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安托的情况怎么样, 那边没有你可以应付吗?”

  耶尔想起早上看到的新闻,虽然不知道雌虫突然回来是干嘛的,但还是有些担心。

  “已经把他逼进一个废弃星球, 全面包围起来了, 这段时间是消耗他们能源储备的, 而且有雷契尔去顶上了,没关系的。”

  西泽深吸了口气, 终于放开怀里的雄虫。

  闻言他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又低声道,“这次回来我还能待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

  耶尔怔了一下, 下意识看向他的眼睛, 果然看到了一抹很浅的黛青色。

  那是只有长时间作战和奔波, 以及彻夜处理业务才会熬出来的。

  这段时间雌虫应该都很累, 但已经都忙得抽不开身了,为什么还要专门抽出几个小时跑到主星来?

  “五个小时后就又回去了吗,会不会太奔波了?”

  他微蹙起眉, 随即轻叹了口气,“算了,不管怎么说, 先回家吧。”

  刚才听到巨响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军队立刻察觉到不对, 但冲到一半的时候被西泽制止,便又退回到车边等候。

  身后的混乱似乎已经平息, 耶尔不想等他们出来后继续客套, 便拉着雌虫上了悬浮车, 在军队护送下启程回家。

  这几天主星的天气都很好, 不再时不时刮风下雪, 阳光变得热烈了很多,但偶尔会显得有些毒辣。

  只有在傍晚的时候,天气才是最舒适的,夕阳温柔,风也微凉。

  刚才的事让耶尔有些疲惫,虽然他努力控制着不超过那条线,眼前却还是恍惚了一瞬,熟悉的分离感缠绕而上。

  他不想让雌虫看出端倪,便低声道,“累不累?先休息会吧。”

  西泽握了握他放在身旁的手。

  “没关系,有能维持精神和体力的能量剂在,而且没有副作用的,比闭目养神有用多了。”

  在星际猝死几乎是不存在的,耶尔觉得疲惫,时常只是因为某种精神惯性,而不是真的觉得很累。

  “也是。”

  耶尔笑了一下,也跟着放松下来,往左偏了一下身体靠在雌虫身上。

  安静了一会,他漫不经心地捏着雌虫的手指,突然又道,“刚才我和兰斯的谈话,你听见了吧?”

  西泽的手颤了一下,神情有些犹疑不定,不知道耶尔会不会因为自己擅自探听而生气,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呢?”

  耶尔轻声道,没有说出那两个字,怕自己一直以来都在戳雌虫的伤口。

  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中渊源,此时却还是忍不住懊悔。

  一想到那么小一个幼崽,长期面对所谓雌父的虐待和遗弃,和狼群厮杀后在气候恶劣的边缘星上挣扎求生。

  他就几乎压抑不住心底的愤怒,连带着那个名字也不想再喊。

  可是雌虫现在的大名是他原先的名字,和公爵府更脱不开关系。

  耶尔一时纠结,耳边却传来一道轻笑,随即手心就被一根手指挠了挠。

  “没关系,就叫西泽就行了。”

  西泽的视线从耶尔的脸上移开,看向窗外不断往后退的景色,轻声道,“您不必自责,本来就是我将这个名字告诉您的。”

  “……而且对我来说,这个名字并不代表被抛弃和耻辱。”

  时隔多年再次回想起来,他才发现曾经深刻入骨的东西,原来已经模糊到连细节都记不清楚,只剩下隐约的脉络。

  但是要将那些意义清楚地告诉雄虫才行,不然耶尔会一直难过自责的。

  “这个名字是用来糊弄买卖合同的,但在它第一次诞生的时候,我就摆脱了兰斯,在那颗边缘星上获得了新生。”

  这个名字伴随了他一整个挣扎求生的幼年期,一开始他确实心存怨怼,但后来渐渐成长成熟,便再也顾不上那些微不足道的恨了。

  从低往高处爬的生活无比艰难,却也是一次酣畅淋漓、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

  在那次机甲比赛上横空出世,看见观众席上的兰斯神色骤变时,他只觉得有点好笑,剩下的只有登顶更高处的勃勃野心。

  “它第二次被说出口,是在那间浴室里,雄主帮忙清洗干净了身上的血污,然后询问我的名字,从此我获得了第二次新生。”

