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怨归埋怨, 林浅浅还是决定在晚上去机场接鹿吟。
凡事都讲究个有来有往,之前是鹿吟去接的她,这次也轮到她了。
要是鹿吟拿她生闷气当话题, 那她就把这个理由搬出来给自己撑腰。
距离林浅浅出发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钟时雾打来了一个电话, 虽然林浅浅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的联系方式,但在听了电话内容之后还是听了她的话。
她说画室那边有个自己的熟人,方便的话现在可以去见一见。
又是个艰难的选择题,但既然钟时雾都开了口,林浅浅就不太好拒绝了。
在得罪鹿吟和钟时雾之间, 还是不要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不礼貌比较好。
到达画室的时候, 林浅浅才发现是自己的一个同学徐思。
很巧的是,从小到大林浅浅跟徐思都是同学校同班,关系自然很不错,两个人也互相在各自的家里串过门。
当然,徐思没在林浅浅的家里过夜过, 但林浅浅倒是去徐思家里玩过几次通宵, 回来之后理所当然地被鹿吟批评了。
小学初中的时候,林浅浅被批评的理由是女孩子在外面过夜不安全,高中快要成年的时候,她被责怪的理由就是不好好学习一心想着玩。
鹿吟这点跟所有的家长都一样,但林浅浅却跟那些青少年不一样。
鹿吟骂她的时候, 林浅浅心里只会想——
哦,这个女人骂我, 她心里一定有我。
说我在天天在外面跟女孩子疯玩, 是不是怕我早恋不要她?
自我攻略好几次之后,林浅浅对于鹿吟的责怪接受得心安理得, 且认为鹿吟越生气那她在意自己的程度一定越深。
后来她又有一次在徐思的家里嗨玩了三天三夜,回家发现鹿吟这三天一直没怎么睡,消息电话也没给自己来几个之后,她就慌了。
那时候她还只敢偷偷喝一点啤酒,但容易上脸,顶着一张红透的脸和醉醺醺的味道回家的时候,鹿吟把她关进了卧室里。
林浅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林浅浅隔着门给鹿吟电话道歉,才勉强被放出来。
在画室见到徐思的时候,两个人自然是惊喜地又拥又抱,就近拉了两张凳子坐下唠嗑。
问起让自己来的原因,徐思便说她在参观画室的时候,在办公室的墙上看到了合伙人的照片,认出了鹿吟。
一旁的钟时雾看见了,随口问了几句,立马就把林浅浅喊了过来。
这会儿正巧钟时雾从旁边路过,看到两人在叙旧,友好道别,“你们先聊,我就先去忙了。”
徐思的视线又落在教师照片墙上,“你跟你姐姐现在……”
当时林浅浅家里的事情闹得很大,不然也不至于还有半年就高考的时候,林浅浅就被送出了国。
林浅浅当时还信誓旦旦地告诉鹿吟,自己一定要考上鹿吟那所大学,成为她不同级不同专业的学妹,这下连高考都没能参加。
“我跟我姐挺好的啊,我夏天那会儿回的国,在我姐家里住。”林浅浅自然地开口,表情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现在越来越认为,她跟鹿吟的关系就应该大大方方地让全世界知道。
“那你妈妈……”徐思话说得很犹豫,生怕惹得林浅浅不高兴。
“我跟她很久没联系了,上一次联系……”林浅浅仔细回想了下。
上次联系也是在她准备回国的时候,说自己没地方住,林芸跟她说房子卖了,她也没钱,让林浅浅自己想办法。
无奈之下,林浅浅才大着胆子提前就给鹿吟发了消息,不然以她的胆量,要是当时没被逼一把,现在说不定连鹿吟的微信都没敢加回来。
“算了,我现在跟她也没什么话说。”
林芸把自己送到国外,就像是把她当个累赘甩掉了一样。
她为了给鹿吟找虐,送走自己的时候倒是大方,没过几个月生活费就扣了再扣,后来就保持一个低水平线不动了,后几年的学费都是她自己挣的,她还真的教过隔壁白人老太中文里的‘再生父母’是什么意思。
林浅浅做饭技术极差,刚开始林浅浅还会去医院看一看,后来她就在家里备着消化的药,争取熬死病毒。
要不是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她几次食物中毒怕是都要死在家里了。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嘛,既然你跟你姐姐现在挺好的,那我肯定也放心啊。作为你的好朋友,自然是想让你好好的。”徐思跟她解释,声音又低了些,“我觉得你姐姐人很好啊,毕竟去你家里玩过几次,都是她招待的,但你出国之后,你不知道咱们那边的人闲话传得有多难听。”
林浅浅垂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有多难听,那些难听的话鹿吟当面都被骂过,更别说背后爱八卦的人了。
“姐!咱们什么时候走?”外面一个模样像是高中生的女孩子探出了脑袋。
“马上!姑妈跟老师聊好了没?”徐思站起来。
“聊好了,但是新的一期培训班要到年后了,现在可以预报名。”
徐思点点头,转身又看向林浅浅,“浅浅,要不说咱俩有缘呢?在国外咱俩就离不开,我陪我侄女报个画画班都能跟你碰上,要不是看到你姐姐的照片,这一面还真跟你见不到呢。”
“我也没想到能碰见你,这跟以前都不在一个地方了。”林浅浅见她要走,跟着她出门。
“我也是大学考到这儿了,A大。”
林浅浅眼睛亮了亮,“很厉害的学校啊。”
“你要是高考了,肯定比我成绩还高啊。”徐思客气道,上了车之后对着林浅浅挥手告别,“我们过段时间再约,手机联系!”
