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涧直起身,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她竭力伸出的手只来得及擦过林涧的衣角。

  柔软的布料划过手指,触感轻微的就像是她曾经在小儿子索要时,毫不在意地交出去给小儿子玩耍,最后不慎弄丢的那个戒指。

  明明丢的时候只是没了一个戒指。

  结果现在整只手都空了。

  陈云舒手滞在半空,神经质地看着空气,而林涧的影子也快消失在她手里,抓不住的影子就像握在手里的沙,她彻底崩溃,挣扎着想爬起来,然而一动之下只有手背上的针头差点扎进肉里。

  林誉到底看不下去,抱住陈云舒的同时朝林涧的背影大声说:“林涧,你站住!”

  林涧站住脚步,侧头看着他。

  只看半张脸,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就更明显了,连性别特征都无限淡化,唇角天然下垂,把母子俩面相上相似的凉薄展示得淋漓尽致。

  林誉一窒,但还是踌躇着开口:“你……”

  “时间不早了,您和母亲早点休息,”林涧一字一句说,眼睫迟缓地垂了一下,“忘了说了,母亲,生日快乐,抱歉来迟了。”

  陈云舒嘴唇颤抖地看着他。

  林涧主动伸手拉住谢岫白,指缝贴着指缝,十指紧密交扣,谢岫白看了他一眼,唇角勾起,反手把他握的更紧。

  “走吧,回家了。”

  两人并肩穿过走廊下楼,出门时一阵凉风扑面,花园里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回家?”谢岫白低头看着他。

  “我弟弟……”林涧想把林烨一起接走,他把林烨带回林家的时候,特地拜托一个小时候照顾过他的佣人多照看一下,老人在林家服务了一辈子,现在上了年纪,留在林家养老。

  后来林涧问起,老人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示他如果方便,还是把林烨接走吧。

  “像,太像了,简直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老人这句话让林涧沉默了很久。

  但是这个点林烨应该已经睡了,只能作罢。

  早一天晚一天影响也不大。

  “嗯。”

  林涧来林家次数不多,但路还是认识的。

  两人沿着松林间的羊肠小路一路漫步,走到一半时谢岫白忽然想起来:“对了,叶单也在这,你要去看一眼吗?”

  林涧稍稍一想,反应过来:“你那网友?”

  “是啊,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谢岫白笑容甜蜜温柔,“要去吗?”

  林涧想起来时遇到的那个beta,点点头:“去吧,我有事要跟他说。”

  两人也没绕路,林涧东奔西走一天,这会儿也累了,干脆一道空间门从松林开到了林林家休息室外,然后推门而入。

  叶单被警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肥胖的脸扭曲成一团,脸上肥肉抖动,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什么。

  他当然不可能在林家骂林家人,被骂的自然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叶泉。

  叶泉毕竟还当着林誉的副官,无论事情怎么发展,警卫们暂时还不敢捆他,客客气气上了茶,让他坐着等。

  听着叶单的叫骂,他始终低垂眼睛看着茶杯,神游天外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叶少校。”林涧道。

  这一声打破了休息室里微妙的平衡,叶泉立刻站起身,叶单一看他,立刻掉转了矛头:“林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说话不算话!你明明说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的,怎么可以再翻出来……”

  “是啊,我是说了就这么算了,”林涧蹲下身,眼睫垂下凉薄的目光,“我是不是还说了,救命之恩一笔勾销,嗯?你又是怎么做的?”

  叶单梗着脖子,“我做什么了?你自己朝令夕改,还想把过错推到我身上吗?”

  “今天在医院,我见到了一个人——张冰,你认识吗?”林涧问。

  叶单鄙夷:“什么垃圾,我为什么要记?”

  “你拿着一个已经用掉的救命之恩,抢了本应该属于人家的东西,现在居然已经不记得人家叫什么了吗?”林涧说。

  说到这份上再想不起来就是真脑残了,叶单很快想起来那个衣着寒酸的beta,“那又如何?不就是个蝼蚁一样的平民,全身加起来还没我一双鞋贵,凭什么抢我的位置?”

  “不如何。”林涧说。

  叶单见过林涧太多次退步,有主动退让的,也有林誉要求的,一听林涧这么说,他又找回了曾经的感觉,不可抑制的洋洋自得和恶意爬上心头。

  不过,叶单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就见林涧眼皮一撩,问他:“那叶单,你觉得,你全身加起来,能比得上我一双鞋贵吗?”

