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野脚步虚浮地回到房车,在外面待太久药效已经过了,脑袋跟灌进十斤水泥一样重。

  言疏月睡在床的角落,姿势特别没有安全感,单薄的肩膀蜷缩着紧抱棉被,看起来像个小可怜。

  陆云野不想上床吵醒她,干脆坐到沙发椅上点烟,又怕封闭环境熏人,小心翼翼推开一条窗户缝隙,将手搭在窗台边。

  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舌间软热的触感让人着迷回味,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再加深便被推开了。

  从言疏月当时的眼神中,陆云野读出了胆怯。

  言家没有人了,所以她退缩。

  陆云野偏头又低头,最后无奈地笑一下,没安全感的姑娘,怎么就是不相信她呢。

  她能给予的,怎么就不会是她恰好空缺的呢?

  房车的闹钟突然准点报时,六点整,言疏月被吵醒了,在床上翻动几下坐起来,迷迷糊糊对焦前方。

  陆云野夹着一根快燃尽的烟坐在窗台前说话:“早啊老板,吃早餐吗?”

  言疏月不想面对她,可对方脸色苍白病态,心下一软,轻声道:“没睡吗。”

  “是啊,所以要吃什么?我做好就去睡。”陆云野换了身衣服,简单的薄T恤和热裤,长腿晃晃悠悠交叠在一起。

  “你睡。”言疏月爬下床:“我和他们吃。”

  路过座椅旁,陆云野突然将她揽腰抱住,女人失去平衡往后仰,不得不分开双腿虚跨着支撑身体。

  “坐下呀老板,难道就这样保持吗?我不信你有这个控制力。”

  确实没有,这么点儿说话的功夫言疏月身子已经在打颤,只好慢慢往下压,最终坐到了对方腿上。

  因为发热,陆云野整个人跟个火炉似的滚烫。

  美甲精致的右手牢牢扣在腰间,左手拨开眼前人耳旁的发丝,洁白细腻的后颈散发诱人的味道。

  “好想要……”陆云野用鼻尖吮吸对方的香气:“但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比情/欲重要的事……言疏月想不出是什么。

  “罗导这部电影应该会大火,建议先把林思雪挖过来,圣华的三千万违约金给他们就是了。”

  林思雪,又是林思雪。

  言疏月指甲深陷进掌心,才刚刚旧情复燃就立刻要把人挖到身边了吗?

  “三千万,长渊没有。”她声音发颤。

  “长渊……”陆云野想了想:“长渊没有三千万吗?那么现在能启动的资金有多少?”

  言疏月咬唇:“只有一千万。”

  陆云野沉默了,牙齿有意无意地啃着面前细腻光滑的皮肉,将睡裙闷湿一小片。

  过了好一会,她抬起头说:“剩下的我来出,林思雪那边叶淼淼会去和她说,让岑今准备合同,等从敦煌回去就做交接。”

  “你要出剩下的两千万?”女总裁声音和面色一同冷下来:“出了之后你怎么办。”

  总觉得今天气氛很特殊。

  陆云野肩膀轻抖:“我怎么可能只有两千万的存款,更何况肯定还要继续赚啊。”

  她伸手从包里翻出东西按开,言疏月触到冰凉下意识要起身,结果被用力圈紧:“我生病了,好累,你别走好不好?”

  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虚弱和疲惫,言疏月没法拒绝,直到电流隔着布料轻微传达上来。

  她抓紧桌沿,呼吸不匀道:“我要下去。”

  “这是给我的奖励诶。”陆云野闷闷地说:“我在和你分享,怎么还要走呢?”

  “别走好不好?”她重复。

  “我很难受,病一晚上了,真的。”

  言疏月觉得自己在深海里,有一只美艳的人鱼在耳旁唱歌,声音空灵幽幻,不知不觉被诱惑沉沦。

  “昨天为什么推开我?”诱惑开始了。

  “不喜欢我亲你吗?”

  当然喜欢。

  喜欢对方的口红印在自己唇上,交错斑驳的颜色暧昧亲密。

  指甲用力扣在桌下,很疼。

  疼痛使人清醒,言疏月仰头,克制住情绪说:“可为什么要让林思雪来长渊。”

  她没发现这句话说出来带着万般的委屈和难过,但陆云野听出来了。

  还没等仔细分析出问题,情/潮汹涌淹没两个人,分不清到底谁的汗粘在谁身上,衣衫浸透水渍。

  调匀气息后陆云野关掉了电源,轻柔地将人转过来面对自己:“因为她可以赚钱,你不会真想全让我一个人来吧老板,很辛苦的,你舍得吗?”