“好啊。”林浅浅高兴地应下。
目送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之后,林浅浅看了眼时间,脑子突然闪了下。
为了漂亮,她特意穿了裙子,还花了两个小时化了个精美的妆,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来见老同学吧?
林浅浅在原地愣了几下。
完了。
她把接鹿吟这事儿给忘了。
微信还来了条消息,鹿吟那边跟她说,飞机提前到了,让她不用过来了。
林浅浅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要是被鹿吟发现她忘了去接她,反而是在这里跟别的老熟人叙旧,那她肯定完蛋了。
虽然是林浅浅主动提起的去接机,但这会儿也彻底不慌了。
【林浅:我在家里等你。】
一条消息刚发送过去,林浅浅便抬头准备拦出租,看到鹿吟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秒钟,转身就往画室跑。
鹿吟迈开步子抓住她的小臂,“跑什么?”
“我……我来画室把你那天的扫描件给放回去……”林浅浅支支吾吾的,“我是……我是看到你提前到了才过来的。”
“是吗?”鹿吟悠悠问她,松开了拽住她小臂的手。
“不是吗……?”林浅浅心虚地反问她。
“真的。”为了保证自己的话有可信度,林浅浅故作镇定地往办公室走。
迎面走来一个老师,对着鹿吟打了招呼,“鹿老师,这么早就回来啦?”
鹿吟颔首点点头回应。
“刚来个学生参观说报名下期培训班,有个人还是你妹妹的同学呢。”
林浅浅嘴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位老师,我跟你无冤无仇,连话都没说过,你不能为了跟鹿吟套关系就拿我画线搭桥吧?
“这样吗?”鹿吟看了眼林浅浅,随口跟那老师聊了几句。
两个人面对面在办公室坐下,鹿吟面无表情盯着林浅浅在抽屉找那本就不存在的扫描件。
“找到了吗?”明明知道真实的情况,鹿吟还是问了她,“要不要我帮你找?”
这问话林浅浅幻视自己数年前被鹿吟关进卧室里之前的最后一句询问,‘喝醉了吗?要不要我帮你煮醒酒汤?’
“我找不到……”林浅浅彻底放弃,“你说你提前到了不让我去接你,所以我才没去的嘛,我听你话了啊。”
几秒钟还是没能听到鹿吟的回答,林浅浅抬头看她一眼,又逃避似的垂下了脑袋。
“行吧。”鹿吟站起来,“回家吧。”
看样子鹿吟像是信了,林浅浅悄悄打探几下她的脸色,热情地挽过她的胳膊,跟着她回家,“姐,我都想死你了!”
她又踮起脚尖在女人颊边连着亲了好几下,“让我闻一闻你身上有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鹿吟一言不发,开着车回了家。
“你开车来的啊?”林浅浅在脑子里盘算了下时间,“飞机提前到了这么久?”
居然还能回家开着车过来。
“嗯。”鹿吟应了声。
鹿吟说话的意思不明显,看样子是路上奔波累到了。
“回头我去考个驾照,这样我也能开车带你了。”林浅浅说着自认为能让鹿吟高兴的话,但女人的神色依旧很淡。
她只能安安静静的,让鹿吟把车开到家,然后好好地休息休息,睡上一觉。
回到小区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林浅浅去买了些吃的。
她本来想的就是接了鹿吟之后,两个人一起去吃顿晚饭,这会儿所有的安排泡汤了,她总得填填肚子。
鹿吟这次倒是不问她饿不饿了,一个字也不说,又成闷罐子了。
她坐在客厅里,泡了桶泡面,专挑了些鹿吟不喜欢她吃的零食拿出来啃。
鹿吟就只是去拿了睡衣洗漱,看也不看她一眼。
这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累到了,林浅浅一下子就能够看出来。
约莫一个小时过去,她看着洗完澡的鹿吟从浴室里出来,上了阁楼,手里拿了个盒子下来,转身又进了卧室。
她想要打声招呼的话没能找到机会说,又憋回了肚子里。
林浅浅吃饱喝足,又卸了妆,直到躺在床上也没能等到鹿吟的消息。
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想也没想就起身去了鹿吟的房间,门她也不想敲,推开走了进去,盯着椅子上的女人问,“你是不是因为我没去机场接你生气了?”