  他永远忘不了那雪夜的冰冷刺骨,却也不再畏惧厌恶,因为伴随而来的,就是温柔浇淋全身的热水,还有面前伸过来的那只手。

  西泽想起那时候自己的脱口而出,才恍然觉出一点命运的奇妙。

  明明触摸不到也无从寻找,却似乎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一种结局。

  他忍不住轻笑起来,转头看向耶尔,神情依稀带着一点释然。

  “我喜欢这个名字,不管他的来源是哪里曾被赋予怎样的意义,它都在我生命的两次重要转折点,恰如其分地出现了。”

  “——比起耻辱的烙印,更像是一种幸运的预告。”

  耶尔怔怔地看着他。

  雌虫浑身被窗外的晚霞笼罩着,被勾勒出侧脸利落的轮廓来,看起来暖乎乎毛绒绒的,只有那一双金眸清晰如旧。

  “您以后继续这样叫我,好吗?”

  “好。”

  耶尔眉眼柔和下来,撑起身体凑过去,在雌虫唇边落下一个吻。

  “你的名字,当然由你自己定义……只要喜欢就好。”

  而后他想起来被带过的话题,有些困惑了。

  “话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回主星,是有什么要事吗?”

  西泽掩唇低咳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泄露出一丝笑意,视线有些艰难地从耶尔贴近的脸上移开。

  “等会您就知道了……现在还不能说。”

  悬浮车的速度悄然提高了些,披着一身绚烂霞光,沿着星轨一路向着目的地飞去。

  *

  “这么神秘,难道是准备了什么东西吗?”

  耶尔迫不及待开地门下车,径直走向别墅大门,一边走一边不忘和雌虫说自己漫无边际的猜测。

  “让我想想,难道是……”

  015为他们开了门,头上照例顶着那只小乌龟,“这么早就回来啦!”

  “是啊,有些事要处理,小乌龟吃晚饭了没?”

  耶尔分别和两个都打了招呼,换好鞋后拉着雌虫走了进去。

  客厅里和离开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他看了看,被雌虫拉到了餐厅。

  然后西泽从冰箱里拿出了一个……蛋糕?

  又圆又大,不是普通的甜品大小,足够一圈虫瓜分。

  那个蛋糕被放在桌面上,掀开了外面的保护壳,露出里面漂亮的内容来,奶油面上还画着耶尔的简笔画。

  上面圆滚滚地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而且还是中文字样。

  耶尔一时间愣在原地。

  一开始看到那个大蛋糕时,他还有些困惑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很难吃得完,存放久了味道也会坏。

  一直等脑子拐过弯来,他才意识到那不是普通的甜品,而是一个生日蛋糕。

  生日。

  这个陌生的词汇在他脑子过了一圈,并没有牵连出任何曾经过生日的回忆来,只有身份证上一串冰冷的数字。

  也许曾经是有过的,毕竟在很小的时候家庭还是和睦的,但那时他还太小,没来得及把温馨的画面记在脑子里,以便后来时时怀念。

  “这是……生日蛋糕吗?”

  虫族这边的生日叫破壳日,本质上没什么意义,也不怎么受社会的重视,一般不会专门买蛋糕庆祝。

  可能是某次他给雌虫讲述那边世界的时候,提到了关于生日的概念,还被细心地记下了日期和庆祝方式。

  “你特意回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个啊。”

  耶尔眨了眨眼,压下涌上眼眶的热意,声音却有些哑了。

  “三月二十日,春分,雄主的生日。”

  西泽一字一顿地道,眼尾微弯地笑起来,“这是我当时记下来的。”

  虫族没有春分也没有生日,可是如果耶尔想要,无论什么节日他都能提前了解布置好,然后给雄虫一个惊喜。

  雌虫低咳一声,将一把五颜六色的蜡烛拿出来,放到耶尔手边,“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我们开始吧?”

