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混合着潮湿的吻,清晰的化进林惜的口腔。
她酸涩到极致的整颗心脏紧绷、膨胀,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顾念因要的不是那个最好的她。
她要现在的她。
就算她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她也要。
爱意比蝉鸣汹涌,几乎就要盖过林惜的整片世界。
她坍圮的世界似乎终于接受了重建的建议,有一场雨酝酿已久,洗涤而下。
林惜细长的睫毛挡不住眼底的泪水,一颗接一颗的顺着她的眼角掉了下来。
她的呼吸绵长而压抑,似乎在尝试让自己不要哭下去,可越是这样,情绪就越难控制,泪水稀里哗啦的,沾湿了顾念因贴过来的掌心。
她跟顾念因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在流眼泪。
可明明林惜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
就算是双相最严重的那几年,她也只是呆呆地坐在一个地方,望着天空,望着月亮,就像一株沙地里永远也开不出花的玫瑰。
只是她也忘了。
沙地里本就没水,活着就很辛苦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水分供她释放呢?
林惜早就说过,她是陆地上要死的人。
而顾念因是海。
“好了,再哭下去镜头里就不好看了。”顾念因安静的陪在林惜身边,见她释放了有一会儿,才伸出手拂过她眼角的泪珠,“你也不想你在结婚证上的照片是肿眼泡吧?”
这是她们今天第一次说出“结婚”二字。
尽管刚刚有了一系列提示,她的坦白也是因为这件事,可林惜在真切听到顾念因念出这两个字的瞬间还是心口紧了一下。
她是只怯懦的流浪小狗,或者猫咪,徘徊在为她打开的门前,望来望去。
谁能敢奢想也会有人愿意收留它们,也会有人爱它们。
“在想什么?”顾念因看着林惜停在自己脸上不停张望的眼睛,拇指摩挲着,像是在提醒。
林惜目光依旧没有停下,她仔细的注视着顾念因,看着她的眼睛,数着她的眉毛,好一阵才道:“我在想,你的衬衫我会不会穿着太小?”
“……”
鼻息轻蹙,顾念因兀的笑了出来。
她的眼睛在太阳下弯出一抹利落的弧度,干净漂亮,如高山融雪。
她知道林惜这是同意了。
同意跟她结婚。
同意成为她的合法妻子。
所以顾念因怎么会让事情在这种小细节上出错,语气平淡可靠:“不会,alin有数。”
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又有几对新人挽着手从民政局出来。
alin在门口沉心等待着,接着就从甜腻的对话中听到了两声车门关上的声音。
顾念因下车了,紧接着林惜也从副驾驶下来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出了名的从不喜行于色,一个是天生一副臭脸,并排走在一起通篇里都是生人勿进,alin的表情都比她们丰富。
——她先是抿唇笑了一下,心里暗称了一句“难怪相配”,接着便很有眼力见的过去带路:“二位,这边。”
沿着楼梯直上二楼,林惜在alin的带领下来到了更衣室。
其实这房间也不能称之为更衣间,更类似于一间会客室,以深色调为基底的空间里透着浓郁的严肃风。
不过在这此之上,还飘着股淡淡的香气。
鲜花摆在茶几上,也不全然是密不透风的严肃,阳光在被遮光帘柔化后落在屋子里,明亮崭新。
“左边的套装是林小姐的,右边是顾总的。”alin跟身旁的二位讲着,说罢微微颔首,握着门把手,离开的同时,也给她们关上了门。
林惜听着视线朝沙发寻去,蓦地发现alin这人事无巨细。
不只是顾念因在电话里吩咐的衬衫,配套的裙子、首饰,甚至连鞋子都给她准备了,还是林惜平时穿的尺码。
这样的精细,有些突破林惜的想象。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对顾念因问道:“alin是你的生活助理?”
“嗯。”顾念因点头,已经将衬衫穿到了身上。
“真厉害。”林惜感慨,转过身去又好奇的问道:“她跟你久了?”
“跟明珍在你身边差不多。”顾念因道。
听到这个说话,林惜稍挑了下了眉。
她不紧不慢的扣着扣子,探头看着顾念因:“吃醋?”
“我分得清。”顾念因淡声,说着就看向了林惜。
她眉眼的颜色实在是淡,系着扣子的手交叠在下面。
骨骼分明的手指抵着透明的扣子,一颗衔接着一颗,锁住了锁骨下的春色,只在领口露着点白皙,矜贵而端方。
林惜呼吸轻了一下,她一步迈过去,拦住了顾念因系最后一颗扣子的视线:“你什么时候也失控一次给我看。”
这人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诱人,系不好的扣子露着长颈,蝴蝶停在白皙的锁骨上。
那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刚刚还衔满泪水的楚楚可怜,这一秒就跟黑曜石似的,忽闪忽闪的在人视线眨着。
顽劣。
耀眼。
哪里有那么多的克制,早就在车里用尽了。
顾念因垂眸瞧着,顺势低下头就吻了上去。
上一秒还微张着的唇这一秒就被堵住了,潮湿的热气从一枚唇渡到了另一枚唇上。
林惜脑袋兀的麻了一下,呼吸一滞。
她别扭的拧着身子仰视着顾念因,就看到顾念因也在看她。
她的眼神目不转睛,平静中却又透着些话语,似乎是在跟她演示她的失控。
真是够幼稚的。
林惜心里哼笑了一声,身手利落的扣住了这人的手。
这吻与其说是顾念因主动的,倒不如说是她主动将主动权交给林惜的。
那扣住的手慢慢向上,连带着日光下的身影也在向上。
林惜很快就将自己身形站直,顾念因随之被迫昂起了脑袋,就这样被林惜圈在怀里,挤进的舌尖卷着点血腥。
那是刚刚她在车上撞过去时,林惜被磕破的唇内侧伤口。
水声轻轻搅动,铁锈的味道也顺着散发开来,抹过牙齿,舌尖,在她的口腔里搅了个遍。
顾念因也说不好她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只是林惜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她另一只手沿着衬衫布料,摩挲潜行,单手圈住了她的腰,她的吻在很慢的磨她的唇,手也一样。
顾念因昂着脑袋,阳光笼在她的视线里,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林惜,还有林惜带给她的感受。
没有过去几次那样凛冽,也算不上多么的暴戾。
但是暖的。
她很喜欢。
“……”
林惜轻托着顾念因的腰肢,吻着她的唇里莫名带了声笑。
顾念因有种自己刚才想法被人窥到的心虚,先发制人问道:“笑什么?”
