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华荣昭对他很好、也非常的关心他, 年听雨也决不相信华荣昭的内里如表面这般良善。

  毕竟华荣昭是当之无愧的宫斗冠军。

  据宫廷史料所述,祖皇帝最喜欢的事就是搜集天下美人充盈后宫,哪怕是正式的选秀也不要求秀女的出身, 只要求美就可以。

  于是,原本不符合选秀要求的华荣昭凭借美貌成为了秀女, 后来又成为了祖皇帝的妃嫔之一。

  以这样的方式进宫难免会招来嫉妒, 所以华容昭一进宫就受到了众多妃嫔排挤和针对,甚至还有暗害。

  就算这样, 华荣昭还是从无数妃嫔当中厮杀出来, 又将自己的儿子送上了皇位,从此安享荣华富贵。

  如果年听雨没记错的话,华容昭当上太后那年只有三十六岁, 算得上年轻。

  基于此,年听雨无论如何也不会天真的以为华容昭是一个好说话的人,更不会低估她的洞察力。

  但他若是和华容昭实话实说, 华容昭必然会重责蔺阡忍。

  当然, 他若是把蔺阡忍的身份告知于华容昭, 蔺阡忍怎样都不会被苛责。

  可他决不能在宫里把这件事告知于华容昭。

  一来华容昭的身边跟着连钰,说话受限。

  二来皇宫太不安全,谁也不知道监视他的人藏在了哪里。

  以前, 年听雨觉得, 只有把兰安宫的人全都换成他选上来的人那就没事了。

  可自打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人监视着以后,年听雨深知,这皇宫里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只是华容昭既然问起了蔺阡忍的去向, 他便不能藏着不说。

  虽说他和蔺阡忍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 但年听雨没有忘记蔺阡忍在戚元懿面前如何保他的。

  所以这一次,他理应帮蔺阡忍挡去这场横祸。

  年听雨十分有眼色的为华容昭又倒了一杯热茶, 不假思索的说:“皇祖母不要责怪荣肆,孙儿将荣肆送去了赢夙那里,叫他跟着赢夙好好学习一段时间。”

  听闻是年听雨将人送走的,华容昭的神色果真缓和了一些。

  她接过茶,轻轻抿了一口,问:“他一个侍臣需要跟赢夙学习什么?学习怎么杀人?还是学习怎么练人?”

  蔺阡忍已经是这个世上最会杀人的主了,完全不需要再学了!

  年听雨一边腹诽,一边笑道:“荣肆是个有志向的人,孙儿见他想参加武试,就把他送去赢夙那里了,叫赢夙指点指点他。”

  “先不说他一个侍臣参加武试这件事合不合规矩。”华容昭皱了皱眉:“如果荣肆参加武试这件事传出去,宫里那些大臣怕是又要出来蹦出来闹事了。他没考中还好,大臣们闹一阵也就消停了,可他若是考中了,难免不会有人胡乱揣测。”

  这一点年听雨不是没想过,但蔺阡忍若是考中,绝对是弊大于利。

  而且年听雨相信,赢夙绝对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的,相反他还会非常积极的行事。

  年听雨安抚道:“皇祖母不必担心,假若荣肆真的考中了,届时我就让他去赢夙手底下当差,如此一来,文武百官就不会闲言碎语了。”

  华容昭思索了一下,点头:“这倒确实是个法子。所有人都知道赢夙和先帝从小一起长大,既是君臣也是兄弟,把你身边的人放在他手底下调.教,文武百官确实不会说些什么,因为没有人会质疑赢夙的忠诚。但是——”

  华容昭顿了一下:“荣肆当过侍臣的身份磨灭不了,赢夙到时候要是不愿意接怎么办?”

  赢夙肯定会接,而且他若是将蔺阡忍弄去别的地方,赢夙一定会想办法将人弄到自己手里。

  而且,以赢夙的忠诚度来看,他肯定还会想办法将禁军的领导权让渡给蔺阡忍,让蔺阡忍在恢复身份前也能拥有绝对的倚靠。

  思及如此,年听雨笃定道:“赢夙都愿意指点荣肆了,那就说明他心底已经认可了荣肆,到时候肯定也接下荣肆的。”

  “赢夙这孩子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了,他那脾气哀家也了解几分。他性子耿直,是非分明,也素来不喜欢那些想要走捷径的人,在他的眼里荣肆当侍臣其实就是在走捷径,那么——”

  华容昭看向年听雨:“哀家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让他认□□肆的?亦或者说荣肆做了什么,竟然能得到赢夙的认可?”