  两个完全没过过生日的家伙,乍然面对庆祝生日的蛋糕蜡烛,一时间都有些笨拙,手忙脚乱地开始走流程。

  “我想想,好像是先唱歌再插蜡烛?不对……应该是先插蜡烛点火,唱完歌后再许愿?还是一边唱歌一边许愿来着……”

  015在旁边探着头,和头上的小乌龟两脸好奇,“这是在干什么呀?”

  耶尔给它简单说了一下生日的含义,015恍然大悟,用力地点了点头,“就是庆祝出厂的日子对吧,我明白了。”

  “雄主今年25岁了,所以要插25根蜡烛是吗,会不会太多了?”

  西泽捏着一小把蜡烛,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蛋糕上的奶油造型很漂亮,插太多密密麻麻反而不好看。

  “五根就好了。”

  耶尔挑出颜色各异的五根,分了三根给雌虫,和他一起把蛋糕中心围了一个圈。

  “现在点火吗?有没有配备打火机?”

  蜡烛这东西其实在虫族也不常见,是西泽按照记忆里的效果定制的,店家自然也没想着给个火什么的。

  耶尔想着那边世界过生日的流程,一时没拐过弯来,015直接举起一根手指,从里面发射出了微型激光——

  biu!biu!biu!biu!biu!

  五根蜡烛依次被点燃,甚至有几根噼里啪啦地闪烁着,像是盛放在蛋糕上的小小烟火。

  “这样就可以啦!”

  015收回手指里的激光炮,十分骄傲地叉起腰来。

  耶尔呆住一瞬,终于从过于激动的状态中缓过来,找回了理智和脑子,有些尴尬地低咳一声。

  “好,现在可以唱歌了……等等,我还没教过你这首歌呢。”

  他思忖一瞬,果断选择放弃现场教学,“算了,我自己就五音不全,不要教坏你了,简单哼一段好了。”

  蜡烛上的小小火苗摇曳着,散发着明亮而温暖的光,照亮了一小片空间,将雄虫的眉眼温柔地勾勒出来。

  那暖黄的光打在耶尔脸上,模糊了他利落的轮廓,纤长眼睫投下浅淡的阴影,火光时不时跳跃闪烁,那光影便也海浪般起伏着。

  他神情放松,断断续续地哼着重复的调子,简单又悦耳,像是某种从很小就开始传唱的童谣。

  西泽凝视着他的侧脸,没注意到歌谣已经结束,下一秒,耶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保持这个动作几秒后,就睁开眼睛吹了蜡烛。

  “好了!”

  他双眸极亮,满脸都是开心的笑意。

  西泽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唱完歌就是许愿环节了,许完愿后就能把蜡烛熄灭。

  “雄主许了什么愿望?”

  听到他直接问,耶尔微眯起眼睛,而后故作严肃地逗雌虫道,“那边有这么一个说法,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所以要保密。”

  “有关于你的,但是我不告诉你。”

  他又加了一个钩子,然后探头去看西泽的脸,却没看到雌虫想问又纠结的可爱表情。

  西泽将蜡烛拔出来,整齐地摆放到一旁,闻言轻笑了一声,“您可以告诉我,我帮您实现生日愿望,多少个都可以。”

  传说中的神灵实在飘渺,还有限制只能许三个愿望的说法,听起来就很不靠谱,不过是求一个心理安慰。

  他垂眸看向神情怔然的雄虫,神情认真地道,“所以您直接告诉我就好,我去想办法实现雄主的愿望。”

  “你可真是……”

  耶尔坐直了身体,轻叹了一声。

  他最近只能偶尔逗到西泽了,从明确心意之后,雌虫就出乎意料的坦荡敞亮,时不时就会打出一记直球……让他完全无法招架。

  生日愿望不过是用来糊弄小孩子的,他没有怎么重视,更不可能真的说出三个愿望来让雌虫帮他实现。

  西泽却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是什么很难实现的事吗?您可以先告诉我,我再看可行性有多高。”

  耶尔看他坚持,一时也来了兴致,强调地追问道,“就算有一些很过分也没关系?”