  想了想,说:“我一个人也行,但要多点奖励。”

  言疏月发梢滴着好几颗汗珠,微张唇说不出话。

  陆云野用舌尖将她干燥的唇染湿。

  “林思雪是罗导的御用女主,会长期合作下去,长渊现在需要成熟有稳定资源的演员,我俩不冲突,她非常适合。”

  辗转中,她又说:“我敢保证这次电影上映,长渊赚的绝对不止三千万,相信我,好不好?”

  其实亲吻比欲要上瘾,在言家二小姐的认知中,只有相爱的两人才可以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所以她没舍得再推开她,情动的眼眸流露出迷离,汲取对方荼蘼香味的软舌与唇齿。

  鼻息互相轻扰,陆云野逐渐往下,叼住喉前不多的肉,温软的触感在颈间,言疏月几乎要往后倒。

  她撑不住这样浓烈的情/欲,双眼涣散失神,就好像被埋进昨日月牙泉边的漫天黄沙堆里。

  很软热,很窒息。

  正在旖旎中,房车的门被敲响了,惊得言疏月瞬间弹起身,膝盖狠力撞到身前人的下颚。

  于是叶淼淼和林思雪打开车门看到的场景就是。

  ——言老板满头大汗站在床边,耳根脸颊红得不像话,眼里水光粼粼,而座椅上的女人捂着下巴挥手打招呼:“哟!早啊。”

  “下巴怎么了?”叶淼淼走进来,掰开陆云野的手说:“我瞧瞧?撞哪儿了?”

  “撞……窗户了。”陆云野胡扯:“你俩敲门把我吓一跳。”

  “做啥亏心事了还吓一跳,你像胆子这么小的人吗?”叶淼淼按她痛处。

  “嘶,别戳别戳。”

  “罗导准备开拍了,让你去瞧瞧。”

  “我一晚上没睡,明天或者下午吧。”

  “那我等会和他老人家说一声。”

  林思雪还站在门边,无意间和言疏月对视了一下,前者先低下头,心想长渊的老板真冷艳,看起来不大好说话。

  四个人都在,刚好,陆云野从叶淼淼脑袋后歪出头对门口女生说:“进来,关门,商量点事。”

  林思雪又看了言疏月一眼,才慢吞吞挪进屋,光影随着她拉门的动作晃悠几下。

  陆云野淤青着下巴指向座椅,说:“你俩坐对面,老板,过来坐。”

  言疏月没穿内衣,从床上扯下外套裹住身体,才上前挨着女人坐下。

  “刚刚和老板商量了一下,三千万违约金我们出了,你来长渊吧。”陆云野看林思雪。

  一片寂静中,叶淼淼眼睛溜圆:“哈?什么?”

  “嗯。”言疏月搭腔:“三千万违约金我们出。”

  她加重“我们”二字,陆云野舒展眉眼:“对,我们出,你既然有固定剧组,反正圣华要被搞,不如来长渊,至少能保证资源不外露。”

  也可以防止圣华倒台没有公司在背后支撑,林思雪眼珠子转动几圈,权衡利弊之下应了:“好。”

  “不过有个条件。”陆云野含烟:“你要保证一年内起码赚到一半,不然等于白嫖,会扣你工资。”

  言疏月有些疑惑,她对喜欢的人这么商业化吗?按理应该是挖到长渊来奶一波资源吧?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烟雾飘在四人之间,被女人姿态慵懒地散掉:“合同回去之后会有人打出来给你,加油啊,不能我一个人发力了。”

  林思雪没觉得不妥:“看样子你已经深思熟虑过了啊?是不是和她有关?”

  叶淼淼一头雾水:“谁啊?什么啊?”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蒙在鼓里。

  陆云野靠上窗椅间的角落位置,徐徐吐出一口雾:“是啊,就是为了她。”

  林思雪了然地耸耸肩,两人看起来不像眉目传情的恋人,更像……普通朋友。

  言疏月心脏加速跳动,去望窗台下的人,对方逆着光,摄魂的眼眸埋在墨色中,蕴出意味深长的笑。

  反而让人看不明白了。

  等二人都走后,她问她:“你对林思雪……也需要这么商业化吗。”

  “正常流程有什么问题吗?我还得对她有啥特殊情况不成?”陆云野抬起双腿,浅蓝色的内裤……

  浸成了深蓝。

  言疏月很不自在,从厕所连抽五六张纸巾放在台面上:“你擦一擦……”

  陆云野拿起纸巾,没动手:“林思雪马上就是长渊的艺人,以后你也可以管她,该怎样怎样。”

  “她的价值不比安桃低,虽然不做唱跳了,但别小看她,能入罗导的眼就是本事,好好利用吧。”

  言疏月越听越奇怪,利用这个词好像也不该出现在喜欢的人身上吧?

  她不确定道:“你们,没有复合吗。”

  陆云野总算发现今天气氛特殊在哪里了。

  她抬起腿悬上座椅背:“老板,我说过了,在圈内无前任,圈外也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言疏月仓皇偏开视线:“只是问问。”

  “是吗?”

