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情况怎么样?”

  西泽看着趴在病床上的耶尔, 神色凝重而担忧。

  被询问的医生也是一脸严肃,不断对比着面前复杂的数据,又看向其他一筹莫展的同事, 最终叹了口气。

  “很奇怪, 寻找不到冕下原型的先例, 但是不可能有虫的原型全宇宙独一无二,但是说异变也很勉强……”

  找不到先例, 便没办法按照治疗那些虫的办法来治疗,让冕下的原型健康发育成长,虽然说这么晚才出现, 其实已经很不正常了。

  耶尔将背上的透视仪拿开, 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们, 低咳一声, “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

  “您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吗?平常翅鞘周围会痒会疼吗?”

  医生仍然不放心,但也无可奈何, 只能又强调了一遍这个问题。

  “原型的生长完成一般是在幼年期,生长期间身体非常脆弱,如果再有类似症状您一定要第一时间说出来, 以免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弄乱的被子被西泽仔细掖好,耶尔和他对视了一眼, 看到那双眼里不加掩饰的忧虑,十分配合地道。

  “我知道, 如果有异状会第一时间联系医院的。”

  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病房里的视线都被吸引, 看到了门口站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虫, 一张臭脸异常有标志性。

  “老师, 您怎么在这里?”

  耶尔有些惊讶了,但还是连忙道,“请进!”

  “今天刚好出差回来,听你师兄说你生病请假了,就顺便过来一趟。”

  莫德瞅了眼雄虫的脸色,仍然健康红润没有大病的迹象,这才暗中放松下来,随后就板起了脸。

  “没有健康的身体是支撑不起长期做研究的,平常项目不忙的时候更要加紧锻炼,不然一忙起来就很容易掉链子!”

  想起自己平时下了班,不是吃完晚餐去书房继续看书,就是压着雌虫一起胡搞乱搞,确实没有怎么锻炼。

  耶尔心虚地低咳一声,“您说得是。”

  察觉到求助的视线,西泽看向莫德所长,神色认真地道,“以后我会帮雄主多做运动的,您放心好了。”

  莫德看他们态度极好,一时间也不好责怪什么,转过头询问一旁的医生道,“病因是什么?您好好诊断,尽快给他治好。”

  事情的起因是今天早上,雄虫突然觉得脊背上的缝隙很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

  “里面是什么?”

  明净清晰的镜子里,那两道缝隙赫然鼓起,有些往外绽开的迹象,而里面似乎有东西正蠢蠢欲动,想要突破那层柔软的薄膜。

  疼痒愈演愈烈,耶尔冷汗都出了一身,第一时间将情况告诉了西泽。

  而家里毕竟不比医院的设备齐全,如果医生有东西遗漏,多次来回更加耽误时间,他们便直接赶到了第二区的顶级医院进行检查。

  莫德一脸古怪,“你怎么现在才长翅膀?早在三岁就该长了的,逆生长吗?”

  耶尔抿了抿唇掩饰尴尬。

  他的触角也是前几个月才长的,后面其他身体部位也没有异变过,一直到现在才长出翅膀来,与其说是逆生长,不如说是超、级、慢的生长。

  面面相觑片刻,一阵强烈的痒意突然袭来——

  “什……!”

  耶尔瞳孔微缩,有些痛苦地攥紧了床单,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挠,却被西泽及时紧握住了手腕。

  “是不是翅膀快要展开了?可能有点痒,但绝对不能挠。”

  他上身穿着特质的衣服,在对应肩胛骨上缝隙的地方有着开口,如果现在展开翅膀的话,倒是完全没有什么阻碍。

  医生已经在旁边严阵以待,生怕这个过程有什么意外,莫德也豁然起身,紧绷的神情中带了一丝紧张。

  “嘶拉……嘶拉……”

  和雌虫展开骨翼时的动静不同,耶尔的脊背上明显地突了起来,却并没有咔咔声响,而是更加柔软而细微的声音。

  “好像快要……嗯!”