  “什么都可以。”

  西泽一错不错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柔和而坚决,仍然没有改变一点说词。

  一般小孩反问的时候,家长就会警惕起来,连忙说不能摘星星摘月亮,也不能违法乱纪或不道德。

  但西泽是真的在说什么都可以,并没有任何的限制条件,只要他说出口,就算是一些很难或很不好的事,雌虫也会想办法给他实现。

  “……”

  耶尔和他对视许久,神色逐渐认真下来。

  他不是第一次察觉到,西泽的道德底线其实没有那么高。

  甚至那条红线能够为他灵活变动,毫不犹豫,毫无保留,能为他做很多很多的事,甚至不惜弄脏自己的手。

  【这个公爵的称号,也是他冒险杀了那个雄虫为我夺来的,在那之前,我真的以为他下不了手,也做不了这些暗地里的勾当。】

  【我当时判断严重失误,应该把希尔泽留下来的,然后把他锻成一把最为锋锐的刀,为我出生入死,抢夺更多的权势。】

  兰斯的话如在耳侧,耶尔倏地出神了一瞬,伸手抚上雌虫的侧脸,然后被握住了手指放在唇边啄吻,像是亲昵又像是效忠。

  他曾经像是厚钝的刀锋,锈迹斑斑沾满凝固的血污,被清理干净精心疗养后终于绽露出新的光华。

  而耶尔就是那个持刀者,他可以用这把削铁如泥的刀取下任何虫的首级,同样的,也能在上面点缀鲜花与皇冠。

  他从没有这样庆幸,当时选的是后者。

  而就算意识到这一点,耶尔的选择也不会变,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好用又锋利的武器,而是——

  他凑过去靠近雌虫,看着那张脸自己越来越近,唇角忍不住抿起一丝笑意。

  雌虫从一开始的从容自若到变得有些紧张,不自然地眨着眼睛,被近距离盯了十几秒之后,他的脖子连同耳廓一点点泛起红色。

  “怎、怎么了?”

  西泽有点磕绊,回想了一下仍然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但一被雄虫这么意味深长地看着,就忍不住心虚和不好意思起来。

  “那你听好了,我的愿望是——”

  耶尔看着眼前放大的清晰画面,突然笑了起来,轻柔的气流喷在雌虫脸上,让他有些紧张。

  “第一,希望我们都能健健康康,万事如意。”

  他已经和雌虫贴合得足够近,两道呼吸彼此重叠交融,只要垂眸就能看进那双熔金的眼眸,和自己的倒影安静对视,

  “第二,希望我们能一直一直在一起,度过这漫长的百年光景。”

  察觉到腰上收紧的手,耶尔也伸手按住了雌虫的肩膀,免得自己掉下去,然后说出了第三个愿望。

  “最后,我希望宇宙一片和平,没有战争也没有动乱,大家都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他仗着雌虫揽住了腰,往后大幅度地倒了一下,转过身重新坐到椅子上,脸上的神情一片坦荡。

  “就是这样,听起来很简单,其实还挺难的。”

  西泽从他说第一个愿望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眸底笑意几乎满溢而出,到最后叹息般笑出声,“是啊。”

  明明应该是很简单的愿望,实现起来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或者说,他们永远都在实现的路上,不断为此努力,妄图求得最终的幸福。

  “好了,吃蛋糕吧,把这个当晚餐算了,真的好大一个。”