  “是。”

  那好,陆云野扯起唇:“我的秘密林思雪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记得保密哦。”

  分开的双腿又长又直,窗外斑点的光照得小腿发亮,热裤根本遮挡不住什么,反倒增添不少欲语还休的魅惑,言疏月默默坠下眼。

  如果她们没在一起,那就说明昨晚……她拒绝了林思雪,言疏月垂在腿旁的手狠掐自己一把,只怪当时太冲动,没有听完就跑了。

  可是陆云野为什么在对方摸额头的时候忍着呢?那用力抓裙摆的手,是在忍吧?

  于是很试探性的,再度提问:“你的身体……那方面的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哪方面?”陆云野故意反问。

  “……”言疏月看出了她的故意。

  女人忍不住笑了:“是很严重,但在可控范围。”

  至少能在公共场合上不失控。

  言疏月缄默片刻,说:“每时每刻都会吗。”

  “嗯?”陆云野大剌剌甩腿:“是啊,每时每刻,比如现在,你可以感觉到我的变化。”

  深蓝色近乎变成墨蓝,言疏月对这个变化莫名心动,跳漏的节拍险些撞得她失去平衡。

  原来真的只是单纯的在忍,和对方是谁无关。

  言疏月靠在门边心想自己怎么变成这样了,被左右情绪,被一个细微的动作影响到茶饭不思。

  长姐的斥责在耳边,陆云野的身体在眼前,她脑子像装了一桶浆糊,混乱不堪。

  “人的身体有极限。”陆云野说:“所以我必须得这样解压,老板,你有压力吗?”

  言疏月想,与其说压力,不如说是阴影,言疏影在的时候,家族所有人包括父母都只关心她。

  长姐优秀,是灿烂明媚的太阳,一手带起长渊,稳稳坐在高位,能将每一样事情都处理好。

  全部人提起言家,想到的一定是那个优秀的大女儿。而默默无闻的小女儿被丢弃在老家的宅院里放养,从四岁起,言疏月几乎年尾才能见到父母。

  姐姐的光芒无时无刻都在照耀她,哪怕死了,言疏月也蹲在言疏影的阴影中。

  她被迫上到高位,听见的声音全是嘲讽和不屑,哪怕是言亮允,也曾在喝醉的时说:“疏月始终没有疏影能干,小的比不过大的啊。”

  父母爱她,更爱姐姐,那么这世界上究竟谁会最爱自己啊?言疏月思来想去,竟然只能想到眼前人。

  “一直没有问过你。”她揣揣不安地探究:“你不读书参加选秀,父母同意吗。”

  陆云野面露惊讶,立刻换成懒笑:“我爸妈早离婚了,他俩有各自的家庭,条件一般,没什么钱供我读大学,不如早点出来赚钱。”

  陆离歌对外的背景是高中毕业没几天就去当练习生了,很多次采访中被问到“读书到底好不好”时,她的回答永远是:当然好。

  “既然你认为读书好,赚了钱怎么不继续读?”

  女人把脚放下来,托着腮说:“因为我不是读书的料,从小跳舞唱歌,在学校和朋友组乐队玩,有人说陆离歌天生吃歌手这碗饭,其实我还蛮同意的,但读书肯定有好处,各人有各命罢了。”

  仔细想想娱乐圈打拼也不容易,随时随地被跟拍偷拍,一句话一个表情会被放大,还要提防有人找上门,以及形形色色错综复杂的酒局饭局。

  “是真的挺累,很怕有一天会在舞台上控制不住自己。”陆云野风轻云淡:“所以老板,你要好好给我奖励,这样至少还能再拼个十年!”

  她也不是什么点了金手指的神仙,一步一步靠自己,天赋与努力成正比,成就了今天的第一女solo,言疏月无言以对,好半天才道:“你……会不会因为别人而自卑,我的意思是,比你优秀的人。”

  “在唱跳领域,国内,我应该是顶点吧?毕竟拿数据说话,这之外肯定有比我优秀的人。”

  陆云野旋起发尾:“我只会做自己该做的,双手合十,成为自己的神。”

  可你原本就是神啊。

  言疏月淡淡一笑:“我做不到,我不是你花束里的月季,也不是与月季相似的玫瑰。”

  “为什么非要做玫瑰?”

  “你愿意的话,可以做雏菊,做向日葵,做天空中的皎月,做大漠的尘土,你可以成为任何样子。”

  从没有人说过这些话,言家只希望她做接班人。

  可今天却有人和她说,做什么都可以。

  言疏月想落泪,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陆云野站了起来,伸手摸上她的后脖颈,稍稍用力,脑袋便靠在了怀中,体温源源不断侵蚀着额头,巨大的安全感和幽暗的芬芳在空气中萦绕。

  言疏月听见头顶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我送你月季不是希望你做月季,而是希望……”

  “你是我的月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