  他用力闭了闭眼,感受着那东西从身体里抽离而出,被那种诡异的触感弄得头皮发麻,只能用力攥紧了雌虫的手。

  “快了!雄主再坚持一下!”

  西泽将耶尔的上半身揽进怀里,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不弄伤他,视线却一错不错地凝视着那不断起伏的阴影。

  缝隙里的薄膜被刺破、撕裂,却并没有流血,那里面的东西正一点点地往外钻——

  一片轻盈的翅膀率先从右边钻出,先是稍尖的尾翅,而后是更加宽大柔软的正翅,很快就完全突破了薄膜全然展开。

  那翅膀的底色是一片绵密细腻的黑,看起来质感极好,甚于帝国最顶级的材质。

  深蓝色的块状斑纹瑰丽至极,规律又极具美感地分布在上面,细碎的磷粉从各个角度折射着阳光,像是夜空中的繁星般熠熠生辉。

  薄薄一片看起来极为脆弱,但随着呼吸轻轻扇动时,又带着不可忽视的、蓬勃而活跃的生命活力。

  “……”

  病房里的虫呼吸一窒,一瞬间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雌虫的骨翼由无数节精密的骨骼组合而成,流转着金属般内敛暗沉的光泽,边缘处更是长着无数狰狞的骨刺,看起来十分可怖。

  而雄虫很少有翅膀,就算有基本也是小而薄的,和眼前的景象完全不一样,S级的雄虫真的和普通的雄虫很不一样。

  ……还剩一片。

  耶尔深吸了口气,正打算不熟练地操纵另一边也展开时,却突然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刺痛,让他蹙起了眉。

  伸不出去,怎么回事……再试试……嘶拉!

  猛的一下剧痛袭来,耶尔呼吸一滞,额角的冷汗瞬间渗了出来,下意识紧咬住雌虫军装外套上的纽扣。

  “出来了一片,还剩下一片,是卡住了吗?”

  他们屏息观察着翅膀,西泽脸上的神情却沉了下去,看向展开到一半的另一边,语气急促。

  他将耶尔的手放在自己腰上,伸手撕大了那边衣服的口子,以便更好地观察情况,随即就听见怀里雄虫的闷声。

  “那层膜太硬了,把那边拉出伤口了……直接帮我撕开。”

  直接撕开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定会造成更大的创口,但用力挣扎也有可能会让翅膀伤上加伤。

  “医生!”

  西泽立刻抬眼看向对面的医生,将耶尔的肩膀揽得更紧,来回轻抚着雄虫的头发示意他放松。

  “来了!您别担心,我们是专业的,卡住完全是小意思!”

  医生神情一凛,立刻分辨出了眼前的情况,迅速开启精准激光点射笔,在那层薄膜上轻划了一下——

  剩下的翅膀也顺利伸展了出来。

  疼痛和憋闷感一瞬消失不见,耶尔顿时松了口气。

  他想起身看看自己的翅膀,却在分开时看见面前的军装外套,原本铮亮的纽扣赫然印着一个牙印,顿时心虚地放开了雌虫。

  看到那翅膀的瞬间,耶尔也愣了一下,神情还有些迷惑。

  “感觉是蝴蝶的翅膀,品种的话,有点像是地球上的光明女神蝶或者蓝闪蝶,但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他无声猜测,在医生紧张的低喊下,用力地扇动了一下初生的翅膀,感觉到了不熟练却血肉相连的亲密感。

  非常……奇妙。

  耶尔还打算仔细看看,额头就被贴上一片暖热的毛巾,他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神色仍然凝重的雌虫。

  “还好吗?”