  叶单表情一滞,扭曲起来,爬满红血丝的眼睛直鼓鼓望着他,嫉妒的毒液腐蚀心脏。

  比不过。

  他很清楚。

  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嫉妒林涧。

  嫉妒了那么多年。

  “我发现你时至今日都不清楚一个问题,”林涧慢条斯理地说,“——当年我上学的时候,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你知道吗?”

  叶单当然不知道,他当年就觉得林涧有病。

  明明有那么好的家世,还非要藏起来。

  如果给他,他必须让全世界都知道,结果林涧还要遮遮掩掩,这一对比,他对林涧的嫉妒简直刻进了骨子里。

  “真的不知道?那你猜猜,那颗星球为什么叫万森星?中间那个森是代表什么?”林涧弯下腰,语气轻柔,说出的话语却比诱惑亚当夏娃的毒蛇还要恐怖

  叶单迷茫地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如遭重击。

  “万森星是林家的自治星,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联邦已经默认了那颗星球是林家的驻地,换而言之,那颗星球是我家的,在万森星,法律范围内,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拥有一切。”

  叶单惊惧地看着他,满脸肥肉皱在一起,丑陋得像一个进化失败的肉虫,在地上蠕动。

  林涧却依旧是那副凉薄而冷淡的神情,低垂的目光小刀一样刮过叶单的心脏:“你要庆幸联邦不是帝制,这里也不是帝国,不然的话,你现在就得跪在地上,叫我一声——”

  他无声地说了几个字,唇角倏地一弯,没什么笑意,全是冰冷的嘲讽。

  叶单整个人剧烈一挣,瞳孔颤抖散乱。

  林涧站起身,往后一步,垂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既然你喜欢弱肉强食,那从今天起,我会在你身上贯彻到底——”

  “首先从你的学历造假开始,如何?”

  听到学历两个字,叶单浑身一激灵,再无半分傲气,冲上去想抱林涧的腿,“不,不要,求您……啊!”

  林涧随手一掷,一枚细小的刀片洞穿了他的手掌,把他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晚了叶单,我原本是真的不打算对你做点什么的,太浪费时间了,不值得,但是现在,”林涧说,“晚了。”

  “你可以和你靠着这个救命之恩换取的舒服生活说永别了。”

  “哈哈哈哈……”江边风拂面,谢岫白靠在桥中心的栏杆边畅快地大笑,仰头时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眉眼都模糊在了夜风中。

  谢岫白转过身,两手搭着栏杆,惬意地吹着风:“舒服。”

  桥头路灯把他皮肤照成温暖的橘黄色,手肘绕上去一截,熟悉的红绳挂在伶仃腕骨上。

  林涧注意到了,多看了两眼。

  他们从林家出来,坐的是林涧的车,然而车开到半路,林涧忽然停了下来,谢岫白不太懂他要做什么,跟着他来到了这座桥。

  这根小小的红绳把两人带回了曾经某段记忆之中。

  谢岫白笑容淡了些,抬手蹭过林涧侧脸,隔着一段距离,欲落不落地僵了一会儿,手指终于下定决心似的碰到了他的脸。

  林涧平静地望着他。

  谢岫白倏地一弯眼眸,另一只手手指猝然一用力,勾着林涧往他身上倒,然后脚下一转,抱着人换了方向,密密实实压在桥护栏上。

  他用拇指擦过林涧的眼梢,把那块白皙的肌肤蹂躏得微微泛了红,仿佛要哭出来一样,浓密的眼睫盖在手指上,林涧连眼睛都闭不上,偏头躲了一下,立刻被谢岫白按了回来。

  两人贴的密不可分,连呼吸都在小范围内流动。

  谢岫白低笑道:“你看,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一件一件地留着。”

  而他送林涧的,林涧一样都没带走,全部留在了白沙星的那个房子里。

  从此时光远去,匆匆不复。

  谢岫白说到这,忽然觉得没意思,这么好的气氛,提这些事做什么?扫兴。

  “旧的没带,可以给你点新的。”林涧按住他肩膀,不让他继续不安分地乱蹭。

  谢岫白比他稍高几厘米,靠近了微微低头看着他:“嗯?”