  耶尔拿起刀,切了一大块带草莓的蛋糕分给雌虫,给015也分了好大一块,它虽然吃不了,但总需要一些参与感。

  乌龟不能吃蛋糕,但也分到了一颗鲜红的草莓,一下下探出头咬。

  这个定制的蛋糕奶油特别厚实,细腻绵密,入口即化,如果条件允许,倒是还可以玩些别的……算了。

  耶尔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遗憾放弃。

  简单的庆祝仪式结束,桌子上的混乱很快就被收拾干净,没吃完的蛋糕被放进了冰箱里,晚上还可以拿出来吃一次。

  015带着小乌龟去了花园,它最近有了很多新爱好,开始和智脑学习各种手艺,它一边种花小乌龟一边嚼花瓣,相处得非常和谐。

  还剩下一个小时,耶尔抱着雌虫直接躺在了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就走,来回奔波就已经很累了,来不及做些什么。

  他慢吞吞地给西泽做精神疏导,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感到浑身都放松下来,忍不住找到雌虫怀里最舒服的地方,蹭了又蹭。

  “……”

  西泽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又将视线放回耶尔的脸上,雄虫正埋着脸,眼睫微颤呼吸和缓,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眼睑下也泛着一抹青色,很疲惫的样子。

  刚才耶尔还说他,凶巴巴地让他以后要注意休息,对自己反而宽松得很,趁他不在家偷摸熬夜,把自己累成这样。

  西泽微叹了口气,伸手抚上耶尔的肩背,有节奏地按揉抚摸帮他放松,感觉到雄虫的呼吸更加平静,似乎真的有些迷迷糊糊了。

  “什么时候……战争才能结束呢……”

  但蓦地,耳边响起很低的一声,像是梦中泄露出的呓语,带着一点期盼和念想。

  西泽瞳孔微缩,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好半晌才低声道,“很快了,很快一切都将结束。”

  帝国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清明盛景,再也不会黑暗当道,战乱频发,而他们会一直在一起,一如耶尔的愿景——

  健健康康,万事如意。

  ……

  再怎么舍不得,最后这个小时也不可逆转地过去了。

  西泽轻手轻脚地起身,握住耶尔的手小心地塞进被子里,用一个长条抱枕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他本来就没有脱军装,这时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出门。

  如血的黄昏笼罩了整个客厅,刚才的热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室的安静和寂寥。

  耶尔在等他回家的时候,也在忍受这样漫长的孤寂吗?

  西泽怔怔地看着沙发上隆起的被子,几乎挪不动脚步,但沉默喘息半晌,还是狠下心快步走出了门。

  门外的军队仍然尽职尽责地守卫着,见到他出门抬手敬了个礼,不远处的天空驶来一架机甲,是白朗过来接他重回战场。

  西泽定了定神,三两步走下台阶,却倏地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好好告别再走啊,不然会留下遗憾的。”

  耶尔倚在门边,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似乎是想起上次雌虫专门把他放倒后,悄无声息奔赴战场的事。

  他看着雌虫的背影,军装整肃,肩背挺直,那些霞光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层为战士披上的烈烈披风,带着鲜红的暖意。

  西泽步伐顿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眉眼有些无奈,“不想打扰您休息。”

  “我本来就没睡。”

  耶尔走下台阶,在距离雌虫三米远的地方停下来,没有上前拥抱他,“这次应该能彻底结束了吧?”

  白朗已经驾驶着机甲等在一边,留给他们说话的时间不多了,西泽却没有匆匆敷衍,迈上台阶将那距离缩短。

  他抱住了耶尔,低声承诺道,“是的,这次就是最后了,等将安托击溃押回,将隐藏在后的揪出来一网打尽,一切就都结束了。”

  “到时候就不会再被迫分开那么久了,那时我再给您过一个像样的生日,然后休假去旅游,去您想去的那些星球。”

  耶尔用力回抱住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道,“好。”

  他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这一刻所有语言都变得贫瘠,只剩下那句重复了很多次的话。

  “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家。”

  西泽拍了拍雄虫的肩膀,将那些不舍都掩藏好,他后退了两步,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耶尔,笑着道,“好,再见。”

  他转身大步走向机甲,很快就和机甲一起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像是一闪而逝的流星,再怎么不舍,也始终无法留在手心里。

  耶尔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天光都黯淡下去,将他完全笼罩在黑暗里,才终于回过神来。

  再见。

  他无声喃喃道,微弯了一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