的吧,他和其他ai的关系很好。”

  “色/欲不一样!”贪婪的音量突然大了一点。

  薛迟水没想到提到色/欲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愣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为什么?”

  贪婪沉默。

  薛迟水说道:“贪婪先生不愿意告诉吗?”

  他的眼睛注视着贪婪,带着认真与渴求,贪婪拳头捏紧,说道:“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色/欲一定意义上来讲,他是有实力的。”

  “颜值吗?”

  贪婪缓缓摇了摇头,他突然说了一句牛头不到马尾的话,“陛下的记性太差了。”

  此后不再多说,话就停下来了。随后修整了一会儿,两个人又开始参观地方,到快结束的时候,薛迟水的目光扫了一眼电梯,“贪婪,我接下来说的事可能让你觉得很困扰,可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让我看看顶层以外的地方。”

  “陛下。”贪婪皱起眉头。

  薛迟水深吸一口气,“贪婪,你知道的,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你取名字。换句话说,我是为了了解你。所以,能让我看看你的全部吗?”

  “全部?”贪婪重复了这个字眼,他把扇子放下,脸上没有表情,“陛下,你真的想看?即使我阻止你,你也想看。”

  薛迟水咬着嘴唇,嘴唇咬的红艳艳,他认真的说道:“我觉得是贪婪想让我看吧。”

  “我并没有这样说过。”

  薛迟水一步步走近,他注视贪婪面无表情的脸,“如果贪婪先生想瞒,就不会说出让我不要去顶楼以外的地方,引发我好奇心吧?”

  贪婪面色一僵,随即,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垮下来,阴沉沉的笑意从裂缝里钻出来,“是的,陛下。”

  “臣属实是一个劣等的ai。”

  “所以,我带陛下参观一下,顶楼以外的地方吧。”

  说着,他走到薛迟水身边,“失礼了,陛下。”

  随即,再次抱起薛迟水。

  “那个……”薛迟水从贪婪露出奇怪的笑意之后,心里隐隐觉得有点不安,“有电梯的话,就不用抱了吧。”

  “可是陛下习惯了啊。”贪婪说道。

  说话间又弥漫起黑雾,可这回,黑雾显然比第一次浅薄,薛迟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东西。当他感觉什么东西缠到腰间的时候,他往下一看,只看到一个紫黑色的绵/软的东西,薛迟水手指一紧,“贪婪先生,你要变成动物的拟态了吗?”

  贪婪没有回答他,薛迟水张嘴,正要再说一遍的时候,脸颊突然被蹭了一下,他鼓起勇气,一把抓住那件东西,东西抓住了,冰冷滑腻。

  薛迟水目光看过去,在稀薄的黑雾下,赫然看到一只像狗尾巴晃动的蛇尾。

  薛迟水瞳孔骤缩,心口砰砰直跳,“贪婪,有——”

  蛇尾骤然从他的手里逃脱,抬起薛迟水的脸。

  一只有三个足球大小的舌头张开血盆大口,朝薛迟水狂图蛇信子。

  “有蛇哦。”紫黑色的蛇吐出人言,补上了薛迟水没有说完的话。

  贪婪的拟态是蛇。

  这时,薛迟水才明白,贪婪说的“失礼了”,贪婪布置黑雾的意义。

  蛇在很多人眼里都是极为可怕的东西,薛迟水也不例外,当他见到电视上,那些颜色五彩斑斓,体型巨大搅扰,身体软绵绵,盘绕着猎物,却能用最恐怖的力气折断猎物的脊骨,薛迟水是害怕的。

  “陛下,怕不怕?”蛇形的贪婪说道,身边的黑雾散开。

  薛迟水骤然看到自己的处境。蛇是紫黑色的色泽,在灯光下闪烁。他的身体被庞大的蛇躯一圈连着一圈的环绕。

  此刻,他俨然就是电视里,被蛇无辜盘绕,即将断掉脊骨的猎物。

  薛迟水骤然毛骨悚然,可这件事又是他提出来的,他强作镇定,“不,不怕。”

  “是吗?”舌头吐出的蛇信子骤然伸长,湿软的分叉扫过薛迟水的下巴,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分叉间接的扫过薛迟水的嘴角,“陛下,果然不怕啊。”

  “是,是的。”薛迟水闻到空气中的腥臭味,无声无息的昏倒,软在贪婪的身上。

  贪婪静静的注视着,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变作人形,将昏迷的人类小心抱在怀里,放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

  “真不禁吓。”贪婪说道。

  “陛下,你的记性真不好啊。”

  这边,贪婪守着薛迟水。而另一边,薛迟水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不像梦的梦。

  这个梦的开始在没哥的家里,薛迟水抱着身高还是只到他膝盖的色/欲玩耍。色/欲是个有点闷的孩子,他会对他更贴心一些。在色/欲玩累了后,薛迟水会给他讲睡前故事,其中一个故事就是《农夫与蛇》。

  “农夫好心将冻僵的蛇捂在胸膛,用心脏的热度融化了蛇,而蛇苏醒之后,一口咬在了农夫的身上。这个故事你觉得讲了什么?”

  “有些东西,与生俱来的无法改变。”色/欲说道。

  “啊?”薛迟水为色/欲多说了几句话而笑了起来,“为什么呢?”

  “就像我们ai,设定的程序与生俱来,无法改变。就像你说的故事一样,蛇苏醒,或许蛇感激农夫,但与生俱来的动物本性无法改变,最终,他咬死了农夫。”

  “不……”薛迟水摇头,“这不对,有些东西确实与生俱来,但如果努力了,总会有改变的。就像你,一开始你不说话,不与外界交流,这或许能看成你与生俱来的性格,但现在,你总会和我和我说上几句话,总是改变了。”

  色/欲愣了一下,但薛迟水并不知道,他继续说道:“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可以善良,但一定要谨慎。你——”

  □□这时缓缓的伸出手,指向薛迟水的脚下,“有蛇。”

  薛迟水低头一看,有着他拇指粗的紫黑小蛇用他柔软的身躯,爬上了他的鞋。

  然后,伸出蛇信子,舔了一口他的脚腕。

  冰凉凉的。

  薛迟水头皮发麻,下意识的甩开蛇,挺起身,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摔倒,膝盖落地,砸出了血。

  没哥就是这个时候推着轮椅进来的,他一把抓住蛇,“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