  西泽一边帮他擦渗出的冷汗,一边低声道,“先别动翅膀,上面好像有伤口,让医生看一看。”

  受伤的地方在左边翅膀,他稍微收缩了一下,让医生更方便地检查上面的破口。

  “很薄很柔软,比较容易撕裂,表面有一个擦伤的小破口,并没有血液流出……但里面是存在着神经和血管的,冕下您再……”

  戴着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翅膀,那医生脸上的神情专注到几乎有些狂热,在初步观察过后挥了挥手,示意将仪器搬来。

  耶尔的脸被擦着,翅膀被托着,一时间有点动弹不得,也没发现莫德的神色微变,一错不错地盯着那两片翅膀。

  莫德无限凑近去看翅膀上的斑纹,脸上神情愈发狐疑,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

  “这个颜色和花纹……奇怪,不应该啊……”

  他越看越觉得耶尔的这对翅膀,和古籍中的一段介绍极其相似,而那如果是真的,说不定真的会挖出来惊天的发现!

  说不定连停滞不前的研究进度,也会因为这发现而受益。

  毛巾终于被移开,耶尔睁眼就发现雌虫的异状,吓得往后仰了一下,“……老师,怎么了?”

  莫德猛地抬头看他,狭长的眼睛里闪过狂热的绿光,是和当初阿德莱德等虫一模一样的强烈探究欲,甚至更有甚之。

  “我能拿一点你翅膀上的粉末吗?”

  粉末?

  耶尔懵了一下,而后伸手摸了摸那翅膀,指腹的触感柔软好似真实的肌肤,上面正覆盖着一层碎金的磷粉。

  能感受到这磷粉是可再生的,拿一点也没关系,他便点头应下,“好,您拿吧。”

  问医生拿了工具,莫德挤开了站在右边的西泽,用软刷子把粉末轻轻扫下来,嘴里还不忘念叨。

  “你快点治疗好,研究等不及了……这次一定会有进展!”

  耶尔一边嗯啊地应着,一边朝脸色黑沉的西泽眨眼示意,让他不要生闷气。

  ……

  采集好翅膀上的粉末,莫德飞速冲出了病房,看起来非常着急回到研究所,而医生在检查和处理完破皮的地方后,也退了出去。

  这片宽阔的空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两道交错的呼吸声。

  “这个要怎么收回去啊?”

  终于得空可以好好观察翅膀,耶尔有些好奇地扭头去看,费劲地操纵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器官左右扇动。

  仿佛多出了一条尾巴似的,他一时控制不慎,砰一声扫掉了旁边的花瓶,同时被反震得有点痛。

  这翅膀的敏感度太高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西泽把骨碌滚出去的花瓶捡起来,在病床上坐下,轻声教导耶尔道,“很简单的,先凝聚心神去感知它的存在,然后慢慢熟悉它。”

  他慢慢抬起手,引导那对翅膀竖起来,“来,跟着我手上的动作,慢慢往上升,挺直……”

  “对,就是这样,然后试着往两边张开,不要着急以免拉伤。”

  耶尔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翅膀下意识就紧跟着动作,很快就轻轻折叠了起来,再次钻进了那两道缝隙中。

  没什么异物感,好像只是闭上了眼睛一样自然,他忍不住扬唇笑起来,眸光极亮,“可以了,我再试一次!”

  那对瑰丽又柔软的翅膀展开又折叠,上下左右地翻飞,很快就从笨拙变得熟练起来,甚至能够精准地小幅度抖动,很是奇妙。

  “已经掌握了?”

  西泽从始至终没有横加干涉,目光柔和地看着耶尔不断尝试,伸手覆上雄虫放在被子上的手。

  “差不多吧,不过这翅膀能带我飞吗?感觉很薄很软的样子,纸糊的一样,感觉风一吹都破了……”

  耶尔玩得有些兴起,又想起来翅膀的真正用处应该是飞才对,神色逐渐迟疑起来。

  “里面应该有软骨,但是感觉不足以支撑我的体重,感觉和你的骨翼相比,就好像画纸和凶器一样区别巨大。”

  西泽也顿了一下,没有妄加定论,“我帮您看看怎么样?”