林惜却道:“你看,这次我没有掉眼泪。”
说这话的时候,林惜勉强跟顾念因分开,她的呼吸还没有平复,整个人的神经都是亢奋的。
那黑漆漆的瞳子认真而澄澈,明灿灿的光亮像是要将顾念因吞噬融化进身体。
阳光直落落的打在林惜脸上,没有阴霾沉郁,全然是一副明媚的少女模样。
虽然她们都不再年轻。
顾念因瞧着也笑了一下,抬起手故意摸了摸林惜的脑袋:“我们阿惜长大了。”
林惜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过去跟现在都一样,捏了把顾念因的腰,就骂:“神经。”
.
幽寂的走廊上,alin独自站着。
她感觉等的有些久,正在看表准备再过两分钟敲一下门,身侧的门就开了。
重新补好了口红,林惜跟在顾念因身后走出了房间。
她们之间还挺容易露馅的,就像是明明alin准备了两只不同颜色的口红,她们却用了同一支,还是顾念因用的林惜那支。
alin一眼就看穿了,却是看破不说破。
见惯了平日里顾念因凉薄决断的模样,此刻她的嘴角有点难压。
两个人走得特殊通道,红底照片很快就洗了出来。
她们身高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区分谁一定要高过对方多少,亦或者谁站那边,反正就是并肩而立着,在相机拍不到的下方,偷偷扣住了手。
葛局长喊了局里业务最熟练的婚姻登记员来给她们登记敲章。
她看着新办出来的结婚证,亲手交给了坐在沙发上的二位:“恭喜二位喜结连理,愿以后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顾念因客气接过,脸上难得带着笑意:“这次麻烦您了。”
“哪有。”葛局长摆手,“这样的大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你什么时候找我,我都乐意效劳。”
“今天来的匆忙,改日请您吃饭。”顾念因表示。
葛局长笑容满面,看了看顾念因,又看了看林惜:“那得你们两人一起请我才行,我这人就喜欢喝喜酒。”
“好。”顾念因一口答应,这样的约定比笔谈生意让她愉悦。
办公室的门打开关上,再从民政局出来就下午了。
说起来真的很是神奇,上午顾念因开着车子进这里的时候,林惜跟她还是没有任何法律约束的“陌生人”,下午出来,她们就成了合法婚姻伴侣。
林惜一路上都在将她的红本本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她手不住摩挲着这个壳子,像是要把这抹红渗进血肉里,刻进骨子里。
这是这十年来,她第一次不是那么的害怕红色。
“你看了一路了。”
顾念因声音轻飘的在林惜耳边落下,清淡中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林惜闻声蓦地抬起头来。
她看着顾念因脸上的笑,余光里发现顾念因将车子开到了一处相对陌生的地方。
玉兰沿着花坛两侧纷扬开来,满目的绿化拉开了房子之间的距离。
林惜看着眼前高耸的居民楼,就听到顾念因给她说:“这是我家。”
林惜对顾念因这话有些意外,又觉得的确合理,转头好奇问道:“你在南城有几处房产?”
“两处。”顾念因道,“这里的,还有那边的,你都知道。这里的密码是040716。”
明明是在介绍自己的房产,最后却把房子的密码一并说了出来。
林惜听着,很快就记住了,她对数字敏感,所以也很快察觉出这串数字没有规律,推断道:“这是什么日子吗?”
顾念因一直在看着林惜,看着她思考自己的数字,看着她向自己求证,接着跟她表示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人们对于“很重要”,通常都有很多定义。
而且日期这种连接着过去的事情,就更难说了。
林惜念着这串数字没什么印象,却莫名觉得这是她们之间的日子。
而顾念因没等她想明白,就替她解开了安全带:“回家了,阿惜。”
家。
林惜嚼着刚刚顾念因给她说的这个字,跟在她后买走进了电梯。
她看着她熟练按下的顶楼按钮,电梯在上行,而她的心脏则失重一般的咚一声咚一声的贴着她的心口在敲。
她也有家了。
这房子是一梯一户的设计,从电梯门出去就是家。
林惜像只刚被领进新家的狗狗,在玄关就开始瞧,而正对着客厅的落地窗毫无阻拦的迎接着她。
整个南城开发新区尽在眼底,正对着的是博物馆的方向。
博物馆……
似乎是太阳快落山了,想到这里林惜的心跟着收敛的光一样,沉了一下。
顾念因在这时给林惜拿出了拖鞋:“给。”
林惜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低头换鞋的同时带出了一句:“谢谢。”
顾念因却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向后靠在墙上,脸上似有不悦,跟她提醒:“阿惜,谢谢要用行动。”
林惜怔了怔。
她手里的红本抵着她的手指,提醒着她,要她俯身向下。