  这个问题问的年听雨措不及防。

  他的背脊渗出细密的汗珠,最终汇聚到一起,沿着他的蝴蝶骨一直滑倒了腰际。

  年听雨摩挲了一下玉质的茶壶把儿,飞速思考,既然华容昭从赢夙的性格发文,那他只能从性格入手来回答了。

  年听雨道:“赢夙确实和您说的一样,不喜欢走捷径的人,但荣肆当初若是不走我这条“捷径”保不齐就会落得一个死的下场,所以他不得不走。而荣肆走通后,心底依旧坚守着自己想要参加武试的念头,从未放弃过。所以孙儿猜,赢夙应当是被荣肆的执着给打动了吧。”

  这也的确是赢夙能干出来的事,不过华容昭还有一事不解。

  她将茶盏放到了桌子上:“我听人说,回来的路上你和荣肆共乘了一辆马车,但走到一半荣肆自己一个人出来了,脸色还很凝重,所以你刚刚对哀家说的当真是真话?”

  不是真话,年听雨也得让它变成真话!

  不然到时候就真解释不清了。

  尤其是无法解释——以“荣肆”这个身份示人的蔺阡忍为何会在生气后躲去赢夙那里。

  说实话,华容昭最初问话的时候,他以为华容昭没有注意到这点。但注意到了也没关系,因为年听雨早有准备。

  当然这准备不做也不行,毕竟蔺阡忍当时的跳下马车的模样被太多人看见了。

  年听雨道:“孙儿哪里敢在您面前胡说八道。荣肆当时的脸色之所以那般凝重,是因为他发现这次截杀孙儿的刺客和北境那批刺客是同一个人派去的,逃跑的方向还是盛京城。”

  年听雨露出一抹看起来非常温顺的笑,继续往下说。

  “看见刺客的逃跑方向,荣肆意识到盛京城里有人想对孙儿不利,他实在是气不过就绷着脸下了马车,决定孤身追上去查探,看看能不能摸出刺客的据点。”

  那批刺客虽然是带着不死不休的意味来刺杀的,但无论何时都少不了惜命的人。

  有几个刺客见状不妙即刻就跑了,而且刺客逃跑的方向也正如年听雨所说,的的确确是盛京城。

  “怎么会是盛京城?!”华容昭震惊的说了一句,而后凛着神色问:“荣肆后来追上刺客了吗?找到刺客的据点了吗?”

  如何能追上……

  年听雨摇头:“没追上,刺客跑的太快。但眼下我们至少可以确定,那批刺客的盘拒地就在盛京城。”

  说这话时,年听雨脸不红心不跳,背后刷刷的冒冷汗。

  华容昭信以为真,道:“如此也不算全然没有收获,荣肆办事也还算尽心尽力。”

  说着,华容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尽早将这藏在背后指挥的人揪出来为妙,免得夜长梦多。”

  “嗯,孙儿明白的。”年听雨看了看挂在外面的太阳:“快晌午了,皇祖母留在兰安宫用膳吧。”

  “不了。”华容昭揉了揉头:“哀家这几日睡得不太好,实在头疼的厉害,太医给哀家配了药,得回去喝。”

  年听雨颔首:“那孙儿就不留您了。”

  华容昭应了一声,便叫连钰将自己扶了起来。

  走到门口,华容昭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回头道:“哀家觉得,荣肆现在的身份到底还是你的侍臣,让他去赢夙的府邸学习怎么说都不太好。而且荣肆想要参加武试的事暴露的越晚越好,免得那些个大臣作妖。”

  想了一下,华容昭继续道:“这样吧。你把荣肆召回宫,然后安排赢夙去查刺客的事,再借着查刺客这个由头让赢夙每天都来兰安宫跟你汇报,如此一来不就能掩人耳目的叫赢夙指点荣肆了吗。”

  正如华容昭所说,荣肆参加武试这件事藏的越深越好。一来可以免去文武百官的作妖,二来可以迷惑那个想要刺杀他和蔺阡忍的人,免得此人猜出蔺阡忍想要参加武试的真正目的,提早做防备。

  当然,华容昭的话也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出来,让他可以把蔺阡忍召回宫。

  其实早在年听雨确定了蔺阡忍的去处,他就在想将人召回来的方法,然后寻个合适的机会和蔺阡忍心聊一聊。

  年听雨了解蔺阡忍,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由头,蔺阡忍肯定不愿意回宫,更别说找机会好好聊一聊。

  眼下不仅有了,而且蔺阡忍无法轻易拒绝。

  年听雨敛着神色点头:“孙儿知道了,一会就把荣肆召回来。”

  见年听雨如此听话,华容昭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最后嘱咐他一句别拖太晚就走了。

  华容昭走后没多久年听雨就派小九去传话了,而小九前脚出门,十七后脚就进来了。

  发现刺客逃跑的方向是盛京城以后,赢夙当即就派人去追了,而年听雨暗中给了十七一个眼色,叫他也追上去看看,于是十七趁乱追了出去。

  十七的追踪本领极强,如今又追了这么久才回来,想来是有发现了。

  年听雨问:“发现刺客的落脚点了吗?”

  十七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点了一下头,而后道:“回君上,刺客的盘踞点应该是苏家,因为那里几个刺客进了苏家的练武场,还换上了苏家的校服。”

  豹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