  这对翅膀异常敏感,刚才医生隔着手套正常检查,他都觉得有些不舒服,此刻却大大方方地伸到雌虫身前。

  “看吧,伸手摸也可以,我都摸过你的骨翼了。”

  这句话莫名亲昵又私密,毕竟除了医生,就只有彼此信任的伴侣会互相抚摸对方的脊背和羽翼。

  西泽脸上的表情认真下来,小心地抚上那翅膀表面,沿着外侧的软骨轻轻按揉,似乎在丈量着什么。

  好……软。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指尖抚过上面起伏的纹路,仿佛能感知到其下汩汩流动的血液,像是在触碰什么美丽又脆弱的生命一般。

  失神了一瞬,他才想起自己的初衷,是帮雄虫测量这翅膀有没有起飞的能力,连忙聚敛心神去按里面的骨骼。

  指尖拂过的触感太明显,这里摸一下那里按一下的,很快就泛起一片难熬的痒意,顺着血管一路蔓延,让半边身体都麻了。

  “嗯……等等哈哈哈哈……太痒了……”

  耶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颤动翅膀想要抖去上面附着的麻痒,却没什么效果。

  “不行,我这次真的要挠一挠了,太痒了。”

  他勉强敛了笑,想要让翅膀靠近一点,但一时被收住力气——

  那宽大又柔软的翅膀便扑了雌虫一头一脸,几乎将他完全罩了起来,因为冲击比较强,上面的磷粉被震得散落一地。

  “!”

  眼前猛地一黑,西泽惊了一瞬,下一秒才反应过来是被扑了脸,顿时有些无奈了,“雄主。”

  耶尔连忙把翅膀挪开,却见雌虫满头满脸都是那碎金粉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细碎又五彩斑斓的光。

  “咳,不好意思,一时没控制好。”

  耶尔拿过一旁的毛巾帮他擦脸,但那些粉末很细碎,单凭擦很难擦掉,反而还借着水分黏在了雌虫脸上。

  “没事,我回去洗一洗吧,您先……”

  西泽还没说完,就感觉面前一阵风吹来,将浮在表面的磷粉一下吹飞,睁开眼才发现是耶尔在扇动翅膀。

  他神情专注,一下又一下地扇,让整个场景莫名有些奇怪又可爱。

  这对翅膀……真的很适合雄主啊。

  西泽忍不住失笑,真心实意地感叹了一声。

  但没坚持多久,耶尔就宣告失败,“不行了,好累,翅膀要抽筋了。”

  一出小小的闹剧之后,他们双双倒在病床上。

  超豪华版vip病房空间极大,病床上躺两个虫都绰绰有余,耶尔便拉着西泽一起躺下来,感受难得忙里偷闲的时刻。

  堕落了。

  耶尔翻了个身面对着西泽,突然暗叹一声。

  在一年前他根本想象不出来,自己会因为长出翅膀而高兴,而是会觉得更像虫而非人,变得更加崩溃吧。

  一切变化都是无形的,却都有迹可循——

  反正都和西泽脱不开关系。

  他凝视着身侧雌虫的脸,神情无意识柔和下去,忍不住一再扬起唇角。

  然后就被凑近的西泽亲了下眼睛,那一点相隔的距离顿时消失,很快耳边响起雌虫低沉的声音,“在想什么?”

  耶尔懒洋洋的,“没,再躺一会吧,好不容易一起得了点空闲。”

  昨晚他们都有加班,今早早早起床准备上,只是中途被背后的异状打断,才都请了半天的假,这会正好休息恢复精力。

  “好。”

  *

  耶尔没想到的是,莫德老师取走的翅膀上的磷粉,真的让研究有了极大进展——

  “非常神奇!这些粉末里蕴含着一丝生命力,并不是无机质的死物,而且里面的细胞列状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

  他正做着实验,莫德就快步走进了中心实验室,将几天的研究成果展示出来,吸引了所有虫的视线。

  “古老到甚至可以怀疑是上千年前的生物!”