仔细想想,很有这个可能。
毕竟鹿吟不喜欢说话不算数的人,她每次也是言出必行,这次自己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去接她。
按理来说,收到飞机提前不用去接的消息,她应该考虑成这是一种鹿吟委婉之下的欲拒还迎的方式,偏自己还没看出来,当成了跟旧友聊天忘掉的借口。
“你不是去画室送扫描件了吗?”鹿吟把玩着桌上的盒子,没有给她眼神。
“你就说你是不是生气了吧?”林浅浅问她,“是,还是不是。”
是的话,她就道歉。
不是的话,她也道歉。
但鹿吟不能又不理她。
鹿吟侧身对着她,打量她这副嚣张的样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没变。
林浅浅走过来,在女人嘴巴上啄了一下,“我给你道歉。”
好了伤疤忘了疼,林浅浅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昨晚哭天喊地求着鹿吟回来的时候了。
鹿吟把盒子打开,拿出了里面的东西,林浅浅一下子就认出来那是自己送给鹿吟的狼毫。
“我现在可以送给你更好的,而且我现在对于画画也有了解了,这次肯定不会送错的。”林浅浅走近了些,却看见鹿吟把狼毫拿远了些,“你干嘛!”
小肚鸡肠的女人!
明明是她送出去的女人,现在连摸都不给摸了!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鹿吟终于正眼看她。
“你不接受的话,我可以考虑卖/身。”林浅浅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痛心疾首地去解自己的扣子。
椅子不知道被谁不小心踢了一脚,倒在了地上却没人去管。
林浅浅也无心在乎,因为女人的吻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双唇紧贴,林浅浅毫无反抗之力,她的手下意识放在女人胸前,想着到底是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她以后难道真的要靠美色来跟鹿吟道歉了吗?
不过鹿吟要是吃这套的话,她可以把这招用无数次。
女人修长的手指从尾椎往上揉捻,为了逃避痒意,林浅浅只能往她怀里钻。
她的脚习惯性地踩着地上的衣服取暖,整个人都贴在了鹿吟的身上。
春风拂面,林浅浅恨不得寒冷的冬季早日过去,没日没夜地跟鹿吟紧密共处。
舌尖轻点脸颊和肌肤,林浅浅平躺着看向熟悉的吊灯,感受着门扉在紧切而又细密的微风中拂动。
牙齿轻刮,林浅浅的手去试探女人的手在哪,想要抓一抓,却只能茫然地触碰到女人的肩膀。
林浅浅松了手,手垂在床边,无意识摸到细小包装袋上锯齿的边缘,有些发痒地割手。
她们互相食髓知味,林浅浅反趴,脑袋搁在枕头上,脑子里一下子就开始冲击昨晚的记忆。
她没想到幻想的景色来得如此之快,但想象中浪漫的手却没有像刚才温热的唇一样落下。
鹿吟站在床边,手里多了只熟悉的狼毫。
林浅浅侧眸望她,目光朦胧,“姐……”
她喊她,身体的机能反应没能得到解决,此刻居高不下的,难受得很。
“狼毫。”鹿吟给她看了看,“你送我的。”
“唔……对。”林浅浅应了声,不懂得此刻的鹿吟要做些什么。
“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告诉过你狼毫是用来做什么的?”
女人目光灼热,盯着她的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写字……写……”林浅浅想不出来是写草书行书还是什么书,她的脑子里现在就只有让鹿吟帮一帮她,“写字的……”
“好,那我现在来教你怎么用。”鹿吟坐在床边,手按住林浅浅的后腰,“我们现在缺了点墨水。”
笔尖探入的时候,林浅浅咬住嘴唇,本就爆红的脸颊这下更是没法见人。
鹿吟就只是沾着发白的墨水,冲进来的场景只有下午她下飞机看到的一条来自钟时雾的消息。
林浅浅并没有去机场接她,而是去画室见了她的老同学。
鹿吟认为,她的事情在林浅浅心里该放在第一位的,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哪怕她知道钟时雾是故意告诉她,她也还是一声不吭地去了画室。
她看见林浅浅送她的同学上车,相约下次见面。
每一次林浅浅出门,都是在减少跟她在家里消磨时间的机会。
人永远没办法满足,她已经得到了,就想要彻底得到,更不想让别人得到。
她用这张狼毫蘸了林浅浅的白色墨水,又弯腰微倾上身,笔尖落在林浅浅的后背。
“我该写些什么呢?”鹿吟问她,看向她白皙的肌肤,一定能够显露出乳/白色的字迹。
笔尖搅动,林浅浅倒吸了口冷气。
“唔……”她想说一句不知道,但看样子鹿吟是故意为难她,她只好想着两个人相关的话,意/乱情/迷地开口,“我的名字……?”
这样的话,或许鹿吟会高兴一些。
她对于的鹿吟的了解还是太少,甚至无法辨别此刻的鹿吟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又出现了幻觉。
“姐……”她喊着她,希望这微妙的称呼能够有用。
“好啊。”鹿吟轻笑着应下她之前的一句话,笔尖立刻摇动起来。
很凉,还黏乎乎的。
林浅浅攥紧床单,忍耐着痒意,每一笔落下之后感受都格外深刻。
她打了个寒颤,辨认着女人在她背上写下的名字。
几秒钟过去,林浅浅发觉但那好像不是她的名字‘林浅’,她觉得鹿吟在写她自己的名字。
鹿吟。
在她的身上写了鹿吟的名字,就好像在昭告清楚一件事情。
林浅浅,只能是鹿吟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