  “白沙星离这里三天,现在买票估计四天后能到,军事基地离这里一个半小时,但是明天早上六点就会有人来,我家离这里一个小时,就是有段时间没打扫了,最近的酒店就在江对面——”

  林涧微微仰起头,额发在江风下拂动,翠色眸子微微眯起,浓艳不可方物,唇边笑靥一闪而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不敢置信和不可抑制的狂喜从心底升起,谢岫白眸子飞速沉下去,喉咙发紧,本是松散扶着林涧腰的五指收紧,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指腹上传递来的温度在周遭的冷风中越发灼热。

  “林涧……”

  他停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维持正常,试探着说:“你是说……”

  “嗯。”

  狂风卷过江岸,柳枝被压弯,江边树枝狂舞,无数树叶哗啦刮落,在半空飘飞。

  谢岫白压下快跳出喉咙口的心,弯腰把林涧护在怀里,一手按着他后脑勺,一手把人撑着栏杆。

  林涧闭上眼,等这阵风过去。

  然而,还没过两秒,一只手摸索着滑过他的脸,落到下颌,猛地抬起,紧接着炽热的气息就压了下来,林涧睁了一下眼,又重新闭回去。

  这人从少年时期就一副清隽温顺模样,然而无论接吻还是床上用手,都跟饿疯了的野狗一样,恨不得按着他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四周狂风呼啸,他们呼吸可闻。

  “我带你去个地方。”两人分开时,风早就停了,谢岫白一手抚着他的脖颈往下滑去,用力蹭了两下才收回手,拉起他,蒙头朝车边走。

  他把林涧推进副驾驶,自己坐进驾驶座,砰地一声甩上车门,踩下油门,车子在深夜的大街上飞驰,路灯一盏盏远去。

  林涧看了一会儿,发现路有点熟悉,问道:“去我家?”

  谢岫白但笑不语,摇摇头。

  林涧果然没感觉错,车子最后在市中心有名的豪宅地下车库挺稳,电梯蹭蹭上升,最后停在了——

  “你是不是暗按少了一层?”他住在顶层。

  “没有。”谢岫白拉着他出了电梯。

  这里的房子都是一层一户,他们站在入户花园,大门直接扫描面孔虹膜,自动打开。

  林涧一愣:“你买的?”

  “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谢岫白握紧了他的手,“——来首都星之后,跟你做邻居啊。可惜这边房子没有领居,只能买你下面这层了。”

  林涧看着他收紧的肩背线条,“不是已经把钱花掉了吗?我记得你当时还说……”

  话没说完,谢岫白反手关上门,直接把他按在玄关上,掌心滚烫,按着他肩颈,急不可耐地亲吻他,交缠间隙里溢出几声笑声。

  “不重要了,”他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句话把林涧所有不适的躲避全部钉在了原地。

  谢岫白稍稍离开一点,用鼻尖亲昵地蹭他的侧脸,笑声断续又灼热,他拉起林涧的手,转而去亲吻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从指尖一路追逐到手背,像是要把纹在上面的翠鸟给生吞了。

  林涧指关节被他那一口狗牙磨的生疼,往回抽了一下,下一秒,他整个人被翻过去。

  一只手垫在他额头,狠狠撞在玄关上方的柜子上,骨节都撞红了,但那人毫不在意地抽手。

  林涧眉心蹙了一下,本来还想去看,不过很快就顾不上了。

  一只手撩开他后颈的发丝,目光炽热如有实质。

  “真想咬你一口,把这里咬穿,打上我的印记,让你永永远远都属于我。”

  “不可能……”林涧竭力想冷静,但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手指仓促地抓了一下,立刻就被谢岫白握在手里,手指强势地挤入,扣着他的手按在柜子上。

  “真过分啊,一点念想都不给。”谢岫白笑着感叹,低下头,察觉到林涧的细微颤抖,他柔声安抚道,“别怕。”

  林涧强行制住生理性地排斥和厌恶,额头抵着柜子,安静地一动不动,等待着预料中的疼痛。

  然而下一瞬,一个轻柔的吻落下。

  谢岫白按着他肩膀,声音因为竭力忍耐变得沙哑,“别怕,知道疼,不咬你。”

  林涧沉默。

  他还记得以前几个队友一起聊天,有人说alpha的征服本能是刻在基因里的,要是有人面前摆了个腺体不去咬一口,那都不配叫alpha,因为他违背了alpha的生物本能。

  标记这种行为对异性叫征服。

  对同性,那叫撕咬。

  “我爱你,”谢岫白又在那块格外敏感的地方轻吻了一下,很快变成疾风骤雨,亲吻强势不容忤逆,偏偏又缠绵黏腻,“我真的……”

  他忽然收声,抵着林涧后颈静了一会儿,一手捏过他下颌强迫他转回头接吻,一手扯落了他衬衣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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