  一阵哗然。

  耶尔怔了一下,看向清晰投屏里面复杂的图像,神色也跟着渐渐凝重。

  他本身也是科研虫员,知道这份数据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陷入瓶颈几十年甚至逐渐绝望的研究项目,必然会焕发出新的活力,甚至能借此一举攻克很多未解之谜。

  “别靠太近!这些粉末很轻,空气流动都有可能会将其吹走。”

  看着莫德小心翼翼捧着器皿的样子,耶尔突然想起之前把磷粉扑了雌虫一头一脸的样子,顿时心虚地低咳一声。

  ……没想到这么珍贵,幸好翅膀上的磷粉完全是可再生的,不然让莫德知道他这么暴殄天物,一定会臭脸一个月。

  将资料下发后,莫德在一片热火朝天的讨论里,将耶尔单独叫到了所长办公室。

  “你是不是返祖了?”

  “果然,S级的雄虫,真的和帝国普遍意义上的雄虫完全不同!,简直是活化石一般的存在!”

  眼前的雌虫看起来兴奋异常,甚至激动到来来回回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

  “返祖?”

  想起来自己就是从遥远的、几乎是宇宙另一边的地方来的,有这种异状也很正常,如果能误打误撞突破研究瓶颈,倒也是意外之喜。

  但他的来历肯定是不能说的。

  耶尔有些含糊地道,“也许,毕竟我生长很慢,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他的触角早就已经已经生长出来了,但之前和艾科一起检查身体数据,却并没有发现和翅膀一样的异常之处。

  这对翅膀到底……

  “只要我们把握机会,借着这个突破口继续探索,这些年一直苦苦研究的基因药剂,说不定也可以顺利研制出来!”

  即使隔着办公室的门,都能听到外面爆发的各种讨论,面前也有一位科学狂虫亢奋得不成样子。

  耶尔忍不住笑了笑,感觉到胸腔内仿佛也有一簇热火被点燃,灼热滚烫,熠熠闪烁着希望的微光。

  科学研究的道路绝不是通天坦途,甚至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一条死路,但只有亲自去走、拼命开拓,才会有触摸到真理的可能。

  ……

  进行了一天热火朝天的研究,一直到晚上十点,大家才意犹未尽地下班散去。

  曾经敬业刻苦研究,却没有一点进展的日子实在难熬,突然被虫神眷顾降下奇迹,瞬间点燃了所有科研虫的狂热激情。

  如果不是莫德强制勒令回去休息,他们真的能靠高浓度能量剂熬个几天几夜,然后一口气研究到爽。

  “嘀嘀。”

  光脑红光闪烁,耶尔没有点开来看,也知道是谁发的消息。

  果然一走出门口,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一道身影,穿着整齐的军装,高大挺拔,正不错眼地看着这边的方向。

  这会天气已经很暖了,晚上十点的夜风也带着燥热的气息。

  耶尔一步步走下台阶,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向着前方的西泽而去。

  眼前一幕莫名似曾相识,让他倏地想起曾经的自己。

  【我最大的愿望是:能继续做研究,有自己的房子,有能携手相伴的爱侣,然后一起养一只宠物,往后的生活安定而幸福。】

  一年前他实现了这愿望的一半,却绝望到差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直到后来辗转去往边缘星,阴差阳错遇到了雌虫,一起度过后来艰难坎坷的漫长年月,才终于实现了全部的梦想。

  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充实的幸福,而并非空泛的虚无。

  “等很久了?”

  耶尔自然而然地牵住西泽的手,拉着他低头亲了一下,“辛苦了,没有预料到今晚会加班。”

  “没,也就等了几分钟。”

  西泽眼底满是笑意,闻言捏了捏他的手,带着耶尔往外走,“走吧,悬浮车在一公里外的地方。”

  “莫德所长说你需要锻炼,回到家后就比较晚了,倒不如现在慢慢走一走。”

  一番抗议无效,耶尔认命地和雌虫踏上了一公里的夜路,但这么慢慢走下来,一边走一边说话的感觉还挺好的。

  他抬起眼,看到一片广大的夜色,繁星点点,微风和畅。

  他转过头,看到了西泽的侧脸,他们正幼稚地牵手摇晃,慢悠悠地散着步。

  身后是实现理想的地方,而身前是回家的方向。

  此刻,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